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一拳开
第三个病人的症状显然有些棘手。空吹几乎快把整座皇宫转一遍,回来的时候银古还在对病人进行治疗。
这次银古得出手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立竿见影,刚刚那些钦佩的声音便立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质疑和不满。
亲眼围观他进行治疗的御医们却将这样的言论大声驳斥回去。
“阁下如果不了解沈睡症到底是一个多么难以治愈的绝症可以闭上嘴,而不是在这里显露自己的无知。”说这话的是一位专研内科的大夫,从他嘴里出来反驳的话十分有信服力。
有人高声叫嚷起来,想让帷幕里的银古记他一份好。
“银古先生刚刚的表现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哪怕他无法唤醒第三位病人的意识我都会去虫神派求教的!”
“对!我们相信银师的能力。”更多的年轻御医甚至嘴里已经叫起了银师的名号。
质疑派神色不渝,他们实在看不惯太医院多年打下的名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挑衅。
能让断肢重新长出来算什么,有本事让昏睡症的病人“起死回生”啊!
嘴上叫嚣的那么厉害,进去了这么久还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他们吵闹了这一会儿,帷幕里面的人依然毫无动静,并没有出来安抚逐渐充满火药味的气氛。
质疑派立马占了上风,纷纷嘲笑银古一定是心虚得不敢回话。更有甚者竟然口出狂言,气焰极其嚣张道: “这种乡下来的蹩脚医生要是能治好沈睡症,我就当众倒立学狗叫!”
姿态不可谓不猖狂,气势不可谓不嚣张,他本以为自己这等豪言壮语放下去,会迎来背后的同僚更加热烈的鼓掌和喝彩,然而众人却突然一致沈默下来。
发生了什么难道大家被他的气势直接镇住了吗
放下狠话的御医摸不到头脑,站在他对面的老御医却一个劲朝他挤眉弄眼。
“师父,您眼皮抽筋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老御医,也就是他师父差点气个倒仰,这糟心的徒儿怎么就看不懂别人的暗示呢
老御医想小声点提醒徒弟,银古的声音已经不轻不重地响,恰到好处的打断了他的咳嗽声。
身处於流言蜚语风暴中心的男人带着满身疲惫,从拉开的帷幕里走了出来。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打了一场大战,连往常总是挂着柔和笑容的嘴角都抿得有些发白,当然,这并不减损他的魅力。
他显然也听到了刚刚那句极其有针对性的“侮辱”。
众人打量着他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友善的表情,心里默默地为这个年轻御医点了蜡。
没眼色地上去挑衅别人可以,被别人当枪使了也可以。但你总不能在还确定不了对手的实力之前,就贴脸开大吧
“不知道你对我这种蹩脚的乡下医生治好了沈睡病患者的事实,有什么高见”
他的音调不算高,杀伤力和嘲讽度却足够让背对着他的年轻御医的脸色“唰”一下的白了。
“你你你……”御医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刚刚还在里头不言不语任人嘲讽,没过几分钟就走出来说自己已经治好病人了。
天照大神救人也没有这么快吧!
想到刚刚的回旋镖没过几分钟又打回了他自己身上,御医就恨不得两眼一翻原地晕倒。
就在他双腿一软的时候,他的师父老御医伸出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年轻御医疼得一激灵,差点从原地蹦起来,嘴里极其流畅的吐出了一长串道歉和认错的话,一看就是一个常年认错的主。
徒弟的认错有几分诚心不可知,老御医却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他光从银古露的这几手就能看出来,对方绝对是本事大,实力强,不好惹的主。
你没看别人都只是酸溜溜的质问几句,只有他的傻徒弟还把这些酸话信以为真了。
祸从口出啊……
打定了主意之后要好好教导徒弟,老御医强压着他给银古先生认真赔罪。
银古本来是懒得计较这种闹剧的,但是围观了全程的空吹却很不高兴。
“明明就是他们的错!凭什么他们一道歉,银古古就要接受,这绝对是道德绑架!”空吹言之凿凿道。
银古乐了, “看来虫虫最近补了很多文化课,连道德绑架都知道是什么了。”
“人类太坏了,空吹要学新东西保护银古古!”
空吹吹胡子瞪眼,看上去对到此为止碰到的人类都很不满。
它叉着腰,在银古面前强调自己研究出的结论: “道德绑架只会绑架有道德的人,只要虫虫没有道德,他们就绑架不了我。”
“银古现在也是虫,所以没必要遵守人类的道德。不想接受这两个家夥的道歉,就不接受好了。”
银古勉强解释了一句自己其实并不是被道德绑架了, “我只是不太想理会这种小丑的表演……”
他完没说还,空吹已经快要捂着胸口窒息过去了。
“银古古——你这样是会被他们轻视的!”
