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邑 作品
第76章 真相
这样的天气打扇都缓解不了几分直到冰鉴抬进来****凉风拂动纱帘,才觉着好些。
萧芫倚窗而立蝉翼般的绫罗裹着曼妙修长的娇躯,似透非透如同染了华光的云雾绚烂而朦胧。
于张扬明亮中诉着浅浅的忧愁极静也极美。
柔顺的广袖垂委与裙裾相叠,微晃似潋滟的水波。
不远处书案上卷册胡乱堆叠一如主人繁乱的心绪。
分明庶务加身,宫中六局需她审阅拿主意的不知凡几,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娘子。”
有声音自身后传来。
萧芫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案角错金博山炉中熏香袅袅而起缠绕临身,又倏而荡开溢散消湮。
她没有回头。
“还是没有消息吗?”
漆陶走上前缓声:“正审问呢。”
“此案算是桩经年旧事,想来牵连不少,不办成铁案不会轻易呈堂就算是给圣上的密报,估摸着也得明日了。”
“审问?”萧芫唇齿间噙着这两个字轻嗤“已过了一日了这三个人竟没一个愿说的吗?”
“娘子……”
漆陶眉间凝着担忧欲言又止。
娘子之事她本不该置喙的。
可看着娘子从一开始借与老太医的关系派人往王夫人处照看到应王娘子之约亲自过府再到下毒之事推波助澜……不断地为了太后殿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越来越急切也越来越强硬。
她是真的心疼。
亦想劝解。
劝解娘子有她们有圣上
又终究未溢于言表。
她本应只为娘子想做之事筹谋。
抿直唇线眉梢轻睇看向侧后方的丹屏。
暗含沉凝与命令。
偏无一丝锋芒醇厚包裹着可靠与心安一同送予只要遵循便可纳取。
漆陶的柔润乃至软弱都只在她的娘子面前。
她会因娘子的痛楚泣不成声会因娘子出事红着眼眶担忧焦急娘子好了她会喜极而泣扑上去哽咽地道一声可吓死奴婢了。
可除此之外她是未来中宫皇后的贴身女官威风凛凛办事手腕与太后身边的宣谙姑姑如出一辙。
恩威并施阖宫上下心服口服。
是萧芫手中最利之刃。
丹屏上前一步“娘子让奴婢去吧。”
漆陶:“娘子丹屏不比奴婢出去便是代您之言命她去大理寺
就算旁人说起也好找由头遮掩。”
“且丹屏功夫好大理寺审问不出无非是不敢轻易动刑又一时无法从他处取得实证只能僵持。”
“只要能用您的手令进去自由千百种法子不伤身子又能让人开口。”
宫中阴私她们不用不代表不知不会。
必要时候何拘小节。
萧芫回身到案前低身深深陷在坐榻里手肘抵上靠引玉粉的指尖轻支着额角眸光似幽雾倾垂。
其实……她之前动过这样的念头。
甚至早在去王家之前。
不止对王涟懿还有王夫人顶多手段会温和些。
只是到底有所顾忌。
冒然出手引他怀疑也引姑母怀疑。
为了区区一个下毒的案子实在没有必要。
抬眸睃向丹屏:“你去大理寺替我盯着王夫人。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归根到底王涟懿之母为何人王涟懿究竟为何下毒是否真的出于所谓秘密**灭口萧芫并不关心。
尤其此刻所有人都在大理寺掌控之中王夫人不可能再有危险那么不如以逸待劳。
只有王夫人的动作才有可能波及到她在意之人之事。
丹屏应下转身离开。
纱幔一重重落下天光终于转暗有了风雨欲来之势。
这样的天气若能痛痛快快地下一场雨也好。
“娘子。”
“您为何要如此……迂回呢?”
漆陶的声线一如这天色晦暗不明。
窗棂扑进来愈浓的水汽书案上卷册书页被吹得哗啦啦翻开又合上墨迹跃动着像一条条灵蛇一闪而过。
被一只手轻巧摁住。
风将冰鉴的雾压到了另一头纱幔腾起洇出一片深色。
萧芫起身
风雨无形再全力以赴也穿不透恢宏的殿宇。
清浅的声线丝丝缕缕地送过来让漆陶顿了步子怔怔看着眼前的纱幔失力垂落。
“因我亦不知真正想知道的到最后究竟会是什么。”
荡荡悠悠满室阒静难消。
之前以为前世姑母是因王夫人之死过于悲痛以致本就强撑的心力猝然溃散华发骤生。
可昨日到今日她一直在等等姑母召见王夫人却始终没有等到。
若换成她与菁莘甭管之前有了什么龌龊一方危及性命时另一方万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便又不明白了不明白前世究竟为何。
难不成真是什么生时决绝阴阳相隔了才幡然悔悟的戏码吗?
