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依顾朝颜的意思,他们当在此处往来时路走,乘车回顾府,明日再去寻一叶孤舟跟那芦苇荡里的丹顶鹤,秦昭则提议夜宿。
看着秦昭一本正经的样子,顾朝颜反而犹豫了,“昭儿你不知道,山里有野狼。”
记忆回到儿时在潭州救人那次,夜间忽遇野狼,她跑出了拼命三娘的架势。
比她跑的还快的,是小黑。
她救的那个小男孩……
“阿姐是觉得,我打不过野狼?”
顾朝颜重重点头,“遇到狼群,加上我也不行。”
秦昭笑了笑,“那我们就一起喂狼,生同衾,死同穴。”
呸呸呸!
见顾朝颜做出熟悉的动作,秦昭便也学着她,“呸呸呸!”
“再说成语不是这么用的。”顾朝颜表示,“夫妻才如此。”
秦昭,“阿姐,那不是成语。”
对于是否回府之事,在秦昭的坚持下,顾朝颜倒也没那么坚持。
原因是秦昭说沿山涧往下找,或许可以找到地宫图。
果然为了地宫图,自家阿姐也没那么怕狼了,“昭儿你不知道,野狼怕火。”
秦昭跟着身后,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为了裴冽,当真连命都不要。
“阿姐说的对。”
鹤山地形奇特,北为缓坡,南面悬崖,两人一路沿着山涧往西走,风景与两面截然不同,越往下走,越是绝美。
山涧清泉如琉璃丝带,偶有小鱼逆流而上,荡起圈圈涟漪。
泉边蒲草摇曳,野草散发清香。
顾朝颜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枝,木枝不时拨草,时不时还要朝水里搥两下。
山里的天总比外面黑的早,恍惚间,暮色渐浓。
“昭儿……”
顾朝颜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声音颇为激动,“昭儿你看!”
秦昭一直跟在后面,闻声走过去,“什么?”
“那里!”
顺着顾朝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分明有一个木屋。
山涧往西下行,木屋则位于东南方向。
至少从外面看,木屋规规整整,颜色陈旧但不残破。
“这里怎么会有人?”显然,那是人为搭建的。
秦昭想了想,“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郁妃住过的地方!”
不等秦昭开口,顾朝颜已经迫不及待朝木屋走过去,未留心脚下,险些被野草绊倒。
“阿姐小心!”
秦昭上前搀扶,“木屋又跑不了,慢些。”
木屋虽近,可从野草丛里穿过去也费了些周章,待两人站到木屋前,暮色变成了泼翻的墨汁。
彼时因为背对木屋,顾朝颜竟不知木屋前院竟然还有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被一个栅栏门阻隔。
“有人么?”顾朝颜停在栅栏门前,下意识问了一句。
秦昭直接推开栅栏门,走进去。
顾朝颜身体很诚实的跟在后面,嘴上反而没那么坚定,“万一有人,我们这么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栅栏门上的蛛网很厚。”
秦昭走的很自然,“说明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是么?”顾朝颜左右环顾时秦昭已经走进小屋。
到底是女子,天太黑。
且等她注意到秦昭不在身边时,急忙抬步朝木屋小跑过去。
唰!
她才入木屋,火光骤燃。
光亮瞬间照亮整座木屋。
“这里竟然有蜡烛?”顾朝颜迈进门槛,惊奇看着布满灰尘的桌面上,摆着一个铜制的灯台,灯罩里燃着一根半截的白烛。
灯台很旧,上面爬满孔雀绿的铜锈。
她好奇打量整间木屋,屋内陈设简单,但该有的都有,北墙柜子上甚至摆着碗筷。
普通的白瓷,并不精致。
虽有住过的痕迹,但所有摆设都积了灰,手指抹过,厚厚一层。
“阿姐坐。”秦昭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抹布,抹净一个木凳拎过来。
待顾朝颜坐下,他又道,“阿姐在这里等我。”
“你去干什么?”
“马上回来。”
秦昭没说,顾朝颜也没再问。
她知道秦昭不会丢下自己,那可是她能将后背毫无防备交过去的弟弟,信任至极!
独自坐在木屋里,顾朝颜目光忽然被原木横梁上垂落的几串干枯艾草吸引过去,艾草驱蚊。
她又看向摆在北墙柜子上的碗筷,只有一副。
说明这里只有一个人住。
是郁妃?
直至看到角落里摆着的木板床,她大抵摒弃了这种想法,那上面摆着叠着一个薄被,普普通通的布料,又是褐色。
无论碗筷还是被褥都不似女子用,更像是猎户。
忽的,外面乍现火光!
顾朝颜猛的起身看过去,院中竟然燃起篝火,照亮一方天地。
深山夜静。
干柴作响的声音异常清晰,噼啪声中火星四溅。
秦昭一袭白衣站在火光里,手上似乎拎着什么东西。
见顾朝颜走出来,秦昭抬头,“阿姐过来坐,取暖。”
虽是春时,山间夜风还是透着沁沁凉意。
顾朝颜走出木屋,十分好奇,“怎么会有干柴?”
秦昭看向院落一角,“应该是之前住过的人留下的。”
看到篝火旁边摆着小木凳,顾朝颜自然而然坐下来,视线里,秦昭正在……剥蛇皮。
只见秦昭单手捏住蛇头,匕首贴蛇腹划开细缝,刃口一路向下,整张蛇皮顷刻就被剥了个干净。
紧接着,他又将鲜嫩蛇肉穿在削尖的树枝上,动作熟练至极。
油脂遇热滴落,火苗忽的窜起,将那抹身影映射的斜斜长长。
顾朝颜早就习惯了秦昭的美貌,此刻看到那张被火光晃的忽明忽暗的脸,仍觉惊艳。
她忽然想到那幅美人图卷。
画中女子,亦如天仙。
“你怎么会这个?”
顾朝颜好奇,她跟秦昭在顾府被养的特别好,锦衣玉食,是以对秦昭野外求生的手段确实惊讶。
蛇肉渐渐泛起金黄,焦香混着草木灰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秦昭不时转动树枝,用匕首挑开肥厚处查看熟度,“我还会很多。”
没过多久,蛇肉泛起焦糖色,秦昭切下来几块用树枝穿好,“阿姐尝尝。”
虽说上山时他们带了干粮,可带的不多也早就啃完了,这会儿闻到肉香,顾朝颜忽觉腹里空空,这才感觉到饿。
蛇肉进到嘴里,顾朝颜不防,油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秦昭见状抬起手,拇指抹过顾朝颜流到下唇的油汁,“阿姐慢点,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