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姜茉莉都憋着火,亏她今日沐了浴,涂了香脂,又换上时新样式的衣裳,却也没能换来顾景书的垂怜。
只是,姜茉莉还未走远,便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出现在顾景书面前。
“王爷,眼下陛下一改往日态度,竟叫京兆府加快对醉春楼一案的探查,只怕此事拖不了多久了。”
顾景书一拳砸在案台上,震得旁边的鸡汤撒了不少。
“去将沁玉带来。”他咬牙吩咐。
“是。”那黑影应了一声,便从后窗一跃而下,没了踪影。
顾景书伸手揉了揉眉心,面上尽是疲惫。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城的事尚未过去,醉春楼之事竟又浮了出来,实在可气!
看来,父皇是真对他生疑了。
不过好在绿萝也只知沁玉的存在,并不知晓沁玉是他的手下。
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他赶在京兆府的人之前找到沁玉,并让她彻底闭嘴,那他便不会受到牵连。
沁玉被带到顾景书面前之时,神色十分平静,显然是对此行早有预料。
“王爷叫老奴前来,可是为了绿萝之事?”
之前沁玉想要刺杀绿萝不成,她心里便清楚,只要绿萝不死,她早晚都会被供出来。
顾景书眼皮一抬:“我记得你那孙儿今年已有十岁了吧,不知他近来可好?”
沁玉心头一紧,他怎会知晓自己有个孙儿?
不过转念一想,大抵也猜了个大概。
晋幽王这种生性多疑之人,既敢用她,自是将她查了个彻底,自认为有把柄在手的。
可他往事只字不提,今日却直接提到了自己的孙儿,沁玉向来机敏,已然猜出了顾景书的真正目的:“托王爷的福,愚孙近来一切安好。”
顾景书冷着一张脸:“本王早就叫你封了绿萝那张嘴,可你几次失利,未能办成此事,如今,她已将你供了出来。
以你的聪明睿智,想必无需本王多言,你应当也知晓该如何做。”
沁玉紧紧攥着手心,心头的不祥之感越发浓烈。
晋幽王,这是想要她的命!
沁玉是个惜命的,自然不想死。
可坐在她面前的是高高在上的晋幽王,他若是想要自己的命,她又如何能忤逆?
更何况晋幽王的话虽说得隐晦,可沁玉仍是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深意,若是她不愿主动自戕,那她的孙儿便……
思及此处,沁玉的额头已是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放心,那醉春楼乃是老奴一人的手笔,绝不会牵扯到王爷身上,更不会叫王爷为难。
只是老奴的孙儿年纪尚小,还什么都不懂,老奴唯愿他能做一个普通人,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
顾景书叹了口气:“此番本王也是无可奈何,便只能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本王还在一日,便会保你孙儿安然无忧。”
顿了顿,顾景书又问了一句:“你可还有什么念想?本王必定一一满足。”
沁玉目光坚毅,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老奴有一故人,若非是因为她,老奴也不会……罢了,往事不提也罢。
老奴恳求王爷再给老奴一点时间,老奴想见一见这故人,往日的是非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顾景书审视的目光落在沁玉身上,这老奴莫不是想借机逃走?
随即想到她的孙儿一直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斟酌片刻后,还是故作宽厚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本王便再给你一点时间。”
但也不忘威胁道:“不过,你莫要存了旁的心思,毕竟你的好孙儿才不过十岁,你也不想他随你一起上路吧?”
沁玉紧攥手心,面色更是一片紧绷:“王爷放心,老奴必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顾景书摆摆手,沁玉便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沁玉略显寂寥的背影,顾景书心头难免有些感慨。
沁玉这一生为他做了不少事,也为他赚了不少银子。
顾景书承认沁玉是个伶俐又能干的,可那又如何?
要怪也只能怪她治下不严,才将自己置于险境,甚至险些连累到他,否则他又何须狠心自清门户?
沁玉走在漆黑的巷子里,一双腿仿佛有千斤重,一颗心也是彻底沉入谷底。
这条路终究不是她想要的,若不是因为当初老夫人算计于她,狠心将她卖到青楼,她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若她未曾经此磨难,人生又会是怎样的?
或许她会嫁一个疼爱自己的男子,相夫教子,平平淡淡了此一生。
又或许她会一直守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她,陪伴她一辈子。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她的幻想罢了,她的人生已成定局,就连最终的结局都已注定,又何来的倘若?
但她终究是不甘心!
这分明是她的人生,凭何要由旁人做主,又凭何被人无端算计?!
最叫她憎恨的是,算计她的人,还是她曾经最为信任的主子。
今日,她便该好生同老夫人算算这笔账了!
沁玉将匕首藏进袖中后,便只身去了武安侯府。
虽已是深夜,沁玉却丝毫不敢耽搁,她只怕自己尚未手刃仇人,便先一步倒下了。
只是,这次沁玉并非是从后门进的武安侯府,也没直接去寿安堂,而是出现在了侯府侧门,且求见的也是少夫人。
此时,柳沐倾早已躺进了温暖的被窝。
雀二不动声色地落在窗外:“姑娘,姑娘,可睡下了?”
柳沐倾虽有些贪恋柔软舒适的被窝,还是迅速披上外衫,将窗户拉开。
待雀二飞进来后,柳沐倾又重新将窗户关上:“可是有要事?”
雀二扑棱着翅膀落在桌上:“姑娘,沁玉来了,已经到侯府门口了。”
柳沐倾皱着眉头,自打上次一别,她便没再见过沁玉:“她为何半夜三更的来侯府?是来找老夫人的?”
雀二耷拉着脑袋,似是有些茫然:“姑娘,沁玉方才去了晋幽王府,只是那书房门窗关得严实,我那些小姐妹并未能真切地听到他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