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渊依旧没说话,转身离开。
然不是要回去,而是去了这清楼对面的酒楼。
看这意思,今日是不会回去了。
飞羽不敢耽搁,忙跟了上去。
姬无渊在酒楼内选了个正对着,能将对面清楼看得一清二楚还隐秘的雅间。
原本那雅间内是有人的,姬无渊一个眼神,飞羽忙上前掏了两锭大金子,把人笑呵呵的请走。
雅间内,姬无渊负手立于轩窗旁,目光始终望着对面茶楼方向。
飞羽默默站在门口守着。
不多时,姬无渊忽然开口,淡淡的吩咐道:“叫人去对面的清楼,买一些茶点过来。”
飞羽,刚要回答,紧接着姬无渊又补充道:“是每样都买上一些。”
飞羽道:“是。”
“另外...”
“去寻几个面生的伶俐人,”姬无渊眸色深沉的看着对面的小茶楼,声音低沉,似浸了寒潭的水:“扮作游商善人,给这茶楼...”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连同镇上那几家她的医馆,都多捐些银两。”
江晚棠出宫的时候,皇宫内的东西一样都未带走。
如今一路开了不少铺子皆是行善举,赚不了什么钱,又要养活这么多人,显然是要花不少银钱的。
飞羽愣了一下,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主子,可要交代些什么话?”
“就说...”姬无渊目光茶楼窗棂间那抹熟悉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扳指,“感念诸位悬壶济世,愿附骥尾,共襄善举。”
......
彼时,清楼雅间内。
素娘端着刚煎好的安胎药走进来时,正瞧见江晚棠斜倚在藤编躺椅上看着街上时兴的话本子,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柩,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弯唇笑了笑,缓缓走了过去。
“这才几日过去,娘子的肚子倒像是吹了春风似的,一日日大了起来。”
“怕是再过段时日,娘子这衣裙就要藏不住他了。”
素娘将药盏搁在一旁缠枝小几上,上面还放着几碟翠儿今早买来的酸梅,酸杏蜜饯。
江晚棠抬手抚上小腹,浅浅一笑,笑意温柔:“是啊。”
“这段时日贪吃嗜睡,又极易疲乏。”
“真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又会变成什么样?”
说着,江晚棠笑了笑,抬手端起那小几上黑漆漆的一碗安胎药喝下。
素娘在一旁坐下,抬手抚了抚她的肚子,颇为叹息道:“女子十月怀胎本就不易,何况娘子还是头胎,身边也没个亲近之人照顾着,属实不易。”
说罢,她照例又开始为江晚棠把脉。
......
是夜,茶楼的后院当中,一弯新月斜挂檐角,清辉如水,静静洒在青石板上。
院中有棵老梨树,花开正盛,雪白花瓣沾着夜露,微风过处,便有几片打着旋儿飘落...
忙碌了一整日的女娘们纷纷三三两两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江晚棠一袭月白色的睡袍,三千墨发披散着,正倚靠窗前的美人榻上,翻看着茶楼白日里的账目。
小丫鬟翠儿端了一盏热茶,放在榻前的小案几上,关切道:“姑娘,夜己深,您该熄烛就寝了。”
“素娘子白日里特意叮嘱了,姑娘现在是双身子,要多休息,不可过多操劳。”
“......”
江晚棠只觉耳朵都要被这小丫头念出茧子了,无奈笑了笑,只能将手中账册放下,起身上榻休息。
伴随着,院中的烛火一一熄灭,两道黑色的身影从那梨花树后的黑暗角落走了出来。
正是白日里的姬无渊和飞羽。
寂静的夜色下,姬无渊看着江晚棠居住的那间小院子,冷声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是准备好了...”飞羽压低声音道,“只是,主子,咱们这样做好吗?”
“深更半夜的,夜探香闺,实非君子所为啊!”
“万一,娘娘......”
姬无渊冰冷的视线瞥了过来,凉凉道:“孤看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问题?”
飞羽瘪了瘪嘴,道:“那属下......”
“你去盯着院中其他房中女子,不许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来过。”姬无渊冷声道。
飞羽顿时无语凝噎。
合着,他就不配做
个君子了是吧。
心中忍不住腹诽:白日叫你光明正大的看,不看;非要晚上带迷药来,准备偷偷将人迷晕了去看。
男人心,海底针......
正当二人欲动身之际,江晚棠的小院子里,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那声音痛苦至极,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其间夹杂着瓷盏翻倒的脆响。
紧接着,房中烛火亮了起来。
姬无渊瞬间脸色大变,当即便要冲进去查看。
然,大院中的灯一盏一盏的都开始亮了起来,江晚棠房中的小丫鬟翠儿一边唤着素娘,一边跑出了房间...
飞羽见状,连忙用尽全力拉着姬无渊躲梨花树后。
一面拉着,还一面劝道:“主子,不可啊!”
“现在被发现,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属下调查过,那名唤素娘的娘子就是大夫,还是医馆的掌柜,咱们先忍忍,看看情况。”
姬无渊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只是关心则乱。
听声音,她吐得那样难受。
光是听着,他都觉着心疼。
明明白日里,看起来还是好好的,面色,气色俱佳。
姬无渊紧握着拳头,咬牙克制自己的冲动。
所幸,那位名唤素娘的女子进去之后,江晚棠的呕吐声便渐渐停息了下来。
但人,首到烛火熄灭也再未出来。
经此变故,姬无渊只得作罢,闪身跃出了墙院。
小院的拐角处,姬无渊黑色的衣袂在月色下,泛着凌厉的光芒。
飞羽垂首,跪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