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野鬼村。

虽然叫做“村”，但实际上这里是鬼魂居住最多的地方，绝大多数等待轮回的鬼魂全都滞留在这里，是除了酆都城之外，鬼气最重的地方。

秦月已经在这里逗留很久了，根据文佩手下鬼畜们的情报，死去的暗五行的灵魂都通过特殊的途径飘到了野鬼村西方边境附近。

这和梁平查到的地点已经很接近了。

“确定是这里？”秦月拿着鬼界的地图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鬼界的地形十分复杂，想要找到这里实在是太难了。

“没错，根据觅踪鬼众的调查，这里经常会有来路不明的鬼魂经过，这些鬼魂并没有通过正规的鬼门，甚至用一种特殊的手法瞒过了鬼差。”梁平抬头望了一圈附近的荒野，肯定地说道，“而且这里有非法开过鬼门的痕迹，甚至和鬼头大人交代给我等调查的那些东西的位置差不多。”

梁平是和秦月一起来的，一来能为她做个向导，二来和自己的调查地点也有重合的地方。

鬼头大人交代十鬼相调查鬼仙的事情，梁平作为第一批接触到鬼仙的鬼相，而且精通鬼门术，让他来调查是最合适的。再加上之前舒芊建议秦月来找梁平商量这件事，所以他们俩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再往前……就不是我们能继续探索的区域了，那里被称为蜃景森林，是鬼界边境的未知地带，充满了由鬼气形成的怪异幻境，许多鬼魂进去之后就会迷路，再也没办法出来。”梁平拦住了秦月想要向前继续探索的脚步，告知了她前方的危险，“我建议……还是在这里先等等，如果暗五行的魂体真的会从这里进入蜃景森林的话，那么只要等待，就一定能拦住通过这里的鬼魂。”

“那里面……究竟有什么？”秦月还是第一次听说“蜃景森林”这种地方，在她的印象中，仙界和鬼界应该差不多，都是像地球一样，是某个天体行星表面一样的结构，只要朝一个方向走，最终必然会回到原点。

可现在看来，事情和自己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梁平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摸着胡子看向远方满是高耸入云的高大树木组成的阴森树林，“根据鬼界的一些史书记载，有一些比较幸运、从中走回来的鬼魂说，蜃景森林是一处会不断变化环境地貌的地方，只要踏入其中就会看到无比真实的幻象，而且那些幻象还会不断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改变一次场景。”

“那些幸运地从中走出来的鬼魂说，他们有的会看到生前所住的村庄或城镇，有的会来到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有的会看到自己曾经行走过的地点。那些幻象丝毫看不出鬼气制造的痕迹，就算想通过鬼气来探查都不行。”梁平皱着眉说着自己查到过的东西，“总之那里十分危险，除非特别幸运，否则只要踏入进去，无论你的实力有多强，都会永世徘徊在不断变化的幻境之中，再也没机会走出来。”

“……我还以为鬼界和人界都是一样，是一个球体的表面。”秦月也坐了下来——她和梁平现在都是鬼魂的状态，身体留在了千柳镇城隍府，由左刚进行保管养护，如果带着身体一起下来，鬼界浓郁的鬼气会迅速腐蚀她们的身体。时间短还能抢救一下，时间长了，人类的身体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严重损伤。

“我在了解人界的现代知识以后也曾像你这样想过，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鬼界和仙界好像更倾向于古代说的那种……天圆地方的状态？”梁平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理解，“鬼界的周围被这些怪异的鬼树包围，谁都不知道林子里有什么，仙界那边则是一片迷雾，好像坠落到地面的云朵一样，所以被称为‘迷途云海’。”

“这两个地方都是易进难出，根本不会有人探索这里。”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在思考那些鬼魂怎么会去那种有进无出的地方。联想到商怀晚的血池术来源——难道蜃景森林中也生活着某些鬼魂，而这些鬼魂刚好就是暗五行们借力的对象？

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难道……

梁平忽然抬起头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在看向秦月的时候，对方也正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看来他们想到一起了——

“会不会是那些鬼仙？”秦月说出了二人心中的怀疑。

梁平奉命调查鬼仙的事情，根据最近查到的，一些混合着灵气和鬼气的奇异个体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他也正是因此才和秦月同行的。而来到此处之后，梁平并未发现鬼仙的痕迹。如果他们不是用什么特殊方法将自身隐藏起来的话，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在梁平面前隐藏身形是不可能的，他被称为觅踪鬼，只要他想调查，人鬼两界中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线。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群鬼仙们躲藏的地点正是蜃景森林中。

