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加丁院长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带领他的教职工们,将学院安置在了焚木村这个更加偏僻的地方。银松森林,养生秘境,还有全生态废土风化的外墙面。可以说,条件是艰苦了点,但挡不住是师生们教学相长的热情。
学院成立后,相继开设通灵法术、暗影法术、瘟疫学等专业,专业繁多,涉及面广。和不提供任何就业保障,和很容易“毕业即失业”的达拉然魔法学院相比,通灵学院的毕业生有保障,就业率高达百分之一百二十(因为有的被拆成了几块,算多份就业);
学院师资力量强大,院长加丁是具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曾受到过天灾军团领袖耐奥祖的亲切接见和教学方面指导;另有美女讲师玛丽希亚、博学者普克尔特等多名学科带头人。此外,学院还有特聘专家莱斯·霜语、亚门内尔、基尔温特、法琳娜等人,就通灵、冰霜法术、植物学的教学工作进行指导;
学院学术成果斐然,卡斯迪诺夫教授多次在著名医学杂志《缝合线》上发表有关瘟疫学的论文,其科研成果受到了亡灵天灾科技部部长普崔塞德教授的高度赞扬,论文引用数极高;
唯一的遗憾之处,或许是加丁院长不太可能直接把这份完美的“招生减章”交到普罗德摩尔女士的手中,诚邀她加盟通灵学院并留校任教,尽管此时普罗德摩尔女士对焚木村的亡灵农夫们充满了同情。
相反,这位来自肯瑞托的部长助理更有可能查他们无证办学、违规补课,并勒令他们的学院立即无限期地关门整改。
“你们先躲起来!”加丁对他手下的教职工们训话道,“我出去教她一些先进的哲学思想。”
辅导机构的教职员工们纷纷点头。显然,面对肯瑞托议会的巡查,他们早已有了非常成熟的应对经验,不会那么容易地就被教育主管官员抓到把柄。
不一会儿,加丁便出现在了焚木村中央的庭院里。
吉安娜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邪恶的力量,陡然间充满了警惕,无数的水汽在她身体周围凝结为寒冰。她立刻转向这股力量的来源,抬起头注视着对方,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但加丁根本没有理会这位警惕性高的库尔提拉斯公主,他只是径直地走向一位身体严重受损的农夫,然后亲切随和地蹲了下来,半跪在农夫的面前,把他那荡来荡去的肠子塞回到他的肚子里,并且用缝合线帮助他把肚子缝好。
“加丁先生,还有我!”
“还有我!”
旁边的其他人也纷纷叫了起来。
“不着急,不着急!”加丁连忙出声安抚周围躁动不安的亡灵们,“我今天时间很充裕,会帮助大家的!”
加丁接着又向另一个男人走去,把他不再跳动的心脏放回到自己的胸膛内,接着帮助他修补他那被豺狼人斧子破开的身躯。
他自顾自轻车熟路地做着这些,看都没有看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乃至和她站在一起的坎雷萨德、罗娜等人一眼,一切就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加丁先生,我的女儿死了!”一个男亡灵抱着一具女孩的尸体,跪在地上大哭道,“她被那些豺狼人杀死了,求求您救救她!”
加丁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吉安娜惊讶地发现,这个通灵师的眼睛中居然满是悲天悯人的神情。
他微闭双眼,双手微颤,两只手掌之间便旋起紫黑色的幽光,并越来越亮。它像律动的音符一般从手指之间探出,有节律的波动着,扭曲着,扩散到已不再动弹的女孩身体里。
过了几秒钟,女孩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她黄色的浑浊眼睛,轻轻地扭动着身躯,探头探脑的,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父亲。
欢欣之情淹没了旁边的男性亡灵村民,他紧紧地把女孩抱在怀里,无法呼吸,但极其苍白的脸上现出微笑。
加丁随手递给了她一个冰晶制作的洋娃娃。
“你是加丁.......先生?”不敢有丝毫的打扰,看到通灵师完成了他所有的工作,吉安娜才终于开口说话。她犹豫着,还是加上了“先生”的尊称。
“是的,我就是加丁。”通灵师皱起眉头,“这位女士,请问您是?”
