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wr 作品

第六百三十二章 相似之处

第六百三十二章

“这窦三嫂子嘛,不好说——”

武家兵话音一落,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人便嘀咕了一声:

“是不详之人,死了也清静。”

赵福生一听这话,心中一动:

“谁在说话?”

武家兵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大人,这些荒野匹夫,愚蠢至极——”

他好像很不情愿赵福生注意力转移到这黑暗中没显身的人身上,说完这话,急忙扭头喝斥:

“你这个愚蠢的村夫,让你来帮忙做事,谁让你没大没小插嘴,没喝马尿你就醉,总有一天不知死活得罪了人,把你那嘴割了去。”

那人被他一骂,心中害怕,不再出声。

赵福生饶有兴致看他。

武家兵骂完之后惴惴不安转过了头来,低着头等待赵福生回应。

可久久之后没听到说话,他心中一动,壮着胆子抬头往马车内看,恰好便对上了赵福生的眼神。

“大人——”武家兵心中一惊,刚一出声,便听赵福生道:

“我没让你说话,便不需要你大包大揽喝斥。”

说完,又沉声道:

“刚刚谁在说窦三嫂子的,上前来回话,其余人去帮忙,将后头陷入泥泞内的马车推出来,待出来后我们进入百里祠暂歇一夜。”

她一吩咐完,苗有功便转头去看余灵珠的脸——在这一行队伍中,余灵珠的威望在帝京镇魔司众人眼里最深。

余灵珠资历长,实力强,早已经是王将级的人物。

且她仗义识人,又爱护短,武清郡常家也是大名鼎鼎,很受人尊敬。

赵福生的面孔较生,虽说也有消息她要被敕封王将,可毕竟只是没准儿的事——苗有功只知道封都十分器重她,指定她参与武清郡一行。

这会儿见她主动出声吩咐,心中略有些诧异,看向余灵珠后,余灵珠便皱眉骂道:

“没有眼色的东西,没听到赵大人吩咐吗?还不快去。”

她这一喝骂,也是暗示苗有功照令行事,同时怕赵福生因为这样的细节而迁怒于他。

余灵珠一骂完,苗有功心中十分意外,但也有数了,忙答道:

“我立马去办。”

他说完后,见没受到赵福生阻止,小跑着离开。

武家兵初时不安,后又无奈,眼中闪过犹豫,最终变成认命。

“庄老四,你这狗日的还不上来,大人有话问你。”

万安县众人听到‘庄老四’这称呼,心中大骇。

接着就听到有男人应了一声,快步踩着泥水上前。

武少春心‘砰砰’乱跳,手心捏了一把汗,他想起了蒯良村鬼案中的领路人‘庄老七与苟老四’。

不知是不是这百里祠巧合太多了,这熟悉的‘庄老四’三个字一出武家兵的口,他真有些害怕遇到已经死而复苏的‘熟人’

好在令他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一个瘦矮略驼背的年轻男人快步上前,他脸窄长,却很面生,众人之前没有与他打过交道。

这念头一涌入众人脑海,大家俱都松了口气。

意识到这一点,刘义真等人心中又是一沉:还未进武清郡,只是借道峡谷遇了一队村民,大家就已经草木皆兵,这样的心态可不吉利。

“青、青天女大老爷——”

这庄老四一上前,便已经舌头不听使唤了。

他整个人打着摆子,肩膀内扣,脖子前倾,背又有些驼,脸色腊黄,眼睛没有一点光泽,整个人既畏缩又有一种精气神俱都很差的感觉——这种神态才是众人认知里正常的村民模样。

“武家兵说百里祠在办丧事。”赵福生问他:

“死的是个姓窦的女人?”

