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气味...发腐、发臭、发腥，都有可能。
其内里含有大量有机物质，用它来种菜，菜的确会长得...油光发亮。
不过，淤泥作为肥沃土壤使用时，一些特性，将会转化为缺点。
比如！
土质细硬、粘度偏大的特性，导致其透气性差、透水性弱，也就是说...水难以散出和进入，植物根系很难向下深扎，还可能会缺水、吸水过多、闷烧腐烂。
而且，有机物质含量多，必然会带来霉菌含量高问题。
沈青瞄准一个地方，不停挥动扒铲，扒出一个保龄球大的土坑。
土坑，距离地表5厘米深内的土，呈灰黑色，再往下，则是普通的黄棕色。
沈青检查土坑。
糖蔗的根系，大都分布在黄棕色土壤内，唯有气根和少部分根系，分布在灰黑色土壤内。
抓一把黄土，松散、潮乎乎的，细嗅，气味和淤泥差不多。
问题...怕是出在淤泥上。
沈青从挎包内，掏出两个装有清水的玻璃瓶。
他驱动异能，瞬间，一枚枚豌豆大、布有灰点的绿团，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异能升至三级后，便可与植物简单交流。
这种交流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口聊天，而是沈青用意念、植物用绿流轨迹，来互相传递信息。
不过，植物传递来的信息量，及其流畅程度，与植物绿团大小相关。
像李佑的梅林，梅树能直接传递出‘水...针...水’字眼，眼前的糖蔗，尚不清楚会传递出什么东西来。
因此，沈青在动用异能之前，才会先估测出病源在哪里。
他抓一些淤泥，丢入玻璃瓶。
单手握住瓶身，大拇指堵住瓶口，疯狂摇晃，待清水变得浑浊，对着阳光观察悬浮液。
明面上，他在看玻璃瓶，实际上，他在用意念和糖蔗交流。
沈青：是淤泥害你得的病吗？
糖蔗：啊？
沈青，你怕黑土吗？
糖蔗：怕？
沈青：……
嘚，许是异能等级不够，又或者糖蔗能量团太小，导致...交流很不通畅。
没关系，沈青还有后招。
他掏出一根铁棍，用‘一插一翘’的法子，慢慢清除糖蔗根部的淤泥。
糖蔗：嘻。
绿流波动数下，传递出愉悦心情。
沈青嘴角轻扬，抓起一团团淤泥，堆在糖蔗根部。
绿流停滞一秒，便剧烈波动起来，展露出惊恐状态。
沈青：害你得病的，是黑土吗？
糖蔗：是，是...土。
啧，瞧把糖蔗吓的，都能和人正常交流了。
沈青挖走刚才堆上去的淤泥，重新填上黄土，浇点清水，指尖微动，蛛丝涌进糖蔗根部。
瞬间，受惊的灰点，像无头苍蝇般乱蹿。
沈青用意念操控蛛丝，令它们扭成一缕绳，再击破一颗颗灰点。
10秒钟后，糖蔗根部再无一颗灰点。
而且，主茎周遭萦绕起欣喜、感激的情绪波动。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为一丝能量流，飘入了沈青体内。
当然，其反馈回来的能量，远远低于梅树。
沈青又向蔗根输入一点生命力，确保其砍收之前，不会再受淤泥所害后，方收回了异能。
肖大军探过头来，“小伙，找到病源了吗？”
沈青：“嗯，找到了，病源是这些淤泥。”
“啊？”
肖大军神情错愕。
“不能吧，清空大塘时，用板车拉淤泥种庄稼的，不止我一个，没听说...谁家庄稼出大问题了啊。”
沈青：“冬天，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北风狂作，飘了一夜的雪，第二天有人感冒流鼻涕，有人生龙活虎，是不是挺正常的？
同理，用同一大塘内的淤泥种庄稼，别人的庄稼长势茂盛、油光发亮，不代表你家的庄稼，不会因为淤泥生病。”
肖大军上嘴唇微颤，似是不肯接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同住一个屋檐，有的人感冒，那是因为他体质差，或者吹了冷风。
