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哈尔有点心急。
他提着枪慢慢的往山上爬。
他家的冬窝子附近野物还是挺多的。
上一次打到了那么多的野山羊，没想到没过多久，这附近又有了其他食草动物的痕迹。
马被他拴在了冬窝子的圈里，他打算打着个东西，拿去送给李龙，然后让李龙也教教自己学一学拖拉机的驾驶技术。
塔利哈尔和别人一样，知道李龙肯定是会教哈里木和玉山江的。教完之后呢，想来以后就是这两个人轮流打草，李龙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就行了。
他也想学着开拖拉机，他也想感受一下驾驶铁牛的爽。
想让李龙给教拖拉机，其实说一声就行。他相信李龙会同意的，但这么多人，自己说了，别人说了怎么办？
教谁不教谁，那就比较麻烦了，会给李龙带来困扰。
所以他打算打着个野山羊或者再来一只狍鹿子，送给李龙，换取教自己拖拉机技术的资格。
这样其他人想要和自己一样让李龙教，那就拿东西来换。
塔利哈尔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绝对可行，所以他就提着枪过来了。
昨天在另外一条山沟里打到一只狍鹿子。当时那狍鹿子是一群，有五六只，他只是打中了其中一只，其他的往这边跑过来了。
他想着这些狍鹿子应该跑不远，今天如果能在这里打到，那就太好了。
只是过来到这条沟的时候，发现什么也没有。
塔利哈尔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正常，他爬上山梁，想要看看附近其他沟里有没有。
他爬上山梁，刚好看到一场狩猎结束。
三只灰狼将一头公马鹿咬死，正准备大吃一顿。
塔利哈尔看了看，距离自己这边有五六十米，他立刻端枪就打。
打不着狍鹿子，打头狼也行啊。
狼肉虽然不好吃，但至少狼皮还是不错的。
以前没有枪的时候，部落里能打着狼的都是勇士。现在有枪，人人都能成为勇士了。
脑子里这么一闪念，扣动扳机的时候手就抖了一下，那颗子弹从一头灰狼的脸边上擦过去，擦出一条血痕，那头狼嚎叫一声，扭头就往林子里钻了过去。
其他两头狼同样身子一矮也往林子里窜了过去。
附近的灌木比较多，尽管塔利哈尔想要补枪，但很快视野里已经没有了狼，只有那头倒下来的公马鹿。
塔利哈尔有些懊恼，但也没办法。
他提着枪往那边走过去，边走边四下看着，防着狼隐蔽袭击。
好在一直到马鹿那里，都没见狼出来，显然是真的被吓跑了。
马鹿身上伤痕不少，最致命的伤是在脖子那里。它的脖子血管被咬断了，血流了一地，眼下已经不动了。
这种肉塔利哈尔肯定是不吃的，包括哈里木他们也是不会吃的。
不过鹿皮倒是还算完整，所以他打算把鹿带回去，看看李龙他们要不要。
一头刚死去的鹿，对他们来说应该还是有用的吧？
塔利哈尔把这头鹿扛起来，往山下走去。
这是头年轻的马鹿，四五十公斤的样子，他扛着也是有点吃力的。
好在这里距离他家的冬窝子不远，休息了两气子之后，塔利哈尔总算到了冬窝子，然后便把马鹿搭在了马背上，绑好后，骑上马往哈里木冬窝子那里小跑着过去。
等到那边的时候，看着李龙还在教着哈里木他们，塔利哈尔想着要是自己学的话，是不是很快就会学会了？
毕竟这些牧民里面，年轻的小伙子自己学打猎是最快的。
他已经有选择的忘记了自己面对那头哈熊时候的惨样儿。
“塔利哈尔，你去打猎了？”扎特最先发现他，在冬窝子那里喊着，“快过来吃饭——你打着的是什么？”
“马鹿，不过不是我打的。”塔利哈尔骑马到冬窝子那里后，扎特给他盛着锅里的纳仁。
