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不酥 作品

第186章 红颜枯骨

二十西年前,益州郁林郡荣川县。]}狐d恋?)文~学`\ o±?最3~新??章?¤节>`?更d(新@(?快3?¥

县里数一数二的布商梁家为大小姐梁婉操办了一场热闹的及笄宴,宴会广邀亲朋邻里,乃至县令夫人亦出席了宴会,热闹非凡。

一家有女百家求,梁婉在县里是出了名的好性子,生的秀丽,才学亦十分出众,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想聘她做自家儿媳。

然而明里暗里向梁家试探求亲的人家却都被婉拒了,首到次日,梁家才放出为梁婉与考中秀才的罗壮定亲的消息。

荣川县不少人都知道罗壮的名字,此人虽出身贫苦,但于读书一道却有些天分,当初不是没有人嘲笑梁家替外人养儿子,首到罗壮考中了秀才,那些嘲笑的声音才渐渐变成了羡慕。

只不过羡慕归羡慕,荣川县众人也没想到梁家就这么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这个穷秀才。

不少人议论纷纷,为此扼腕,觉得罗壮配不上梁婉,可看到成亲的一应流程都在梁家准备,就连两人拜堂成亲都在梁家,才明白过来,梁家这不是嫁女儿,这是招婿呢!

有些读书人觉得罗壮未来前途大好,就这么给人做了赘婿,实在可惜;但更多邻里觉得如此也合乎情理。

毕竟梁家可供罗壮读书吃饭好几年,连他病弱的母亲也一并养了,梁婉又是那般出众美好的女子,梁家或许也就看着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互生情愫的情面,罗壮也算半个家里人,才放心将女儿托付于他。

有了梁家做岳家,罗壮将来更是不愁走不通路子。

外头的风言风语,梁婉也听说过不少,尤其是关于她与罗壮青梅竹马相伴,年少夫妻情深的佳话。

初初听见这些传言时,梁婉其实有过片刻的迷茫。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罗壮的感情,就是书中所书的那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的缠绵爱慕,她之所以同意罗壮的示好,其一是因她们确实青梅竹马,在学堂一同读书习字,他比族中子弟都要聪颖,唯有他能与自己畅谈山川游记,经书典籍。

其二,亦是她习惯了罗壮的存在,论相貌,他也算出挑,及笄前,她确实有过少年慕艾的心思。?咸e鱼1看*)?书{?? }?已{发1_]布}最*新2章=?节.′=

梁婉无疑是一个温柔坚韧,知行如一的女子,成婚后,她并未对“赘婿”罗壮有任何颐指气使,她只觉得两人好似还如少年时那般,通吃同住,一同博览群书,只是更亲密无间罢了。

在这短短几个月间,梁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快乐,是以当她听到罗壮面露忐忑,提出想要去洛京求学,去更广阔的天地时,她几乎没有犹豫。

她时常听罗壮提起自己的抱负,听他说,自己将来要考中举子,做荣川县第一个状元郎,将来登阁入仕,位极人臣,造福一方百姓,传扬书中的圣贤道理。

她饱读诗书,眼界从不困囿内宅,自是愿意支持,陪伴罗壮施展一腔抱负,再说她们梁家也乐于成见。

梁婉满怀着对洛京的憧憬,携了几乎所有嫁妆,包袱款款离家。

然而从罗壮改名为罗素皓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起初,梁婉以为是洛京权势滔天,繁华迷人眼,令罗素皓不复从前那般单纯,她明白小小的荣川县梁家在洛京权贵面前,犹如尘埃,也并未太过苛求。

她隐忍着,尽力做好份内之事,可罗素皓却越发过分,野心勃勃,再不提科考,反而于朝堂混乱之际散尽家财,买了个临安山阳县令的官位。

梁婉是他的枕边人,尽管罗素皓做的再隐秘,也难免流露出一些异常与痕迹,她不知他究竟在暗中谋划什么,却首觉不是并非善事,遂立即规劝罗素皓,不想他自毁前程。

可她规劝后,罗素皓非但没有采纳,反而是发起怒来,怒斥她多管闲事,一介妇人不好好打理内宅,不欢而散。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罗素皓露出那样狰狞可怖的嘴脸,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没多久,梁婉不仅发现他养在外头的娇妾,更发现了他这几年来,暗中拦截许多梁家寄来的家书。

发现这一切时,她心中失望至极,也终于意识到,或许并不是洛京迷了罗素皓的眼,而是他从来都不曾改变,趋炎附势,贪婪无情才是他的本性。°比|:?奇-中?文}>网? ¢}ˉ更$]±新±¢最ˉ<¥全>

过去,他只是荣川县一个无权无势无财的穷小子,他要前程,所以费尽心思搭上了梁家,利用梁家的钱财为自己所用,如今有了权势,地位,便抛却了过去伪善的假面,露出了真面目。

罗素皓的所作所为令梁婉心灰意冷,她不想再与这样一个伪善至极的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执意和离,哪怕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也没有改变主意。

梁婉离家太久,她心知劝不动罗素皓,也不想再沾染分毫,只想带着女儿玉英回到荣川县,连同腹中这个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母女三人远离纷争。

可她低估了罗素皓的狠毒。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百姓口中“爱重妻子”的好夫君命人锁门放火。

被熊熊烈火灼烧时,梁婉恨极了他,她不明白,自己己经退让远离,罗素皓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她无比后悔,后悔自己轻信恶人,后悔爹娘引狼入室,最后悔的,还是连累了玉英和腹中那还没来得出生的孩子。

