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澈
温书尧定了第二天下午走，白天仍旧去了医院。
晚上下班，秦文中通风报信，纪裴青刚出医院大楼，就看见温书尧正在路边扫共享单车。
温书尧没看见他，长腿一跨就往外骑，洒脱地像是在医院里没有任何牵挂。
纪裴青眼疾手快追上去，一把薅住了车后座。
温书尧被拽了一下，失去平衡，好在腿长，晃了一下便撑住了。
他回过头，看见纪裴青，“你早退？”
纪裴青没回这句，冷着脸，“你待会儿走？”
“嗯，”温书尧也不多说，像是已经对纪裴青失去了关注，他垂目看着纪裴青抓在自己后车座上的手，“松开。”
纪裴青松开手，指尖在后座上蹭了灰，嫌弃地搓了搓，又绕到车前，挡着路。
温书尧问：“干什么？”
纪裴青没立刻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温书尧。
他伸手，扶住温书尧的车把，“怎么走？高铁？把票退了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温书尧身高本就比纪裴青矮些，此刻坐在共享单车上，更短一截，他往后仰了仰上半身，尽量让自己离纪裴青远些，平视他。
温书尧其实并不想理他，但是自己很快就要走了，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底心软。
他锁上共享单车，低头说：“退票手续费赔我。”
纪裴青垂目看着温书尧柔软的头发，忍不住挑了下嘴角，“什么时候这么抠了。”
温书尧：“你才知道。”
纪裴青没追问温书尧为什么要走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尽量维持了风度，“同事推荐了一家酸菜鱼馆，要去试试吗？”
温书尧没再拒绝，重新坐回了纪裴青的副驾驶。
纪裴青按着导航走，“不是嫌上次去的那家做得不好吗，这家据说还不错。”
温书尧无所谓地点点头，附和了一句，“哦。”
纪裴青不再说话。
路上堵车，两人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好在这家酸菜鱼味道很好，获得了温书尧的认可，倒也不辜负开了这么久车。
晚餐吃过后，返程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雨天路滑，纪裴青车开得比平时慢，送温书尧回去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到酒店门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纪裴青将车停好，“上去拿东西，我在这等你。”
温书尧坐在副驾上，偏过头，借着酒店门口的大灯描摹纪裴青半隐在暗色中的轮廓。
纪裴青长相和气质偏冷硬，英俊中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锋利感，温书尧很喜欢这类长相。
不论是在国外看他的照片，还是回国后见到他本人，温书尧都不觉得失望。
后来跟纪裴青相处中，又觉得脸好看只是他最微不足道的加分点。
他对待外人冷淡有礼，对待患者耐心体谅，对自己人亲密又护短，总的来说，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温书尧很难不被吸引。
他问：“为什么要送我？因为我是你师弟吗？”
纪裴青说：“是。”
他说着是，但却并没底气，因为他不知道温书尧准备将两人的关系如何定义，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将温书尧哄好。
过了会儿，纪裴青无师自通地想，他也许需要先道个歉。
於是他很不熟练，甚至生涩地说：“别生气了，我错了，不该那样说。”
温书尧看起来也并没生气，他说：“你没错，没人规定你必须喜欢我。”
纪裴青反驳，“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温书尧反问：“那你呢？”
他解开安全带，凑过去，离纪裴青很近，近得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甚至说话时，带着薄荷糖味道的热气都扑到纪裴青脸上。
温书尧声音很轻，像两人没闹掰之前，但又有哪里不同，似乎是因为很快要分开，多了些暧昧又执着的粘稠。
