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病了一场，林飞总算消停了下来。
这一段日子，去内地考察的三个工程师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大陆的物价奇迹般的便宜，代工成本极低。坏消息当然是设备陈旧到下不得眼儿，质量太难以保障。
精密的微距镜头是别想了，防抖工艺根本研发不出来，要做也只能转换为工业镜头。
但摄影灯和三脚架等配件，可以大大的搞。只需要帮着从欧美或者日本搞点新设备，生产成本绝对碾压全世界。
这三个人，都是月薪一万港币的主。
他们看见月薪七八十的工人，还以为见到了美国南方的早期农场劳动力。
别的不说，就这个林氏光学研发的快装配件，靠着低成本，绝对可以横扫现在的摄影市场。
这一点上，林飞不得不承认，工程师们的判断是准确的。在这个创汇时代，内陆有些产品，甚至就是特意赔本出售的。
经过一番研究，林氏光学下了5000套配件的生产订单。
镜头的事儿还得找小日本，要不就得飞去成本更高的欧洲，至于美国，人家根本就不接代工的活儿。
不过林飞也不着急了，又送走几位工程师之后，林氏光学每月的薪资总包，已经压缩到10万元，完全可以耗得起了。
这一天，他跟彭飞正在公司搭建一套富士暗房系统。
大金主沐夏老板给介绍的，免费试用六个月，后续耗材还能打八折。
柯达的技术是追求卤化物的颗粒度，成像细腻，色彩逼真。富士的科学家玩莽的，柯达做了四层涂层，他们直接做了六层。结果就是，必须调整冲洗流程，否则胶片的品质还不如常规工艺。
他们这个暗房系统，就是用来推销高档胶片的一种新举措。
一共两套，另一套放在了巴黎摄影馆。
俩人忙活了一上午，跟富士的工作人员一起，好不容易是把各种配件都给安装到位了。
接下来，当然是拍几张片子走一遍流程，然后针对具体问题，再进行细节上的调整。
几个人正研究去哪儿拍不同光线的片子，关之琳小高跟鞋的哒哒哒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烈焰红唇的朋克女孩推门而入。
“老板，来了位胖作家，说找你签合同的。”
大作家，签合同，这特么又在消遣老子？
“快出去，以后这屋不除尘不能进。你今儿怎么了，这又是哪个姑奶奶给你介绍的风格？”
关之琳不屑的转身出去，小蛮腰扭的，就像是只水貂。
彭飞假装没听见，继续摆弄手头的东西。关姑娘自从认识了程艳茹，就把自己当成了试验田，几乎每天一个造型。他这个对象也是，跟没长心一样，逮着前老板的女朋友祸祸，那是下手一点不带轻的。
林飞脱掉工作服和手套，跟在关之琳身后，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圆圆的东西。
来到会议室，一看这老胖子不是别人，正是探望病人能送自己作品的奇葩，倪匡倪老怪。
刚到秋天，他已经换装了长袖衬衫，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包，不像是个作家，倒像是个会计。
“老哥哥，这是来找我要读后感的么？你放心，再过一个月，你的书我肯定能读完。”
倪匡人过中年，吃得多、动的少，身子越发肥胖。不但脂肪肝和高血压找上了他，还有轻微的糖尿病，都算是作家的基本配置。
见林飞来了，他也舍不得站起来，只是用屁股蹭了一下凳子，动了动表示有起身的意愿。
“林生啊，我今天是来做说客的，你可不能给我脸色看。”
林飞冲关之琳挤了一下眼睛，示意她去弄点饮料和水果，接下来可能要有私密的谈话内容。
小关翻了个白眼儿，撇过头出去了。
林飞在倪匡对面坐下，掏出来万宝路的薄荷香烟，自己点上一颗，顺手把烟盒滑给对面。
敌不动，我不动。说客来了，那自己就得端住架势。
如今能跟自己有关的，无非就是三件事儿。工业园、林氏光学、《港岛太太》，很显然，只有后面这个倪匡才可能参与。
见林飞没张口接话，倪老怪也略感一丝尴尬，但他毕竟历事儿多了，嘴角一动就掩饰过去，然后拿烟、点烟，度过了这个尴尬期。
“我是替查董送停战协议来的，包里有出版总会给的全套批文，只要你答应停火，就算保全了我倪匡的这张老脸。”
说着，他一拍边上的文件
包，往前推了一推，但也还在他手边。
林飞已经好几天没看报，也没联系过林董林国光，现在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他并没有最新的战报。
上一次他得到的消息，是查董拉了好几位武侠文作者替自己辩白，还抵抗得有声有色的。林国光打算扮演受害者角色，卖惨吵自己杂志热度的事儿，一度还受到了时机上的耽搁。
“具体的条件呢？”
倪老怪从裤兜里抠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儿，这是他挤灵感的道具，随时都有记小卡片的习惯。
“首先，停止点名道姓的批评金镛；其次，最好能在批评作品时，不要顺带攻击作者；最后，不要在道德层面批评武侠小说；最最后，内地出版社已经联络查董，要出版他的部分作品，希望咱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发动炮火。”
林飞习惯性的含着下嘴唇，一下一下的咬着。
内地这动作够快的，刚改开，这就要用低俗武侠冲击保守思想么？
这可比邓丽君、刘文正还刺激，靡靡之音模模糊糊的只是一种感觉，武侠可是第一个版本的古惑仔文学，实打实的宣传旧价值观。
是谁这么勇猛？是商务、三联、译文，还是中华书局？
后世传说，邓爷爷南巡，在会见港岛同志时，说他曾靠阅读《射雕》来解闷，是很好的床头读物。
难道时间点提前了？记得看过一个天涯帖子，说94年以前，金镛在大陆没收到过一分钱版税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影响他老人家出版，他就放开我们的出版，是这么理解么？”
倪老怪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眼角含笑。
“对！”
“对个毛线的西瓜大闸蟹啊！我不过批评了他两句，他居然想着去毒害我的同胞。太恶毒了，简直无耻下流，不当人子。”
倪老怪眯着眼看林飞，就像在看一个小怪物。
这什么和什么啊，内陆的出版情况大家不了解，但武侠总不能说是害人的东西吧。
你小子有条件就赶快提，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大家和和气气赚钱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