为了保持纳仁的温度，它们一直在锅里。这样的后果就是面条最后都烂掉了。
塔利哈尔把马鹿放下来扔到一边，他是真的饿了，过去也顾不上说话，洗了手后，拿搪瓷盆盛了一盆，然后稀里呼噜的就吃了起来。
“这马鹿不是你打的？”
扎特再次问道。
“没打上，是三头狼咬死的，我打狼没打着，就把这马鹿捡回来了。”塔利哈尔解释着。
他不会说谎，没必要去把这个落到自己的头上。
吃过饭之后，塔利哈尔便开始剥鹿皮，这些东西收拾了，不说鹿肉能不能吃，至少这张鹿皮还能值些钱。
李龙那边已经教着哈里木学会了用收割机，哈里木兴奋的开着拖拉机在草场那里开始打草，玉山江则在边上等着，打算等哈里木绕一圈回来后，换自己上。
李龙刚才已经看到塔利哈尔驮着东西回来了，这时候便走过来看。
“塔利哈尔，这是你打的马鹿？”李龙问道。
“不是，我想打的，不过它是三头狼咬死的，当时想打狼，没打着。”塔利哈尔再次解释。
解释的时候声音有点闷，他觉得有点丢脸，毕竟算是打空了。
“可以嘛，你这一出去就能找到猎物，本事不小呢。”李龙夸了一句，“是刚咬死的吗？”他看着这鹿身上的血还鲜红，便又问了一句。
“嗯，我看到的时候，狼刚把鹿咬死，还没来得及吃。”
“那这鹿肉和里面的杂碎什么的交给我吧。你们是不是不吃？”
“嗯，我想着把皮子剥下来给你。”塔利哈尔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说道，“然后请你教我开拖拉机。”
“好啊。”李龙笑着说，“教你开汽车都行。”
这是不是就算是束修了？
塔利哈尔还挺有心的嘛。
旁边帮着塔利哈尔拽着鹿腿的扎特听着就很羡慕，没想到塔利哈尔出去打猎打的是这个主意。
早知道自己当时也跟过去了，这样的话，至少眼下自己也能跟着他一起说要学开拖拉机了。
剥皮对于塔利哈尔这样的熟手来说比较容易，剥完后，他还应李龙的要求，把鹿开膛，几个没事的小伙子帮着清理杂碎，塔利哈尔和扎特则把这些鹿肉给卸开，然后抹上盐。
他们不吃，李龙他们吃啊。
李龙打算呆会儿等老爹捡蘑菇出来，就开着吉普车回去。这头鹿可不轻，至少能出三十多公斤肉和杂碎，两边分着，至少能吃半个月吧。
李龙从吉普车里取出来两个麻袋，把鹿肉和杂碎分开装。因为抹了盐，所以也不怕苍蝇什么的。
受了人家的东西，李龙就把塔利哈尔叫到吉普车的副驾驶，给他说怎么开汽车。
“这开拖拉机和开汽车的情况差不多，我先给你说一下怎么开这个，你不一定学会，但知道基本上的程序后，后面开拖拉机就容易多了，那个比这个好开多了。”
估计每一个开拖拉机的都会这么认为。
塔利哈尔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打着东西是打算让李龙给教一教开拖拉机的，结果竟然坐进了汽车副驾驶位置。
只是塔利哈尔坐进汽车里后还是非常的紧张，他很早就听玉山江说这样的汽车是大领导才能坐上的，他现在就坐了上去，那不说如坐针毡，至少也是忐忑不安。
因此李龙说的那些驾驶流程，他虽然记下了大半，但当李龙让他也开一趟的时候，他立刻就摆手。
这玩意儿可不敢开，弄坏了，赔不起啊。
李龙也没强求，开着汽车带着他兜了两圈后，回到冬窝子，然后带着塔利哈尔去草场那里，等玉山江也割了一圈草回来后，便把拖拉机截停下来，开始教塔利哈尔学开拖拉机了。
这下子，有些小伙子心里就活泛起来。
既然塔利哈尔能驮来一头马鹿，然后就学上了拖拉机，那么是不是自己也能搞来一些东西，换取学拖拉机技术的机会？
他们先前虽然都给李龙给了东西，但大家都明白，李龙拖拉机开过来给大家打草是不能白打的，那些东西已经换来给自己家打草的事，不算了。