他问纪裴青：“那你呢，师哥？你喜不喜欢我？”
纪裴青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心跳得很快，耳膜一鼓一鼓的，头脑也发着晕，怔怔地想，温书尧很久没叫过我师哥了。
温书尧没有坐回去，还在等着。
纪裴青像一台坏掉的机器人，无法自主运行，只能按照既定程序说：“喜欢，但不是你要的那种。”
温书尧脸上笑意减淡，退了回去。
他推开车门，语调平静地说：“回去吧，不用送我。”
说罢便冒雨下了车。
纪裴青的副驾驶又空了。
他看着温书尧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店，随后确信，自己身体里真的也有什么东西随着副驾驶一起空掉了。
温书尧返校后，纪裴青又恢覆了单调的医院生活，没再跟温书尧联系过。
九月份，新生开学，陆蔚然在群里连发三条消息。
【书尧开学啦！】
【终於是正经师弟了！】
【撒花！！】
温书尧回覆：“以前不正经吗？”
陆蔚然连发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以前正不正经我可就不知道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群里聊了很多，纪裴青一直没出现，直到陆蔚然戳他，“老裴呢？”
纪裴青还没来得及打字，温书尧回了个，“在忙吧。”
纪裴青见状，收回悬在键盘上的手，等两人都不聊了，才像是刚看到消息般，回了句，“书尧，欢迎入学。”
温书尧礼貌回覆：“谢谢师哥。”
陆蔚然不愧是纪裴青多年老搭档，仅两句话就看出两人气氛不对，直接给纪裴青打了电话过来，“你和师弟闹矛盾了？”
纪裴青心想瞒也瞒不住，便一五一十跟陆蔚然说了。
他自认说得很客观，一板一眼，“上次老师过生日我们回l市，温书尧邀请我跟他同居，我拒绝了。”
陆蔚然：嗯？？？
陆蔚然：“书尧邀请你同居？”
纪裴青想了想，进行了精确的纠正：“准确说是邀请我和他睡一张床，他可能想和我建立恋爱关系。”
这次陆蔚然沈默了很久才开口，她很轻地喊：“老裴。”
纪裴青：“你说。”
陆蔚然把到嘴边那句“你有病吧”咽下，忍不住问：“我能问一下，你在拒绝师弟的时候，师弟是什么表情吗？”
纪裴青仔细回忆了下，尽量严谨道：“没什么表情。”
陆蔚然唏嘘道：“那你估计没戏唱了。”
“为什么？”纪裴青反问。
不过他问出来便意识到，在温书尧这里，没什么表情反而是个很异常的状态。
因为温书尧总在笑。
那双眼睛似乎很少有完全平静的时候。
没等纪裴青再问，陆蔚然便安慰说：“开学新生多，书尧这么受欢迎，估计很快就会被人追走，到时候不把心思放你身上了，肯定就也不会再别扭这事了吧。”
她笑道：“放宽心。”
纪裴青挂断电后，陆蔚然这句话的威力仍旧不减，就像一根长刺，直直地戳进纪裴青心里，让他如鲠在喉。
他想，温书尧确实很受欢迎，除了对纪裴青，他对任何人和任何关系都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只要温书尧点头，很快就会有人来将他追走。
正如陆蔚然所预料，开学后温书尧的追求者指数疯狂增长，他几乎就没从l大表白墙上下来过。
纪裴青工作之馀，像个极端的粉丝，时刻关注着，但温书尧没有精力去管，因为他已经被另一件事缠住了。
李澈来了。
温书尧到机场接人，问：“你要在国内待多久？”
李澈漂亮的蓝眼睛眯起来，兴致勃勃：“我想先去爬一下长城，然后去五台山拜拜文殊菩萨，请求他老人家让我顺利通过博士申请。”
温书尧：“外国人不信上帝信什么佛？”
李澈怒道：“我不是外国人！我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
温书尧无情指出：“你的国籍证明你在胡扯，而且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李澈说：“你这是歧视！瞳色歧视！我可以找人网暴你！”
“去吧，”温书尧说：“正好烦着，缺几个往枪口上撞的。”
李澈闻言，立刻感兴趣地问道：“有谁惹你了吗？”
温书尧不想多说，转移话题，“午饭想吃什么？”
李澈：“带我去你们学校食堂吧。”
大热的天，温书尧正好也不想走远，而且刚开学，学校很多事要办，他便带着李澈去了学校。
李澈虽然是黑发，但外国人长相很鲜明，身材在一众男大学生中显得十分高大，加之长相养眼，又跟温书尧走在一起，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很多视线。
