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6月25号，这天早上天色不错，程枝起了个大早，帮邻居爷爷晒了玉米，再到田里给爷爷送了早餐，一阵忙活下来衣服汗湿淋漓。
程枝打开衣橱翻找了一遍，前几天雷雨，好几套没干的衣服还在外晾晒着，找了一圈勉强翻出初中的衣服，对着镜子比划下，估计也还行。
换完出来，程枝感觉还是得再买几套衣服才行。
这时，她打开了许久未碰的手机。
开机后，系统连上运营商的信号，网络开始进入链接状态，一切都有序进行着。
一阵强振动把她的心思抓取捕获。
程枝在看到信息振动时手先一步脑子点击了查看详情。
映入眼帘的，是她的高考总分，她不信邪地看一眼顶头的发信人。
是教育考试院。
高考成绩丶总分排名全出来了。
毫无悬念的，她的分数似乎想进安珂大学，很难。
奇迹没有出现在六月。
就像暴雨后不一定有彩虹。
外面阳光普照，夏日正好。程枝的心忍不住的阴雨连绵，她趴在桌面哭了一次又一次。
眼泪顺着俯爬动作滴落大腿根部，晕染浸湿大片区域。
她跟宋译燃的人生轨迹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高考不能决定一切，但决定他俩。
程爷爷在傍晚时回来，发现程枝在餐桌面给他留了张纸条：爷爷，晚饭已经做好放厨房了，我有点头疼，先睡一觉了，饿了会自己起来吃饭的，您别担心。
程枝哭红肿的眼睛实在见不得人，决定撒个小谎。
填志愿那天，程枝万念俱灰坐在桌面，手机上是早已列好的志愿规划。
第一志愿的安珂大学已经被划掉，而第二丶三丶四……志愿空空如也，她找不到报考其他学校的理由。
墙上挂着的字画被风吹动卷轴，拍打墙面，咯咯作响。她呆滞地顺着风声望去。
卷轴上的字植入双眼，她又想了起宋译燃。
他肯定成为今年沁云的高考状元吧，会去他最喜欢的物理学专业，毋庸置疑地进入安珂大学，往后甚至进入更高领域的学习研究。
那些关於宋译燃未来辉煌的个人历史，都将与她无关，心中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升腾。
卷轴在拍打墙面，风仍在吹。
她那颗埋进灰烬里的心，不知为何又燃起一点星光，程枝拿起平板，进入志愿系统，开始她最后一博。
志愿填完之后便进入漫长的等待。
如果说，无意间等来的高考成绩短信的冒出打破了她平静的心，那等录取结果的短信则折磨她煎熬的心态。
七月份，程度也放暑假回了乡下，这才缓解不少程枝过度关注录取结果的心。
“程枝，爷爷叫你。”程度的声音打破她刷新短信的动作。她抛下手机，跑去打开房门。
程度懒洋洋地斜侧倚靠门框，抱臂仰首，眼皮拉耸，一副未醒状态。
程枝开门出来也学着他抱臂，话语装作指责，“你一天到晚喊我大名的，叫一声姐会怎样？”
“切！”他嘴角弧度轻扯，毫不留情面地嘲笑，“昨天来借葱的大爷还问爷爷，哥哥怎么比妹妹高这么多呢！”说到“哥哥”两字时还被他特地咬重音，期间伸手到肩膀的高度来和程枝比划下身高。
程枝擡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不少个头还比小自己的堂弟，瞬间有点气人。
“你们男生怎么都长这么高啊！”
“们？”程度嗤笑地抓住她话里的字词，“宋译燃吧？哈哈哈！”
少女心被戳破这一刻，程枝认为还是逼他回去上补习班比较合适！
等录取结果这段时间里，程枝和程度两人一边出去帮爷爷干活，一边斗嘴，程爷爷在地里光顾着笑呵呵地断家务事，什么活都没来得及干。
闲暇下来等待录取结果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的。
为此，程枝通常去骚扰悠悠闲的程度。
而程度不是忙着打游戏就是忙着睡觉，整一个谭孜和苏杏轮流附体。好不容易逮着他空闲时刻，程度这小子总是拿宋译燃来取笑她，程枝每回只能气囊囊地又溜回房间。
窗台的知了孜孜不倦，扰醒沈睡多时的程枝。
