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草 作品

174 第 174 章

    第174章


    吴玉琢参加的团拜会, 是青年街公社的春节团拜会。


    所谓团拜,就是团体拜年。


    在主席同志的倡导下,很多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都会在春节组织团拜会。


    大家齐聚一堂, 相互拜个年,喝杯清茶, 吃点花生瓜子, 能省去串门拜年的麻烦。


    儿童团成员的年纪不大, 但他们是由公社党组织领导的, 团拜会也可以有这群小孩的份。


    所以,听说团拜会上有水果和糖果以后, 团长、副团长就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去团拜会上蹭吃蹭喝了。


    至于吴玉琢所说的见到了市长爷爷, 那纯属巧合。


    市领导要在春节期间选择基层单位进行慰问, 青年街公社就是被领导选中的单位之一。


    公社为此组织了团拜会, 还准备了花生、瓜子、水果、糖果,甚至还让人表演了节目。


    “宝宝, 你们跟市长爷爷说话了吗?”叶满枝挺好奇他们那个团拜会的。


    “说了呀。”吴玉琢穿着线衣, 坐在爸妈的被窝里, 兴奋地描述当时的场景, “团长剥了一个橘子, 给大家每人分一瓣, 我多拿了一瓣就问旁边的爷爷吃不吃。”


    “那他吃没吃啊?”叶满枝问。


    “吃了呀, 不过橘子有点酸, 他吃了橘子就走了。等他走了以后,我们才知道他是市长爷爷。”吴玉琢遗憾道, “他走得可早啦,后面的表演都没看呢!”


    听到这里,吴峥嵘放下报纸, 帮她总结了一下,“领导来慰问的时候,这群小孩只顾着吃吃喝喝。等人家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那是市长。”


    “……”


    吴玉琢想反驳,但事实确实如此。


    她没找到能反驳的话,便报复性地挤在父母中间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又跟太爷太奶、姥姥姥爷说,她在团拜会上见到了市长爷爷!


    而两边的老人知道了,就代表两边的所有亲戚都知道了!


    因此,尽管只有分享了一瓣酸橘子的交情,但是整个春节期间,见过市长的吴玉琢成了全家最拉风的崽。


    公社方书记还提议儿童团写篇小作文,发表到报纸上。


    叶满枝节后上班的时候,小崽们还在放假。


    吴玉琢再次受到团长重用,被团长喊去商量写小作文了。


    ……


    “厂长,”周如意在秘书室里见到叶满枝,便汇报道,“我听门卫老秦说,春节放假这几天,朱厂长每天都来厂里值班了。”


    叶满枝点点头,她是大年初二的班。


    朱可海也在那天来了厂里。


    她当时就猜到,朱厂长可能会天天来值班。


    “厂办那边发会议通知了吗?”


    年后要调整工作分工,叶满枝比较关心这个。


    “发了,十点在小会议室开会。”


    叶满枝在办公室里整理了开年的工作安排,然后留意着时间,在还差一刻钟十点的时候,提前去了会议室。


    她来食品厂以后,一直是提前五六分钟,或踩点开会的,其他副厂长渐渐被她影响,也不再提前一刻钟来会议室了。


    但叶满枝今天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发现另外三个副厂长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了桌子后面。


    看来大家都想把舞台留给朱可海,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分散老牛厂长的注意力。


    朱可海与牛恩久是前后脚进入会议室的。


    老牛厂长先安排了年后的工作,然后便很干脆地说:“朱副厂长来咱们食品厂也有一阵子了,因为过年值班,分管工作暂时耽搁了下来,咱们今天就重新调整一下分工。”


    叶满枝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自己的新工作。


    不料,牛恩久却说:“大家去年的工作都做得不错,与各部门和车间也都磨合得差不多了,厂里还因此得到了好几个奖项。所以,咱们原有的工作就不调整了。”


    副厂长们:“……”


    那让朱可海干什么?


