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句话,在沈圣昀身上没能应验,但在沈仙佑身上应验了。
又是一天拂晓。
自打由言王殿下代为批红以来,内阁以及六部堂官们,貌似就只见到过他一次而已。
凡遇国事,皆由萧灵珍代劳。
一袭朱红官袍的萧灵珍来到琉璃厅,只不过比起往日,要显得疲惫的多。
倒是和操劳国事没什么关系,纯粹是沈仙佑那厮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吕德炎还关切道:“萧天官今日脸色很差啊,老夫家中还有几颗百年人参,等会让人送来给萧天官补补气血。”
“那倒不必,我只是昨夜没睡好而已,还是说说正事吧。”萧灵珍说。
“那好,萧天官,内阁向闽、越两州催还粮债的急递已经发出,预计最迟明日就会得到回音,再者我们内阁要向您道个歉,毕竟您是女人,替言王殿下管着一摊子事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会斗胆上疏养心殿,但我们绝无恶意!”
吕德炎的面相,乍一看非常忠厚。
只不过,人不可貌相。
萧灵珍浅浅一笑:“诸位好意,我已知晓,言王殿下也很高兴,不过这事暂且不说了,还是说说粮债的事。”
“你们不要想着要不回粮债,就从国库里补。”
“无论如何,要收回这笔二十万石的粮债,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言王殿下昨夜对我亲口所说的言语。”
于公于私,其实都该这么做。
今日再这么强调一遍,也是让内阁不要抱着侥幸心理。
没办法……
吕德炎只好打算等会回到内阁,再向越州布政使司衙门发去急递,明言告知当地的布政使和按察使,收不回粮债,你们就革职谢罪!
当然,今日除了此事,还有另外一事。
吕德炎笑道:“萧天官,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也都知道,言王殿下至今尚未娶妻,也没有子嗣,若是太孙在崖山有什么万一,国家便是无储之境,再若是言王殿下成了储君,没个妻子终究是不像话,也容易引得宗室之侧百般觊觎。”
“吕阁老说的在理,那你们有什么谋划吗?”萧灵珍问道。
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琉璃厅之外,白清寒等人都在偷偷听着。
顾怜霜这时无奈轻叹。
“唉……咱们这帮女人,没有一个真正适合做王妃的。”
这话还真没说错。
即便是白清寒,真做了王妃,妖族那边必然会闹腾起来。
她们在反复思量过后,也是觉得弄个“吉祥物”进来最好不过。
内阁此时给出的法子是由礼部进行物色合适的人选,带过来给言王殿下看看,但却被萧灵珍给拒绝了。
她现在的确有这个权力。
作为司礼女官,一定程度上可以左右皇室的婚嫁之事。
萧灵珍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拿着礼部通过内阁提交上来的提案。
“言王并非一般皇子,婚嫁之事不可如此随意,毕竟国之大事,唯戎与嗣。”
“再者,我与言王殿下不愿意从国库里出赈灾粮,也是因近一年来在南北两线战事上消耗太多,为了避免出现粮银亏空,可以从此事上入手。”
吕德炎饶有兴趣地问道:“敢问天官,如何入手?”
“在全境范围内选妃,由礼部独自来主持,从中收到的钱粮,言王府拿两成,国库拿八成。”
“若是选中,还能利用这笔钱粮给言王殿下大婚,国库也能得利。”
好家伙……
这个萧灵珍比户部的官还能算计!
真就是一分钱都不想出呗?
赈灾从地方债入手,给言王大婚还要人家女方出钱!
但不得不说,此事可行!
既然要选妃,那就得入围,而能够入围的只有一些大势力,如一流世家或者一流宗门,他们也都会想着把家里的女子嫁过来,图着言王妃这个位置。
就算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他们也经不起这个位置的诱惑。
从中肯定是要付出大量钱财和资源的,所以其中油水很重。
简而言之,就是在拿沈仙佑打窝!
内阁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萧灵珍最后看向朱卿。
“朱次辅,你的身后是公侯,在此事上会方便很多,你即日起就带着礼部准备吧。”
“臣领命。”
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朱卿看到了沈仙佑在其中的用意。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萧灵珍的意思。
是沈仙佑在拿自己打窝!
其一,是为了破高春设下的局。
其二,是为了能将国库从危险线上拉回来。
其三,是为了襄州灾民。
萧灵珍明显在“言王大婚”一事没有准备,吕德炎在提出此事时,她有一点猝不及防,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进而提出“选妃”一事。
至于挽救襄州灾民,大概是那位言王殿下考虑到如果收不回闽、越两州的粮债,或者耗的时间很长,难道真让襄州灾民饿死在水深火热当中?
再者,萧灵珍是让自己去办这件事情,而她肯定知道自己和言王殿下的关系。
一番深思熟虑过后。
朱卿就知道该做什么事情了。
借着选妃的幌子,先迅速筹集二十万石的粮食,并在此事上加以掩盖,若是襄州扛不住,立马用这批粮救灾!
那么,对于自己而言,这就是政绩。
对于言王而言,则是能得到人心项背,再者有着襄王投江自杀在前,即便他从未去过襄州,也能在悄无声息中将这一州也收入囊中,完成言王党对南方势力的第一次侵略和扩张!
而在几日过后,选妃已经如火荼毒的进行。
朱卿利用公侯们的影响力,让许多大世家和大宗门都开始在此事上投注。
短短四天!
二十万石粮食,便在吴州建业府的某一处码头仓库中囤积。
当夜,朱卿秘密来到言王府来禀报此事。
那位萧天官,一改与内阁议政时的姿态,犹如柔弱女子依偎在沈仙佑怀中。
朱卿看到这一幕,其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整座朝廷,好似在沈仙佑手中,已然成了提线木偶……
但还是值得庆幸的。
沈仙佑并未因一己私利而罔顾百姓性命。
想到此处,朱卿下跪叩首。
“臣替襄州百姓多谢言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此事上,别人都可以谢我,但你朱卿不必谢,毕竟是你亲自在暗中筹集到了这么多的粮食。”
“臣也就不在此事上多说了,但臣有个疑惑,能否请殿下解答?”
“说便是了。”
“萧天官催还粮债,不是为了去赈济襄州灾民吧?”
“你猜对了,但别多问,对你没好处,越州那边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