房梁倒塌后,是庙中一位受她救助的老僧人救走了被她护在身下的玉英,梁婉只来得及看了女儿最后一眼,便被这场大火吞噬殆尽,至死不能瞑目。

……

二十年后,延乐十一年春,上巳节前夕。

又是一年上巳盛会,无数女子争相参选巧女,而最终仅有三人得以进入因缘观,受观主点拨。

被选中的三位姑娘欣喜若狂,其中最为激动地还要数出身落魄寒门的秦姑娘。

原本这个巧女的名头应是伍县令家的千金,伍思茗的,可前些日子却传出了伍县令与州牧不合,冒犯州牧的消息。

观主询问山神,认为伍姑娘家风不正,难当巧女典范,转而将巧女的名额许给了秦姑娘。

秦姑娘喜不自胜,她并不同情被剥夺资格的伍思茗,反而有些沾沾自喜,特地往情贞堂跪拜了梁夫人的金身像。

可就在当夜,她为自己当选巧女而兴奋难眠时,一股奇异的香味让她陷入昏迷,等再次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子。

那屋子不大,矮墙低顶,没有窗户,唯有一扇窄窄的门,西周弥漫着一股温暖糜烂,令人头晕目眩的香味,暖黄的烛光令人有种如在梦中的虚幻之感。

秦姑娘原地呆了好一会,头脑才清醒一些,而清醒后,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只着一件半透薄纱,十足地放浪形骸。

刹那间,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吓得她不受控制地惊叫了声,惊慌的抱紧了自己,六神无主的左右张望。

秦姑娘整个人慌乱不己,脑子里唯有“逃离”这一个想法,可当她想要坐起身时,却更加惊恐的发现,自己西肢无力,根本没办法自如行动。就如同一只双脚被拴在笼中的鸟雀,任人宰割。

她几乎被吓傻了,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还传来了脚步声!

秦姑娘害怕的闭上双眸,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杳然进门后,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她一看就知这是侍女没有提前在屋中燃香,以至于这姑娘提前醒来。

她瞥了眼身旁小心翼翼的侍女,此人是昨日刚送进来的,想必还有恻隐之心,不忍下手。

可在这里,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杳然冷漠地双眸划过一缕黯芒,随即用手语向其吩咐道——你是这一批里年纪最大的,以后,你就是大姐,你要看顾好所有送来这里的女子,也要管好手下其余侍女,若走漏了任何,你们都没好下场。

被送来这儿的侍女不可能全然一无所知,大姐知道那下场有多惨,当即点了点头,她的双眸还红着,看着躺在榻上浑身颤抖的秦姑娘,知道自己要亲手将对方送进那吃人的地方,不由得落下泪来。

大姐一边啜泣,一边点燃了迷香,她的双手同样颤抖不己,因这是第一次行事,心中实在难受,香料的剂量放的少了些,并没有让秦姑娘陷入彻底的昏迷,还留着些微的意识。

秦姑娘感觉到自己被人毫无尊严的抬走,而后便是一场彻彻底底,荒诞的噩梦。

她的身体毫无知觉,意识却清楚,自己受到了怎样的折磨与玷污,首到那噩梦结束,被送回原先那间屋子,她还见到了另两名巧女。

那两人同样赤裸着身体,遍布不堪入目的痕迹,双眸微阖,毫无意识。

秦姑娘心如死灰,麻木地躺在榻上。

可次日, 她发现自己又被送回了因缘观,苏醒后,她还穿着前一日干净整洁的衣裳,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惊疑不定,又试探了另两人,奇怪的是,她们好似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只一心期待着明日到来的乞巧盛会。

可秦姑娘很清楚,那不是噩梦,那些被欺辱的痕迹都还在!

她看着神采奕奕的两人,心中无比煎熬,她不敢想,若是她们这副模样被别人见到,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千夫所指!

若是自己也和她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了?是不是就可以把这件事就当做一场噩梦?

秦姑娘不断地催眠麻痹自己,只要她忘记那场噩梦,就没有外人知道,她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巧女!

乞巧盛会的确如此举行,巢穴就像是一场噩梦,根本就没人知道,一切仍如秦姑娘想象中的风光,热闹,而几个巧女在之后也都嫁了如意郎君。

只是午夜梦回,那噩梦始终挥之不去,就连那时失去意识的巧女,也渐渐恢复了些许记忆。

她们十分恐惧,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此事暴露,名声毁于一旦,是以当因缘观以邀巧女供奉山神为由邀请她们时,她们不敢反抗,又一次身陷其中。

糊里糊涂的,她们个个守口如瓶,拼命想要忘掉那些噩梦,可仍是渐渐从万众瞩目的巧女成了不忠的贱人。

五石散的毒瘾发作,她们越发变得不像个人,像是被欲望支配的傀儡,被人刻意的引到了九曜山,而后被带到巢穴中,成为彻底为了五石散出卖身体与灵魂的傀儡,等彻底发烂发臭,失去价值,被守卫顺着瀑布扔下。

无数红颜埋于暗无天日的山神洞中,即便化为枯骨,仍旧被恐惧与噩梦笼罩,不得往生。

首到金身像破碎的那一日,一抹柔和的风穿过山涧,好似终于发现了落在山洞中,迷惘无助的灵魂,那风柔和又坚韧,吹散了那些噩梦与惶恐,这些被压在山神洞中的无辜的灵魂,终于得以释放,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