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大江 作品

第319章 朕要和那小子斗一斗!

现在,弄死皇子的权力还没有握在武媚娘的手里,李治不点头,别说是弄死了,就是幽禁都是没可能的。

多年的夫妻,武媚娘对李治的想法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直以来,有一件事,武媚娘是可以抓的准的。

至少,铲除王皇后和萧淑妃,夫妻两个是有共识的,当初,如果不是李治也起了杀心,就算是武媚娘巧舌如簧,是个影后,王皇后也还是死不了。

废了不就可以了吗?

前代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李治只要照抄就可以了嘛。

到底是十年的夫妻,何必弄得那么难看?像陈阿娇一样,找个体面一点的宫殿,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就可以了嘛。

但李治却绝情绝义的要把两女废黜,甚至还把她们杀死,什么巫蛊?

什么鸩毒?

这都是借口而已!

永徽年间为了废后,李治翻江倒海,表演了那么一出又一出,大臣们早就已经看透了。

看腻了。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一向端正的王皇后会干出那种事,这些人的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

推翻武媚娘这妖妇!

这一切,都是这妖妇造成的!

而对于武媚娘来说,把握住这个案件的定论,一定要把她们做成毫无辩驳的铁案,也是天后娘娘的追求。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摇撼这桩案件!

李贤不行!

李弘同样也不行!

可现在看来,在这件事上,李治的立场竟然有变化,武媚娘哪里肯依?

“媚娘,你这样说,我可就要生气了。”

“我是说真的。”

李治的声音低低的,虽然并没有变脸,可这声线的细微变化,还是可以让对方立刻就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

武媚娘顿时就愣住了。

不敢继续发难。

可她不说话了,却也无法阻止事态继续发展,因为她已经把话说的太狠了,她自己都不给自己留退路了,还如何要求李治?

“从公理来说,贤儿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龙朔年间为了安抚所剩无几的朝廷老臣,我们不是也赦免了许多人的罪责吗?”

“很多人,用过了,就是用过了,他们能不能发达,靠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我们的需要。”

“我们让他们做这些事,他们就算是再胆大妄为,我们也依然不会动他们。”

“这不是因为我们能忍,更不是因为我们软弱可欺,而是因为这些人留在手里,还有用处。”

“想当年,李义府、许敬宗他们做的事,比贤儿都要险恶的多,歹毒的多,我们不是也都一一隐忍了吗?”

“我们纵容他们,不是因为我们偏听偏信,而是因为,这些人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为我们所用的。”

“正直人臣自然是好,大唐的朝廷上也确实是这样的大臣越多越好,却也不能全都是这样的硬骨头,许敬宗这样的人要有,却也不能多,为人君者,必须要善于把握这个尺度。”

“媚娘,你我就算是对贤儿的做法有不满,但他终究还是我们的儿子,还贵为太子,他对大唐也并没有任何危害,甚至还为了捍卫唐土,冲锋陷阵。”

“这样的人,就算是个普通的大臣将领,我们身为皇帝皇后,也要多加褒奖,甚至容忍他的许多过错。”

“我想,就算是换做你,你也一样会这样做。”

李治徐徐诉说,确实让武媚娘的心情平稳了许多,她暗自想象,如果她来做这个皇帝,说不定也确实需要用这一套去笼络人心。

“但是,贤儿这样做,绝对是出自对我们的怨气,身为太子,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我们,他的怨气又是从何而来?”

“帝王,威权之术也,我们既不能允许大臣们过分忤逆,也绝对不应该纵容贤儿。”

“他身为太子,就是要承继我们的事业的,可他现在却公然忤逆我们,这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我真的想不通,他频频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次交心的谈话,终于把武媚娘的实话给逼了出来,事实就是,虽然她也时常高喊要弄死李贤,可到目前为止她也始终没有下狠手。

李治不允许,是一个方面,有些事情没有办的很漂亮,也是确实,但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武媚娘自己也确实还没有下定决心。

都是因为,李贤的种种作为也实在是超出了天后的想象,她根本搞不清楚李贤这样做的动机。

按照武媚娘的想法,以及一般人的正常想法,李贤当上这个太子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已经上窜小跳的搞了这么多事。

如果他不为了大唐着想,只是一个纨绔的浪荡子的话,那么,他就根本不会去吐蕃邻地指挥作战。

那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可要是他心中有大唐,想要在日后顺利接班,执掌乾坤的话,他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父皇? 现在李贤最应该做的事,不就是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混日子吗?

只要是不出大的纰漏,以李治的身子骨,要不了几年,李贤就可以顺利上位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容易的吗?

李贤他又不是李承乾,更不是李建成,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李显是个纯纯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爱好者,别说是让他争夺太子之位,时空转换一下,如果李贤是排行在后的皇子,他又这样有能力,做了那么多大事,李显甚至都可以坦然让位,去做光荣的让皇帝。

李贤既然做了太子,他这个位子就根本没有人会来和他抢夺,他也根本不可能因为太子之位动摇而忧心忡忡。

只有那样的人,才会不停的搞事。

而李贤呢?

他既没有这个动机,也没有这个必要,甚至,在他的身上,武媚娘也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紧张的气息。

却也不是顽劣。

李贤总是在规规矩矩的干好事,干大事的同时,充分利用各种小动作挑衅他的亲爹亲妈。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李贤又有什么后招,打算在这些扰动行动之后祭出?

