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禁区内。
随着李轻尘的离去,那深邃如渊的洞口也渐渐消散。
偌大的禁区此时空无一人,天地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半响后,博古才轻轻站起身来,看向李轻尘离去的方向轻声道:
“不要为老师难过,他实现了一生的目标,咱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这个道理苏长卿也明白,但依旧心里堵得难受。
此次一别,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就算再见,那时的李轻尘,还是李轻尘吗?
“师兄,生灵被黑暗侵蚀后,没办法在恢复吗?”
苏长卿沉声问道,依旧抱有一丝希望。
“大帝也无法恢复。”
博古摇头叹息道:“黑暗,那是来自域外的力量。”
“一旦生灵被侵染,血脉、根骨、甚至是灵魂都会发生改变。”
“天命的力量,或许可以毁灭黑暗,却无法救赎黑暗。”
苏长卿闻言拳头紧紧握起,目光变得凌厉。
大帝也无法救赎?那天医呢?
若天医也无法医治,那便走到超越天医的位置!
“据传,天医奇卷的另一半,在丹道圣地天丹阁。”
苏长卿望向远方,心中喃语,“不知,完整的天医之道,可有记录治疗黑暗的秘法。”
李轻尘的离去,苏长卿无法阻止。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不久后的将来,把李轻尘拽离黑暗。
“师弟,你是随我去中州,还是回宗门?”
沉默半响后,博古看向苏长卿出声问道。
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终究还要过下去。
如今中州城局势严峻,他不能在外耽误太久的时间。
“先回宗门吧。”
苏长卿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我的修为太弱了,此时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半年后,我会去中州参加文坛盛会,第一,定然会是圣学院!”
苏长卿不知道李轻尘为什么对他抱有那么大的信心,可以解决朝堂一脉。
也不知道中州城到底有什么在等他。
但不管如何,肃清儒道是老师一生心愿。
虽然老师不在了,但做弟子的,依旧会把圣学院守护好!
传承,传的不仅是道和法,还承担的责任与使命。
这一点,苏长卿当仁不让。
“文坛盛会第一...”
博古闻言欲言又止的道:“小师弟,朝堂一脉的儒道天骄很强,你的儒道修为...”
他见识过苏长卿的强悍,可那强的是战力,却不是儒道。
单凭战力,可做不到盛会第一。
换句话说...他对苏长卿的儒道修为,保持怀疑。
“师兄修行的可是仙家四艺?”苏长卿笑问。
“自然。”
博古点了点头,有些自豪的道:“棋界、墨韵,我皆以入道,琴杀意境大成。”
“至于仙篆...此法太难,我此生入门不得。”
博古遗憾的摇了摇头,起步便要意境打底的仙篆,还不能修行过其他书法。
这苛刻的条件,让他无缘仙篆一道。
说起此事,博古好奇的看向苏长卿,“师弟四艺修行如何?”
“老师既以不在,日后你修行上若有不懂的,可随时来问我。”
苏长卿闻言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师兄好意。”
“不过...我已四艺皆入道。”
轰!
博古闻言气息一个不稳,大圣巅峰的修为逸散开来,天地动荡。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苏长卿,“四艺...皆入道?”
“老师的仙家四艺?”
四艺有多难,博古可谓深有体会。
他修行一生时间,也不过才堪堪两艺入道,这已经算是天才了。
可谁知,苏长卿居然四艺全部入道!
他才多大,才修行多久时间啊!
“我曾追随老师三年,那时四艺便入道了。”
苏长卿看向远方,平静道:“师兄放心,文坛盛会的第一,圣学院不会丢的。”
现在的苏长卿,已经渐渐明白,四艺入道究竟是何等层次的存在。
别说是盛会第一,就算是把整个儒道大儒都算上,也没几个人能比的了他。
“小师弟你...你仙篆是如何入门的?”
博古憋了良久,还是忍不住请教道:“仙篆修习,起步便要‘意’字层次,这...要如何去学?”