“我叫做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注意到加丁脸上突然一闪而过的惊恐神情,吉安娜连忙摇了摇头,急切地补充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和您......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普罗德摩尔女士?”加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接着便一直注视地面。“你还是赶紧回去向安东尼达斯和乌瑟尔通风报信,好让他们尽快地派人来抓捕我吧。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邪恶巫师只配有一种下场,那就是在洛丹伦王宫外的广场上,肉体和灵魂一起被圣光烧成灰烬。”
吉安娜更加扭捏不安了。她双手紧扣,低声说:“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加丁闻言顿时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就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似的。
“公主殿下,您生活得非常幸福,应该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的苦日子吧?我猜,您一定从来没有吃过泥巴饼、啃过树皮,也不知道黑面包、粘土和草根都是什么滋味吧?”
吉安娜抿紧嘴,一言不发。
“这里的农夫缺衣少食,也没有人保护他们,经常面临着全家死亡的威胁。”加丁继续漫不经心地说,“普罗德摩尔公主,您一定没有失去过亲人,也根本体会不到他们的痛苦吧?”
德里克,我的哥哥。吉安娜感觉自己的心突然狠狠地痛了那么一下。
这时,坎雷萨德突然快步走到加丁身旁,对这位通灵师低声说了什么,让加丁顿时脸色大变:“对不起,普罗德摩尔女士。我一直都在潜心钻研通灵术,不怎么过问政治,也不知道你的哥哥他——”
吉安娜低下头,以左手掩面,伸出右手挥了挥,向加丁示意她并不介意。
“唉。我们研究通灵术,就是为了让这些可怜人能够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和所爱的一切,让他们避免生离死别的悲痛,让相亲相爱的人们能够团聚。”加丁继续说,“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把孩子也转化成亡灵的,除了——”
他伸手指着刚才那个死而复生的亡灵女孩,她正在把弄着手里的冰晶玩偶,脸上浮现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因为孩子们是八九点钟的朝阳,寄托着未来的希望,他们的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加丁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可怜人而言,转化成亡灵后将不会再老去,不需要吃饭、睡觉.......这固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好处,但最大的问题便是从此被定格,失去了未来,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无限的可能。”
听着加丁院长的这些话,吉安娜浮想联翩,思绪早已飞到了海外,飞到了伯拉勒斯,飞到了普罗德摩尔要塞西边的海军统帅之眠,飞到了那座小小的墓碑旁。
“您说,加丁先生。”她突然提问到,“一个人在死而复生以后,那还是他自己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加丁回答,他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无穷无尽的哲思。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你还是你吗?”他反问。
“什么?”吉安娜对这个问题疑惑不解。
“十五年前的你还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儿,就和她生前一样可爱。”加丁指着那个正在玩洋娃娃的亡灵女孩说。“但现在的你已经成了一个身高1米9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还是你吗?”
那还用说。吉安娜正想回答,但却突然呆住,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在这十五年间,你读了很多很多的书,这些知识都存进了你的脑海里;这十五年间,你吃了很多很多的食物,它们有的化作残渣排出体外,有的转化为你的体力与精神力,有的则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但你还是你。
所以,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你很聪明,我猜你一定已经明白了。”
“灵魂。”吉安娜突然说,而加丁院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表达对她的肯定。
“肉体的形态和具体表现方式是虚妄的,唯有灵魂值得宝贵。”加丁说,“只要灵魂未曾发生改变,那么一个人就仍然还是他自己。所以,我们又怎么能说,旁边那个小女孩儿,不是她自己呢?”
“我明白了,谢谢您。”吉安娜恭敬地点头致谢。此时,她又在思念自己的哥哥了。
如果她能够想办法召回德里克的亡魂,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