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媛媛疑惑地道:“娘亲,姨母,那日我带着妹妹在外头玩儿,碰到不远处瓷器店家的少爷。
几个少年郎正在那里吟诗作对,我想着自己也学了一些,便想加入他们。
可是他们说,女娃娃读书没用,反正将来都是要嫁人生子的,读再多的书,识再多的字,也派不上用场。他们为何要这样说?”
柳沐倾心下一滞。
在现下这个世道,女子读书本就十分罕见,即便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是学些琴棋书画、女红。
即便是让她们念书识字,也学的都是些女德,女训之类的。
这于女子而言,何其不公!
柳沐倾心下愤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笑眯眯地看着媛媛:“媛媛莫要听他们胡说,他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那是他们目光短浅。
我们虽为女子,但也不意味着我们就比男子低一等,他们可以做的事,我们也可以做,甚至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
媛媛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可是姨母,我上次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您猜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在朝中为官的,没有一个女子,故而女子根本不必,也不该读书识字。”
柳沐倾叹了口气,女子在这世上本就步履维艰,若想叫女子为官,并非一件易事。
除非,有人能为此做出表率,有人能为此拼尽全力,有人能以女子之身占据高位……
“女子之所以还未有在朝为官的,是因为她们始终被禁锢在男子身后,没有机会读书科考。
可是媛媛你知道吗?姨母有一位至交,她虽为女子,却熟读兵法,可以带兵打仗,守卫国家。
将来,她也许会成为一位名震四方的女将军。”
媛媛听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姨母,女子也可以做将军吗?”
柳沐倾点点头:“当然喽,女子不光可以做将军,女子也可以做宰相,也可以做文官,男子能做的,我们都能做。”
媛媛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柳沐歌,转而又看向柳沐倾:“娘亲,姨母,我要好好读书,我要读兵书,我要读好多好多的兵书。”
柳沐歌摸了摸媛媛的头发:“只要你愿意,娘亲一定支持你。”
柳沐倾也甚是欣慰:“媛媛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朝中便会出现女官。”
这话是对媛媛的承诺,也是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小目标。
媛媛用力点了点头:“媛媛相信姨母!”
这一顿饭吃下来,柳沐倾感触颇深。
以自己眼下的实力,还不足以彻底解开这个世道对女子的禁锢与束缚。
所以,她必须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
未时过半,远在闲云居的贤妃娘娘接到萧贵妃懿旨,着她去华清宫问话。
贤妃娘娘苦笑一声,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前些日子她出面替柳沐倾解围,以萧贵妃锱铢必较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此番叫自己过去
,恐怕便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
伺候在旁边的吕嬷嬷满脸担忧:“娘娘,可要老奴前去禀报陛下?”
贤妃摆了摆手:“罢了,本宫纵然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吕嬷嬷忧心忡忡:“娘娘,萧贵妃此举定然是来者不善,老奴担心娘娘会……”
贤妃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本宫知晓你的心意,可若是事事都要陛下出面,次数多了,难保陛下不会厌烦,你且陪我一同前往。”
贤妃抬起手,吕嬷嬷立刻福身上前,扶住了贤妃。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闲云居的门,上了轿辇,直奔华清宫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贤妃娘娘便出现在了华清宫门口。
下了轿辇,贤妃在吕嬷嬷的搀扶下走向宫内。
只是,她还未踏入殿内,便被华清宫的嬷嬷拦住了去路。
“贵妃娘娘有旨,贤妃不知尊卑礼仪,以下犯上,特命贤妃在此跪上一个时辰,以此谢罪。”
吕嬷嬷闻言,刚要开口理论,却被贤妃抬手制止了。
“妾身领罚。”
说着,贤妃已经撩开裙摆跪了下去。
吕嬷嬷见状,自是心疼不已,更为主子感到委屈不甘,但看着主子已经认了,她也只得跟着跪了下去。
华清宫的那老嬷嬷原还以为这差事得费些功夫,没曾想贤妃竟然就这么认罚了,登时露出一脸的得意之色。
“劳烦贤妃在此多跪上些时辰,待贵妃娘娘心头的气消了,贤妃便可起身了。”
贤妃又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这话不就是旁敲侧击地告诉她,若是没有萧贵妃的吩咐,她便不能擅自起身吗?
罢了,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其中的蹉跎便注定了是无法避免的。
如今她羽翼未丰,根本不是萧贵妃的对手,故而纵然心中知晓萧贵妃此番是在故意折辱自己,她也是无可奈何。
待那老嬷嬷转身离开后,贤妃才开了口:“你不必同我一起跪在这里,贤妃要罚的是我,你年纪大了,不必如此。”
吕嬷嬷一听,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娘娘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又岂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只是娘娘您这身子,怕是不能跪上许久,不如就让老奴去求见陛下,兴许陛下能……”
贤妃摇了摇头:“不必,若是陛下为我出头,恐怕萧贵妃心头的火只会愈燃愈烈,早晚有一日还是会发作在我身上。
所以,唯有今日我跪了,低头了,她才能放过我,放过小九。”
吕嬷嬷一边流眼泪,一边哽咽:“都是老奴无用,不能护娘娘周全,老奴无用啊……”
贤妃转过身看向吕嬷嬷,眸中似是夹杂着些复杂的情绪,吕嬷嬷抬手擦掉眼泪,似是也看懂了贤妃眼中的意味深长。
宫殿内,萧贵妃正闭目养神。
嬷嬷前来回禀:“禀贵妃娘娘,贤妃已经领罚了。”
萧贵妃缓缓睁开双眼:“她可说了什么?”
嬷嬷回忆了一番,邀功似的道:“贤妃只说了四个字,便是‘妾身领罚’。”
萧贵妃轻嗤一声,显见是丝毫未将贤妃放在眼里:“本宫还当她是个有骨气的,没曾想这就跪下了。”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微皱起眉头问:“她可有差人去陛下那儿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