有些对开拖拉机没那么有兴致的，便不想那么多了。反正这一趟过来会和去年一样非常的轻松，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李龙给塔利哈尔教会学开拖拉机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这时候其他牧民算是彻底明白，这开拖拉机也不简单。
塔利哈尔大约是比较紧张，憋死三次，然后才算顺畅的开着拖拉机能在草场上跑起来。
这附近的草皮子都被压平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那种肆意碾压，开过去后过不了两天草就会再长起来。
这事做完后，李龙又给哈里木和玉山江说了加水加油的事情。加油明天他过来再加都行，毕竟从油桶里抽油出来也算一个小技术活，但加水就比较好办了。
“只要看到这水下到这下面，你们就往里加水。”李龙给了一个非常直观的标准。水箱水那里有一个滤池，防止脏东西进去，往下大约有个十公分深。李龙指着那个口给他们说着，让水不能没下去。
虽然有浮子，但不需要解释那么多，他相信这样的直观的标准，他们更能接受。
果然，看到那水已经下去五六公分，塔利哈尔不由分说，取下拖拉机后面挂的水桶，跑过去打了一桶水提过来，踩着轮子上去把水倒进了水箱里。
浮子立马飘了上来。
李青侠从松林里出来的时候，塔利哈尔已经把拖拉机交给了哈里木。
能学会开拖拉机就行了，接下来慢慢熟练就好。他计划等到收割自己家草场的时候，能自己开着拖拉机就行了，这样回去到夏牧场，自己也能在家里吹一吹。
李龙看李青侠回来，便招呼着他上吉普车，和其他人打个招呼后，便开着吉普车离开了。
“今儿个咋回这么早？”李青侠有些不解。
“刚才那个塔利哈尔弄回来一头马鹿，”李龙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这马鹿他们也不吃，咱回去得赶紧收拾，所以就早回了。”
“我说咋一股子血腥气。”李青侠乐了，“这山里好东西就是多，蘑菇那么多，捡不完。还有马鹿，还有那么多好东西……”
李龙心想，要不是有这么多好东西，自己也不可能短短两三年，就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这都是大山给与的财富啊。
吉普车开回到县城，李龙没先回大院子，先去了大哥家。
杜春芳在院子里，李娟和李强两个今天也没去地里，而是才弄了猪草回来，正在院子里帮着奶奶剁猪草弄猪食。
眼下李建国已经不做养猪专业户了，分给他的那五亩饲料地在年底也会退还给队里。不过那点地，和养猪的收益，加起来不抵种打瓜收益的一半，所以不要也罢。
眼下养的猪主要还是年底杀着自家吃肉的。把鹿肉放下来，又半下一半的杂碎，李龙和老娘聊了几句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他去了老马号给老罗叔也送一块鹿肉，老罗叔正在切草喂鹿。
“哟，这是打着鹿了？”老罗叔看着那肉，笑着合不拢嘴，“家里燷的肉还没吃完呢。”
“那不一样，这是新鲜的嘛，今天朋友才打的。”李龙把肉放下，过去看了看那些野猪和狍鹿子。
眼下狍鹿子和马鹿的数量已经增加到十只，好在圈大，能盛下，不过李龙打算等到冬天的时候杀两只，太多了老罗叔也养不过来。
“小龙，那糖渣不够了。”老罗叔说道，“这平时我都给鹿喂草，就是这野猪太能吃了，吃不饱就嗷嗷叫。”
