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别的不一定能做得好,但只要是应承下来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变卦。”
“这你可以放心。”
闻听此言,小太平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她今天火急火燎的赶到大和殿来,为的还不就是确定李旦的心意吗?
既然他还是盟友,太平也就安心了,明眸流转之间,李令月就给了上官婉儿一个眼神。
接下来,有些事,就该交给这位计划通来说了。
上官婉儿接收到了信号,立刻表态:“殿下,依我看来,武氏兄弟之间,还是武三思更歹毒些,若是过几日开了宴席,我以为,他必定会立刻向太子发难的。”
“殿下,你有什么好办法?”
上官婉儿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念头,一个雏形,但这不是她可以随便开口的场合。
若论年纪,李旦和上官婉儿才真的算是相仿的,而现在,这位还没有王妃的大王,就这样直直的盯着有才女之称的上官婉儿,那表情颇为引人玩味。
啧啧……
多好的娘子啊!
怎的就不能给我来当王妃呢?
这总比那什么根本就没有见过面的,底细不明的刘延景的女儿要强得多了吧!
但很可惜,虽然上官婉儿哪里都好,人人也都知道她好,甚至,连武媚娘那个狠毒的女人也承认她的好。
却真的不会让她给哪一个大王做妻子。
那可是上官仪的女孙!
那真的是上官仪的女孙!
这样危险的人物,哪一个大王敢放在身边?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随便想想,李旦是个很理智的人,这一点,他和他的父亲很相像。
上官婉儿开了个好头,他也就跟着表示:“你说的没错,这两兄弟里,武三思要更加狡诈,我想,我们也不必去主动做什么,既然显退出,我们的人数也不多,场面上也不见得就占据优势。”
“哼!”
“这个胖子!”
“关键时刻,总是不顶用!”
刚才还是小甜甜,转身就变成了死胖子,这就是李显在好妹妹心中的形象,这似乎也不能埋怨小太平,这明明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自己作的。
虽然都知道他懦弱胆小,但别人都已经这样认为你了,你身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你就不能稍稍坚挺一点,证明自己吗?
“太平!”
“不得无礼!”
“旦哥哥,这怎么能怪我呢?”
“谁让显哥哥他胆子小呢!”
“就算他真的是一事无成,你也不能这样说他!”
李旦此言一出,两女皆惊,谁让这个话,实在是过于本质了呢?
她们不只是愣了,她们还笑了。
“你们笑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显确实是胆小怕事,但你也不能说他的做法就有错,雍王妃有孕在身,且即将生产,他不想跟我们搅合在一起,也很正常,再说了,以他的胆魄,你就是带着他,也依然毫无用处。”
“他能干什么?”
“他能帮上什么忙?”
“他呀,不来也好,省的拖后腿了,更何况,我们李家现在也没有几个兄弟了。”
“杞王虽好,可他也是能躲就躲,才不会来和我们同声和气,一母同胞的我们几个人单力薄,全都冲出去和武氏兄弟搏斗的话,也总要剩下个火种吧!”
“这个差事,显来干,最合适。”
“有他在,我们兄妹就可以纵情冲锋了!”
“旦哥哥,你……”
哈哈哈,哈哈哈!
太平指着李旦,李旦看着上官婉儿,很快,这个平静许久的大和殿就被欢快的笑声布满。
“好了,笑够了,我们就要说正经事了。”
身为在场几人当中,年纪最大的,虽然在哥哥们面前,在父母面前,日常都扮演着甜心小可爱,可现在,李旦也只得支棱起来,主持大局。
小太平闻言,立刻安静坐好,别看口号喊得高,可自己的斤两自己最清楚。
她声音喊得高,那完全是要把盟友都招呼齐全,办正事,靠她小太平,那是绝对没有出路的。
她这个人,只有捣乱最在行。
“现在最关键的在于,武氏兄弟在暗,而我们在明,他们会如何出招,我们根本就无法预测,可我们能做的反击,他们却清清楚楚。”
“他们两个才刚刚被赦免回来,也没做什么错事,我们想要找他们的麻烦,也不容易。”
“为今之计,只有在他们攻击太子的时候,我们先挡在前面,帮着太子遮风挡雨。”
“旦哥哥说得对,贤哥哥只有我们了,我们更加不能退缩!”
“若是他们两个不安分,那就让我先上,阿娘喜欢我,阿耶也宠爱我,只要有我在,他们就动不了贤哥哥!”
小太平拉开架势,大有一种老母鸡保护小母鸡的气势,把李旦都给逗笑了。
他压压手,上官婉儿就把小太平给拉了下来,安稳坐好。
“公主,你先听殿下说完。”
上官婉儿再次显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稳,这让李旦更加欣赏,他随即点了点头:“你的心情我也都理解,真到了非要耍赖撒娇才能避过风险的时候,我也会让你上的。”
“这也确实只能靠你,我都不行。”
在这一点上,李旦看的特别清楚,物以稀为贵,武媚娘是个生育力旺盛的女人,然而和很多望子若渴的女人不同,我们的天后娘娘,膝下儿子众多,可女儿就小太平这么一个。
李治就更不用说了,这位大皇帝一向是个妇女之友,虽然当的也不是很称职,就因为他,折了的妇女也不止一个两个,但这并不妨碍大皇帝依然兴致盎然。
相比那些儿子,李治是更宠爱小太平的,而太平也完全当得起他的这份疼爱。
又聪明,又顽皮,又漂亮,这样的小女娃,哪个当爹的会不喜欢呢?
都是犯同样的错,小太平这边的面子总是会格外的大,父母也不舍得严厉处置她。
更何况,她现在还占据着一个年龄的优势。
谁会和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斤斤计较呢?
