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赵高自己这边都是愣住。
没想到这绕了一圈,反倒是自己成了恶人。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
赵高却没有生气。
心中反而因此对于面前胡亥又多了几分欣赏。
觉得他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妙到毫巅。
这一番连消带打下来。
简直可以说是一石数鸟。
可不只是告了夏玄这边的黑状,同时还给自己立了个体恤士兵的人设。
当然了。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
胡亥算是将自己又给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甚至为接下来,如果夏玄真的侥幸从长平秘境之中幸存,回归之后的对簿公堂,提前打好了预防针。
想象一下。
一方回来之后,怒气冲冲,恨不得生啖其肉。
另外一方,则是从头到尾都在理解对方,觉得对方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帮着对方找补。
这站在第三方的视角去看。
只怕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后者,才更有说服力。
什么叫以退为进,这才是真正的以退为进。
设身处地,哪怕是赵高自己,也绝对无法想到,比这更加完美的解决办法了。
看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胡亥公子也是终于成长了啊。
一念及此。
赵高心中也是忍不住感慨出声。
再看面前这朝着自己行礼的胡亥,是真恨不得直接给其鼓掌叫好才好。
当然,心中虽然这么想。
面上却不能表示太多。
再抬头,反倒是在那露出了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
“是奴才失言了。”
“奴才不懂兵事,信口胡言,还请陛下恕罪!请诸位将军恕罪!”
这话说完。
赵高直接俯身作揖,腰都弯成了90度。
嬴政见此,挥了挥手道。
“行了,今次本来就是畅所欲言,大家聚在一起讨论,若是因为你说了两句,就要治罪,那刚赞同你所说的,岂不是人人都有罪了?”
“不过你今次所说倒也不能算错,你所主管的中车府,平日里所接触的事物,终究还是和战场距离太远。
这次就算了。不过后续关于兵事方面,你还是尽量少参与讨论吧。”
不过今次虽然没有治罪赵高。
却是将他彻底从后续的军事讨论之中,给踢了出去。
听到这个。
赵高心中说不失落,那才是假。
不过他也知道,这其实已经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今次再次作揖行礼之后,是什么话都没说。
就这么毕恭毕敬的退出了中军大帐。
而也是随着他这边迈步走出。
嬴政跟着便又就在那拍板,给这事儿再次板上钉钉,给出了最后的判断。
觉得现在说再多也是白搭。
一切还是要等到夏玄真正从长平秘境离开之后,再行决定。
这话说完,挥了挥手。
本打算将今日的交谈就此结束。
却没想,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的李信,倒是忽然开口,又接过了话茬,在那提醒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明确表示,以夏玄今次手中所掌握的兵马。
不只有极大概率兵败李左车。
更有很大的概率,还没有催动令牌离开,就被李左车直接在秘境之中斩杀。
他觉得,今次应对这两种可能,都要做好长远的准备。
尤其是后者。
他们应该尽快为此准备好预备方案。
李信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
其实今次这话的重点,也不是夏玄,而是那长平秘境的传承。
希望和众人一起讨论,若是此地传承落入了赵人手中,究竟该如何处理才最为妥当。
但却不想,今次听到这话,主位之上,不管是王翦还是嬴政,第一反应都没有想到此事。
尤其是嬴政,回神之后。
更是神色大变,第一时间张口就朝着李信这边怒斥起来。
“李信,你给老夫闭嘴,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叫夏玄这边有个三长两短……你说的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懂不懂?!”
一边说着,更是一边朝着李信的方向眨眼,开始了为他疯狂找补起来。
但他这想法虽然好。
今次却属于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李信性格本就耿直。
再加上今次先入为主的印象。
眼下再看王翦如此。竟是瞬间就曲解了王翦的用意。
“怎么就不可能发生了?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小,但既然上了战场,谁又能保证这种可能性,就完全不存在了呢,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大家都是军人,王老将军,我知道,这结果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你也该为此做好相应的准备才是。”
李信话到最后,表情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而他这边是痛心疾首了。
看他这表情。
王翦则是彻底麻了。
……
老夫怎么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老夫的亲孙子都还在长平秘境,还在夏玄的身边好么。
关键是王离和夏玄的死亡,那能是一回事儿么。
那可不只是我的孙女婿,还是阿房女的孩子啊。
……
听李信这么说,不夸张,心中当真是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但偏偏心中无语归无语。
口头上,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夏玄的身份,到现在都还是个秘密。
犹犹豫豫,正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的嬴政终于开口,接过了话茬。
“够了!都给朕住口!”
“李信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都说谋定而后动,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哪怕可能性再低,都要讨论出相对应的应对之法才是。”
“既然这样,咱们就好好再讨论一下,若是夏玄真的如刚刚李信所说那样,不幸身陨,我军该如何行事吧。”
“陛下英明!陛……”
听他嬴政都开口,赞同起了他的说法,李信自然也是神色一喜。
今次躬身下拜,正要开口,补充再说什么。
却不想,今次甚至都没等他这边把场面话说完。
嬴政已经来到了沙盘前。
直接伸手,点在了赵国都城邯郸上。
在那杀气腾腾道。
“若是经此一战,夏玄当真不幸殒命于长平秘境之中。一个月!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月内,朕要看到李牧的项上人头,他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半年之内,朕要看到我秦军攻破邯郸,拿下赵王!为我军一雪前耻!”