    牛恩久又说:“厂里的宣传和后勤工作,一直没有副厂长来分管,可海同志来了以后,可以把这一块儿的担子挑起来。”


    朱可海没什么异议,笑着答应了。


    在座的其他人却都在心里揣摩老牛这番安排的用意。


    朱可海是后来的,按理说应该像去年上任的叶满枝一样,担任厂党委委员、副厂长。


    但朱可海一来就是党委副书记、副厂长,显然是冲着党委工作而来的。


    再往深了想的话,朱可海很可能是上级安排来接替老牛的。


    牛恩久要是不让他插手党委的工作,就有跟上级对着干的嫌疑。


    宣传工作一直由党委管着,让朱可海分管宣传工作,既能对上级有个交代,又免于让他插手人事工作了。


    至于后勤……


    包括叶满枝在内的副厂长,同时在心里摇头。


    后勤工作瞧着不难,但目前有个最大的问题是——职工要求分房。


    要想在厂里树立威信,那朱可海得先把家属院给大家建起来。


    叶满枝暗道,老牛厂长这是给了一颗甜枣又不甘心,所以再给他一棒子?


    牛恩久喝了口茶,又慢悠悠地说:“咱们厂有副厂长包干车间的传统,去年厂里增设了汽水车间和糯米纸车间,由于其他副厂长的工作已经饱和了,这两个车间一直由我管着。不过,咱们食品厂去年就与市工业局签了合同,在南边那片空地上建汽水厂,因着天气的原因,工厂还没建成,今年开春以后还要重新动工……”


    “与市工业局的合作非常关键,所以我想让可海同志包干糯米纸车间的同时,帮我跟进一下汽水厂的建设进度。”


    *


    离开会议室后,叶满枝无语地想,这场会议真是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除了看戏,其他副厂长就没别的用处了。


    大家的工作都没变,牛恩久只给朱可海安排了活儿。


    朱可海不是喊口号说,要尽快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嘛,人家老牛思考了一个春节以后,还真的把他安排去搞建设了。


    一个汽水厂,一个家属院,那都得实打实地建设。


    叶满枝拿着笔记本回办公室,换个角度想,朱可海来食品厂上任,对她来说是好事。


    因为推广《鞍钢宪法》,她跟牛恩久面和心不和,前段时间没少被对方针对。


    可是,朱可海一来,牛恩久的注意力立即就被转移了。


    毕竟她只是走群众路线的副厂长,要想当厂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朱可海却是有资格取代老牛的!


    叶满枝在办公室里哼了两句《太阳出来喜洋洋》,又摆弄了一会儿四哥刚送给她的那盆蟹爪兰,然后往午餐肉车间跑了一趟,让关主任准备准备,去上海出差学习。


    关多福搓着手,激动地问:“叶厂长,真让我去上海啊?”


    “那还能有假!”叶满枝笑道,“现在各大厂都流行去上海学习,糕点车间那边要派糕点师傅去上海交流,你也从车间选个技术员,到时候你们一起买车票、一起出发,在路上可以做个伴。”


    王士虎早就准备安排糕点师傅出去学习交流了,叶满枝将罐头车间的人塞进交流队伍,算是蹭了人家的顺风车。


    “我给梅林厂的罗副厂长拍了电报,你们到了上海以后,直接去梅林厂参观学习就行。”叶满枝压低声音说,“一定要找出那每吨400块的差距在哪里!”


    关多福连连点头:“叶厂长,你放心,要是找不到差距,我就不回来了!”


    他们在罐头车间里自查自纠了十来天,一直没找到拉开差距的关键点。


    甚至怀疑叶厂长的情报有误。


    不过,要是能去上海亲自考察,看看人家的生产流程,兴许很快就能找到差距。


    再说,那可是上海呀!


    他以前只在附近省市交流学习过,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他真是想也不敢想。


    一周后,关多福就带着技术员动身前往上海了。


    而叶满枝也趁着牛恩久关注朱可海的空档,与陈谦一起在糖果车间、面包车间和粮食复制品车间推行了《鞍钢宪法》。


    有罐头车间的成功经验在前,制度也是现成的,《鞍钢宪法》的落地效果比两人预期的好很多。


    叶满枝干劲儿十足,感叹春天真是生机勃勃的季节。


    她最近的工作明显顺当很多!


    然而,周四去午餐肉车间劳动的时候,车间副主任却跑来告状说,养猪场不肯按照约定的日期让猪出栏,影响了午餐肉的生产进度。


    不等叶满枝找养猪场的负责人询问情况,戴先花就主动上门了。


    “叶厂长,刘主任肯定跟你告状了吧?”


    叶满枝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手,笑着点头说:“确实告了,所以,你们养殖基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元旦就听你说过,这批猪的体重已经能达到190斤了,过了一个春节,大肥猪应该可以出栏了吧?”