——当然，还有可能是迷途云海，那是仙界的范围，梁平的势力暂时还深入不到那边。

如果真的是那些鬼仙的话，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鬼仙通过某种手段能够出入蜃景森林，还可以联系里面的鬼魂和人界之间联系，让暗五行能够借用这些鬼魂的力量。有了这种力量为基础，再加上暗五行平时依靠吞食鬼魂的方法增强实力——

“那群鬼仙到底是什么东西，仙界还没调查出结果么？”秦月有些丧气，现在的调查完全进入了死路——鬼仙是一切的关键，仙界关着的那些鬼仙就是唯一的突破口。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仙界那边却仍旧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这让她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老夫和他们交过手。”提到这个，梁平也皱紧了眉毛，当初打算将司马钰带走的时候，他就是在蜃景森林的边缘碰到鬼仙的。那些鬼仙神出鬼没，梁平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现的。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也会使用鬼门，现在想想，他们可能不是通过鬼门术出现的，而是从蜃景森林中走出来的。

这也是梁平召集旧部，让他们调查蜃景森林周围的重要原因。

“那些鬼仙的实力十分强悍，老夫不是对手，只能先把小钰姑娘送走再说。好在后来钟小姐出现救了老夫，这才让老夫捡了条命回来。”梁平摸着胡子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鬼仙的战斗方式十分怪异，他们能够同时使用鬼术和仙术，但却又不是很熟练的样子，而且……”

“他们好像一个个傀儡一样，身体动作十分僵硬，就像是鬼魂附体在了一具不合适的身体中，给人一种怪异的僵硬感。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像……”

“僵尸？”秦月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梁平一拍大腿，总算是找到了差不多的形容词，“但只是行为相似，老夫还是能从他们体内感受到魂体的，他们的魂体也十分混乱，而且很脆弱，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一样，大概是鬼气和灵气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吧。”

“梁先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穿过蜃景森林而不至于迷路的条件，就是同时拥有灵气和鬼气？”秦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然这些都是晚辈的猜测，具体是否真的如此，晚辈也搞不清楚。”

“有可能吧，鬼仙的特殊性就是体内同时存在灵气和鬼气，除此之外，老夫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有……”

梁平话未说完，秦月立刻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拉着梁平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同时示意他将鬼气压到最低，尽可能不要暴露身份。梁平吓了一跳，他不擅长战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用目光询问秦月怎么了的时候，后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慢慢从巨石的旁边探出头去。

顺着秦月的指示看过去，在安静的环境中，他听见鬼气森森的林子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没几分钟，就从里面走出了五位身着仙袍的人。仙界的衣服十分有辨识度，领口和下摆处都有着特殊的花纹。再加上他们身上穿着的、只属于仙兵的盔甲——

梁平几乎一下就认了出来，这和当时袭击自己和司马钰的鬼仙完全相同。

五个鬼仙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来到了两人待过的地点，四下看了看，就打算分头搜索。就在秦月打算带着梁平逃走的时候，忽然，一座鬼门从鬼仙们的头顶打开，紧接着几十个鬼魂从中落下。看到这群鬼魂，鬼仙们立刻拿出了一张大网，将这些鬼魂全都网住。

其中一个鬼仙还想寻找现场残留鬼气的原因，却被另外几个鬼仙给拦住了。

“别找了，先把这些鬼魂带走要紧，反正除了我们没人敢进入林子，别耽误了大人的飞升大计。”

想找人的鬼仙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跟着另外四个一起回去了。那些被网住的鬼魂们哀嚎着，好像那张网上被施加了什么鬼术或仙术，令他们痛苦万分。

——果然如此，那些鬼仙们确实有着某种技术，能够在蜃景森林中畅通无阻。在鬼仙进入森林之后，秦月和梁平对视了一眼，从巨石后方站了起来。

“我建议先回去上报，这件事已经脱离了我们能够处理的范围。”梁平比较谨慎，在没有计划之前，他从来都不会贸然去做某些事。

秦月也没敢追出去，便同意了梁平的说法。现在的收获已经不小了，眼下要做的并非是冒着出不来的危险查到底，而是回去和众人商量一下、有什么能够平安进出蜃景森林的方法。

就在两人准备开鬼门离开的时候，忽然，从刚刚尚未关闭的鬼门中又掉了一个鬼魂出来。那个鬼魂落地之后狼狈地爬起来，惊恐地四下看着，随后就发现了秦月和梁平——

“求求你们！救我！我不想被带到炼魂炉！”鬼魂跪在了秦月和梁平脚下，抱着两人的大腿就不松手了，“行行好吧！帮帮我！只要带我过了奈何桥，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