这种戏码怎么看都不可能在姑母身上
发生。
当真在意,姑母绑也会把人绑来相见。
可若前世不是因为王夫人之死,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让姑母这般睥睨天下之人,连面上的体面都维持不住,短短几日,便如同抽筋拔骨,抵挡不住地心碎成殇?
那日惨白的日光下,鬓边华发如霜,华服因消瘦显得空空荡荡,看见她时漫开笑意,伸出手。
芫儿,来。
萧芫兀然闭眸,呼吸轻颤。
难抑的悲意从四肢百骸涌来,湿了黑浓的长睫。
一个人,一双眼,所见永远只有眼前的一隅天地,总有不知之事,总有无力之时。
一点点蜷起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唇被咬得发白。
可行差踏错的代价实在太大,她真的,一点儿都承受不起。
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刻都被拉得极漫长,好像时光的洪流短暂停了,化作密集的鼓声,让人心底发慌、发冷。
直到这鼓声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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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在耳边。
“娘子!”
“娘子,王夫人请求拜见太后。太后应允了。”
萧芫霍然起身。
“可是已经入宫了?”
丹屏:“奴婢的脚程更快,王夫人那边现下刚过了含元门。”
含元门,那便不远了。
慈宁宫居于皇宫中轴之上,过了御前,最近的便是慈宁宫。
萧芫本想抄近路过去,可又觉得万一能在宫门口碰上呢。
又转过路去,可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宣谙姑姑已经守在殿外,不让任何人进去了。
萧芫磨了许久,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让姑姑徇了回私,一个人偷溜了进去。
小心翼翼挨着墙边儿走,绕过一个又一个花案摆件,绕得烦了,索性光明正大地往中间去。
真是,也不知道之前为何执着地将姑母的慈宁宫都摆上这么多花,整得现在拌自己的脚。
挑挑拣拣选了个绝佳的隐蔽位置,隔着两扇屏风一个落地罩,侧面却是通透的,恰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四下看看,离周围的东西都远些,免得不留神带倒了。
凝神细听,断断续续的都是王夫人的低泣,零零总总说了些所谓当年之事,半晌没绕到正题上。
还是姑母没了耐心,直接以命令的口吻。
“往事已矣,你以先帝旧事求见予,予也应了,如此,不必说不相干的。”
王夫人声音顿住,隔了好久才再开口,“果然,萧忆清还是当年的萧忆清,我早该知道的,知道你从不是沉湎的性子,只是总忍不住奢望。”
长长一叹,“罢了,是我多言,本不该说这些的。”
柔软的嗓音,对姑母说话的语气却与萧芫先前所想并不相同,多了筋骨与通透。
太后哂然,“你亦不曾变。”
王夫人:“但萧娘子所说,我却是信的。你再强硬,也总有一份柔软在,哪怕经年未见,你也不会希望我出事。”
太后并未应声。
萧芫听到此处,蹙起了眉。
王夫人的话渐带上了死寂与自嘲。
“是我放弃自己,想着那般囚困在后院,像个笑话一样地活着,不如早些解脱。”
太后:“我当年说过,王太傅,并非良人。”
王夫人凄恻地笑出声,“是啊,你说过,可我却没听,活该自食恶果。”
“当年,我和端阳一同与他相识,那时他还不是太傅,君子如玉,一见倾心,可哪知道,到头来,会是坟墓呢。”
“现在想想,许多事当年便有了征兆,我与他相见,每每都是端阳牵线,我对她深信不疑,蠢得可怜。”
哀戚刻骨,渐渐激动。
“忆清,我能如何啊。我这一生就像个笑话,被她端阳**在股掌之间!
事情捅出来,让旁人看着,看着我被她害到这般地步,还要替她养孩子,养她和我夫君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吗!”
萧芫睁大眼,电光火石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王涟懿,竟是端阳大长公主,和王太傅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