仙家四艺,博古修行了三门,可唯独这书法不曾习得。
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想不通到底何等人才能学的此法门。
苏长卿闻言有些欲言又止,怕说出实情打击到博古。
可看到对方一脸期待听教的表情,他无奈道:“我的方
法师兄怕是学不会。”
“师弟未免太瞧不起师兄了。”
博古闻言摇头笑道:“老师都曾言,我乃圣儒转世,文学天成。”
“你只管说来,我还不信,这天下间,有我学不会的方法。”
苏长卿张了张嘴,最终摊手道:“其实也不难。”
“一笔形立,二笔技成,三笔意显,仙篆一日便可入门。”
正一脸自信听着的博古,脸上的笑容一僵,人都傻了。
“三...三笔凝意?”
“嗯。”
“你以前...从未学过书法?”
“家居乡野,入道无门,那是第一次接触书法。”
号称圣儒转世、文学天成的博古,慢慢陷入了沉默。
从来都是他打击别人,如今第一次尝试到了被打击的滋味。
一个从未学过书法的人,三笔凝意,这怎么学?
“我说老师走的为何那样安心。”
博古看向苏长卿,忍不住感叹道:“有你在,儒道何愁不兴啊。”
话落,他脸上露出浓郁笑意的道:“小师弟,我送你回宗门。”
“半年后,我在圣学院等你。”
李轻尘的离去,本让博古满心黯然,但苏长卿的出现,却让他又充满了希望。
李轻尘虽走了,但儒仙却有了更强的接班人。
“师兄等我一下。”
苏长卿点了点头,而后向着刚刚黑洞凝聚的地方而去。
在刚刚,黑洞浮现时,命宫内的造化玉石,以及开天斧、混沌珠都产生了剧烈颤动。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传说中的神物,都如此反应。
博古闻言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跟着苏长卿来到这黑暗世界的中心。
随着荒山之主打开域外门户,这世界中心的地面,如被吞噬了一大块,露出了地底核心。
黑色的土壤,黑色的深渊,遍布的黑暗符文汇聚,散发着幽暗光芒。
“在那里!”
苏长卿目光自深渊扫过,最终定睛在那深渊中心,黑暗符文最繁杂的地方。
那里,有一枚手掌大小,不规则的黑色玉石。
那黑玉深邃无光,被无尽符文包裹,似是有生命呼吸一般,上下浮动。
玉石表面覆盖着玄奥繁杂的黑色符文,如流水般流转交错。
“天地孕育而出?”
苏长卿目光一凝,脸上带着诧异。
黑玉上流转的神异符文他并不认识,却感觉十分熟悉。
那和造化玉石上正在孕育的纹路,十分相似!
但不同的是,造化玉石上的符文,是根据苏长卿自身修炼,所凝聚的功法。
而这黑玉...却是吸纳无尽黑暗力量,天地孕育而出!
“师弟,你在看什么?”
这时,一旁博古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苏长卿的沉思。
苏长卿闻言一愣,指着那神异黑玉,“师兄没看到吗?”
“无尽符文交织,天地孕育的黑色玉石?”
“玉石?”
博古顺着苏长卿所指方向看去,却只看到黑暗一片。
别说符文、玉石了,他连丝毫气息都未感觉到。
“师兄...你真看不到?”
苏长卿见状只感觉毛骨悚然,看向那黑玉头皮发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圣巅峰的博古都看不到,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苏长卿心神入体,探查一番后,目光定格在微微颤动的造化玉石上。
如果说,他异于常人的地方,怕是身体内凝结的这四位神物了。
造化玉蝶、开天斧、混沌珠...以及,还未修炼的创世青莲身!
“身怀四种神物,才有看见祂的资格?”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长卿眸光中带着忌惮和好奇。
“师弟,不要冒险!”
博古目光凝重的道:“这黑暗世界内孕育的东西,怕是邪门的很。”
他扫过那空无一片的区域,严肃道:
“这地方左右无人,日后等你修为有成,再来探查不迟。”
苏长卿闻言点了点头。
域外的黑暗,就连大帝都忌讳莫深,他现在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想到这,苏长卿转身,便要先和博古回小仙宗。
可倏然...
呜呜呜!