昨晚程度拉着程枝教她组局打游戏，玩到三更半夜的，最后被程度一句：你杀了很多次队友了，他们都是我同学，迟早会来砍我的。
程枝再一次灰溜溜地回了房。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胡乱扯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掐亮屏幕看一眼时间。
手机屏幕上，一条短信覆盖了时间显示，占据主页面。
程枝搓了下惺忪睡眸，解锁点进短信。
和上次一样，教育考试院的信息永远在出其不意的时间发送，独缺一种意料之中的惊喜感。
一眼扫过，她难以置信地再次擦擦眼睛，倏的坐直。
短信上的字词足以她兴奋一辈子。
【教育考试院】程枝，考生号：06207，经省招办核准，您已被安珂大学162002专业录取。具体专业请登录学校官网查询。
奇迹之花开在了七月。
她难掩内心的兴奋，单手撩开被子，赤脚走下床，在程度房门前破门而入，站他床尾抱着手机激动地跳脚大喊：“我录取啦！我被录取啦！啊！我被安珂大学录取啦！”
程度睡得正香，被她激昂的破音吵醒，一脸懵地皱眉看她表演，看着看着，反应过来她的喜悦后也被金榜题名的狂喜感染，骨节白皙手腕撑在床头，低压的男性嗓音笑骂一句：“傻子！”
床尾的人仍旧持续仰天大笑，“我被安珂大录取了！我终於被录取啦！我太爱这个世界啦！”
“什么专业啊？”程度撑着脑袋无意间问了句。
蹦蹦跳跳的人一下反应过来，像是被问住，哑口无言的。“额……我去查查！”
填报志愿时，为了提升录取率，她专门挑了个冷门专业，并勾选服从调剂，她也忘了那个专业代码是不是被录取这个。
程度房里有电脑，她直接用他电脑登录珂大官网，对照专业代码查询一遍。
“大气科学？”她立即从兴奋转为呆滞。她怎么不记得珂大有开设这门学科？真的被调剂了！
“珂大新开设的吧？估计专业排名不高。”程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
程枝抿唇安慰自己：“没关系，能上就行。”
回到自己的房间，程枝抱着手机犹犹豫豫的，她已经退出登录微信一个月了，收不到任何消息，忽然很想登录，问问宋译燃的录取情况。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自己这压线的成绩都能入珂大，宋译燃这种被提前预定的种子选手更是毫无压力。
先保密，再给他一个吓一跳的惊喜！
程枝抱着手机美滋滋地哼着小曲下楼吃早餐。
八月中，学校通知了回校拿档案的日期，程枝得提前回去了。
那天，程度送程枝到高铁站，帮她拖拉行李，酸溜溜地说：“你指定是早恋了，回去谈恋爱！”
“你才是！”程枝撑着遮阳伞，两人同处一伞柄下，斗嘴道：“我已经成年了，就算恋爱也是正常的！”
程度悠悠晃晃，不着边际，“嗯，对，长大了，跟人跑路了。”
“程度！”程枝气得掐一把他的胳膊，“我是你姐！你跟我正常点！”
“我在外统一宣称你是我妹的。”程度目视前方，无所在乎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邻居爷爷怀疑我是你妹的理由？”
程度虽然嘴上欠收拾了点，毕竟还是自己的姐，送她进去前，最后嘱咐道：“谈恋爱可以，注意距离。”
“这话你还是跟你自己说吧。”程枝拉上行李，头也不会，“我不是白痴。”
“你要是白痴就好了啊，我可以直接怀疑他的眼神。”程度在后面勾唇，笑得厚颜无耻，“不然他怎么看得上你的？下迷药了？也不教教我。”
“什么意思？”程枝当即被气得回头。
“带他去看眼科，怎么会眼瞎到这地步。”这下轮到程度笑容揶揄地转身头也不回。
程枝停留原地气得直跺脚。
八月底，班主任通过班群与家长群，通知毕业生们回校拿档案。
那天早上，程枝穿了条纯白长裙，不方便踩自行车，坐得公交回校。
入了校门，不需要先去停车场，她去往学校门口宣传栏，上面的“高考喜报”四个红底黑字闯入眼帘。
