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军都尉府的四名兵卒把守着上山的必经之路,正一脸无奈地阻拦想要上山的朱雄英。
“殿下,长安侯如今正在紫金山中禁足反省,任何人不得与他相见,请您回去吧。”
“对啊殿下,请您别让我们为难,毛指挥使有令,谁敢私自放人上去,可是要严惩的。”
“殿下!殿下止步!若您执意要闯上山,我等不得不动手,请殿下见谅!”
朱雄英浓眉微蹙,说道:“姑父虽禁足紫金山,然孤与姑父是至亲,为何不能相见?你们当真不让开?”
亲军都尉府的兵卒互相看了看,坚定地点了点头,就算得罪了朱雄英,他们也不敢违抗圣旨。
朱雄英今日本就气不顺,闻言更是恼怒,当即就要发火,道:“好!你们不让开,休怪我出手!”
朱雄英话音未落,从山路上传来了毛骧的声音:“殿下,切勿动怒!”
毛骧背着手,笑呵呵地走出来,他早就到了,不过一直没有现身出来而已。
朱雄英见到毛骧,压抑着怒气,道:“我还以为毛大人要一直躲着我呢。”
毛骧加快脚步,与朱雄英见礼,道:“毛骧参见殿下,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臣怎么会躲着殿下?”
朱雄英懒得拆穿毛骧,指了指山顶,道:“毛大人,吾要去见姑父,还请毛大人行个方便。”
毛骧面含微笑,客气地说道:“这个自然,不过,您可有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的手谕、口谕?”
朱雄英露出一抹局促,说道:“吾与姑父乃是至亲,探望他还用什么手谕口谕?”
毛骧见状挥了挥手,驱散了四个兵卒,待兵卒走远之后,毛骧才放松下来,对朱雄英说道:“殿下,您今日来紫金山到底是为什么?请殿下对我说句实话吧。”
毛骧领亲军都尉府指挥使多年,跟随在朱元璋身边,与朱雄英、朱允炆他们很是熟悉,他很清楚,朱雄英英武聪慧,不是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人,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定有什么原因。
朱雄英闻言犹豫片刻,叹了口气,道:“毛大人应该知道,朝廷已经开始准备北伐了吧?”
毛骧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原来殿下是因为这件事,北伐不是已经选定了曹国公为主将吗?”
朱雄英摇了摇头,说道:“毛大人误会了吾的意思,吾想见姑父,请姑父书面为我说情,准许我随军北伐!”
什么?
毛骧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吓得够呛,当即说道:“不可!万万不可,殿下您可是我大明的皇太孙,万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朱元璋的身体大不如前,任谁都看得出来,再有两三年,朱皇帝恐怕就要退位,将大明的大位交给朱标。
到时候朱雄英便是大明的太子,天底下哪有太子跟着大将出征,置于险地的道理?
朱雄英万一有个闪失,朱元璋、朱标能接受?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
朱雄英眉头紧锁,道:“又是这一副说辞,吾去找曹国公,曹国公这么说,吾去找父亲,父亲也这么说。”
朱雄英指着应天城的方向,道:“祖父一袭布衣,执三尺剑而取天下,我朱雄英是朱家的子孙,为何不能像祖父、姑父一样上阵?”
毛骧犹豫片刻,劝说道:“殿下,此一时彼一时,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大明有多少良将都折在了战场上?您是大明的皇太孙,是我大明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涉险。”
朱雄英闻言,握紧了拳头:“如果我今日非要上山,去见姑父不可呢?”
毛骧解下腰间的佩刀,道:“殿下若真的要上山,就请杀了臣,不然臣绝不会让您上山!”
朱雄英瞪大眼睛看着毛骧,半晌,他气呼呼地转身离去,对此毛骧只有苦笑,朱雄英或许有领军打仗的才能,但谁敢让他去战场上,赌一赌?