    戴先花说:“厂里给养猪场制定了200斤的出栏标准,但我们这批猪大部分的体重都不到200斤。叶厂长,就算没有刘主任告状这件事,我也想找厂领导反映一下情况了。”


    “怎么了?”


    “咱们厂新来的朱副厂长,一直要求养猪场加强思想政治学习,我按照他的要求组织了学习,他又对效果不满意,让我们每天上交一份学习心得。”戴先花无奈道,“叶厂长,我们那是养猪场,职工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能认字就不错了,有几个能写学习心得的?朱副厂长让大家坚持学习,不会的字就查字典。现在大家都按照他的要求学习,严重耽误日常工作。肥猪不长膘,与喂养不及时有很大关系!”


    养猪场原本只养了70头猪,但是随着罐头车间对猪肉的需求提高,他们又多养了两百多头。


    加上培育的猪崽,总共将近350头猪。


    但养猪场的正式职工只有五人,其他人都是从生产队招来兼职的临时工。


    大家的时间有限,按照朱可海的要求写了学习心得,就没时间干活。


    干了活就没时间学习。


    与干活相比,人家当然愿意写学习心得混日子了!


    叶满枝皱眉问:“朱厂长是什么时候要求你们写学习心得的?”


    “早就要求了。他上任的第二天就来养猪场调研过,当时就要求我们组织学习,春节期间又来了几次,让大家写学习心得,还给职工们讲过一次课。”


    戴先花是养猪场的党支部书记,受食品厂党委领导。


    而朱可海是食品厂党委副书记,算是她的顶头上司。


    加强思想政治学习的要求,她只能表示支持。


    刚开始还行,自打要写学习心得以后,职工们就开始懈怠工作了。


    叶满枝思忖片刻说:“组织学习算是党委的工作,你去跟牛厂长汇报一下,看看他的态度。”


    戴先花依言去找牛恩久汇报了。


    牛厂长的态度很明确,学习是必需的,但生产也不能耽误。


    临时工在养猪场干完活以后,还得回生产队上工,他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应该交还给生产队负责。


    而养猪场要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组织正式职工学习,提高思想政治觉悟。


    也就是说,让五个正式工学习一下就行,其他人该干啥干啥。


    养猪场的大肥猪提前出栏,支持罐头车间的生产。


    叶满枝以为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可是,没几天,职工之间便传出了一个新话题——


    朱可海朱副厂长,来食品厂上班的第一天,就领了厂里的过年福利!


    “朱厂长真领年货了?他脸咋那么大呢?”四哥义愤填膺道,“啥也没干就好意思领厂里的东西?”


    “人家在原单位没领,来食品厂领一份也说得通。”叶满枝瞪他一眼说,“你顾好自己就得了,人家领没领年货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现在可是咱们厂的正式职工!他什么都没贡献,就领厂里的东西,那不就是占我的便宜吗?”


    四哥刚因为当叉车司机有了正式编制,过年前又拿了比老叶那份还丰厚的年货回家,最近对食品厂的归属感噌噌上升。


    以前他只将656厂喊作“咱们厂”,现在食品厂也成“咱们厂”了。


    叶满枝不想对他解释太多,又怕他跟其他人一起嘀咕朱可海,只好小声说:“这件事比较复杂,并没有你听到的那么简单。大家都知道你是我亲哥,要是有人跟你谈论这件事,你别插话……”


    朱可海没与牛恩久汇报,就要求养猪场党支部开展思想政治学习。


    这事肯定会犯老牛的忌讳。


    领年货的事过了一个月才爆出来,兴许就是老牛用来敲打朱可海的。


    大家知道了朱可海的作为以后,再看他要求职工提高思想政治觉悟这件事,难免让人觉得虚伪。


    这是书记与副书记之间的角力,叶满枝可不想掺和进去。


    她去年来厂里上任的时候,其实也做了不少大动作,但她工作方式比较温和,也很尊重牛恩久这个老班长,所以牛恩久并没用什么手段针对她。


    今年新来的朱可海似乎是个刺头,这待遇明显就不一样了。


    不过,朱可海是上级派来的副书记,老牛应该不会做得太过分。


    果然,在流言愈演愈烈的时候,牛恩久站出来说,朱副厂长上任匆忙,没有领原单位的福利,为了照顾班子新成员,他将自己的那份年货给了朱副厂长,并没有额外占用厂里的份额。


    这番解释过后,立即有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部分人觉得牛厂长有人情味、讲原则,另一部分人认为这是牛厂长为了维护朱可海的面子,故意这么说的。


    反正都是夸牛恩久的,职工们对新来的朱副厂长没啥好印象。


    叶满枝觉得这出戏唱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不承想,她去市里开了一个安全生产会议,再次返回厂里时,事情又有了反转!