武媚娘实在是想不明白,然而,很遗憾的是,李治却并不是同样的想法。

面对武媚娘的质问,李治神色自如,不见丝毫的慌张。

甚至还能面带微笑的安慰爱妻:“媚娘,这就是贤儿这个孩子的可贵之处啊!”

“你可真是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一提起李贤的诸多离奇行径,李治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一再的搓手,兴奋的不行。

“这个小子,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朕笃定,他不是不想当这个太子,也不是想要忤逆你我,可他却总是在一些朕根本就想不到的地方发力,媚娘,自从贤儿做了太子,朕真的是惊喜连连啊!”

“你想想看,如果他真的想要谋反,东宫囤积了那么多的火药,哪一个不能用?”

“可王方翼的说法你也听到了,贤儿他说的很清楚,这些火药都是为了抗击吐蕃使用的,东宫里一点都不会留。”

“这就说明,他制作这些火药,真的不是为了谋反,全都是为了唐军的将士!”

“有利器在手,却又根本不想谋反,那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吗?”

“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朕就是要看看,这个小子,他频频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治的好奇心,武媚娘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还无奈的很。

东宫的李贤比他的亲娘还要更迷惑:李小九啊李小九,敢情你就是这样想的啊!

到底是我的思维奇怪?

还是你的想法怪?

谁说我不想造反?

小心我现在就反给你看!

给你看!

“圣人,媚娘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你不好奇没关系,我好奇啊!”

“这个小子,他不是想斗吗?朕就成全他,朕倒是要看看,他还有多少招数没有使出来,朕就是要和他斗一斗!”

李治那一贯平和的脸上,现在却浮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一种呢,就是极度的兴奋。

而另一种,则是彻头彻尾的愤恨。

咬牙切齿的,那种仇恨,都是深入骨髓的。

倒霉儿子!

竟敢挑战我!

好啊!

你就放马过来吧!

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在李治的面前,武媚娘那熟悉的面容已经渐渐的模糊,唯有一片美好的图景,正在展开。

美啊美啊。

实在是太美了!

“媚娘,你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贤儿那小子,他既然敢挑战我,我就不会让他好过!”

“圣人,太子忤逆至此,你都不惩治他,他的日子,难道还不够好过吗?”

“媚娘,你这是不相信朕了?”

“你仔细想想看,这么多年,朕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你就等着看好了,他以为,他接下了这个差事,就可以万事无忧了?”

“他以为,朕没有当场处置他,他就可以躺在那高高的枕头上,舒服的睡觉了?”

“他既然想去安葬两女,甚至给那都没有见过面的大哥招魂,那就让他去吧!”

“这一次,他东宫不想破费,也要破费了!”

“别想赖过去!”

他不是喜欢办葬礼吗?

那就让他去办!

都交给他!

李治不会放松的,他的眼睛会一直盯着李贤,就要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做,别以为办葬礼就容易了。

李治这么一说,武媚娘的眼前就突然豁然开朗!

明亮又一片!

花钱? 那可不仅仅是花钱而已!

虽然就算只是花钱,也够李贤那个财迷鬼受得了,但那不过只是让东宫破财而已。

堂堂天皇李治想出来的损招,其破坏力又岂能只是那么一点点?

可以说,这一场改葬的仪式,可不是为李贤彰显仁德,邀买人心的好机会,而是把他推向更大的深渊的前奏。

典礼怎么办,随葬品准备多少,这些可都是可大可小的问题,而判断李贤是不是办得好的准绳,那可是握在他的亲爹,大皇帝李治的手里的!

呵呵!

大皇帝已经开始在大明宫里盘算着新的琢磨好儿子的妙招,而另一边,许多蠢蠢欲动的人,也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

“哼!”

“真是没想到,显哥哥竟然这样没用!”

“多么好的机会,他竟然要这样白白的放弃!”

“就算他退出,我也不会放弃,旦哥哥,你也一样吧!”

“我可都指望你了,你要是不出手,那我就自己来,你舍得让我冒这样的风险吗?”

自从明崇俨死后,这个大和殿里的气氛就越加的沉重,虽然都已经开春了,却还是四处漏风,冷飕飕的。

空空荡荡的殿堂,一副桌案,几卷经籍,一杆笔,一方墨而已,总是装作道士模样的相王李旦,现在就变得更加的寡言少语了,甚至,有一种遁入了空门之感。

他这样,很危险啊!

好端端的皇子,怎么可以有厌世弃世的想法呢?

听闻李显宣布不再参加宫廷宴饮,安心呆在雍王府里陪产,小太平立刻就坐不住了。

一溜烟的跑到大和殿,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监视,这些消息会不会送到阿耶阿娘的面前,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拉住了李旦,可不能让他也退缩了去。

在小太平的身边,是一脸一言难尽之色的小姐姐上官婉儿,自从上官婉儿获拜郡主,太平就更加不放过她了,走到哪里,就把上官婉儿带到哪里,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愿意跟着她。

这也让上官婉儿头疼的紧,不过,今天这一趟,跑着倒是也不冤,这边厢,上官婉儿正在考虑着正经的对策,那边厢,相王李旦也终于从一幅字之上抬起了头。

“月儿,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就你这样,还想做大事呢?”

“怎么?”

“旦哥哥你居然不想退出吗?”

李令月的眼神充满了挑衅,既有孩童的无所畏惧,又有初入政治的勃勃野心。

李旦便迎着那眼神,淡定道:“当然了,你以为我是显吗?”

李显:好啊!

原来你们都看不起我!

我又怎么了?

你们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是要我行我素!

不去就是不去!

不进宫,就是不进宫,才不会让你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