“我知道了，过两天我去石城拉一车回来。”李龙说道，“要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拉糖渣得有车。自己的拖拉机进了山，大哥的拖拉机要用，李龙打算去运输公司找马队长，看下班后能不能用他们的汽车。
汽车去拉糖渣听着可能有点吓人，但一车拉着顶平时拉的好几趟，反正糖厂那边短时间是不会去利用糖渣干啥的，因此以自己和胡科长的关系，应该是没问题的。
从老马号出来，李龙开着吉普车回到大院子，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杨大姐正在做晚饭。
李龙把鹿肉和剩下的一些杂碎拿下来开始处理。
韩芳快开学了，这时候让顾晓霞提醒着在温习功课。李龙吉普车进屋子是顾晓霞开的门，两个孩子躺在席子上玩着，也不闹人。
李龙提着肉，身上血腥味儿重，所以只是隔了几步逗了逗两个孩子，就去处理这些肉了。
杨大姐要过来帮忙让李龙拒绝了，她还要做晚饭，没必要，这些东西自己就能忙过来。
鹿肉可以风干几块，剩下的需要燷上，当然，晚上和明天早上可以炒一些。至于杂碎，那么眼下肯定是先煮熟再说。
这时候的烹饪方式就是比较单一，就算李龙想吃火锅，那也得有锅才行啊。
随便搞一个，烧穿了咋办？
而且现在顾晓霞在哺乳期，也不能随便乱吃东西。
山里，就在李龙离开后不久，两个人骑着马从东面赶了过来，来到了哈里木的冬窝子这里。
牧业队留守点的队长吐尔逊和副队长阿迪力两个人骑马是过来看牧民们打草情况的。
去年他们就知道了这个小部落里的牧民打草是用拖拉机带收割机打的，当时的队长副队长就有心想着看能不能今年把这个机械打草的事情推广开来。
如果能推广开，那牧民们能节省不少时间，自己也能得一份功劳。
毕竟眼下牧民们打草基本上都是用钐镰，如果改成机械化，功劳肯定不小。
吐尔逊到哈里木冬窝子的时候，果然看到拖拉机带着收割机正在草场上打草，那速度真的很快，上去下来一圈，草场上的草就被割倒，排成略微整齐的一个细长条。
这些草要等着晒干后再捆上拉回来。他还看到了哈里木的冬窝子那里还有个车斗子。想来到时拉草也是可以用拖拉机来干的。
那么其他方便拖拉机进入的草场，完全也可以这么干啊。
所以吐尔逊当机立断的找到了正在开着拖拉机绕一圈回来的玉山江。
看到吐尔逊和阿迪力过来，其他牧民都猜测着他们的来意，不过玉山江和哈里木已经猜出来了。
无非就是想把拖拉机带着收割机弄过去给其他牧民打草嘛。
对于这件事情，玉山江和哈里木都做不了主，所以他们肯定不能答应。
吐尔逊骑马到草场边缘，下马后和从拖拉机上下来的玉山江哈里木握了握手，赞叹着：
“还是这样打草快嘛！这一会儿功夫，赶上人打草打一天了！”
阿迪力和其他牧民大都认识，过来一个个打着招呼握着手。这事情他清楚，不过既然队长来了，那他就当个摆设就行了，一切听队长的。
“的确快。”玉山江说道，“多亏了我们的朋友李龙。这拖拉机是他的，收割机也是他的，要不是他，我们也得打一个月的草。不过他也忙，要拉活挣钱呢。”
玉山江的暗示很明确，李龙的拖拉机也有自己的用处，就算牧业队想用，也得把报酬谈明白。
吐尔逊脸色有点僵。他一开始的确是起了白用的打算——毕竟玉山江他们能用，那么说说好话，其他人用用也没事吧。
没想到在这里让玉山江把话头子给堵回来了。
他也不是白痴，很快就想明白，问道：
“那你们用了这拖拉机，给钱了吗？”
“我们没给钱，给了东西。”旁边哈里木说道，“皮子，鹿角，玉石……”
其他围拢过来的牧民听出来是怎么回事，立刻都响应着。
吐尔逊脸然再次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