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偃怒不可遏。
不过今次这话说完。
还没等郭开这边回话。
正好走到大殿之外的春平君听到这话可是激动了。
也不等赵王偃通传。
竟是就直接冲到了场中，在那拱手，是一脸郑重的劝说起来。
“大王，行事怎可如此冲动？！”
“怎么能因为流言蜚语，和外人的一面之词，就对李牧李将军，下达如此命令？”
“陛下如此做，这和当年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又有何异？”
“这不是在主动弃我赵国的江山于不顾么？”
“还请陛下三思啊！”
不过说是劝说，言辞却是犀利到了极点。
说是句句带刺，也不为过。
赵偃平日里和这春平君本来就不互相待见。
今次听他如此说话。
心中自然更是不悦。
立马皱眉在那就是冷哼道。
“什么意思，按照你春平君的说法，寡人还动不得李牧了？”
“稍微动一下，就要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了是吧。”
“真有意思，那寡人倒是也想问问了，今日到底是本座是君王，还是他李牧是我赵国的王？”
“下官绝无此意。”
“下官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受到奸人的蛊惑。”
“奸人蛊惑？”
“这消息，可都是郭开等人，帮着寡人从民间收集而来，每一条可信度都极高。”
“哪里来的奸人蛊惑？”
赵偃表情古怪。
这一次，等他说完。
从刚才一直沉默的郭开，这才终于开口，接过了话茬。
言语悠悠，在那是提醒又道。
“春平君的意思，究竟是说，我等受到了奸人蒙逼，还是说，我们就是你口中，那要为祸赵国的奸贼？”
“哼，这话怎么理解，就看郭丞相自己了。”
“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眼下这正是李牧将军，率领大军高歌猛进，攻城拔寨的关键时候。”
“眼看着当年长平之战的耻辱，就将被彻底雪清。”
“你在这节骨眼上，送来这种消息，若不是意图离间陛下和李牧将军之间的关系，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是真没想到，郭开，你竟然是这种人。”
“就是单纯因为政见不和，你竟然能将整个赵国的利益，都给当成筹码，直接让渡出去？”
春平君越说越急。
说话时，声音就像连珠炮一样，朝着李牧这边是不住的责问起来。
“行了，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就不用说了。”
“郭开是不是忠臣，寡人自己自然会做出决断，还不需要你春平君来代替寡人给出评判。”
“你要指责别人，可以啊，最起码得拿出证据来吧。什么证据都没有，口空白牙，你觉得朕能相信你么。再说了，谁又告诉你，今次郭开来此，就是来煽风点火的。”
“人家可比你想的胸怀要大多了！”
赵偃冷哼，话到最后一个摆手。
言语之中，满是不屑。
而他这边是不屑了。
对面原本愤怒的春平君，听到这话则是直接呆住。
再转头，更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身后郭开，又问起来。
“胸怀……比我想的大多了？”
“什么意思。”
“郭开你这家伙，今次难道是来为李牧将军求情的不成？”
而看他这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郭开心中则是不屑到了极点。
只觉得今次这春平君，在政治手腕方面，属实是太过于单纯了些。
往日里，也就靠着背后有李牧这样一尊大佛撑着。
这才能在朝堂之中，一直屹立不倒。
不然就他这政治水平和，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只是可惜了，这一次，李牧是自身难保，更加保不住你了。’
郭开想着，心中不免又是几声冷笑。
不过这心中虽然冷笑。
再抬头，今次面上表情却是正直坚毅到了极点。
再开口，也没有无视之前春平君所说，两人之间曾有嫌隙的事实。
反而是对于此事大大方方选择了承认。
更主动承认了，自己对于李牧这边一些具体的治国方针，持有保留意见。
不过他今次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认错，而都是欲扬先抑而已。
跟着再开口，便就立马又是话锋一转。
说出了自己对于李牧的看法。
明确表示，自己和他虽然确实有些争执，但那都是路线之争。
本意都是在为赵国好之类云云。
什么叫大奸似忠。
这就是真正的大奸
似忠！
一番话说完。
别说赵偃了，便是春平君自己听了，神色都不免多了几分恍惚。
只觉得自己之前是误会了郭开才对。
起码单从这番话来看。
李牧这家伙，还真的是比忠臣表现的还像个忠臣了。
当然了。
这种恍惚和迷茫，也没持续太久。
跟着就见面前郭开开口，是继续往后补充起来。
虽然眼下说话，逐字逐句，细细分析，其实都是在替李牧将军求情。
但那话里话外，怎么都带着几分含沙射影的意味。
甚至都开始劝说起了赵偃这边大度。
希望他对李牧之前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轻松揭过。
甚至主动鼓励起了赵偃，接下来面对李牧将军的时候直接放权。
这番话，别说对于赵偃这样小肚鸡肠的君王了。
对于所有君王，基本都是在雷区跳舞。
听他说完，赵偃果然上套。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暴怒，甚至主动提出要加重刑罚。
甚至抱着今次长平之战，就算彻底输掉，也要将李牧直接征调回来的决心。
毕竟在赵王的角度来看，长平之战输掉，也无非是多丢了几座城池而已，后续他大可以再和秦国这边和谈，甚至联合其他诸国，共同抵御秦国。
局面确实会非常的危险和艰难不假，但这一切终究还有回旋余地，但若是李牧这边心中真起了不臣之心，那对于他的危害程度可比秦王这边要来的更加剧烈，
毕竟这李牧可不仅仅是天人境的强者。
论起行军打仗乃至于眼下在民间的威望，都已经全部超越了他这个赵王。
原来他还不觉得，也是眼下经过流言蜚语这么一点拨，他才明白了自己手下这位赵军将领，究竟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陡然多出这样一个所谓的皇位劲敌。
他心中自然是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想到这，赵偃面上也是多了几分焦急，
