香消

香消

牧元锡不解, “为何?”

秋水漪轻轻摇头,“亲手诛杀仇人,这是他的多年夙愿, 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既是他之所愿, 便不该受血缘与世俗的桎梏。”

她轻声道:“让他去吧。”

去了结这一段短暂的母子亲缘。

了结他苦难的源头。

牧元锡多看了秋水漪一眼。

知道沈遇朝和穆玉柔的关系后, 他确实存着自己下手的念头。

没想到竟被秋水漪察觉了。

既然沈遇朝的身边人都这么说了,那他便不再插手。

简单一点头,牧元锡应了, “好。”

扫了一眼周围嘶吼着“杀啊”的守卫们,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就是这些人,冲进了牧家, 屠杀了他全家。

这场血仇, 也是时候该报了。

牧元锡偏头, 低声道:“替我照顾好你姐姐。”

随后冲进人群厮杀。

秋涟莹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见到一人提刀出现在牧元锡身后, 立时屏住呼吸,吓得手心冰凉。

待牧元锡反手割破了那人的脖子, 她才松了口气。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握住她的。

秋水漪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 “别担心, 会没事的。”

侧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秋涟莹嘴角噙着一抹笑, 重重点头, “嗯。”

话虽这么说, 但秋水漪的眼睛也盯着沈遇朝不放。

韩子澄不愧是反派男二, 一身功夫深不可测, 与沈遇朝打得不可开交。

但沈遇朝对他的武功路数却熟的不能再熟了。

和穆玉柔交锋这么多年,他早已熟知她手下人的招式。

故意露出要害, 在韩子澄追上来时,沈遇朝松开手中之剑,转身时另一只手抓住剑柄,向前一送。

“呲——”鲜血顺着剑身下淌,韩子澄面色瞬间变白,眸含痛色。

眼中厉色越发浓郁,他一手抓住刺入肩膀的长剑。

掌心血液嘀嗒,韩子澄咬牙拔出剑,顺势攻了上去。

见了血,他的攻击越发猛烈,沈遇朝竟奈他不得,战况一时胶着。

两人周边留出一片空白,无人敢接近。

有一道黑色影子逐渐靠近。

穆玉柔居高临下地望着向韩子澄奔去的牧元锡,冷声道:“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朱贺沈默点头,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如高空之中俯冲而下的鹰,稳稳落在牧元锡面前。

牧元锡眉间一冷,持刀攻去。

朱贺的攻击如山川般厚重,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而牧元锡重伤未愈,又杀了这么久,伤势隐隐有加重的趋势,一时处於下风。

胸口一疼,牧元锡闷哼一声。

朱贺的攻势瞬间猛烈,他略有些招架不住,一连后退了四五步。

当头一刀砍在肩膀上,牧元锡下盘不稳,单膝跪地。

“阿牧!”

远处秋涟莹呼唤声传入耳中。

牧元锡侧头,目光中,少女娇艳的脸庞带着苍白之色,眼中尽是担忧。

头转了回来,牧元锡眸色暗沈,单手抓住刀锋,手臂上肌肉鼓起,虬结交错。

一息之间,大手鲜血淋漓。

冷汗从额头滴落,牧元锡眸中好似翻涌着惊涛骇浪,一掌掀开了长刀。

朱贺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恰在这时,一道痛苦惊骇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朱贺闪了神,下意识朝声源地看去。

一只手臂飞向天空,在鲜血洒落中飞速坠落。

“啪——”

手臂重重砸下,溅起的血珠如同散落的梅花,汇成一幅凄惨画卷。

韩子澄的剑已经被击落,他蜷缩在地,右手捂着空荡荡的左肩,面上的神色似痛苦似癫狂。

“公子。”

朱贺朝他走了一步。

下一瞬,剧痛从后心席卷全身。

他呕出一口血,艰难地向后看去。

牧元锡持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朱贺咬牙大喝一声,转身朝牧元锡攻去。

……

沈遇朝收剑。

腥风血雨中,他一身清爽,不沾一丝血迹。

韩子澄疼得在地上翻滚,汗水混着血水,狼狈不已。

口中叫嚣着:“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遇朝满脸漠然地觑了他一眼,迈开步子,从他身上跨过。

韩子澄面色更显狰狞,眼中愤怒杀气越发浓重。

耳畔冲杀喊叫声不绝於耳,沈遇朝置若罔闻,眼里仿佛只有那一人。

他一步步向她走去。

“澄儿!”

望着狼狈不堪的韩子澄,穆玉柔心疼不已。

恶狠狠地瞪着沈遇朝,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骂道:“孽子!畜生,那是你亲表兄!”

“表兄?”沈遇朝歪了下头,耸肩一笑,“本王可没什么表兄。”

“怎么?”穆玉柔讽笑道:“你当真不准备承认自己的血脉了?”