橱窗上，是一个个学生的证件照，照片下附录班级丶姓名丶高考总分与录取院校，因为人数众多，这些成排的照片与介绍字词格外的小。
其中，宋译燃的证件照却被放大，安排在理科班区域橱窗最上方中间，左右没有其他的照片，下面硕大的字词介绍：高三一班宋译燃高考总分711 安珂大学
还有一句：省内理科排名第一
毫无疑问的理科状元。
他介绍词下对着的正是程枝的证件照。
忽然有种和他一起共殊荣的快感，程枝掏出手机，把这副画面光明正大地拍下。
放下手机，程枝接着往下看，苏杏的成绩也不错，还有……谭孜，额，似乎找不到他。
旁边文科班的喜报，是宋译燃一位朋友占据主页面，程枝记得他，尖尖角，何言礼。
热烈夏阳下，程枝没看多久，去了行政楼取回自己的档案。
理科班主任们在102室早已等候，高盛宁见程枝来了，翻找她的档案，跟她闲聊：“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跑去安珂大学了？”
“我们班上很多人去珂大了吗？”
“嗯，你，还有宋译燃，还有……”
还有谁，已经不重要了，有他就行。
程枝的脸眼早已按耐不住地笑意大发。
“喏，这份是你的档案，在这签字就行。”
拿完档案回去，程枝终於登上了许久未上的微信。
登录成功那刻，一大串消息接二连三地跳出，振动与提醒响个不停。
上面大多是各种群在艾特所有人，还有以前一些同学问她成绩丶现在一些同学看到高考喜报给她道喜的，顺着指尖往下滑，最下面的未读信息来自宋译燃。
【生日快乐】
时间是7月11日，0点00分。
那天确实是她生日。
她赶紧给他回覆：【谢谢呀。】
暑假里，第77次停在程枝小区楼下的宋译燃听到微信叮一声响，中控台上的手机歪七扭八地倒插着。他只当是兄弟好友发来的，也没心思查看，惯例待了十来分钟后，车辆转头，开往桌球厅。
周承愿嘴里咬着根未点的烟，打完一杆，杵在台球桌边擦杆头，见有人从门口背光而来，双腿笔直修长，白净澈透的t恤里隐约透露腹肌线条，脸部轮廓流畅，走得还有点气定神闲，待来人走入内场，暴露在灯光下，他上下打量一番宋译燃，爆出一句：“靠！差点看上你，斩男又斩女！”
宋译燃照直取过一边的球杆，瞄准红球开了一球，完美落袋后淡定开口：“差几点？我再拾掇下。”
“可恶！”周承愿揽过他颈勃，“你真是白瞎这张脸了，长这么帅，有身材又有钱财的，居然追不到一个女生。”
“因为人家也很优秀。”宋译燃反手捅开他。
“不会吧？”周承愿忽的正经起来：“真追不上？”
宋译燃脑海里闪过一中高考喜报，微笑勾唇，“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这一场球打到了晚上，宋译燃回到车上，拿起放在车里一整天的手机，微信里有好几条消息，他一一回覆过去，发现早上程枝也给自己发了条。
他露出久违的舒心，对着手机上的字难得地傻笑一顿。
程枝发完微信后等到了晚上，一向在线的宋译燃第一次隔了12小时回覆她。
翻译官：【舍得上微信了？】
她刚好吹完头发出来，解锁屏幕便第一眼看到了对方的微信。
【你不也一样。】
【嗯，我们都一样。】
程枝还在暗喜，以她对宋译燃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去看学校的高考喜榜，估计现在不知道他俩一个学校。
宋译燃看着手机里的字词，隔着屏幕轻声呢喃了句：“枝枝，大学见。”
这一年，羊肉串出了国，杏花村到至北方，而游戏大神选择了……覆读。
全班都记得回校拿档案那天，宁哲野逃课去行政楼102室拉住一个又一个同学抱臂拽衣绝望大喊：“别跑啊，覆读啊，是兄弟就来覆读啊！”
程枝拿完档案回去时也被宁哲野拉住，萧宴在一旁拉开了他，在宁哲野激动咆哮中小声提醒了句：“你小心宋译燃来找你算账啊。”
宁哲野惊吓到只能在混乱中暗自抿唇，并抽了把自己的嘴巴。
无奈办公室人多嘈杂，程枝并没有听到这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