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听了叶满枝的办法, 甄主任并没露出太多惊喜神色。
“叶厂长,商业部门给糖果划分一类和二类产品,是为了照顾不同的消费需求, 老百姓买二类糖就是图个便宜。散装的杂瓣糖、牛皮糖,便宜又好吃, 一块糖能让孩子吃半天。”
“而你刚才说的, 瓜子、花生、核桃这类坚果, 虽然压秤, 但是成本太高了,做成散装糖以后, 定价跟一类糖差不多, 甚至比一类糖还贵。”
甄主任苦笑道:“叶厂长, 咱们车间里有工人提过这个法子, 但是开会讨论了几次以后,我们觉得行不通。一是因为价格贵, 散装比带包装的还贵, 不受市场欢迎的话, 产品很容易积压。二是因为糖果需要切割, 坚果有了切面以后很容易变质, 没有包装的坚果糖不方便保存, 等到新年销售的时候, 可能已经有哈喇味了。”
他们之前生产过散装花生糖, 放上一两个月就变质了,通不过质检, 根本无法上市。
见他们是用心想过办法的,叶满枝神色稍缓,但还是语气严肃地问:“担心二类糖价格贵、易变质, 那咱们就生产一类糖,给糖果加个包装不难吧?”
甄主任无奈道:“生产一类糖当然不难,但一类糖各有各的包装,生产新产品的话,咱们需要跟上面申请新包装纸。产品包装也是统一调配的,印刷厂有自己的生产计划,未必能给咱们加印新包装纸。退一万步讲,即使印刷厂能给咱们提供新包装,这种糖也通不过质检,无法上市。”
不等叶满枝询问,他就接着解释说:“这类坚果糖的保质期短,更适合有密封包装,或是现做现吃的。叶厂长,你每周都来劳动,车间的生产条件你是清楚的,咱们给糖果包装全靠工人手工,糖纸并不是密封的,坚果切面仍可能与空气接触,保质期延长不了多久。”
这年头的糖果包装很少有密封的。
一些大型糖果厂用上了包装机,那也不过是提高了生产效率而已,包装效果与人工的一样。
上海冠生园算是国营大厂了吧?
牌子够响了吧?
他们厂那个大白兔奶糖的包装纸也是扭起来的。
甄主任这会儿已经品出味儿来了,自己在调剂白糖这件事上,忽视了叶厂长的作用。
甚至很可能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将这位副厂长得罪了。
但是叶厂长提出的这个办法,他们车间里早就想过了,就是因为很多办法行不通,才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放到白糖上。
与其浪费功夫到处采购坚果、设计新包装、联系印刷厂,还不如直接调配白糖。
叶满枝盯着他瞅了一阵,在对方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时候,问了一个与他们的谈话内容不相关的问题。
“甄主任,你知道牛厂长为什么能将生产月饼的白糖拿去生产汽水吗?”
甄主任:“……”
这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牛恩久是厂长,厂里从上到下全听他的,他想调配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见他不答话,叶满枝又接着问:“牛厂长不但能把月饼的原料调给汽水,还能将咱们糖果车间的白糖批给月饼。甄主任,你想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
甄主任咋可能没想过!
还是那句话,人家是厂长!
牛厂长为了生产汽水,搞国庆献礼,调走了他们的白糖,导致糖果车间陷入停工危机。
到时候整个车间的奖金都可能打水漂。
作为被牺牲的那一方,甄主任心里能没有怨言吗?
可是,有怨言也得忍着,现在最要紧的是不影响生产任务。
厂里由牛厂长说了算,人脉关系也广,调配白糖的事还得落到牛厂长身上。
叶满枝心里还有气,像电影里的反派似的挑拨离间,暗戳戳地给老牛上了一次眼药,这才心平气和地说:“其他原因咱们就不提了,只说说最直观的原因,厂长为什么能任意调配各车间的原料。”
“因为咱们向上申请全年的生产原料时,是根据每个车间的生产任务,做出的全厂计划。这些原料是划拨给第一食品厂的,而不是指定给某个车间的。原料进厂以后,再按照各车间的计划进行内部分配。”
甄主任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这就是为啥没人能阻止牛厂长随意调配原料,一句“全厂一盘棋,以大局为重”,就能将他们打发了。
“牛厂长要是想从糕点厂或糖果厂借用白糖,那是肯定要吃闭门羹的,大家都有生产计划,人家凭啥把原料借给咱们?可是糕点车间和糖果车间的原料,却可以随意调配。那是因为大家是车间与车间的关系,都是一家人,在紧要关头,进行一下内部调配是行得通的。”
甄主任还以为她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不让他对厂领导的决定心存怨念。
谁知不等他点头,又听叶满枝说:“其他人可以从糖果车间调配白糖,那糖果车间当然也可以从其他车间调配物资和设备。糖果车间里没有包装封口机,不代表其他车间也没有吧?”