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像看见自己家没有生活阅历的乖崽刚一出门就被坏蛋骗走信任的老母亲。
空吹搜刮了一圈自己最近学的谚语,劝告他: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太善良的虫是会被坏人欺负的。”
银古久违的沈默了一下。
他已经想象不出来自己在空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其实他是打算在御医们确认完结果之后,小小地出手惩戒一下刚刚闹的最欢的几个人的。
况且只要他展示出应有的实力,曾经嘲讽过他的人就会潜移默化地成为被众人排斥的对象。毕竟踩低捧高这件事,人类干的可太熟练了。
这些阴暗的念头在他心底转了一圈,没有被说出口。
他不想让空吹接触更多丑陋的人性,虫虫只要安心躲在代行人身后就可以了。
不过空吹因为担心他受伤害特意去接触了人类的文化这件事,还是让银古身上一下子充满了暖流。
他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笑容,用近乎纵容的口吻回应空吹的感情: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多亏虫虫提醒我,不然我就真的被他们道德绑架了。”
“要是没有虫虫在,我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了他们啊。”
空吹闻言,骄傲地拍拍自己的胸膛以示强壮。
对待空吹银古像春风一样温暖,对待那群挑事儿的御医,银古的脸色立马挂上了冬风般严酷的寒霜。
“光是道歉恐怕不够吧!”
他的话里没有任何反驳的馀地, “言而有信,想必诸位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不会理解不了这个词。”
他隐隐嘲讽了一波御医们的虚伪,成功让许多人都心虚得低下了头。
“我刚刚允许大家观摩我的操作,这是情分,不是本分。有些人却厚颜无耻地把这当成自己理应得到的权力,真是可笑。”
刚刚煽动大家质疑的御医里头就有因为被拒绝再次围观银古的治疗,所以故意挑起争端想要压一压他气焰的人。
银古在空吹的指认下一个一个看过去。泛着淡金色的丝线,从他的指尖连接到这些人的关节上,像傀儡戏一样将他们紧紧缠绕。
他也没有如何动作,两根修长的手指交互摩擦,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无形的千钧之力就逼着御医们“噗通”一下全部跪在了地上。
这出动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离得近的人已经下意识去扶他们起来了,可是不管这些跪下的御医们和旁边的人怎么努力,哪怕急出了满头汗都站不起来。
肉眼看不见空气中金色的丝线,也看不见他们仿佛被蛛网一般的陷阱裹挟在内的模样。
正是这种无形控制下的恐惧才让人害怕。
“我说过我脾气不是很好吧……哦,没说过
那现在,各位可以了解到我这种乡下医生到底凭借什么站在这座宫殿里了。”
丝线猛地收紧。
跪在地上还梗着脖子不肯认输的御医们四肢的每一个关节都被勒出了一圈圈血痕,鲜血立马从他们华美的衣服上渗出来。
银古略微一松手,丝线虽然松开了,他们却直不起身子,一个个全都瘫在地上不能动弹。
众人骇闻,人群像潮水一样从他们身边散开,生怕被可怖的力量波及到自己。
他们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同僚在地上打滚哀嚎。
刚刚年轻气盛的御医也立马被师父踹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滚到银古脚下。根本不用他催,原地表演了一个倒立狗叫。
大殿中回荡着还带着颤抖的狗叫,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像一群无力反抗命运的羔羊。
直到他叫完,人群中才陆陆续续传出来此起彼伏的道歉声。
所有人都彻底记住了银古说过的话。就连天皇派来观察结果的人,都没有对他出手的惩治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银古的心情却因为他们的安静好了很多。
他默许了还站在原地的御医们进入帷幕去查看病人的情况。
这些医士们同手同脚的走了进去,连上手检查都不敢,只是同恢覆了意识的病人交谈了几句,就脚底抹油跑出来了。
“诸位确认完了吗”
“确认好了,确认好了。银古先生的医术当然没什么好质疑的。”
“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天皇陛下”银古看向天皇的侍从。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的很轻,让旁人无法察觉到他的轻蔑。
“您这样医术精深的人才,天皇陛下自然……自然愿意……接见您。”
看完了刚才这一场,侍从传话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他几乎是哭丧着脸代天皇向银古发出邀请。
“请您最后等待一下通报。”
他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
“静候佳音。”
银古挑眉,脸上多了几分叫旁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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