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软糖 作品

第54章 54.

第54章 54.

“还有一个月不到小立就要过生日了,他说不回市里过,要朋友来镇上。以前过年都不愿意回去的,现在居然不想走。

问他要什么礼物竟说不要。真稀奇。

十班老师说他成绩挺稳,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2016年7月18日

陈美娟

35.

进了镇北人民医院,从挂号,送急诊,办理住院,陶运昌在医院从未如此顺利。于安静的单人病房内,奶奶的呕吐和头晕症状减缓,陶运昌坐在陪护床上听着奶奶沉重,痛苦的呼吸,心也跟着起伏抽痛。

他听到奶奶向医生陈述病情,状况不容乐观。上腹部长期疼痛,体重下降,呕血和便血,甚至伴有胸闷。有很大的胃癌可能性。等陶建成拘留回来,送他去戒断所也是一笔较大支出。

陶运昌决定明天去一趟社区援助所,问问卖店的流程。隔壁的文具店老板徐伯伯,常年想买下藤编店,用以拓宽面积,如果他出价合理,那么很快就能有资金,奶奶治病也不用等待筹钱。

陶运昌想到这里松了口气,幸而还有藤编店。奶奶苦苦支撑不卖店,急需时终究还是验证了抉择的正确。陶运昌都已想好,如若奶奶病情恶化,他就休学照顾,等病好了再想上学的事。

他的亲人只有她了。没了奶奶,人就如断线的风筝,飞得再高也毫无意义可言。

陶运昌闷头想着,把几条思路都捋清楚,听奶奶呼吸也逐步平稳,正准备闭目养神,便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来人见门没锁,就推开一道缝。

陶运昌便看清了探头探脑的谢立。

时间已到零点,医院里很静,完全过了探望时间。谢立也不知为何能混进来,他手上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从口袋里掏出医保卡,银行卡和身份证给陶运昌,小声问,“奶奶还好吗?我看她好像睡着了。”

看陶运昌坐在陪护床旁没搭理他,以为陶运昌在生自己不听话的气,就赶忙补充,“我不是不听你的,就是太担心,要是明天有急事需要这些,想着睡不着就过来了。”他见陶运昌仍无应答,有些紧张说,“买了点吃的和一次性洗漱用的,我送过来马上就。。。”

他走字还未脱口,就见陶运昌在黑暗中从床上下来。房间里只有门上的小窗透出走道的亮光,光投射在奶奶昏睡的脸上,其馀的一切都沉入夜色。

陶运昌愈靠愈近,黑影终于笼罩在谢立头上。陶运昌看到他眼里似乎有些怯,心下虽痛,但还是把谢立抱进了怀里。

谢立和所有抽条的少年人一样,瘦的硌人,体温不高却抱着很安心。陶运昌觉得自己像个掉进大海,游泳太久又找不到栖息处的落难者,而谢立就是一块浮木,让他在苍茫水域中不至于绝望。

谢立的手臂也环上陶运昌的腰,轻轻搭着似安抚。七月的天多少是热的,陶运昌微微出了汗,却仍旧不愿意放手。他听到谢立在怀里闷闷的声音,“小运哥,你别害怕。”

谢立没听到回应就自说自话,“以后你还害怕就多抱抱我,我也不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什么的,我都懂你。”陶运昌只是收紧手臂,紧的谢立都快说不出话了,但还是听到他很小声地说,“奶奶肯定会好起来的,你别怕,我们找最好的医生。”

陶运昌闻言慢慢松开手臂。他听到谢立为奶奶做的打算有些羞愧。明明都决定了再也不触碰他,明明决定了让他自由,却还是忍耐不住,可能这世上也没有人能把爱忍住。

陶运昌哑着嗓子,没和谢立解释,也未多说,谢立再三表示他过去天天混夜店,晚睡不是事儿,陶运昌还是陪他出门,去超市买了一瓶热牛奶,把谢立塞进出租车,要他早点睡,作业到学校再补。谢立被他充溢血丝的双眼怔住,多少答应了。

翌日陶运昌向学校请假,去了社区援助站。律师查看了藤编店的文件,告知陶运昌这是完全属于陶奶奶的房産,卖店并不需要父亲陶建成的同意。陶运昌松了口气,谢过援助律师,先去医院陪奶奶做了全身检查,傍晚得到几个需要复查的项目,主治医生说结果可能不容乐观,要陶运昌做好准备。

陶运昌镇定地接过部分报告,数据显示胃癌的可能性很高。他在这些天里变得有点麻木,好像很坏的事发生都不足为奇,他只要变成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接到指令,选择最优方案,最后执行。

这样人的负担似乎就小上一些。

陶运昌仔细思虑后,决定搬进多人病房,这样住院费能省下不少,他做陪护,再清理一些物件到医院。至于学校可以请假就上到中午,题目在病房写也是一样的。

入夜,陶运昌回家取住院必需品时,没想到会有人在。上了楼梯,看到缩在自己桌前系着围裙,捏着石塑粘土的谢立,好像从疲惫的中年穿梭回到17岁。

谢立看他进来,忙问奶奶状况,陶运昌说不容乐观。谢立停下手上的活,准备细聊。陶运昌阻拦他,说,你继续捏,不是还要考专业课。

“这不算,这叫摸鱼。”谢立向陶运昌展示自己的成果,一只北极兔,一只小熊猫,一头虎鲸,以及手上未成型的海燕。“这个捏好之后会干,再用雕刻工具塑形,最后上色。”

陶运昌仔细看了看,这些雕塑虽不写实,但神态生动,也有统一的风格。陶运昌拿起几乎做好的北极兔,想要观赏时却听到谢立怪叫,“还没干!”

陶运昌不慌不忙地放下,在书架上找了一块空地,对谢立说,你可以放这晾干。

谢立走过去看了眼,注意到这一层比较高,平时不起眼,放置着这间房内少有的装饰物。有一块青少年建筑模型比赛的奖牌,一张奶奶和陶运昌的合照,一只魔方,就再无其他,确实空白处可以放下谢立的好些雕塑。

谢立满意这个位置,小心翼翼把捏好的粘土置放上去,空荡的书架有了点活泼的意味。

陶运昌看着雕塑似乎想到什么,从楼下拿出两张硬纸板,取了双面胶,也开始制作物件。

谢立差不多捏好,收拾干净桌面洗完手,凑过去看陶运昌的制作。由于他手速太快,轻易就能看出这是个相框。

陶运昌把相框递给谢立说,“你画点什么装饰下。”

谢立一时间也不知道画什么,问,“你放什么照片啊?”

陶运昌想了想说,“初恋的照片。”

谢立吓一大跳,说,“什么人啊?你初中同学?”

陶运昌冷冷问道,“你初恋在初中?”

谢立这下被问倒了,眼睛乱瞟胡乱说,“不是啊。”

陶运昌沉着脸,把那个简易相框收进了抽屉,又说,“你说谎。”

谢立这才可怜巴巴地摊牌,“那时候不是都流行谈朋友,我觉得也应该有一个。”

陶运昌冷笑一声去阁楼清理衣物了。谢立慌忙追上讨好道,“但我们只牵了手。”

陶运昌打包好物件,转身对无措的谢立说,“你牵没牵手关我什么事。”

谢立一想也对,似乎觉得自作多情。他没有很沮丧,追着陶运昌到一楼门口,对着准备离开的人说,“楼长,我最近都住你家,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陶运昌赌气的背影被这句话瞬间压折。他看着门外茫茫黑夜,想到那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好像也不再特别可怖。

如今这屋子是空的,没有一个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好像变的和真正的家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