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寂静的裁判厅中突然出现的咆哮声，犹如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立刻炸裂开来。
莫格莱尼猛然抬起头望向旁观者的席位区，目光前所未有地犀利。
“谁？究竟是谁在质疑本法庭的裁决？”
人群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有许多人狐疑的目光在到处搜寻。
费利克斯瞥了萨哈特拉一眼，这个鲁莽的愣头青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再次拉紧兜帽低着头，仿佛当一个鸵鸟别人就会注意不到他似的。
怎么啦，老弟，质疑法庭权威的时候不是很勇吗？现在为何成了缩头乌龟了？
这样，教授不得不将计划提前来为他擦屁股了。
“是我。”来自达拉然的青年法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平稳地将自己闪现到了大厅的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当然包括观众中的邪教徒们。
“你又是谁？”莫格莱尼站在四名陪审员的中间，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声音比刚才那声怒吼要沉稳得多，似乎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陪审团也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在我们那里教授数学和一些魔法理论。”安东尼达斯小声地对莫格莱尼说，“他在凯尔达隆岛又办了一所面向平民的魔法学校，我本以为他应该在那的。”
海军上将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位年轻的教授和芬娜关系密切，大概是她找来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公然地质疑法庭。
“他是来替弗丁辩护的。”戴琳说，“我想应该是这样。”
至于乌瑟尔，他原本更加在意之前的那声咆哮，但现在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来应付这个法师。通过安东尼达斯和戴琳的话，他至少知道年轻人并非心怀恶意。
“这位.......年轻的先生。”被告人提里奥·弗丁率先打破僵局，他说：“我并不认为法庭的裁决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我......我接受他们的判决。”
“弗丁领主。”年轻的法师发问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是法奥大主教和乌瑟尔勋爵选择了你作为圣骑士，还是圣光选择了你。你是服从领袖的权威，还是遵循圣光的指引？”
戴罪之身的弗丁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己的导师和兄弟，然后注意到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回答这个年轻人的提问。
“作为圣骑士，我们都只听从圣光的感召。”弗丁说，“不过，是大主教引领我走上了圣光的道路，是乌瑟尔勋爵的榜样使我的思想和体魄达到了圣光的要求。”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质疑法庭的数学教授说，“是法奥大主教和光明使者带领你进步，直到你通过了圣光的考验，最终圣光选择了你。也是圣光指引着你去成为更好的人。”
弗丁沉默了片刻，“可以这么说。”
“然而，圣光只会选择那些心怀正义而荣耀高贵的人。”法师说，“如果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违反了圣光的要求，那么圣光将会抛弃他。”
“的确如此。”还没等弗丁说话，陪审席上的乌瑟尔便抢先回答道。
“法奥大主教，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法师说，“圣光是否更加重视种族而非行为？或者我更具体地问，圣光在对待人类、精灵、矮人、侏儒或者其他种族的是时候，是否会有所偏袒。”
这时场下已经出现了一些骚动，特别是巴瑟拉斯、诺斯、瑞文戴尔等人。
他妈的，真该死，弗丁他自己都已经认罪服法了，这令人作呕的毒蛇，居然还敢跳出来坏我们的好事！
但莫格莱尼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在场的众人。既然法官和陪审团都没有任何异议，那就说明庭审还在继续，法庭只不过将这个年轻法师视作了弗丁的辩护人。
“当然不会。”法奥回答道，“圣光爱世人。这种爱并不取决于种族或者出身——事实上，圣光对众生一视同仁。”
“弗丁领主，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符合圣光的要求吗？法奥大主教告诉我，圣光对世人是博爱的，这种爱不分种族和地位。”法师继续追问，“现在有一个人(person)，不论他是人类(humanity)，精灵，矮人，巨魔，侏儒，地精还是兽人，他救了你的性命，圣光不允许你报答他吗？”
“......圣光允许。”
“在不涉及到无辜者的情况下，保护一个珍视荣誉的人，同时信守自己的诺言，这是什么令圣光不齿的行为吗？”
“不......不是。”
“那么弗丁领主，如今你后悔自
己的行为吗？或者说，现在让你回到半个月前，你还会做出相同的抉择吗？”
“不。”弗丁坚定地问答，“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那么，既然如此。”年轻的法师一脸坚毅地说，“弗丁领主，请你抬起你的手，召唤圣光吧。
我相信，如果你没有得到圣光的认可，如果你的所作所为令圣光蒙羞，那么圣光就一定不会响应你的呼唤。”
提里奥·弗丁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然后手掌向内，将其向斜上方举起。
在刚才的一系列问答中，他无比地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出自自己的本心。圣光告诉他这是对的，那么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坚持下去。
这时，温暖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莫格莱尼、乌瑟尔、戴琳.......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细碎的点点光芒在他的手指之间汇聚，然后逐渐地强盛起来，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那和一千颗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让难以置信的感叹声不绝于耳，迅速地充斥着整座大厅。
众人很快便喧哗了起来，即使，，莫格莱尼反复强调“肃静”，仍然有不少的人在窃窃私语。
直到大部分人都安静了下来，法师才不依不饶地继续说：“请问壁炉谷的卫队长在现场吗？”
现在，整个法庭都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沉寂当中，正是发起连续反击的好机会。
阿尔顿本来都快绝望了，现在的他破涕为笑，连忙站起来还高举着右手：“我！我！叫阿尔顿，是壁炉谷的卫队长。”
“我需要向你询问一个问题：除了弗丁领主包庇的那名兽人以外，壁炉谷的搜查队是否发现过其他兽人的踪迹？”
“没有。”
“其他的军官呢？”年轻的法师神情肃穆地注视着整个法庭，伸出右手的食指扫过一圈。“有没有哪一位军官，反对阿尔顿队长的说法？有没有哪一位军官，能证明壁炉谷附近有一大群计划进攻玛登霍尔德城堡的兽人？”
法庭内一片寂静。
“那么是否有人能够证明，被逮捕的兽人，那个孤身一人的兽人，确实有突袭壁炉谷镇的计划，就凭他一个人？”
阿尔顿笑了。“不，法师。”他说，“那个兽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凭他一个人冲进玛登霍尔德城堡的。如果他做到了，你可以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脑袋拧下来还可以，踢球就算了吧，那玩意儿是真不会。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意味着，提里奥·弗丁窝藏兽人，证据确凿，包庇罪成立；但是通敌、叛国罪不成立。”
他摊开双手，“我提醒法庭注意，被告人提里奥·弗丁具有两个身份。首先，他是白银之手骑士团的一名圣骑士。其次，他是洛丹伦王国的一位领主。
本人希望法庭按照王国的法律来审判壁炉谷领主，同时按照圣光的原则来审判白银之手圣骑士。就这样。”
在丢下这句话之后，费利克斯·沃克帕廷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推开裁判厅的大门，扬长而去，把鸦雀无声的法庭留在了身后。
这正是装逼的第一定律——装完了就得趁着对面没反应过来赶紧跑。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难以置信地望着教授离去的背影。不，最开始质疑法庭的那个人不是教授，这她绝不会弄错。圣光啊，那个声音——她很想用一个闪现术追出去刨根问底，但是——
至于莱特芬格、杜德摩尔、凯特琳、奥布里等人，他们只是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不是哥们，你跑了，我们呢？
“现在休庭！”莫格莱尼高呼道，他们显然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考虑。“休庭三十分钟！”
抓住休庭的空档，这伙人才赶紧跑了出去，而一直把兜帽拉得死死的萨哈特拉也紧随其后，如释重负地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