嬴政表情严肃。
话里话外,容不得半分拒绝。
看他这样。
李信自然是懵逼了。
“啊?”
“灭国之战?!”
也是到了这时候,他这才反应过来,今次嬴政的状态有些不对。
就算夏玄是得到了武安君传承的人,是后天武神躯。
但也没道理今次表现的比军神王翦还要激动吧。
这到底是谁的孙女婿??
李信一头雾水,但今次也没等他再往后细想。
嬴政已经转头,一脸严肃朝着他又问起来。
“怎么,李爱卿,朕这话有什么问题么。”
看着嬴政那如同刀子一样的眼神。
李信莫名感觉亚历山大。
斟酌好一番,这才开口回道。
“问题是没什么。就是陛下……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要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咱们今次确实是要灭国不假,但很多事,都要伺机而动。
谁都想越快越好,但一味图快,很多时候,结果未必就会如你所愿,反而有极大的可能适得其反……”
他这话同样也是发自肺腑。
但嬴政却不再听。
甚至不等他说完,挥手就已经将其打断。
任谁都能看出,此刻的嬴政处在了气头上。
一场议会至此,不欢而散。
离开之时,可不只是嬴政等人忧心忡忡。
便是胡亥,也是一样。
甚至回营帐之后。
再看着偷偷过来朝着自己恭喜的赵高。
眼神之中都没有半点喜色。
“恭喜胡亥公子了,公子刚刚的反应真可以说是……”
今次甚至都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挥手,将其给直接打断了。
“别说了,亚父,我想静静……”
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书案之后。
开始了自顾自的为自己斟酒起来。
烈酒入喉,胸腹之中立马都有火灼一样的热浪袭来。
但今次虽有热浪袭来,胡亥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若是我也死亡,今次父皇,是否会如同今日一般愤怒,甚至到了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一个疑惑更是如同梦魇一样。
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没有散开。
而在他疑惑的时候。
秦军的兵马,则是都跟着行动了起来。
随着消息的不断传开。
不管他们是否相信,今次夏玄等人能够活着回来,众人今次表情都是严肃到了极点。
忧虑和肃杀的氛围,在无形之中,就已经笼罩了整个秦军。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从不相通。
天下也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随着胡亥兵败,被提前踢出长平秘境的消息传开。
赵军这边的反应自然是截然相反。
今次众人都可以说是一片欢腾。
梁五也不例外。
收到这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将其给转达给了李牧。
本以为李牧听完之后,也会和他一样,露出幸福和喜悦的表情。
却不想,对方端坐于书案之后,只是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别说开心了,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老爷早就知道这消息了?”
看他反应如此平淡,梁五也是意外,忍不住开口,补充又问道。
“没有,老夫也是刚知道。”李牧回话。
而听他这么说,梁五则是越发狐疑起来,赶忙补充又问道,
“刚刚知道?那老爷为何面上看不到半点喜色。将军总不会觉得李左车这边,还不是个小小夏玄的对手吧?”
李牧想了想,回道,“论个人战力,论手下兵马,左车都远远超过了夏玄那个小子。今次只要双方用兵水平差距不是太大,不出意外,必然会是左车获胜的。”
“那不就结了?”
“那将军为何还是愁眉不展?这是在担心什么?”
梁五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转头再看,发现李牧从头到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自然费解。
忍不住开口,又问道,
“难道长平秘境的传承落入我们手上,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么。”
“老五,你误会了,若这传承真的落在了我们手中,自然值得庆祝。我今次思考的不是这事儿。而是这胡亥和夏玄的关系……”
“还记得老夫之前和你说的么。”
“你看这胡亥回去之后的一言一行,你现在还觉得,胡亥这边如此针对他,真就单纯只是因为对方夺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这……确实不太像。若只是夺妻之恨,也不至于斗到这么惨烈的地步。”
“会不会是这夏玄,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着王家众人,投奔公子扶苏所导致的?”
“毕竟夏玄现在背后站着的势力,也是足以左右朝局,真正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
“若是他真的要带着王家投奔公子扶苏,对于公子胡亥来说,确实也是不可承受的重击。”
梁五说出了他自己心中的揣测。
但今次听他说完。
对面李牧却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
“李牧大人,我说的……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有,但总是感觉有些牵强,且不说,夏玄是否真的有这么高的威信,能一个人代表整个王家做出决策,投奔公子扶苏。”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面对这种决策,就真的要赶尽杀绝,这么绝情才行么?”
“还有秦王嬴政今次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他的子嗣胡亥明明就已经安然离开了长平秘境,安然无恙回到了营帐之中。为何今日他还要摆出一副和我们决一死战的搏命姿态?不合理,这真的是太不合理了。”
“这个……”
梁五听了,也是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了。
好在李牧这边也没有过分难为他。
话说到这儿,也就点到为止。
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转头朝他又问起来。
“我之前让你调查的,这个小子的资料,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梁五看李牧不再继续追问,自己终于不用烧脑后。
心中也是长出了口浊气。
而后躬身,立马在那补充解释起来。
“能收集的,都收集过来了。”
“因为对方眼下的身份缘故,很多消息,都被大秦方面进行了封锁,可能不太完整。”
李牧自然不会以因为这个事儿,就怪罪梁五,摆了摆手,只是吩咐道,
“没事,这就够了。你将卷宗都给运来,就行了。”
“另外,让司马尚准备一批精兵,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