而眼下为此感到焦急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看他这副模样，春平君同样也是急了。
上去立马又是一个躬身，补充起来。
“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一点获胜的希望，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我们赵国重蹈覆辙么，陛下？”
说话之时，额头上都有大汗涌出，
正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身旁刚刚还被他构陷的郭开，倒是站了出来。
不过今次却没有表示拒绝，反倒在那一脸认真的附和出声说。
“陛下，微臣也赞同春平君这边的提议！”
“眼下这节骨眼上，无论如何都不能临阵换将，这么做风险太大。”
“郭开？”
看郭开忽然站出来说这话。
春平君也是满脸激动。
还真以为面前这家伙已经迷途知返。
却不想，下一瞬。
身旁郭开倒是立马又是话锋一转道。
“不过……军职可以保留，这于情于理，李牧将军都该回归邯郸一趟，倒是真的。”
“郭开！”
“你说什么呢，你……”
刚还激动的春平君见此，再次急了。
但他急了，郭开却是丝毫不急。
跟着开口，反倒是摆出了一副为国为民的悲愤表情。在那主动朝着春平君还有赵王，在这分析起了其中利弊。
觉得，就算他们相信李牧将军，没有做出这种奸诈之事。
单单凭借于此，也是绝难服众的。
必须要将这事儿解释清楚，才能真正让朝中文武百官，以及军营之中的所有将士安心。
而且眼下属于秦军的前方据点已经彻底被拔除。
短时间内，秦军元气大伤，是绝对无法再发起第二轮的大战的。
在这种情况下。
让李牧回来，暂时汇报一下相关工作，其实问题也不大，不会影响什么。
听他这话说完。
春平君，眉头立马皱紧起来。
本能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还没等他再往后细想。
刚还愤怒和纠结的赵偃，眼睛却是立马亮了。
在那连连拍手，振奋叫好起来。
“好！”
“还是郭爱卿老成持重，给的都是谋国之见！不像某人，从头到尾只会大呼小叫。具体的解决办法，却是一个都拿不出来。”
“春平君，你对于今次郭开的献策，如何看？”
话到最后，甚至还主动开口，朝着春平君这边询问起来。
春平君听了，一个躬身。
面上表情也是纠结的很。
“回陛下的话，微臣也觉得郭相今日这计策有些可取之处。”
“可是吧……”
正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
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
赵偃这边却是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将其给打断了，道。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
“你难不成想要告诉朕，在这种时候，李牧紧急抽调十天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去办吧！去取寡人信印过来，寡人要亲自休书一封，交予李牧！”
“朕在此，可以朝着诸位立誓。”
“李将军不负寡人，寡人必也不负将军！”
最后说完，更是举起双手，在那郑重立誓起来。
“陛下圣明！”
“有陛下这样的贤君在，何愁大秦不灭？何愁我赵国不兴？！”
看他如此，郭开也是一个机灵。
立马开口，在旁边就是疯狂鼓吹起来。之后扭头，便就立马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印和帛书拿来。
虽然看着赵偃在帛书上盖章的时候。
心中激动的砰砰乱跳。
面上表情倒依旧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
只等离开皇宫。
回到马车上，一人独处时。
他才终于按耐不住。
在车厢里流露出了畅快笑容。
心知这一次，不管李牧再怎么本事通天，被剥层皮是必然的。
“活该啊，李牧……让你忠君爱国，遇阻代庖去办事。这就是你逾越规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郭开越想越是开心。
再下马车，甚至都一个没控制住，在那哼起了小曲儿。
不过这开心还没多长时间呢。
才刚迈入府衙没多久的功夫。
就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坐在自家大厅之中，正在自顾自的品着茶。
看到来人的瞬间。
刚还洋洋得意的郭开，面色也是瞬间惨白一片。
只因为今次来此的，也不是旁人。
正是之前秦国方面，一直暗中负责和他接触的姚贾！
“你怎么能到这儿来？”
“你疯了吗，姚贾。”
正因如此，看到姚贾的瞬间。
郭开也是立马慌了神。
立马上前，就将其给拉到了书房内屋。
一边警惕打量着四周。
一边朝着姚贾这边训斥起来。
“你可知道，以你的身份，若是让外人看到了，你出现在我府邸之中。”
“那我等之前所有的布置，立马就是功亏一篑？”
“不，不只是如此。”
“老夫也将因此彻底身败名裂，一落千丈才是！”
看他这小心谨慎的模样。
姚贾则是感觉一阵好笑。
跟着开口，更是主动朝着对面郭开，在那认真安抚起来。
“放心吧，郭相，老夫今日既然敢到你府上来见你，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这一次，我的行踪全程保密，没有任何一人知晓。”
看他如此信誓旦旦。
郭开也是错愕。
不免上前，又问起来。
“全程保密？你确定？”
“当然确定。”
姚贾点头，自信道。
“秦国的强大不止是军事的，郭宰相还是了解太少了。”
“郭相若是不相信，不妨老夫这就和你复述一遍，不久前，你们在宫廷之中交谈的内容，还有那赵偃、春平君的反应？”
“你们秦人连这个都知道？你们竟然在赵王王宫都有眼线？”
郭开大骇。
不过跟着想到什么，面上却又多了几分茫然，继续追问道，“既然都知道了，那还过来寻找老夫做什么。”
而听他问话，姚贾却不答复，只是笑盈盈反问道，
“敢问郭宰相，接下来当如何处置李牧？总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高高举起，又轻松放下吧？”
郭开一愣。
旋即想到什么。
脸色直接惨白，再无半点血色。
“什么意思，你们不会想让李牧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