甄主任回忆了一下,“饼干车间应该是有封口机的,除了散装饼干,他们也生产带包装的饼干。”
“嗯,饼干车间的生产任务每天只有一班,下班以后,封口机就闲置了。”叶满枝问,“咱们能不能借用他们的封口机,生产带包装的坚果糖?”
隔了几秒,甄主任一拍手说:“要是能借用饼干的封口机,那可就太好了!”
他心里快速思索着跟饼干车间借用机器的说辞。
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饼干生产,他们可以使用与饼干包装一样规格的包装袋,这样就不用调整封口机的参数了,两个车间能一起用!
到时候每个袋子可以装半斤或一斤的坚果糖,那可比每颗糖都单独包装方便多了!
叶满枝问:“甄主任,有了封口机以后,就可以生产坚果糖了吧?”
“密封包装能延长保质期,确实可以生产这种糖,”甄主任瞅瞅她说,“就是新包装袋可能比较麻烦,不知道印刷厂那边愿不愿意让咱们加塞。”
叶满枝没有半分犹豫地说:“今年是建国15周年,各厂都准备为国庆献礼。生产汽水是献礼,咱们生产糖果也能献礼。到时候就在包装袋上印上‘建国15周年特别供应’的字样。凡是跟国庆献礼有关的工作,各单位都要加紧安排,咱们加塞生产点特别供应的包装袋应该是可行的。”
甄主任当了好几年的车间主任,有自己的处世智慧。
他心知之前的疏忽,已经将这位年轻的副厂长得罪了。
趁着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连忙笑着奉承:“还是领导有办法,困扰我们好长时间的难题,就这样被叶厂长轻松解决了!叶厂长,你这个办法真是解了咱们车间的燃眉之急!”
他这人能屈能伸,不但跟叶厂长说了好话,认了错,还返回糖果车间,向职工们宣布了叶厂长提出的解决办法。
有几个跟叶满枝在同一组包糖纸的女工,率先鼓掌说:“厂里能保证我们继续生产,那可太好了,今年的奖金算是保住了。”
又有人问:“叶厂长,那花生瓜子啥的可不好采购,咱们车间的生产用量不小,能供应得上吗?”
叶满枝笑道:“我已经让供销科联系原料了,现在正是今年新果成熟的季节,只要糖果车间做出计划用量,供销科就可以组织采购。”
闻言,又有更多人拍手鼓掌。
“要是早知能用饼干车间的封口机,咱们早就应该生产坚果糖了。”
叶满枝收起脸上的笑,抬手压了压说:“趁着工间休息,我想跟大家讲两句。从两个车间的职工动手打架开始,一直到今天,这次的白糖危机已经持续半个月了。如果没有白糖补充,又不尽快转产的话,咱们车间在十月末就可能停工。”
“往大了说,这样会影响国家生产任务的完成进度。往小了说,会影响咱们糖果车间评选先进集体、先进个人,甚至还会影响集体奖金的发放。”
职工们连连点头。
集体奖金才是最关键的!
大家还指望这笔奖金过年呢!
“这次的危机可大可小,这段时间让不少同志悬着心。但是,通过这件事情,我希望大家能看到咱们车间里存在的问题。”
“首先,我得批评一下甄主任,作为车间主任,没有守住本车间的原料。厂长的一张条子,就让你们罔顾月度和季度生产计划,将白糖交给其他车间了。而且我是咱们糖果车间的包干副厂长,还是主抓经营的副厂长,原料采购的工作由我分管。遇到这么大的危机,甄主任并没有向我直接汇报,商量解决办法,以至差点让车间停工。我觉得在这一点上,甄主任和陈副主任都是需要反思的。”
叶满枝刚给糖果车间解决了问题,说这样的话底气十足。
车间工人管不到领导层的事,谁也不知道车间主任是如何与厂领导沟通的。
这会儿听说甄主任居然没找叶厂长商量,不由惊讶地看向两个主任,议论声嗡嗡一片。
甄主任也没料到叶满枝会当众批评他,别管他在领导面前啥样,但是在车间里是很有威信的。
被这么多职工看着,让他有点尴尬。
叶满枝没理会车间主任的脸色,接着说:“另外,我还要批评咱们车间的全体职工,大家当家做主的意识太薄弱了。其他车间调用咱们的白糖,明显会影响咱们的生产进度,可是人家来要,大家竟然就给了!”
所有工人们:“……”
这叶厂长的打击面是不是太大了?
有人私下嘀咕:“白糖是领导调走的,跟我们有啥关系?”
