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得“咯吱”一声,西厢的门从内打开,奴仆闻声看去,见李奉渊走瞭出来。
起这麽早,不知要做什麽去。
东厢的门紧闭,李姝菀还睡著。
她寝房的窗户半支著,一条细长的海棠花枝从窗户下探出来,顶上立著几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粉润的花瓣上坠著晨露,鲜嫩欲滴。
李奉渊定睛看瞭眼,踏出院子,往祠堂去瞭。
辰时,天色大明,东厢也渐渐有瞭动静。
李姝菀昨日见过李奉渊背后那道深长的刀疤,忧思过重,夜裡梦见他在战场上被一把大刀从头顶劈砍而下。
梦中惊惶,觉也没睡得好,一早便醒瞭,脸色也差,梳妆后点上胭脂才看著有瞭精神。
她打开妆奁,取出昨日那对红玉耳坠子,对著铜镜正要往耳朵上戴,目光扫过轻晃的玉坠,不知怎麽忽然想起瞭昨日李奉渊坐在这张凳子上拿起这对耳坠嗅闻的模样。
李姝菀动作一顿,将耳坠放瞭回去,换瞭另一对素雅的白珠耳坠。
可就在她对著铜镜戴时,目光又不自觉落在瞭那躺在盒子裡、被冷落的红玉耳坠上。
她望著那坠子良久,最后还是伸手拿起来,戴在瞭未愈的耳洞上。
第一百零八章 心跳
李姝菀记著要给李奉渊换药,梳洗之后,便去瞭西厢。
西厢的房门大开著,仆从进进出出,正忙著打扫。
李姝菀以为李奉渊在房中,到瞭后却不见他的人影。
眼下还早,不到上值的时辰。他身上有伤,又不能练武,不知道去瞭何处。
李姝菀看瞭眼书房,见书房也闭著门,问房内的奴仆:“侯爷呢?”
奴仆道:“回小姐,侯爷一早就出去瞭。”
内室裡,盯著下人忙活的宋静听见门口的谈话声,走瞭出来。
他看见李姝菀站在门口,有些奇怪:“小姐今日怎麽起得这麽早,待会儿可是要出门?”
李姝菀浅笑著唤瞭声“宋叔”,回道:“睡不著,便起瞭。”
她问宋静:“宋叔知道侯爷去哪瞭吗?”
这府裡上上下下,哪方院子的松树上有几隻松鼠宋静都一一叫得出名字,他一早来西厢时没见到李奉渊人,便问瞭下人,得知李奉渊往停雀湖去瞭。
宋静猜他应当是去瞭祠堂,便去看瞭看,果不其然见他在那儿。
李奉渊幼时拜祖先,宋静不放心,常在一旁陪著。
他自小话少,拜祖先也不怎麽说话,点三炷香,叩三个头,既不念念叨叨,也不闭眼在心裡求一求先祖庇佑,安安静静拜完就离开。
但今早宋静去祠堂的时候,却听见李奉渊跪在那儿半晌没起来,在求什麽。
他神色虔诚,眉心皱著,仿佛做瞭什麽愧疚事,正求祖先宽宥。
不过这些都是宋静的猜测,他并未告诉李姝菀,隻道:“侯爷去祠堂祭拜先祖瞭,过会儿兴许便回来瞭。小姐找侯爷可是有急事?要不要老奴让人去请侯爷回来。”
李姝菀摇头:“不用,等他回来我再来吧。”
他在边关受瞭那麽多的伤,吃瞭不少的苦,应该有很多话要和爹娘说。
宋静道:“好,那等待会儿侯爷回来,老奴让人来知会您。”
李姝菀点点头,准备离开,刚转过身,没想就看见李奉渊的身影穿过院门回来瞭。
他脚下本朝著东厢去,瞥见李姝菀在西厢外,顿瞭一瞬,脚下转瞭个弯,朝著她走瞭过来。
宋静笑瞭笑:“真是赶巧瞭。”
李奉渊停在李姝菀跟前,目光扫过她耳垂上戴著的红玉耳坠,不知想到瞭什麽,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捻瞭捻。
李姝菀正要开口,却听李奉渊率先道:“没睡好?”
她闻言一愣:“你如何知道?”
李奉渊仔细看著她的面容,道:“看著面色不好。”
她妆容精致,面上扫瞭淡淡的桃色脂粉,唇上涂瞭润红的口脂,不知道他怎麽看出来她面色不好。
倒是他昨晚梦后,半宿都没睡著,他不像李姝菀有脂粉可敷面,此刻眼下显出抹淡淡的青黑色,比她更像是没得好觉的人。
李姝菀有些奇怪,但没多问。隻当他和宋静一样,看她起得早,猜的。
李姝菀闻到他身上缭绕著淡淡的燃烧过的灰烬气,问他:“现下就换药吗?还是要等你换身衣裳。”
李奉渊抬臂闻瞭闻自己,道:“换身吧,别把火灰气过给你。”
他说著,就进瞭门。
李姝菀在门口站瞭一会儿,估摸著他换完瞭衣裳,才抬腿进去。
内室裡,李奉渊坐在凳上,上衣褪至腰际,正在解身上的纱佈。
纱佈上敷住伤口的地上带著干涸的血色和药膏的青色,他动作不便,撕下纱佈时不可避免地将止血结痂的伤口又扯裂瞭。
李姝菀看他动作粗蛮,快步走去按住他的手,蹙眉道:“我来。”
她拎起桌上茶壶,倒瞭一杯烧开放凉的清水,拿一小片佈沾瞭水,将纱佈润湿,再轻轻掀下来。
她动作温柔,速度也慢,取下旧纱佈后,又将他伤口周围的血痂和药痕轻轻擦去,再敷新药。
李奉渊安静坐著,没有出声。李姝菀见他背部绷著,用挖药的勺子点瞭点他伤处的肌肉:“放松些。”
李奉渊闻言,似才发现自己身上在用力,稍微放松瞭身体。
李姝菀问他:“疼?”
李奉渊掩饰道:“……有些。”
话音一落,便察觉身后的人似乎停下瞭动作,他侧首看去,瞧见李姝菀微微俯身,呼气轻轻吹在瞭他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