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驸马恰好听见“唐风年”三个字,暗忖:果然就是这里!
他立马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五花大绑的石师爷,和凶神恶煞的官差。
他身上穿着锦衣华服,一身贵气,官差仔细打量他,顿时忐忑不安,连忙跪下行礼,瑟瑟发抖,说:“小人有眼无珠,请问贵人来刑部大牢有何贵干?”
张驸马打量痛苦不堪的石师爷,石师爷的脚趾上还插着长长的绣花针,一看就痛。
他走过去,亲手把针拔出来,扔地上,不回答官差的问题,而是一身正气地质问:“石师爷何罪之有?”
负责逼供的官差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面对犯人,他们如同阎王,威武霸气。面对贵人,他们就如同小耗子,不敢放肆。
而且,他们早就被上面的官儿交代过,石师爷是秘密犯人,这事不许声张。
有个官差低着头,眼神鬼鬼祟祟,暗忖:这位贵人吃饱了撑着,夜里来刑部大牢晃荡啥?真碍事!
另一个官差悄悄用手指抠地面,暗忖:如果今晚没审出口供,明天一早,我们怎么向上头交代?
张驸马还没叫他们起来,他们只能继续跪着。
光阴的脚步一步一步,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对有些人而言,光阴的脚步很轻,很温柔。对另一些人而言,光阴的脚步是在践踏他们。
双方僵持时,张驸马背着双手,站如松,暗忖:我虽然贵为驸马,但没有实权,很难跟刑部抢人。如果我今晚直接把石师爷从大牢里带走,恐怕明天我也没有好下场,明天不知有多少御史要去皇上面前弹劾我?哎!
面对眼前的难题,他感到十分棘手。
这时,石师爷一边冷汗直流,打湿衣衫,一边艰难地说:“驸马爷,您不用管我。”
“我是无罪之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些年,我自认为干的都是于国于家有益的事,善有善报。”
“相反的是——刑部某些官员自私自利,为了害风年背黑锅,就抓我来严刑拷打,咳咳……”
“老夫看得明明白白!那些没安好心的,迟早恶有恶报。”
张仙陆心疼石师爷,派随从去请大夫来,又命令官差给石师爷松绑。
这一夜变得格外煎熬,格外漫长。
第二天,张仙陆以皇家驸马的身份,亲自去见刑部尚书,进行交涉。
刑部尚书如同一个老狐狸,笑眯眯地赔礼道歉,说抓错人了,然后转头就对属下吩咐,让他们快点把石师爷等三人放出大牢。
张仙陆松一口气,没再啰嗦,直接告辞,亲自送石师爷回赵家去。
在他背后,那群刑部官员都脸色难看,眼神转冷,不约而同嫌张驸马多管闲事,坏了他们的大事。
目前的麻烦,让刑部一众官员站在同一条战线,他们都想让唐风年背冤假错案的黑锅,都想撇清自己的责任。
高官厚禄,并未让他们心肠柔软、悲天悯人,反而让他们变得铁石心肠、冷心冷肺。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他们在官场混的原则之一。
一群刑部官员又关起门,凑一起秘密商量。
“原本是条妙计,没想到困难重重。”
“这唐风年莫不是有九条命,是九尾狐变的?”
“咱们针对他,恐怕被他发现了,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接下来咋办?”
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满肚子坏水正在沸腾。
这时,有个官员拍一下大腿,咬牙切齿地说:“咱们光顾着针对唐风年,差点忘了罪魁祸首。”
另一个官员接话:“罪魁祸首就是那几个为了政绩,随便抓人顶罪的地方官!”
刑部尚书作为刑部的头头,脸色阴沉,提醒道:“那几个地方官暂时不归咱们管,锦衣卫早就去抓捕他们。”
“除了张驸马,锦衣卫指挥使欧阳凯也是唐风年的同党。”
左侍郎叹气,说:“得罪唐风年,就是得罪欧阳凯。锦衣卫权势滔天,无孔不入,恐怕他要给咱们穿小鞋。”
右侍郎说:“如今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
……
石师爷、杜竹和孙二终于回到赵家。
石夫人和晨晨一左一右搀扶石师爷,喜极而泣。
“总算回来了。”
“有没有吃苦头?”
石师爷报喜不报忧,笑着说:“否极泰来,没事了。”
“我要焚香沐浴,免得脏兮兮,臭烘烘。”
另一边,唐风年邀请张仙陆进书房喝茶,表示谢意。
张仙陆微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刑部这次纯属公器私用,抓了不该抓的人。”
“他们自知理亏,心虚,一被揭穿,就立马放人了。”
唐风年拱手行礼,笑道:“那些人假装糊涂,如果不是碰上浩然正气者,他们就糊涂到底,掩耳盗铃。”
浩然正气者,这几个字让张驸马十分愉悦,觉得一晚上的辛苦都值得。
他把唐风年当成高山流水的知音,丝毫没有挟恩图报的意图,反而转移话题,说:“唐兄这几天在家忙什么?”
唐风年立马把自己写的那些关于如何处理冤假错案的方案拿给张驸马看。
张仙陆用欣赏的目光,仔细看这些文字,眼神亮亮的,多次点头,说:“对极了,贪官污吏冤枉百姓,官府必须追究贪官污吏的罪责,还要对无辜者及其家眷做出丰厚赔偿。”
“可惜,很多时候官府为了保住颜面,不承认官府有错,反而让别人寒心。”
唐风年点头赞同,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官府也是如此。”
“承认错误,该罚就罚,该赔就赔,才能走正道。”
“否则,就是走火入魔。”
张仙陆听得大笑,顺手端起茶盏喝茶,说:“不仅走火入魔,还藏污纳垢。”
“如果不好好清理官场的污垢,恐怕干净人的衣袍也要变脏。比如这次,哎!可惜我没有实权,不能亲自去早朝上为唐兄说话。”
“眼看唐兄蒙受冤屈,我这心里也堵得慌。”
唐风年并未抱怨,反而坦坦荡荡地说:“我身为大理寺卿,未能阻止冤假错案的发生,理应受罚。”
“加重罚我,我也毫无怨言,只希望不连累家人和亲朋好友。”
此时此刻,他的惶恐减少,信心增多。因为他相信,如果自家陷入更大的麻烦,亲朋好友肯定会伸出援手,比如福馨公主和张驸马。
人生能得此良友,何其有幸,幸甚至哉。
过了一会儿,张仙陆起身告辞,唐风年亲自相送,送他到大门口。
然后,唐风年去看望石师爷。
张太医坐马车赶来了,正在帮石师爷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