叶满枝肃着脸说:“我批评大家,大家心里肯定觉得挺冤枉的,是呀,厂长批了条子,连车间主任都同意给了,那咱们普通工人的阻拦有用吗?我空口白话跟大家说有用,大家肯定不信,咱们今天就做一个实验怎么样?”
职工们全都望向叶厂长。
啥实验?
叶满枝问:“哪位同志愿意去罐头车间跑个腿?”
上次在仓库参与打架的罗强站了出来,“叶厂长,我去吧,有什么事啊?”
叶满枝让甄主任写了一张借用1吨白糖的条子。
同时,她自己也掏出钢笔写了一张。
然后将两张条子一起交给了罗强,让他往罐头车间跑一趟,借用1吨白糖。
罗强去了将近一个钟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工作了。
他走到台案前,对正在包糖纸的叶满枝说:“叶厂长,我先把甄主任的条子给了罐头一车间的陈主任,陈主任说他们的白糖都是按照生产计划安排的,没有多余白糖。我跟他磨了一会儿,他就让我去找保管原料的几个工人商量。”
“那你们商量得咋样啊?”
罗强笑道:“嘿嘿,甄主任的条子不好使,人家不肯借白糖,等我拿出你写的那张条子,人家才转变了口风,问我借了白糖以后,啥时候能还。”
旁边有人问:“罗强,你怎么回的呀?”
“我说一个月之内肯定能还,但那两个保管员不答应,让我找叶厂长写个条子,条子上必须有明确的还白糖日期,还得写上,要是因为出借白糖,影响了生产进度,厂里不追究罐头车间的责任。”
这种条子,领导们通常是不会写的。
谁也不确定上面什么时候能给厂里拨白糖,万一超出期限还没归还白糖,那耽误生产进度就是批条领导的责任。
除非十分有把握,否则没人愿意白纸黑字给人留下这种把柄。
叶满枝手上还唰唰包着糖纸,玩笑似的说:“有可能是我这个副厂长说话不管用,人家罐头车间不给面子。甄主任,上次牛厂长批的条子还在吗?”
甄主任说:“在,我收着呢。”
“那咱借用一下牛厂长的条子,”叶满枝笑着交代道,“罗强,你拿着牛厂长的条子,再往罐头车间跑一趟,知道怎么办吧?”
“知道知道,我攥着条子,只给他们看签名。”
罗强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他这次去的时间不长,半小时就跑了回来。
“叶厂长,我把牛厂长的条子也给他们看了,还是不管用。人家说让牛厂长再写个条子,跟之前要求的一样,要有还白糖的日期,而且还让牛厂长写上,如果耽误了生产进度,不影响罐头车间评先进集体,不影响奖金发放。”
旁听的工人们:“……”
罐头车间的人咋这么硬气?
连牛厂长的条子都不好使?
有人问:“他们是不是看出那条子是假的了?”
“没有,他们连条子都没看,只说让牛厂长再写一张有归还日期和免责的。”罗强挠挠头说,“我跟他们车间的人打听了,他们车间里有‘仓库领料及发料制度’,领料发料都是由每个班次固定的两人负责的,要是原料对不上数,耽误了生产进度,就要追究个人的责任,奖金、评优啥的全都没份。”
其他人嘀咕道:“那谁干这个工作谁倒霉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万一原料对不上数还得被追责。”
罗强呵呵笑道:“我刚才也是这样说的,但他们说,罐头车间对这个岗位和安全岗有额外的补贴,要是一直不出错,年底会从车间的集体奖金里提取一部分,奖励给他们。”
能多得到一份奖金,肯定有人愿意干。
罗强带回来的消息,在车间里又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
其实厂里的各种制度挺多的,那个领料发料制度,他们车间也有。
只不过,并没有将责任明确到个人身上。
就拿这次的白糖危机来说,只要车间主任同意就能将白糖划走。
要是追究责任的话,应该追究到车间主任身上,但甄主任也是见了厂长的条子才放行的。所以,事到如今,工人们想埋怨都不知该埋怨谁。
罗强好奇地打听:“叶厂长,我听说罐头车间是《鞍钢宪法》的试点,他们的这些花样是不是因为搞了那个《鞍钢宪法》啊?”