    “酱菜车间的老徐师傅,还有锅炉房的刘师傅,都替朱副厂长说话了,”周如意汇报道,“据说朱副厂长领了年货以后,就转送给了这两位老师傅。”


    徐师傅有个残疾儿子,还有个瘫痪的老娘。


    而刘师傅自己就身有残疾。


    两家生活都很拮据,全家人指望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是厂里很有名的困难户。


    这两人现身说法,帮朱厂长做证,算是彻底扭转了朱可海在厂里的口碑。


    至于这俩人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替朱副厂长说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叶满枝暗忖,要是没有牛恩久那番解释,有些人肯定会说朱可海拿厂里的东西做人情。


    如今牛恩久出面解释了,那份年货原本是他的,朱可海不是用大家的东西做人情,于是就变成了有情有义。


    叶满枝私下复盘了一下这两人的交锋,感叹着说,精彩啊精彩!


    朱可海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老牛的下马威没给成,反而还被人利用了一把!


    对于老牛和小朱之间的事,几个副厂长都隔岸观火,谁也没掺和。


    在新一周的班子会议上,朱可海又提议说,全市各单位都在学主席著作,市里还选拔了学著作积极分子,所以,食品厂也应该组织职工深入学习,不但要写学习心得,还得选拔积极分子!


    他这个提议,没人能反对,哪怕牛恩久不待见他,也得点头表示支持。


    因此,朱可海又攻下一城,在全厂刮起了一阵学著作的热潮。


    *


    叶满枝站在窗边向外张望,皱眉问:“如意,今天来厂里进货的垛子怎么这么多?”


    过完年以后,糖葫芦的生产又延续了一个月,每天都有不少人骑着三轮车或自行车,来食品厂进货。


    车上插着印有“滨江第一食品厂”字样的垛子。


    周如意说:“我刚才就问过了,听说是车间那边的生产进度太慢,大家拿不到货,都在门口排队呢。”


    叶满枝观望了一阵,眼见三轮车越聚越多,她穿上棉袄说:“走,咱们去车间看看。”


    两人快步赶去了罐头车间,结果刚进门就看见了让她无语的一幕。


    朱可海竟然在车间里给工人们上思想政治课!


    朱副厂长正面临着当初与叶满枝一样的处境——手下无人可用。


    尽管牛恩久同意了他的提议,可是他不主动推动工作的话,朱可海这个刚上任的外来户根本使唤不动厂里那些小领导。


    所以,朱可海就想了一个土办法,亲自给工人们上课!


    听了他的课以后,职工还得写学习心得。


    目前他已经在好几个车间,开展过宣传教育工作了。


    叶满枝前两天就听王士虎抱怨过,新来的这个厂长瞎胡闹,在上班时间跑去车间给工人上课,耽误生产进度。


    但是提高思想政治觉悟又是正事,谁也不敢出面阻挠他。


    王士虎嘟囔几句也就算了。


    没想到,这个朱可海竟然这么快就转移到罐头车间来了!


    “刘师傅!”叶满枝提高音量说,“外面等着拿货的三轮车都排成长龙了,咱们今天的糖葫芦什么时候能做好出货?”


    刘师傅是糖葫芦组的组长,闻言就为难地看看朱可海,嗫嚅道:“叶厂长,那什么,朱厂长正给大家上课呢,我们糖葫芦组暂时走不开。”


    他也不想坐在这搞什么思想政治学习,可是副厂长要求大家听他讲课,谁敢不听啊?


    叶满枝看向朱可海,好声好气地商量:“朱厂长,外面那么多人等着拿货呢,学习的事能不能往后推一推,先让糖葫芦组的工人回去生产?”


    “叶厂长,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现在正是大家学习劲头最足的时候,要是中途打断……”


    叶满枝直接打断说:“朱厂长,主席同志也说过,五年看三年,三年看头年,头年看今春。现在正是一年的生产旺季,咱们既要督促大家提高思想政治觉悟,又不能耽误生产进度,必须按照主席同志的教导,合理安排时间。”


    对于这种动不动就喊口号的人,叶满枝有自己的应对办法。


    “咱们让大家提高思想政治觉悟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吗?”她往车间外面指了指,“外面有那么多群众站在寒风里,从早上等到中午,只是为了领走今天的糖葫芦。咱们坐在温暖的车间里上课,却让那么多群众在外面挨冻,朱厂长,你不觉得这是本末倒置吗?”