天地间狂风大盛,深邃的黑雾聚为滔天龙卷,竖立在这黑暗世界的中心。
无尽的黑暗弥漫,那黑色玉石如狰狞的太古巨兽,吞噬着这天地内所有的负面气息。
不过短短片刻,那黑色玉石好似彻底孕育完成,黑暗之芒大盛。
嗤!
那黑色玉石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如一抹黑色流光,径直射入苏长卿的眉心。
“长卿师弟!”
博古面色瞬间大变。
在他的视线中,虽看不到那黑色玉石,也望不见那繁杂符文。
但他能感觉到,刚刚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苏长卿体内。
没有任何迟疑,博古气息爆发,璀璨的浩然正气笼罩苏长卿全身,想要逼出那事物。
“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苏长卿也不禁面色瞬变。
那黑色玉石居然径直闯入了他的命宫,强硬的挤开了造化玉石的中心位置。
并且,那黑色玉石和造化玉石之间,好似天生敌对,两者碰撞刹那,瞬间爆发激烈的交锋。
造化玉石光芒大亮,乳白色充满生之意的占据了命宫一半。
另一方,黑色玉石丝毫不弱,深邃如渊的黑暗,竟能和造化玉石分庭抗礼。
两方你争我夺,偌大的命宫黑白交替,恐怖的气息弥漫。
而最让苏长卿惊骇的是,那黑暗玉石散发的光芒,不仅是影响的命宫内部。
就连他的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随着黑暗光芒的融入,他身躯的一半,甚至是体内天地,都瞬间化为黑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长卿有些乱了手脚,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制约那黑色玉石。
而刚让他想不到的是。
完整的造化玉石,号称天生帝兵的神物,居然敌不过那巴掌大,形还未整的黑玉?
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造化玉石的生之意,被慢慢逼退到角落。
苏长卿体内里里外外,被无尽的黑暗充斥。
而就在他彻底‘黑’化的瞬间...
轰!
一股令天地恐惧颤抖,让博古面露惊骇的毁灭气息,自苏长卿身上滔天而起。
那气息极为纯粹,充满了无情和毁灭之意。
就连那号称不死不灭的黑暗浓雾,在靠近苏长卿周身之时,都瞬间湮灭。
这时,苏长卿的样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一头如墨黑发,自根部涌现点点白色,轻风袭来,墨发飘舞之间,一瞬全白。
无尽玄奥的黑暗符文,缓缓浮现自苏长卿体表之外。
笼罩在黑雾的中苏长卿,容貌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更加立体了一些。
刀削般的下颌棱角,让他书生的温和儒雅一瞬散去,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
倏然,苏长卿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深邃如渊,无情冰冷的眸子。
好似哪怕天崩与前,世间湮灭,都难动摇其心绪。
“域外...邪魔?”
看到样貌大变,邪意凌然的苏长卿,博古眼中充满了惊骇。
苏长卿现在这幅样子,简直比邪魔还要邪魔。
可...用心去感受,却发现那涌动的气息,和邪魔并不相同。
那些邪魔虽然也是周身散发黑暗之意,但那黑暗中涌动的,是无尽的负面气息。
可苏长卿,他周身的黑暗...只有毁灭!
纯粹到令人发的毁灭之意,好似要崩天裂地,杀尽世间一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天地为何会孕育如此恐怖的事物?”
博古心乱如麻,他想帮苏长卿,却无从下手。
苏长卿那冰冷的眸子,他只是看着便感觉心神颤抖。
那是一种...生灵自灵魂深处涌现的恐惧。
“令我厌恶的气息。”
倏然,苏长卿冰冷的眸子看向博古,呢喃自语,“毁灭吧...”
他轻轻伸出手指,无比纯粹的黑暗,带着滔天的毁灭之意,自虚空缓缓凝刻。
“昂!”
鱼跃游龙,充满暴虐的龙吟声自天地炸响。
“鱼龙舞...”
博古面露难以置信。
那跃于天际的龙影他认得,正是仙家四艺中的鱼龙舞。
可此时的仙篆...却充满了毁灭气息。
那本应浩然金光的巨龙,此时...散发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