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天气一天天热了。周末回去的时候，万海潮上午下海，下午就到虾塘
她家的鹅卖光了，不过还有一头牛，周六下午的饭归两位弟弟煮，菜归万爸万妈炒，她就经常牵着那头牛到虾塘旁边的草地去放。
田野里的庄稼还没收，每家的牛几乎都是在这些靠近海边的荒地和围坝上啃草。
大半个村子的牛都赶来这里，除了热闹还会发生斗殴事件。
经常是斗着斗着就跑到虾塘的排水沟里去了。有时候还会跑过水沟，走上虾塘里面的堤坝，甚至闯进虾塘里。
那天万海潮和万家安骆元森坐在水沟附近的树荫下聊天，亲眼看到几头牛跑过水沟，爬上到虾塘内部的堤坝。万家安和骆元森赶紧跑过去把它们赶出来。
这些放牛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周围都是荒地，没有什么好警惕的。他们把牛赶到这里，随手一放，就坐在一起聊天或者是玩游戏。
经常是牛跑进了虾塘，经别人的提醒才知道的。他们跑得没那么快，等他们到的时候，牛已经把堤坝都踩遍了，说不定还放了几坨粑粑下去。
养虾的风险高，是因为虾比较金贵，它的生存环境要求严格。要是让牛把排泄物放进虾塘，说不定就会让它染上病，很容易就全塘覆没。
看见了两回这样的事情，万海潮对万家安说：“让你爸花一点钱买一些铁网回来，把这一片都围起来。”
万家安听了，有点犹豫，“不用吧？这些事情也就偶尔一次。”
万海潮看着他：“牛能过去，人也能过去。如果很多人一起跑进你们的虾塘里，你想想是什么情形？你回去问问你爸，今年你们家那些虾的情况怎么样？你把我说的这话告诉他，你看他怎么讲。”
所谓公家虾塘，就是公家挖的，来这里承包的一般都是外地人。外地人到了本地肯定对本地人客气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惯，虾塘开塘捕虾的时候，等主人叫来捞虾的电网收起来了，往往还有一些漏网之虾，附近的人就会下去捡漏。
萧山叔来了也不例外。
捡漏是没问题的。
可怕的是当虾的主人还没有开始下网的时候，早已经在旁边围着的那片乌泱泱的人，一下子全涌进塘里。
万家安能听出来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但他自己不敢做主，也不能做主。就想拉着万海潮去找他爸。
万海潮瞪他一眼，“我家的牛还在这呢。”
万家安不把骆元森当外人，“让森哥帮你看一会儿，我们先去找我爸。”
这事本来就是她提出来的，万海潮没办法推托，站起来跟他去。
两人在杂物房里找到的万萧山，他正在那里整理养虾的饲料。
一看到他们两个，笑着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万家安：“爸，你出来，有点要跟你说。”
万萧山依然笑眯眯：“什么事？海潮肯来我们家里给我当女儿了？”
万海潮无奈：“萧山叔，这个应该比你认个女儿重要。”
万萧山看着他们两个都挺严肃的，没再开玩笑，跟着他们出到门口。
万家安赶紧回去拿几张椅子摆上。
万家安把他们刚才看到的事情和万海潮的建议说了。
万萧山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要把这片都拉上围网的话，钱肯定不是个小数目，但如果真的发生像所说的那种事，别说围一层，就算围三层也得围。
万海潮看出了他的犹豫，“萧山叔，你们家的虾已经放了有60天左右了吧？这一季的情况比往年都好吧？如果再养个30来天，你想想，这些虾可以养到多大？这么多的虾跳动的话，要是那么多人站在旁边等着捡漏。你说他们会不会心动？心动了，那么多人全部涌下塘去，你能拦得住吗？”
万萧山专门养虾的，他当然能想象得到万海潮说的情景。虾越养到最后，长得越快。一塘虾一天也不知道要费多少饲料，当然，这些饲料也是有回报的，吃进去的饲料都变成实实在在的体重。
如果真的像万海潮说的那样，再养多30来天，他可不就是发了。
虽然他以前养虾没赚到很多钱，但是他也是见识过的。
前提是，这一切都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万一真的像万海潮说的那样。
他可不敢想。
万海潮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得又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事情。
那时候开始万海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在海边看到公家虾塘的堤坝上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她以为都是来等着捡漏的。
没想到第二天，听说很多人都被抓走了。
等她再到海边的时候，就看到警察拿着警棍站在那里。堤坝上仍然是满满的人。
但是警察能有多少人？下去的人是多少人？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大半都涌下去了。