    朱可海:“……”


    他给不少车间上过课,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跟他唱反调的。


    叶满枝缓和了神色说:“朱厂长,你亲自来给大家上思想政治课,我肯定举双手支持。但是咱们上课的时间能不能调整一下?罐头车间接到了大量的出口订单,承担着为国家出口创汇的重要任务,生产计划是不能被打断的。如果能将上课时间改在下班以后,那我愿意跟你一起为大家上课!”


    朱可海往听课的人群里望一眼说:“我听说冬天是罐头生产淡季,很多工人都停工了,所以才来车间讲课的。”


    叶满枝笑着点头,“那挺好的,我全力支持朱厂长为大家开课,不过,咱们车间里分出了一个糖葫芦小组,他们有生产任务在身。先让他们去参与生产吧,今天没有任务的同志继续留在这里听朱厂长讲课。”


    眼见叶厂长说服了朱可海,刘师傅赶忙喊上糖葫芦小组的人回去上班。


    课堂一下子就空了一半。


    叶满枝没走,坐在后面跟大家一起将这节课听完,才离开了车间。


    *


    朱可海的讲课水平其实挺高,内容深入浅出,即使有个别文化水平不高的工人也能听懂。


    但叶满枝并不想让他经常来罐头车间讲课,这样实在太耽误生产进度了。


    他这种行为,也算变相破坏了《鞍钢宪法》的推进。


    工人们全去上课,那生产任务由谁来完成?


    朱可海自己的工作倒是做出成绩了,但他打乱了全厂的工作节奏,耽误所有车间的生产进度!


    所以,观察了半个月以后,叶满枝选了一个周日,带自家小崽去了一趟奋斗公园。


    “妈妈,这个公园咱们之前没来过呀?”


    能探索一个新公园,吴玉琢还挺兴奋的。


    “嗯,这个公园离咱家有点远,咱平时不常来,不过今天有革命歌曲联唱活动,一会儿咱们可以听听。”


    奋斗公园是距离食品厂家属院最近的一个公园,听说老牛厂长经常带小孙女来这个公园玩。


    叶满枝想跟牛恩久谈谈,有些话又不方便在办公室里说,于是就带着孩子来公园碰碰运气。


    按照她的经验,小孩子们最常去的地方一定是滑梯。


    她牵着闺女找到游乐区,果真在滑梯旁边见到了牛恩久。


    老牛厂长正看着孙女滑滑梯呢。


    叶满枝上前打招呼,“厂长,这么巧啊?”


    “不巧吧,”牛恩久笑望着她说,“我每周都来这个小公园,倒是从没碰见过叶厂长。”


    叶满枝点点头,“确实有事想跟你聊聊。”


    牛恩久让孙女自己玩,顺便将小矮子吴玉琢也交给了自家孙女,然后走远几步,回身问:“叶厂长有什么急事?”


    “厂长,我想跟你反应一些情况。党委要开展思想政治工作,我肯定全力支持。但是朱厂长总在工作时间给大家讲课,严重干扰了工人工作,耽误了车间的生产进度。这么长时间了,其他人都不敢吱声,但我那天在罐头车间里跟朱厂长争论了几句。”


    牛恩久背着手“嗯”了一声。


    那天的情况,秘书已经跟他汇报过了。


    他对朱可海这个刺头也挺心烦的。


    见他有赞同的意思,叶满枝继续说:“我能阻止他一次,却不能次次都阻止,毕竟思想教育工作确实是正事,这也是副书记的主要工作。厂长,现在罐头车间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多,生产设备少,以今年的任务量来看,其实只用一半的人就能完成生产任务。”


    要是有人闲下来,肯定会被朱可海拉去听课。


    牛恩久也清楚这一点。


    “厂长,咱们的罐头车间有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大部分产品是用于出口创汇的,某种程度来说算是政治任务,这种任务决不能耽搁!所以,我建议厂里继续给罐头车间购入生产设备,提高咱们的生产能力。今年的罐头生产任务比较少,我想亲自去一趟今年的春季广交会,给厂里多拉一些出口订单。”


    有了生产设备和出口任务,车间里的所有工人都必须开足马力搞生产。


    即使朱可海想给工人上课,也得掂量一下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