叶满枝在心里表扬一句“上道”,笑着点点头,高声说:“罐头车间确实是咱们厂《鞍钢宪法》的试点,有些同志可能已经知道《鞍钢宪法》是怎么回事了,两参一改三结合嘛,像我和供销科的同志,每周都来咱们车间劳动一天,就是践行干部参加劳动的要求。同样的,罐头车间的工人严格把控生产原料的进出,也是工人参加管理的结果。”
“这么说吧,除了日常生产,罐头车间的所有工人,都是有责任在身的,每个人都管着车间里的一项工作,大家都是管理者。”
糖果车间里有上百人,对于叶满枝的这番话,很多人只是听个乐子、看个热闹,但有那想的多的人,就觉得罐头车间这种办法也不错。
虽然责任具体到人了,但也因为责任具体到人,降低了集体共同承担责任的风险。
这次的白糖危机,不就差点让所有人一起损失奖金嘛。
叶满枝趁机在糖果车间介绍了鞍钢宪法,但是并没有要求马上推行,只是先在大家心里播下一颗种子。
……
此事过后,叶厂长没有特意宣扬自己给糖果车间出的主意,可是解除了危机的车间工人们,自发帮她宣传了一波。
而且她有两个现成的宣传员——周如意和四哥。
周如意在厂里的亲戚多,回家稍微提一提,就能一传十,十传百。
四哥虽是刚进厂的,但他在社会上闲晃多年,拥有吸引狐朋狗友的体质,进厂没多久,就因为一起抽烟,认识了好几个同样不着调的家属工。
有这两人帮忙宣传,小叶厂长的事迹,以及罐头车间和糖果车间对同一件事的不同反应,很快就成了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工人们才不管什么制度,什么宪法,大家只笑话糖果车间不硬气,一见到厂长的条子就啥原则都没了,差点把自己的奖金也折腾没了。
作为与这件事牵扯最深的两位厂长,叶满枝和牛恩久都没把工人的讨论当回事。
汽水如期投产,牛恩久办成一桩大事,正在兴头上。
而叶满枝也没奢望,因为批条子这点小事就能打破老牛厂长的一言堂。
但老牛这次挖了坑却不管埋,让糖果车间怨声载道,还是有些打击威信的。
*
“我现在只想把《鞍钢宪法》继续深化推行下去,今年能否评个先进个人,就全看罐头车间的成绩了。”
叶满枝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列宁装,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回身问:“你觉得穿这件去参加游行怎么样?”
“换一套浅色的吧。”吴峥嵘瞅一眼,认真给出意见,“你们单位那些男厂长也会穿深色衣服,不是黑色就是深蓝色,你跟他们同色系,显不出你这位女厂长的特殊地位。”
“我才不跟那些男同志穿一样的,我得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叶满枝将衣服放回去,重新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又羡慕地说,“还是军人好啊,所有场合都可以穿军装,多省心!”
今年是建国15周年,全国各地都要组织集会游行欢度国庆。
滨江也要在十月一号当天举行群众游行活动,而且游行还是有主题的——祝贺建国十五年来的伟大成就,欢呼主席思想的伟大胜利。
到时候全市所有单位都要组织人手参与游行,尤其是各大国营工厂,还得派人展示15年来取得的成绩。
滨江第一食品厂作为全市最大的食品厂,肯定是要好好准备的,全厂所有领导都要参与欢庆游行。
叶满枝翻找了半天,没找到满意的,“我明天去问问工会的皮主席和余总工穿什么服装,到时候我们女同志穿一样的!”
“……”
叶厂长试了十多套衣服,连压箱底的旗袍都套到身上臭美了,还抱着琵琶弹了两支小曲儿。
吴峥嵘什么正事也没干成,被小叶厂长的换装硬控了一个小时,结果小叶厂长仍然没能选到合心意的衣服。
“柜子里要是没有合适的,你就买一套新的。布票还有吧?”
这是最佳方案。
叶满枝其实很想假贤惠一下,但她实在没憋住,在吴博士的脑门上吧唧一口。
“我还有一块新料子没用呢,等我找时间自己做一件新衣裳!”
她回身去找那块压箱底的料子时,吴玉琢小同志风一样跑进家门,直接回了自己房间,不知从屋里拿了什么,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叶满枝将闺女喊回来,“吴会计回来啦,吴会计你干活累不累啊?先喝口水吧?”
吴玉琢刚从地里劳动回来,脸颊被蚊子叮出两个大包,跟抹了红脸蛋似的。
她拍拍自己身前的军用水壶说:“我带的水还没喝完呢,妈妈,我有急事先走啦!”
吴峥嵘伸出一条长腿将小崽拦下来,冲她手里的东西扬了扬下巴,“你拿存折干什么?”
吴会计很有责任感地说:“团长让我去银行取钱,买彩纸做小彩旗!”
一想到五岁的吴会计要去银行取钱,叶满枝就想笑。
她努力绷住表情,一本正经地问:“吴会计,你们买彩旗干嘛?”
“当然是有用呀!”吴玉琢很骄傲地宣布,“我们儿童团要去参加国庆节游行啦!”
闻言,夫妻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不约而同看向身高还不到亲爹大腿根的吴会计。
就吴会计这样的,走在游行队伍里,只能看看前面人的屁股了。
鹿子草 作品
165 第 16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