朱雄英很郁闷,他走在下山的路上,喃喃自语:“见不到姑父,父亲也不许我出征,曹国公他们更不会为我说话,难道就罢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应天城内皇宫的方向,道:“还有机会,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祖父朱元璋支持自己,便是朱标都拦不住他上战场。
……
福建,福州府,福州城。
福州城内某处不起眼的宅邸内,一脸颊瘦长,一脸精明的汉子,正将一张文书交给面前的男子,轻声说道:“周老板,这一条海路是最近半年探索出来的,你只要按照这条海路走,必定畅通无阻。”
周老板小心翼翼地收起文书,赞道:“马五老弟不愧是咱福建一等一的情报掮客,海路上的事情你都能探听出来。”
马五笑了笑,对周老板勾了勾手指,道:“周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规矩你该懂。”
周老板闻言立刻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张银票,笑呵呵地递给了马五,道:“马五老弟,以后再有什么风声提前告诉我,价格都好说。” 海贸的走私线有很多,许多商人靠着这海贸走私赚得盆满锅满,自然谁都想要分一杯羹。
马五收了银票,笑着送周老板离开,然后喜滋滋地打量着银票,道:“我这后半辈子,可就靠着你们了,可得收好了。”
马五刚坐下,就有亲信来传递消息:那位贵人来了!
马五瞬间来了精神,亲自到院子里去迎接,不多时“贵人”抵达,马五赶快行礼:“蒲爷,好多日子没见到您了,今天您怎么来了?”
蒲忠背着手,神态倨傲,道:“有事情要忙,今天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进去说。”
马五微微颔首,对亲信使了一个眼色,道:“石头,去给蒲爷的兄弟们准备好酒好菜,好好招待着。”
马五的亲信会意,领着蒲忠的人去了其他的院子,蒲忠与马五进了屋子后,蒲忠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大哥说了,让你弄清楚,最近一批来到福州府的人到底什么底细,只要办得好,按照之前双倍的价格给你。”。
马五的眼珠子都亮了,道:“蒲爷果然爽快,请蒲爷稍等,我这儿的确得到了一些消息。”
他走进了内室翻找了一阵,然后取出两张文书,交给了蒲忠,说道:“首先能确定,那些人也是从应天来的,为首的是个文人,身边的高手众多,若是我们的情报没错,那些高手应该出自锦衣卫!”
什么?蒲忠的脸色骤然一变,意识到事情麻烦了,他拿着文书仔细观瞧,道:“马五,让你手下的眼线,一定要搞清楚那人的身份。”
蒲忠不止要知晓那人的身份,还要锁定那人的位置,到时候一不做二不休!
马五全都答应了下来,说道:“蒲爷,这事儿要牵扯到锦衣卫,风险不小,所以您看看能不能?”
蒲忠笑了笑,他不喜欢马五的贪婪,但他清楚一个人为了财,就会为了钱好好办事。
当即蒲忠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桌上,道:“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四张给你。”
马五瞧了一眼银票,笑容简直快掩饰不住,道:“请蒲爷跟大爷放心,我马五一定会将您的事情办好。”
收了银票,马五陪着蒲忠走出去,道:“难得蒲爷您今日能来我这儿,好酒好菜都给您备着,让小弟尽一尽地主之谊。”
蒲忠很满意马五的表现,道:“你小子有本事,也有眼力见,以后我蒲家发达了,绝不会忘了你。”
两人走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里,一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蒲忠道:“哎呦?还真是好酒,哈哈哈。”
蒲忠加快了脚步,不过在进入屋子之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马五见状露出疑惑之色,道:“蒲爷?”
蒲忠死死盯着屋子,道:“屋子里面为何那般安静?我那些兄弟喝酒吃肉的时候,可没这么消停!”
话音落下,蒲忠就去摸腰间的佩刀,马五见状一溜烟地往后跑,四人从院子门口涌入,护住了马五。
嘭!