同用一个大塘内的淤泥，为何...单单我家出事了？”
沈青环视一下糖蔗地，地上落有干枯的蔗叶，未被落叶覆盖的区域，呈灰黑色，糖蔗细长微斜，密度十分大。
“淤泥，质地硬，透水性弱，雨水，难以渗透下去，地下水分，难以蒸发下去，令糖蔗根系长时间处在水分不循环的环境中，致使其脆弱易生病。
淤泥，含有大量有机质，不仅能为庄稼提供养分，还能为...杂草、霉菌提供营养。
糖蔗，密度过大，风再大，也吹不进‘地面-梢头’的区域，密闭、闷热、有机质，天然的霉菌培养皿。”
肖大军疑惑皱眉，“10月底，首次发现了红芯，那时候...糖蔗地再不透风，也达不到闷热程度啊。”
沈青：“从病菌繁衍到显露红芯，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完成的。
病菌，先在淤泥内繁殖，再蔓延至黄棕色土壤，末了，透过根系，入侵糖蔗芯瓤。
用淤泥种庄稼，一般来说，要晾干敲碎、暴晒杀菌、混入黄土和草木灰，再撒到田地上面。
不晒不翘，直接撒地里。
不透风，小面积内没有事，你这...30亩地，还不透风，得病几率，可不就上来了嘛。”
肖大军后退一步，眼里满是懊悔。
“我用板车拉淤泥，是想种出又高又甜的糖蔗，以便卖出个好价钱。
岂料弄巧成拙，反倒害了糖蔗。
沈青，我家糖蔗还有得救吗？”
“有得救。”
呼---
肖大军长舒一口气，有得救便好。
“不过---”
沈青话锋一转，使肖大军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什么？”
“我调配出来的药水，能令糖蔗不再发苦、散发异味，但不能保证...蔗芯能恢复成白色。
而且，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等收割完糖蔗后，需翻动淤泥。
晾干后，敲碎它们，撒上一层生石灰，暴晒一周左右。
期间，每隔两天，翻动一下淤泥。
接着，撒草木灰、黄土、碎木炭等，掺在一起，降低淤泥的黏性，才可以种下一茬糖蔗。”
闻言，肖大军眉宇舒展，眼尾有了笑意。
“纯甜无异味，糖厂便会收，只是...蔗芯发红，品相不佳，卖价会低很多。我家糖蔗种的多，收回本是没问题的。”
沈青记得李川家的桃子，病症为...桃核附近的果肉，发红发苦，治疗一番后，苦味没了，甜度上升，果肉由桃核至表皮，呈红-粉红-白，三色渐变款桃子，售价远超其它秋桃。
“糖蔗成熟后，你先砍上一车，送给周边村民试吃，若是杆子太硬咬不动，那就...压成汁再送。
记住，要在人场里压，确保村民知道蔗汁源自于红芯糖蔗。
要是有人称...那是坏甘蔗，你就剁一节糖蔗，或压一碗蔗汁，让那人品尝。
红芯，可能是坏了，红芯＋不苦＋甘甜如蜜，便是...新品种糖蔗了。
给它起个顺口的名字，靠试吃的法子，把名号打出去，再去跟糖厂谈收购。”
肖大军眼睛狂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还能这样办？”
沈青：“物以稀为贵，成功了，你能赚上一笔，不成功，也能借此向大家说明...红芯糖蔗不是坏了。”
“行，按你说的去做。
沈青，我家糖蔗1月下旬就得砍，你调配出来的药水，多久能起效呐？”
多久起效？
取决于何时击破所有灰点。
“30亩地，拢共种了多少株糖蔗？”
“没数过，卖糖蔗种的村户说，一亩地能种7000-7500根糖蔗，我种的糖蔗密度大，就按8000根算吧，30亩地，拢共24万根糖蔗。”
嘶---
沈青倒抽一口冷气。
幸好，站在田地内，驱动异能后，所看到的绿点们，能同时医治。
不然，一根治完再去治下一根，得治到猴年马月去啊。
“多久起效，容我算一算。”
沈青凝眸目视前方，瞬间，离他8米之内，且在其视野之中的区域，糖蔗根部能量团情况，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掌大张，掌心涌出一缕较粗的绿流，垂直涌入地下10厘米深，再平行于地面、向外延伸至8米长。