他们村子离得最近，得到消息反而是最迟的，听说了，也有一些人下去，看到警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退回来了，没有人被抓。
万爸那几天刚好不在家，跟人出外面干活去了。万妈本来就挺本分的，万爸不在家，她就更忙了一些，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而且他们家和萧山叔的关系虽然没有现在好，但也还行，不可能去掺和这些事。
等人都抓去几天了，万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因为好几天没看到虾塘的人来取水了。
后来万海潮听说，附近的小学有两三个小学老师也被抓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萧山叔养的是斑节虾，养到十几条就有一斤，收购价是30多块。
得多诱人啊。
一亩塘虾的产量，少的有几百，多的过千。
他那里有四口塘，一共100来亩。虽然只有两口塘的比较好。就算只是一半，五六十亩。算一下总共是多少钱？
再怎么样也得过百万了。
三四个月就赚100万，想一想，这些农村人他们最羡慕的公职人员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其实不用算那些，仅仅是站在那些虾塘旁边，看着满塘的虾挨挨挤挤地跳来跳去，水里面、水上面全是黑乎乎的一片。
一般人都忍不住。
这些跳动着的不是虾，是钱。
只有见过的人才知道这有多诱人。
反正人多，大家一起下去，就算有警察在又怎么样，这么多人，才几个警察？能抓得完吗？
所谓法不责众。
虽然很多人不一定知道这句话，但都懂这个道理。
而且人多，胆就壮，再大的事，只要一起上，就都不怕。
被抓去的那些人，也只是拘留了几天。
萧山叔那时候就捞上来了一口塘的虾，后面的基本上都被祸害得差不多了。
把这摊事情处理完，他就不敢再留在这里了。
自那以后，公家虾塘的承包者换来换去，好像也没听说有哪一个能赚到钱的。
万海潮的话说了一部分，还有一些没说，万萧山不是蠢人，他也能想到。
心里的那些猜测，让他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排人买网回来，把这一片都围起来。
万家安没想得到那么多，反而好奇地问问海潮：“你家的也要围起来吗？”
万海潮看他眼，说道：“我家的不用围。”
万家安：“为什么？”
万海潮反问他：“你说为什么？”
这边的民风要说有多差，其实也不尽然。这么多年万海潮也没听说这一带发生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
萧山叔上一世碰到的事情，也是在特定的情况，特定的诱惑之下才有的。
法律上有激情犯罪和预谋犯罪。
这个还谈不上犯罪，但也算是激情犯法。
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萧山叔是外地的，如果换成本地人，绝对没人敢抢。
万萧山撸一把儿子的脑袋，说道：“强龙也不敢压地头蛇。”
万爸不是地头蛇，但附近这些村子的成年男子，没有一个他是不认识的。
回到他本身，光是堂兄弟，他就有十几个。文溪村超过一半人家的男主人和他有着没超出五服的亲缘关系。
如果换成是万爸，敢来抢的，除非他不想在这附近混了。
万海潮把事情说了，就回去继续看她家的牛。
万萧山赶紧联系人建围网。
速度不是一般地快。
第二天中午，万海潮抓完跳跳鱼上岸，路过的时候就看见旁边放了许多一捆捆的铁网，高度就算没有两米也有一米八，那些铁线还是市面上最粗的那种。
万海潮回到家的时候，万爸跟她说：“我今天看到萧山拉了许多铁网回来，说要把所有的虾塘都围起来，还说是你建议的。”
万海潮没想到萧山叔这么快就把这个告诉万爸了，“我昨天在那里放牛，看到牛老是跑到里面的堤坝上去，要是让那些牛在里面拉屎拉尿的话，那些虾还能要啊？我就跟他们说了一下。”
万爸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家的塘也应该围一围。除了要防牛，还要防人。今年的天气还可以，不算很热。如果还能养多一个月的话。……”万爸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能是因为忌讳什么。但懂的都懂。
养的时间越久，越容易出事。
万爸现在很紧张，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那里。
这段时间万爸天天顶着大太阳在海边走来走去，皮肤都黑了不少。
万海潮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祈求时间过得快一点。只有开塘了，万爸才能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