房间的门也被人一脚踢开,纪纲率领一群锦衣卫走出来,喝道:“蒲忠,还不束手就擒!”
蒲忠一声怒吼,骂道:“马五!你这混蛋东西,竟然出卖我们,老子要你死!”
蒲忠知道自己今日难以脱身,所以就想斩杀马五泄愤,然而十几名锦衣卫还能被他翻起风浪?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蒲忠便被五花大绑,纪纲一挥手道:“将他送去大人那里,马五,你干得不错,跟我一起去见大人!”
马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被锦衣卫控制后,就答应与锦衣卫合作,戴罪立功。
杨帆准了马五的建议,马五出色完成了任务,现在马五担忧的是杨帆是否会履行承诺。
福州城,杨帆落脚的宅院。
夜色如墨,杨帆坐在廊檐下,听纪纲讲述诱捕蒲忠的过程,末了,纪纲说道:“大人,我现在就去审问蒲忠,一定今晚将他的嘴巴撬开!”
杨帆微微颔首,嘱咐纪纲道:“留下他的性命,这人以后留着有用。”
纪纲咧嘴一笑,道:“请大人放心,属下手上有轻重,您等我的好消息!”
纪纲离开了,马五惴惴不安地望着离去的纪纲,又看了一眼杨帆,不敢说话。
杨帆呷了一口清茶,道:“马五,事情办得不错,不过你私自将士奇的信息透露给蒲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马五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扑通”跪地求饶,道:“大人,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恕,小人愿为大人当牛做马!”
马五从小长于市井,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头脑精明得很,当即表示要为杨帆效力。
聪明!
杨帆微微一笑,道:“马五,抓一个蒲忠是刚刚开始,挖出蒲忠身后的人才是大功一件,本官要你配合。”
马五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磕头如捣蒜,道:“小人愿意配合大人,小人就算是赔上全部身家,也会全力配合!”
马五正在表忠心,杨帆却轻笑一声,道:“马五,你这些年在福建建立的人脉不容易,情报网颇为周全,故本官可以破格,收你入我锦衣卫,为朝廷效力。”
啥?
马五本来已经决定被吃干抹净,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结果杨帆却要让马五进锦衣卫?
马五脸上露出惊讶、狂喜的复杂神情,道:“小人……小人也能进入锦衣卫?”他可从未奢求过能进入衙门当差,杨帆给他的条件,无疑具有极强的诱惑。
马五当即表态,会为杨帆、为朝廷赴汤蹈火,而杨帆给马五的新任务,就是向蒲忠后面的幕后之人传递消息,告诉他:蒲忠被捕!
马五闻言忧心忡忡,说道:“可是大人,蒲忠身后的人穷凶极恶,尤其是他那兄长,可是要杀人的。”
杨帆面色平静,对马五说道:“穷凶极恶不怕,只怕他们隐藏起来,不露头,将蒲忠被捕的消息传递出去,让他们乱起来才会出手。”
杨帆交代完马五,便亲自前往关押蒲忠的地方,蒲忠倒也是个硬汉,死不松口。
见到杨帆来了之后,蒲忠恶狠狠地盯着杨帆,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敢抓我?”
纪纲轻声对杨帆说道:“大人,这家伙骨头硬得很,寻常的刑罚他都受得住,卑职请大人准许,用水刑!”
杨帆创造出的水刑极为厉害,在朱元璋第一次罢黜锦衣卫衙门后,将刑具烧了一堆,后锦衣卫重新开设,朱元璋就与杨帆说过此事,禁制水刑,所以在应天的诏狱中,水刑已经消失了。
然而这里不是应天城,面对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杨帆也无任何怜悯之心,他微微颔首,道:“事急从权,可用。”
杨帆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当马五将蒲忠被抓的消息透露出去后,蒲忠的兄长定会采取行动,或三五日,或七八日。
纪纲毫不客气,在水刑之下别说一个小小的蒲忠,铁打的汉子来了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