“你也同意就好。”
“至于方案,我看,我们也不能只把目光放在武氏兄弟的身上,倒是圣人的心思,要格外注意。”
就在李旦对于正经的计划一筹莫展的时候,上官婉儿忽然站了出来,向他们证明,她这个女人今天坐在这里,可不只是来凑人头的,她也是来献计献策的。
于是,上官婉儿的一席话,成功的吸引了李旦的注意。
给了她一个细说的眼神,上官婉儿立刻心领神会:“虽然这样说,有些大不敬,但武氏兄弟能回来,也必然是圣人默认首肯的,至少,目前为止,圣人是欢迎他们兄弟的。”
“而近来,太子殿下也时常做一些并不是让圣人很满意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圣人才会把他们兄弟从岭南召回来,既然回来了,也就要尽量保护一下。”
“我们出击也要看着圣人的心思,不能太过忤逆圣人,毕竟,我们无论如何闹腾,能处置武氏兄弟的也只有圣人,不是我们。”
这些话,憋在上官婉儿的肚子里也有好久了,她不是不能说,她只是在权衡。
不要忘记,别人可都是姓李的。
姓李的,当然要偏心姓李的,更何况,李治是皇帝,是这些人的父亲,在他们面前说李治的不是,对于上官一个外人来说,是很危险的。
太平嚷嚷着要保护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前几次,上官婉儿总是奉劝为主,不怎么出谋划策。
她也是在观察,在掂量,看看这些年轻人,他们对武氏兄弟的憎恨到底有几分。
而他们到底敢不敢为了清除武氏兄弟和父亲对抗。
而到了今日,上官婉儿终于可以做出肯定的判断了,这两个人的头脑都很清楚。
她上官婉儿也就不惧怕以身犯险了!
上官婉儿对武媚娘的憎恨,那是肉眼可见的,她也从来没打算隐瞒,至少,天天相见的好姐妹太平是心知肚明的。
你看,她这样说了,小太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完全是有心理准备的,倒是李旦有些沉默了。
对于他们这些李唐的子孙来说,难办之处也就在此了。
他们是谁?
他们是李唐的传人!
维护大唐的基业,是他们这些李唐宗亲义不容辞的责任!
可他们同样也是武媚娘的儿女!
对这一点,太平这个小娃娃还没有什么感触,她只是单纯的认为,武家兄弟都是大恶人,那么,他们去铲除大恶人,就是最正义的。
可她却没有顾及到,这些大恶人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更加险恶的女人,那就是他们的母亲!
天后武媚娘!
太平可以把武媚娘和武家兄弟分开,就好像他们毫无关联似的,可李旦却不能。
很显然,要想打击武氏兄弟,亲妈就是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可父母子女天恩在此,他们又能如何?
总不能真的忤逆父母吧!
强如秦王李世民,也无法因为当不了太子就把亲爹给咔嚓了。
可是,李家的儿子现在和武媚娘的矛盾,绝对不是她退位让贤就足够了的。
武媚娘的手上,沾满了李唐宗室的鲜血,虽然这和她日后的大开杀戒还差得远,但也足够让李家的人对她恨之入骨。
而她,也不是一个甘于平庸,不做反击的人,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就必须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而面对孝道大义,李贤也好,李旦也好,他们有胜算吗?
武媚娘暂且不说,上官婉儿的提醒很及时,关键在于李治的想法,如果他的屁股总是坐在儿子们这边,那么,铲除武氏兄弟应该是挥挥手的事。
轻松的很。
但很显然,这一切的背后主使,一定就是天皇李治。
如果他们出招,李治替武氏兄弟挡箭的话,他们又要如何应对?
“所以说,殿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是吗?”
面对上官婉儿的质问,李旦沉默了。
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回答的,也不想蒙骗她们,当然了,也骗不过。
上官婉儿冷静的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沮丧。
虽然这样的结果让她确实是有些失望,但那并不会让她彻底绝望,她以身入局,本来就是承受着极高的风险。
从踏出掖庭的那一刻开始,上官婉儿已经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她经历过生死。
见识过一个繁盛的家族是怎样在一夕之间,就彻底崩塌的。
上官仪被杀的时候,上官婉儿还只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孩,可还是被无辜牵连,被关进了掖庭。
如果出生就是为了受苦受难,那为什么还要出生呢?
在掖庭生活的十几年,上官婉儿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并不憎恨命运,却又总是想,还不如不要出生更好。
可既然已经出生了,那么,就只有拼尽全力做出一些大事来才行!
上官婉儿目标明确,虽然直接下令诛杀祖父上官仪的是天皇李治,但罪孽的根源,还是在武媚娘这里。
说到底,李唐这些人,总还是有些好的,可武家的人,啧啧……
就真的是挑来挑去也没个好人。
况且,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
上官婉儿虽然是有能力,有野心的,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弄死李治,显然是不现实的。
总不能直接弄点药,毒死他吧!
这也不科学。
上官婉儿生命力顽强,却也热爱生命,以她的命运,如今可以走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上苍垂怜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捐弃性命?
到头来,或许李治都没有被弄死,她上官婉儿倒是先死了也说不定。
上官婉儿反复思量,要想复仇,还是要先捡软柿子捏。
软柿子是谁?
难道,有人会认为是李治吗?
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大唐的朝廷上是一分一秒都混不下去的,相比历朝历代的皇帝,李治确实算是身段柔软的,可也不要忘记,他还是皇帝。
并且,只要是他活着,他就一直都会是皇帝,只要他还是皇帝,武媚娘就要忍气吞声的屈居在下。
别看武媚娘现在张牙舞爪,好像是谁都可以弄死,但其实,现在的她还是被危机包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