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倾将杯中的茶水添满：“王爷请说。”
顾廷墨看了一眼窗外：“本王听闻，世子夫人在柳记绣庄东边买了一处不小的三进宅子。
今日来时，本王瞧见那宅子已被从里到外修整了一番，却不知世子夫人买那宅子做何用途？”
他虽未看向柳沐倾，握着杯盏的指尖却是不自觉地微微用力，不知柳沐倾给出的答案，会否是他心中所想？
柳沐倾抿嘴一笑，她正愁该怎么同顾廷墨开口说女子学堂一事，没想到顾廷墨竟先一步问了出来，如此甚好。
“妾身正欲同王爷说此此事，没曾想王爷对妾身竟如此关切，妾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顾廷墨眼眸一亮，随即似是品出什么来，不禁干咳了两声，以想掩饰心头升起的尴尬。
毕竟以他一个男子，又身为王爷，在暗中时刻盯着侯府的世子夫人，的确有些不妥。
“本王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世子夫人不必多虑。”
柳沐倾不以为然，只自顾自吃起了点心：“王爷说的是，妾身身份低微，又如何能得王爷眷顾？
那宅子的确是妾身买来的，不过并非为了居住，而是为了建立一处女子学堂。”
与其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接点，反正顾廷墨在背地里都将她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顾廷墨心下一沉，颇为失望，那宅子竟不是柳沐倾即将离开侯府，提前做的准备？
随即微微皱起眉头：“女子学堂？本王还从未听说过专为女子开设的学堂。”
柳沐倾弯着眉眼：“那是以往，如今很快便会有了。”
顾廷墨压下心头失落，打起精神道：“世子夫人这是要开创先河，建立京城乃是全天下的第一座女子学堂？”
柳沐倾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妾身正有此意，不知王爷对此有何看法？”
顾廷墨又怎会看不出柳沐倾的意图？想必今日这顿饭，她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他虽不知柳沐倾为何要办女子学堂，但是以他对柳沐倾的了解，她既然敢这样做，定是有她的理由。
回观以往，柳沐倾总是能想出、做出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来，不过但凡是她作出的决定，至少结果都是好的。
顾廷墨思量片刻后，才开口：“世子夫人不必在意本王有什么看法，世子夫人只需告诉本王，本王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柳沐倾会心一笑：“王爷果真是聪明人，妾身没说，王爷便猜到了妾身的心思。
至于王爷所说的好处，妾身不敢说那不着天际的大话，但，有一点，妾身敢保证。
若是将来这女子学堂能培养出走进朝堂之人，这些人皆可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
“女子入朝为官？”顾廷墨唇角微扬，语气莫名。
柳沐倾紧盯着他的眼睛：“王爷也觉得女子不该入朝为官？”
顾廷墨回望进她的眸中：“本王倒不觉得女子不该入朝为官，但此事也非本王所能决定，世子夫人应当知晓当今世道如何，若想实现此事，怕是不易。”
见顾廷墨眸中确实没有轻视反对之意，柳沐倾这才放下心来，颇为自信地扬唇道：“如今是如今，将来是将来，我有信心能做好此事。
且王爷此番若肯出手相助，此事便更会容易许多，妾身自是感激不尽，定会竭力相报。”
顾廷墨只是静静看着柳沐倾，实则在权衡此事利弊。
柳沐倾见状，再接再厉地道：“王爷在朝中多年，应当知晓这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多是以利益为驱使。
若想培养心腹，自当从最初开始，毕竟在半道上投诚的人，其心，未必至诚。”
顾廷墨若有所思地看着柳沐倾，他早就知晓柳沐倾不似寻常女子，甚至比绝大多数男子都要沉稳睿智。
其想法也是多次叫他惊为天人，心生钦佩，可即便如此，这人仍是又叫他大吃了一惊。
她想的竟从不是世间俗世，为的也从不是她一人，而是全天下的女子。
他甚至毫不怀疑，纵然自己此番拒绝了她，她也定能想出其他实现抱负的法子。
“如此，本王倒是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既然方才世子夫人也说了，你我二人乃是一路人，那本王自当替世子夫人谋划好此事。”
柳沐倾感激地看着顾廷墨：“妾身多谢王爷，此事也不需王爷过多费心，只需在学堂办成之时，派三全前往送上贺礼，表露维护之意便可。”
顾廷墨嘴角挂着笑意，有些时候他也说不清楚，为何自己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柳沐倾。
为何自己在柳沐倾面前，便彻底忘了二人间的悬殊身份，只想与她更亲近些。
为何自己会如此期待见到柳沐倾，会因为自己能帮到柳沐倾而满心开怀……
柳沐倾看着面前有些出神的顾廷墨，再看着他那带着几分迷离的双眸，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人怎么说着说着正事儿，还能走神到神情恍惚的？
这是昨晚上没睡好，还是心里藏着什么心事，这才突然晃了神？
想着二人虽只是合作关系，但顾廷墨毕竟帮了自己好些次，今日又是自己有事相求，柳沐倾顿了顿，还是关心了一句：“王爷可是有何心事？不知可有妾身能相助之处？”
顾廷墨这才回过神来，似是意识到方才有些失态，赶紧端起杯盏抿了一口酒水：“无事，只是稍有疲惫罢了。”
随即掩饰般问道：“不知这学堂名字，世子夫人可有想好？”
柳沐倾微微一笑，十分大方地道：“既然这学堂须得王爷护着，那这名字自当由王爷来决定。”
顾廷墨却是摇头婉拒：“这于本王而言不过是桩小事，并不费什么功夫，实在不值一提。
且世子夫人才是为这学堂出了银子、花费了心血的人，故而这名字理应由世子夫人定下。”
柳沐倾见状便也没继续同他客气，思虑片刻后，扬着眉眼道：“既如此，那这学堂便叫‘澜心学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