“不不不——”庄四老连忙摆手,随即立即反驳:

“是她夫家姓窦。”

说完,‘呸’了一声:

“她也没资格叫窦三嫂,她就是个二嫁的,不干净的女人。”说完,又轻蔑的道:

“一女不侍二夫。”

他说这话时,脸上露出洋洋自得之色,显然很为自己的话而得意。

赵福生的脸色一下僵住。

一股莫名的愤怒瞬间冲盈了她的心灵。

与她牵着手的蒯满周、许驭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她拉着两个小孩的手立马握紧,掌心微冰,愤怒透过三人相握的手,传进两个小孩心里。

蒯满周的眼神立即开始变得不善,眼珠变红,脸色有些阴冷。

庄老四还没有察觉,兀自道:

“大人清清白白,定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来历,她早前嫁过两回,说是先头的男人死了,留了个独女,带着女儿改嫁了第二个男人。”

他说到此处,赵福生嘴唇紧抿。

“第二个男人又生了个儿子,一起带到窦三哥家中,后来这儿子跟窦三哥一起出了事,这女人就疯了,成天在村里游走——”

他说到这里,赵福生的眼神冰冷。

陈多子站在赵福生的旁侧,她的注意力一直留了一部分在赵福生身上,此时的陈多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赵福生的异样之处,不由问了她一声:

“大人,怎么了?”

“没事。”

赵福生摇头。

庄老四的话被陈多子打断,他顿住,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车内的众人。

赵福生深吸了口气,平静的道:

“你接着说下去。”

她的声音有些僵硬,不止是万安县的人听出来了,连余灵珠、王之仪二人也觉得不大对劲儿。

庄老四却没听出言外之意,忙又道:

“昨儿夜里也是闯了鬼,她半夜不睡,又出外游荡,说要去接她女儿,出门就摔在那边——”

他指向车队来时的方向,那里是一条堪堪仅能供一辆马车前行的羊肠小道,庄老四说道:

“反正不知怎么的,从那里摔了下去,今早才有人发现,剩了一口气,抬回家中。”

“她是不是抬回家后就清醒了?”赵福生问了一句。

她一说完这话,刘义真等人面露惊讶,哪知武家兵、庄老四则更吃惊,二人异口同声:

“大人怎么得知?”

赵福生没有说话。

庄老四道:

“这疯婆子确实清醒了,说不要告知她女儿,也说自己不治了。”

武家兵点头:

“我本来说请人将她抬进武清郡,她前头那户人家留的女儿十四五了,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呢,她却说不想连累女儿,就非要去死。”

他也没说这窦三娘子最终是怎么死的,只道:

“反正人在傍晚前就不行了,因为窦老三早没了,是村里人帮着办丧事,大家给她换了寿衣,棺材也是早备下的,也派人通知了她女儿——”

赵福生神色冰冷:

“她女儿赶不回来的。”

她这话说得武家兵、庄老四又是一愣。

半晌后,武家兵率先回过神,陪笑道:

“今夜雨大,山体又滑坡了,断了进出城的路,这消息送出去了,估计三嫂子这女儿也要一两天才能回村。”

说完,他又道:

“但往好处想,这山体一滑,不知多少老坟遭殃,这三嫂子死得也算是正是时候呢。”

赵福生被这一段简单的对话消耗了大量精气神。

她没有再与武家兵说话,而是问道:

“陷进泥地的车子抬出来了没有?”

话音一落,便听到远处传来‘一、二、三,嘿哟’的喊号声。

几声后,马儿长长嘶鸣,车轮‘咕咕’滚动声也响起,接着众人大声欢呼,大家便知道车辆已经顺利脱离了泥坑。

赵福生微妙的松了口气。

这个话题让她想起了久远的、不愉快的记忆,庄老四的神情令她十分不喜,她脑海里甚至闪过了才开始侦办十里坡鬼案,被乔越生法则标记后突然陷入鬼梦时的情景。

赵福生一想到这里,情绪又逐渐冷静下来了。

“我们先进村,暂时先唠叨一宿。”

她说这话时,武家兵发现这个原本听到窦三娘子过往后,表情难看的大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仿佛又变回最初与他说话时的样子。

“是、是——”

他迟疑了半晌,点头应答了一声。

村里人吆喝着起程,武家兵等人在前领路,赵福生等人一一坐回原处,不多时,马车重新启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百里祠而去。

“我刚刚看那武家兵、庄老四,有些不协调,但不像是有什么怪异之处。”余灵珠率先开口。

蒋津山的声音幽幽从王之仪后脑勺处传来:

“也没有鬼气。”

他这话令得众人愣了一愣,孟婆接话: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鬼?”

