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怕苦、哄她
“沈容槐?”
谢梨初在见到这个背影的时候,甚至可以接受是宋子徽,是她身边任何一个熟知的人。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沈容槐。
他抬起眼眸,嘴角的笑意带着些懒散的意味,是谢梨初在东宫之外不曾见到的模样。
不似那般冰冷、那般生人勿进,有了几分真实的气息。
“怎么?”沈容槐放下书卷,站起身将案前书卷,交到女子手中,抿了抿唇,“大魏太子妃,你不是很聪明的么?”
谢梨初手中一沉,她低头看向那竹卷,上头系着一枚红绳,两人都知道,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可笑可笑极了。
她浑身颤抖,前世叶家被诬蔑走私,导致全族被灭,都是因为这些空穴来风的证据。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切,竟都是沈容槐自导自演。
他就像是俯瞰着谢梨初,看着她为叶家奔波,看着她匍匐在他的脚下,像逗一只宠物那般。
高兴了,就将东西随意施舍给她。
不高兴,就将谢梨初看中的一切都毁了。
“疯子!”
谢梨初将竹卷狠狠摔在地上,竹卷的捆轴精细,似是绑着它的主人,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那四散在地的竹条上,字字句句沾着血泪。
谢梨初笑出声来,讥诮又极尽讽刺,一直以来,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当作笑话看待,被看穿每一步想法,好似粉墨登场的戏子那般卖力演出!
她步步往后退,“沈容槐,你说我,什么也不愿说,只想着要你猜中。”
“可你问过我吗?你想过,要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沈容槐皱眉,嘴角的笑意凝固着,在瞧见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那一刻,心头划过些艰涩。
她泪水攒集在下巴,紧接着一颗一颗往下落。
像极了梦中女子的哭诉,心口撕扯般的痛楚,似要将一切都斩乱。
沈容槐上前一步,抿了抿唇,那双桃花眸中,带了些真切,“倘若我想知道呢?”
“你可愿告诉我?”
“我不愿!!!”谢梨初嘶吼着,“你凭什么以为,你想要我就得说,你不想要,我就得用尽权力让你猜?!”
前世她蠢笨,以为她与沈容槐自是日久生情、两厢情愿,最后她葬身火海时才幡然醒悟,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她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开、要绝不爱上此人。
她是疯了才要再入一次这痛彻心扉的火坑!
沈容槐从未见过,双目通红、哭得不能自己的谢梨初,他似乎早已习惯见证眼前女子坚韧的模样。
也全然相信,没有他的帮助,谢梨初依旧能保护好自己。
他不知要如何安慰人,只好垂下眼眸,竭力维持着理智,“你。”
沈容槐叹息一声,抬眸看向谢梨初,“叶氏入京了,算算日子,今日就会到东宫。”
他看得出来,谢梨初从未真心笑过。
因此才瞒下叶氏的行程,想着,若她偶然得知,定会欣喜一笑。
谁曾想。
“呵。”谢梨初冷冷一笑,“殿下想要我做什么才肯不对叶氏下手?”
果不其然,她是这般想的。
沈容槐抿唇,眸光无意间落在她系在脖颈处的金骨节,那时方才宋子徽给她的安神熏。
“坐下来,平复后,本殿才能与你相商。”
说罢,他指了指软榻,绕到屏风后,悄然点上一柱淡香。
谢梨初微阖眼眸,单手撑在榻上平复心绪,却因连日来的疲惫,受不住沉沉睡去。
在谢府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吃不好、睡不好,连日里被压榨着操劳,额角早就疼痛不已,连带着神思都像紧绷地快要断掉的弦。
梦中,她依稀记得,有人站起身,为她披了薄毯。
可坠入黑暗时,那梦中尽是可怖血腥,她梦见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中。
叶家满门被灭的景象,瞧见叶氏死时,被一柄长剑贯穿心口。
就算这样,还将为她新做的衣裳丝丝抱在怀中,一点血腥都没有沾染。
阿爹被人斩杀,头身分离,血还在汩汩往外留,身子却不停抖动着想要爬到娘亲身边。
还有祖母还有府邸中那一张张活泼、善意的面庞。
她不住地哭、不住地哭,拼命挣扎,却无法醒来。
太医施完针后说道:“娘娘这几日过于操劳,本身女子有孕便心思多敏多思,此番险些动了胎气,还望殿下多多体谅。”
沈容槐颔首后,命秋恨颜将其送走。
他起身走向软榻前,瞧见女子双眼紧闭,脑袋靠在软榻硬邦邦的边缘,哪怕在梦中都在哭,悠悠叹息一声。
坐在塌前,轻柔托起她头颅,让人靠着软枕,再将薄毯往上拉了几分。
谢梨初醒来时,院内空无一人,天色全暗,月挂半梢,她垂眸瞧见身上的白狐毯,神色有些复杂。
“醒了,将手边汤药喝了。”沈容槐翻了一页书卷,语气不起不伏。
谢梨初皱眉,瞧了眼散着苦味儿的汤药,起身下榻,走到人眼前。
“你想要做什么?”
她不打算喝来路不明的东西,既然叶氏今夜便会入京,那就快些与人商议完,早些回东宫。
沈容槐知道她的戒备,站起身端来药碗到人眼前,连带着眼眸递过去,平和了几分。
“你喝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那还带着温温热气的苦味儿再次窜入鼻尖,谢梨初面无表情地抗拒。
“苦。”她答。
沈容槐挑眉,“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妃殿下,还怕苦?”
“勇士也会怯场,有何好笑?”谢梨初反呛。
只见她开口时,一枚蜜饯塞到她齿缝间,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那丝丝甜意透过唇齿,钻入舌尖中。
“眼下,勇士能喝了吗?”沈容槐弯了眼眸,那桃花眼便潋滟了起来。
她不想在此等小事上浪费时间,不停与人周旋,不过一碗药汁,还能多苦?
想到这,谢梨初接过来,闭上双眼,仰头一口气饮罢。
放下药碗,她说道。
“眼下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