接着，意念操控绿流，使其上下波动，并横着在地下画大弧。
那些灰点，感知危险来临，还未来得及逃窜，就被绿流击破，化为飞烟消失了。
三分钟后，浅绿色的小团内，再也寻不到一粒灰点，糖蔗们兴奋片刻后，开始回馈能量。
沈青接纳完能量，内视一下体内枢纽站，依据眼下每日异能驱使量峰值，一天大概能治3亩地的糖蔗。
“嗯，10天就能见效。”
10天，年前就能治好？
肖大军咧嘴一笑，“成，诊费多少？治糖蔗时，需要我在一旁帮忙不？”
诊费？
沈青以前给植物治病，都是按株收费的，24万根糖蔗，显然不能按株算。
这年头，普通工人月工资，一般在25元上下，高级工大概会翻几番。
沈青将自己的薪资水准，对标为高级工。
“按亩收费，一亩地收2块5，先付一成定金，用于买药水原材料。
治疗完，你亲自来检查疗效，糖蔗不苦、无异味了，再付剩下的诊费。
治疗无效果，我会全额退还定金。
糖蔗地面积太大了，按照地势、地下水源、土壤原本肥力，可划分出十数个片区。
每个片区内糖蔗的病情严重程度，是不一样的，药水各项原材料的配比，也会有所不同。
我治植物时，不喜被外人打扰，一扰，思绪就会断，药水调配...自然会被耽搁一会了。”
肖大军眸子微垂，一亩地2块5，30亩便是75块钱，听着是贵，但是，治愈后，将糖蔗卖给糖厂，这笔钱是能挣回来的。
他从棉衣里兜内，掏出一小沓钱，数了7块5向前一递。
“安宁村，离这儿可不近，你白天治糖蔗时，我管一顿午饭，怎么样？”
沈青接过钱，查验无误后，将其揣进兜里。
“不用，我早上出发，上午治糖蔗，不到饭点，就骑车离开了，下午...得在家调配药水。对了，糖蔗地打水井了吗？”
“打了，走，我带你过去。”
“行。”
随即，沈青跟随肖大军，返回土路，于路口处，向西拐300米，来到一麦秸垛前。
麦垛附近，落了一层麦秸。
肖大军走至麦垛的东北角，拨开麦秸，露出铸铁管，一块蓝布包裹住管口，并被麻绳捆绑着。
肖大军绕到麦垛正西方，指着灰黑色的麦秸说道：“拽开最表层的麦秸后，会看到一个麻袋，袋里装着压水装置。胶皮，上个月刚换的，不用添引水，也能压出井水来。你现在要用吗？”
“不用。”沈青摆了摆手，“我先进地里研究一会，确认靠近土路糖蔗的病情程度，以及药水各项原材料配比，再过来压水。”
“行。
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咱俩刚才竖穿村子的土路上，有一根电线杆，被人画了一只黑猫，其东边便是我家。
你若是饿了渴了，就来我家。”
“成。”
二人返回自行车旁。
沈青走进糖蔗地，从包中取出本子、笔、装有‘颜色液体’的玻璃瓶，绕着糖蔗打转，时不时在本子上写一行小字。
偶尔，举起一个玻璃瓶，对着阳光凝视几秒。
拧开瓶盖，往掌心滴几滴液体，指腹捻揉，放到鼻尖轻嗅。
皱眉思索片刻，再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肖大军见对方神情专注地研究怎样调配药水，挥手打个招呼后，推车走了一百多米，方跨上了车座，概因...担忧车轮声，惊扰到沈青。
待肖大军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沈青放下玻璃瓶，走到糖蔗地的西南角。
他左手拿本子，右手握笔，微微低头，看似在沉思，实则动用异能，治疗一根根糖蔗。
接收完反馈回来的能量后，沈青往南挪几米，再继续驱动异能，击破一颗颗灰点。
这儿临近土路，治糖蔗时，会不会有村民路过，谁都说不清楚。
若是钻进糖蔗地内部，繁茂的杆子遮挡住身形，沈青大可以啥都不拿，在地里穿行。
然而，此刻身处糖蔗地外缘地带，还是拿着纸和笔，整个研究、思索的伪装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