蒋津山十分肯定:“不是。”

“可保真吗?”

范必死又追问了一句。

“哼。”王之仪冷哼,余灵珠这一下没功夫与她吵架,而是帮着说话:

“蒋津山的鼻子很灵,他能闻得出‘鬼’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鬼,如果是同类,是感应得到的。”

这话一说完,蒋、王二人倒并没有反驳。

蒋津山道:

“他们没有鬼气,但是这个地方——”他迟疑了半晌,接着道:

“不瞒你们说,不止是余灵珠记忆混淆,我也、我也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来过,”他说到这里,语气顿了片刻,接着又摇头:

“但我确实记忆中不记得走过这一条峡谷,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梦里看到过。”

几人讨论了数句,余灵珠心中总觉得不安,随即问赵福生:

“你怎么不说话?从先前庄老四出现,你就有些不对头,你觉得这百里祠有问题吗?”

她本来是略有些不满的,问这话时也带了挑衅之色。

从车队出事停舞在此处后,赵福生就执意要召了人问东问西,可问了半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提到了村庄里的丧事,接着说到了死人窦三娘子,后面便不了了之了。

武家兵、庄老四走后,赵福生也一声不吭,众人讨论时她一直沉默,余灵珠便难免不快。

此时她一问完,赵福生随即点头:

“有!”

此时她这话一扫先前保守的态度,变得格外坚定,仿佛与庄、武二人谈完,有了新发现似的。

“第一,村子村长姓武,姓氏与少春巧合。”

“第二,村子户籍126户,与狗头村人数相当。”

“第三,村子外坍塌的道路叫鹰嘴崖。”

赵福生一连数出三点。

余灵珠听到这里连忙出声:

“鹰嘴崖有哪里不对吗?”

她问话音一落,武少春便想起来了:

“封门村鬼案,涉及到红鞋鬼案时,谢先生当时鬼葬的老坟就在鹰嘴崖下。”

“不错。”

赵福生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今夜的丧葬。”

“你想起了五仙观常家的丧事?”刘义真问。

众人当日进入五观仙,遇到常家办丧的情景与今夜相似:同样是下雨夜,村中办丧礼。

“不是。”赵福生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我最初确实怀疑这桩丧礼兴许是与常家有相似之处,可我与庄老四聊天后,发现这桩丧事,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万安县的人立马脸色就变了。

刘义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

“这话怎么说?”

赵福生犹豫了一下,说道:

“窦三娘子经历,与我所知的一个情况相似——”

范必死兄弟面面相觑,二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并没有多问。

孟婆目光变了变,赵福生皱眉:

“但是这个事情太怪异了。”她说道:

“我的记忆,只存在于我的回忆中——”

如果百里祠没有这么多巧合,兴许今夜碰上窦三娘子的葬礼,也许赵福生还不会多想;但结合此前种种,便由不得她不想太多。

“百里祠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她思索着,猜滑可能:

“亦或是我们现在究竟清醒着,还是在睡梦中?”

众人听闻这话俱都吃了一惊。

赵福生摇了摇头: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末了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又补充道:

“还有庄老四这个名字,以及这武家兵,我瞧着不像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农。”

虽说不知道‘庄老四’这名字有何古怪之处,但听到后半句,所有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万安县众人解释着‘庄老四’这名字古怪的来历:既有庄家村的诡异,也有庄四娘子的巧合。

总而言之,一旦涉及诡异,便如何过度解读都不过分了。

众人正说话的功夫间,马车很快便靠近了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