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某人
纪裴青开车带温书尧去了预定的餐厅。
落座后纪裴青给温书尧派汤，“下午听同事说医院附近有还不错的连锁品牌公寓，待会儿到酒店看看，不满意的话我帮你联系公寓。”
纪裴青家里在做连锁酒店生意，基本只看得上自家高端套房，但偏偏这边没他家生意，早上没开口问，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下午他专门问了几个外地的同事，在一众合租丶老破小丶通勤时间过长等租房中选定了单人整租公寓，留了同事推荐的公寓经理电话。
温书尧接过碗，直接拒绝了，“不用了，酒店住起来方便。”
他道：“公寓面积都太小了，而且隔音都不太好，水丶电丶物业丶垃圾处置也很麻烦，我不想费心。”
纪裴青没租过房子，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便也不再坚持。
菜上齐后，两人便安静吃饭了。
温书尧点名要吃酸菜鱼，但其实总共也没吃几口，扒拉了小半碗饭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了。
纪裴青见状，问：“不合口？”
他只是客气，谁料温书尧竟真的点头，半点儿不肯委屈自己，上来就挑三拣四：“鱼不滑，配菜不新鲜，汤不亮，味不正。”
纪裴青：“……”
本以为这就已经是温书尧不礼貌的极限了，没想到他点评完酸菜鱼，又马不停蹄对其他菜下手了。
他皱着眉：“青笋老了，西兰花火候也不对，米饭不是用长香米蒸的，不香，太粘。”
说完菜，又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寒碜大厨：“土豆丝切得比房梁都粗，油淋生菜放那么多蚝油……”
眼见着再不叫停，温书尧能说得别人当场歇业倒闭，纪裴青打断他，“就告诉我这桌上什么能吃吧？”
温书尧诚实道：“没有。”
纪裴青微皱了下眉，本来都放下筷子了，又重新拿起来，夹了一筷炒时蔬尝了尝，清爽可口，“这个也不行吗？”
温书尧矜持地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咸了。”
纪裴青放下筷子，“嘴怎么那么娇气？”
温书尧不以为耻：“还能更娇气，只不过是一直在忍耐。”
纪裴青：“......没看出来哪忍了。”
温书尧语调轻快道：“本来是一口都吃不下的，还好我师哥在对面坐着，我能就着他的脸多吃两口。”
眼见着他又要开麦，纪裴青警惕道：“温书尧！”
温书尧故意：“嗯？怎么了师哥？”
纪裴青动了动唇，“适可而止。”
温书尧哈哈大笑，纪裴青无师自通地翻起旧账，“没一句实话，第一次见，我给你夹芋泥酥你也说好吃，转头就让服务生撤走了。”
温书尧没想到他还有这项技能，楞了一下，反问纪裴青，“那我吃了没有？”
纪裴青：“所以你是真的不喜欢吃吗？”
温书尧一手撑着下巴，没瞒着，诚实摇头，“不爱吃，我从小就不吃芋头。”
这话一说，倒显得纪裴青不善解人意了，给人夹菜也没问问忌口。
但温书尧紧跟着又说：“但是我师哥亲自夹给我，我就觉得吃就吃了，能怎么着。”
他嘴角一直挑着，琥珀色的眼睛在包厢灯光下看起来很亮，微扬的眼尾蕴出一汪明晃晃的笑。
纪裴青此时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有虚荣心的。
他向来对阿谀谄媚丶爱拍马屁的人没什么好感，对喜欢被拍马屁的人更没好感，此时竟然也对那些人微妙地感同身受起来。
毕竟任谁身后跟着个嘴甜的巴结怪，想来都不会厌烦。
更何况巴结怪嘴甜好看也就罢了，偏偏又有些切实的优点，而他也并没什么事求着你办，单纯为哄你开心。
纪裴青察觉要被腐蚀，捏了捏眉心，强自清醒过来。
他看了眼时间，天已经不早，该送温书尧回去了，想问温书尧走不走，开口说的却是，“还有什么忌口？”
温书尧说：“那可就多了。”
纪裴青：“嗯，是不少，批评的大厨恨不能当场辞职。”
温书尧笑，“我又没当着他面说。”
纪裴青说：“你要当着人面说，就不是辞职这么简单了，干了半辈子，到你嘴里就是一道能吃的都没有。”
纪裴青：“你这是逼着人往梁上挂。”
温书尧笑得前仰后合，纪裴青难得耐心，又问了一遍，“还有什么忌口？”
温书尧在桌上扫了一眼，省事道：“太多了，说不完，桌上的都不是，下回遇见‘是’的，我跟你说。”
纪裴青拿了车钥匙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温书尧住的酒店离三院不算远，纪裴青将人送到，到后备箱取了行李。
温书尧办了入住，前台要纪裴青做访客登记，温书尧说：“别送我上去了，怪麻烦的。”
纪裴青没有坚持，时间确实晚了，温书尧上了一天班，又要收拾行李，再招待他精力估计不济。
他到底是觉得酒店不姓裴有点不完美，临走时，还是冒着被温书尧打趣的风险说了憋了一晚的话，“住不惯跟我说……家里还有空房间。”
温书尧没再开玩笑，“等我安顿好去师哥家里做客。”
纪裴青送他去坐电梯，“明早几点起？我过来接你。”
酒店位置跟纪裴青的着住处方向刚好相反，纪裴青不顺路，温书尧想善解人意，但对上纪裴青的视线，又觉得去他的。
他装模作样想了半天，说：“上班前二十分钟吧。”
纪裴青没商量道：“我提前半小时过来，早上这边堵车。”
温书尧又哎呦哎呦，“某人想多跟我待会儿就直说。”
纪裴青悬了半晌的心终於咣当一下落了，他就知道，温书尧总能找到地方犯皮，不是在这，便会在那。
他习以为常，一把将温书尧连行李带人推进电梯，“行了，某人快上去睡觉了，困得眼皮都掉了。”
电梯门关紧，上行，温书尧上了楼，纪裴青转身往外走。
酒店旋转门兜住夜晚流转不熄的灯光，纪裴青在封闭的门厅中听到手机震响。
【师哥晚安。】
【明天见。】
纪裴青捏着手机，被旋转门送至开阔的门外，酒店广场宏伟的音乐喷泉恰好运作，纪裴青与飞溅的水滴擦身而过。
他将车开到主路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他一直在笑。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