温书尧对此视若无睹，李澈也不太在意，两人只自顾直奔食堂。
排队时，李澈见什么都新鲜，一会儿要吃糖醋里脊，一会儿又想尝尝冷面，百灵鸟一样缠着温书尧给他买。
温书尧没办法，好歹是东道主，往返几个窗口给他买齐，又去给他取餐具。
李澈用筷子不太熟练，动作生涩地嗦着凉面，含糊地问温书尧：“所以什么时候带我去爬长城？”
温书尧原本只当他随口一说，见他又提起来，难以置信道：“你真要去？”
李澈表情严肃，“当然了。”
温书尧试图规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几天气温将近四十度，你准备去晒脱一层皮吗？”
“有什么关系，”李澈说：“我又不怕晒。”
“我怕。”温书尧说。
李澈正在用筷子跟滑不溜手的糖醋里脊战斗，闻言放下筷子，将对糖醋里脊和温书尧的不满一并发泄。
他痛心疾首地喊道：“渣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们本就引人关注，李澈这高调的一嗓子，又引来无数视线。
温书尧嫌丢人，眼疾手快地抄起他刚放下的筷子，夹了糖醋里脊塞他嘴里，“闭嘴。”
李澈终於吃到这口里脊肉，嚼了两口，被糖醋里脊征服，妥协了，连带着看温书尧都顺眼了，“那去五台山拜文殊菩萨吧。”
温书尧也不想去拜菩萨，诚恳道：“我还是建议你信耶稣。”
在李澈又要暴走前，温书尧果断又塞了一筷子桂花糯米藕进他嘴里，提议，“下午带你去图书馆怎么样？”
李澈吧唧吧唧嚼了两下糯米藕，又被征服，看在藕的面子上，又妥协了，“图书馆也不错……唔，再来一块。”
温书尧态度极好地又塞了一块进他嘴里。
李澈觉得温书尧对自己也还不错，但他没想到，温书尧下午就食了言。
刚从食堂出来，温书尧就借口图书馆约不到座位了，将李澈骗去了教学楼给他搬教材。
李澈独自搬着半人高的医科教材，跟温书尧在大太阳底下走，问他：“你其实早就想好了让我给你搬书吧。”
温书尧只笑。
李澈负重在太阳下走一遭，额头都是汗，眼看就要滑到眼睛里了，也顾不上再指责，低下头，“快点儿，汗要流进眼睛了。”
温书尧找出张纸巾，不怎么温柔地给他抹了一把，险些将手指戳进他眼眶，对李澈造成比汗流进眼睛还严重的伤害。
李澈直起腰，“你知道吗？你摧毁了我对东方美人的很多信念感。”
“比如呢？”温书尧问。
李澈：“比如我一直以为传统的东方美人对待一位英俊的混血帅哥会温柔一点，而不是在他搬书腾不开手时，用指甲去戳他的眼睛。”
温书尧忍不住笑，为自己辩驳，“我是在给你擦汗！”
李澈指责道：“可你根本什么都没擦干净啊！汗流得我痒死了！”
温书尧只得又擡起手，拿着那张纸巾换了个面，给他从额头这头擦到那头，犀利道：“你的发际线真的够你再读完博士吗？”
李澈也忍不住笑了，迷人的蓝色眼睛弯起，自成一副多情的样子，“你够了！”
两人笑闹着将书搬进温书尧车里，开车离开了学校。
当晚纪裴青那届校友群里，有人发了两张照片。
纪裴青刚洗完澡，准备睡时看到沈寂多时的群又活跃起来，瞬间有种预感，他猜测群里又在聊温书尧。
他点开群，顺着聊天记录往上爬，当看到有人说“没想到温师弟喜欢的是这种类型”时，没来由地紧张。
他越往前看，心越惊，因为开始有人在哀嚎“温师弟名草有主”，也有人感慨“温师弟和男友十分般配”。
纪裴青有些不敢再往前看了。
但他控制不住，仍在往前划着屏幕，直到看到最初的两条消息，心彻底沈到了谷底。
那是两张照片，一张在食堂拍摄，一张在路上，两张照片里，温书尧身边都跟着个英俊帅气的混血长相的男生。
在食堂拍摄的那张照片，温书尧在给男生喂东西吃，虽然一脸不耐，但动作却熟稔又亲密。
在路上那张，男生抱着一摞书微微低头，温书尧在给他擦汗，两人都笑着。
陆蔚然不久前埋在纪裴青心里的那根针在此时存在感异常强烈起来。
纪裴青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难接受温书尧被别人追走。
一想到会有人和温书尧拥抱丶接吻丶恋爱，便有无尽的气愤和恐慌一同涌上来。
他不替温书尧高兴，只感到难以言喻的嫉妒。
他毫无道理地想，这是我的师弟。
作者有话说：
他急了
大家！最近经常被卡审核，如果着急看的话，可以关注我的微博，有删减或者当天被卡没修改成功的，我会放在微博～
我的微博是_十二三_ （搜的时候一定要加上左右两个杠杠，不然搜不到，毕竟某些人不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