眸色微微一暗,馀光自穆玉柔脖颈间一掠而过,沈遇朝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玉指轻抚上脖颈,那里有一道令她厌憎无比的丑陋疤痕。

无论手下人寻来什么灵丹妙药,那疤痕始终去不掉。

它不止存在於脖颈上,更镌刻在心头。

而这,是她的亲生儿子赠与她的。

令她永世不忘。

穆玉柔放声大笑,“好,好啊。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二人相对而立,看着对方的眼神不似母子,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几息之后,沈遇朝轻笑着向穆玉柔走近,剑尖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穆玉柔满面寒霜,“你要杀我?”

“很久以前就想了。”沈遇朝轻叹,“今日,总算要如愿了。”

“你不怕天打雷劈?”穆玉柔冷笑。

沈遇朝脚步一顿。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扬起嘴角,唇边笑意越来越大。

清朗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穆玉柔冷漠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沈遇朝面上收了笑,嗓音里却还残留着笑意,“笑你太过可笑。”

“七岁那年老天爷都没劈我,更别说现在了。”

话落,他骤然暴起。

穆玉柔冷眼看着他向她亮出利剑。

身形巍然不动。

狂风中,她依旧妖艳华贵如罂粟,眼波流转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沈遇朝的剑即将触碰到穆玉柔脆弱的脖颈时,一道身影从暗处急掠而出,挡住了这一剑。

是个男人。

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完美的躯体上却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属於看过就会遗忘的类型。

沈遇朝眉峰一沈。

往日跟在穆玉柔身边的只有一个朱贺,这个男人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思绪一转,他扬眉一笑,“原来只有真正的狐媚子,才会辱骂她人。”

“这么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沈遇朝眉目温和,真诚道:“这么一想,我父王也不过是个俗人。”

穆玉柔脸色骤然阴厉。

那男人眉头皱起,冷冽的目光锁定沈遇朝,嗓音如风吹过竹林掀起的竹涛声。

“她是你母亲。”

“本王的母妃早就已经死了。”沈遇朝礼貌道:“你是在咒穆玉柔早死吗?”

“沈遇朝!”穆玉柔气得破了嗓子,“长守,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李长守淡淡点头,道了声“好”,身影如电,瞬间出现在沈遇朝面前。

刚过了两招,沈遇朝心中一沈。

这个男人的身手不比朱贺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朱贺还要厉害两层。

穆玉柔还真会选男人。

心里冷冷一哂,沈遇朝招式越发狠辣。

……

尚泽护着秋水漪和秋涟莹来到安全的地方。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血流成河。

期间有无数把剑刺向二人,均被尚泽挡了回去。

耳边系统声一直在响,秋水漪却没心思关注它都说了些什么,注意力集中在某处。

“尚泽。”

她忽然道:“你去帮他吧。”

“不可。”尚泽摇头拒绝,素来嬉笑的脸上此刻一派肃然,“王爷吩咐过,属下必须保证二姑娘毫发无损。”

“我们已经安全了。”

扫了眼将她和秋涟莹围在正中的暗卫,秋水漪道:“会没事的,你放心。”

尚泽不动如山。

“你再不去,可就没机会了。”秋水漪幽幽一叹。

尚泽不明所以,“为何?”

“左溢为何一直没现身?”秋水漪问:“他是挡住了什么人吗?”

尚泽一怔,“他在拦柳松清。”

“以我之见,柳松清的功夫不比沈遇朝弱,左溢的功夫又如何?”

尚泽摇头,“不如王爷。”

“那依你之见,他能挡住柳松清多久?”

尚泽骤然一惊。

见他已有松动之意,秋水漪再接再厉,“你甘愿看着你家王爷多年夙愿落空吗?”

尚泽当然不愿意,犹豫了两息,最终道:“姑娘当心。”

秋水漪轻轻一笑,“我自会小心。”

命暗卫们护好秋家两位姑娘,尚泽疾速向沈遇朝奔去。

……

李长守的确难缠。

交了这么久的手,沈遇朝竟拿他毫无办法。

这时,一剑从李长守后方攻来,他侧身避让,正好给了沈遇朝机会。

只是,在看清来人时,沈遇朝眉头一跳,“你来做什么?”

“二姑娘让属下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尚泽低声道。

“她若出了事,本王唯你是问!”

沈遇朝眼里浮现出狠厉之色。

尚泽“诶”了声,随后与沈遇朝共同作战。

有尚泽的加入,沈遇朝确实轻松不少,反而压制住李长守。

眼见李长守落入下风,穆玉柔咬了下唇,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沈遇朝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见状弃了李长守,朝着穆玉柔飞奔而去。

破空声起,剑光在太阳下折射出一道炫目的光。

“王爷当心!”

有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穆玉柔本能回首。

“呲——”

玲珑有致的身子狠狠一颤。

嘴角有血迹流淌,沈遇朝漠然与她对视。

“王爷!”

“公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