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春桃在这家里这么住着,成耀银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特别是小龙拿到茂平一中的录取通知后,他简直要失眠了。他翻来覆去地就是想着一个事儿,要是春桃长大了非要和小龙结婚怎么办?他想过春桃和二拐子的事儿,那挺遥远的,要是春桃腿好了,不可能嫁给二拐子,要是腿不好,那二拐子比他大好几岁,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早就有了媳妇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个问题实实在在困扰的他很头疼。思前想后,他觉得还是把春桃送到坪窖村他叔叔家是最好的办法。有了这个想法,他就迫不及待的要行动。
头到坪窖村之前,成耀银关心地嘱咐春桃:“春桃,有小龙在家,你好好在家歇着吧,能少干点儿活就少干点儿,你二叔不是说不能负重劳动吗。”
怎么说,成耀银这样做都觉得有点不合适,还是有些内疚的。但反过来又想,春桃本来就不是他家的人,他们砸着她了,也给她看了,还花了几万块钱,做得也够了,总不能砸着她了就要得养她一辈子。他这么想,算是给自己鼓足了士气。
成耀银也只是听春桃和小龙说她的婶儿有多不讲理有多厉害,他不太相信,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应该怎么说这件事。盘算着盘算着,坪窖村就到了,他遇到一个背着一大柳筐草的女人,他截住人家问:“你知道春桃家在哪儿住吗?”
对方仔细地瞅了他几眼,冷丁丁地反问:“你是哪个村的,找春桃有什么事儿?”
成耀银陪着笑脸说:“我是柳树沟村的,我想找春桃她叔叔商量点事儿。”
“不知道。”女人气哄哄地回了他一句,撂下他走了,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成耀银又打问别人,也费了不少的劲才打问到。村里人见他打问春桃家,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他,而后和碰到的第一个女人一样都说不知道。最后,他从一个孩子口里才打问到。到家一看,很失望,大门锁着呢。他想这来一趟不容易,就在他家门口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着。这一坐,坐到中午了。中午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男人向这边走来,越走越近,他急忙站起来上前问:“你是春桃的叔叔吧?”
对方警觉地冲家里望了一下,问:“你是谁?”
“我是柳树沟村的,姓成,是我家小龙把你家春桃砸着了。”成耀银刚说完就听院子里传出一声尖叫:“根顺儿,你别跟那疯子瞎扯,你给我回来。”
成耀银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大门明明是锁着的,怎么家里突然冒出个人来,他更不明白,自己什么也没做,怎么突然之间就成疯子了。他望上面一望,一个女人正从房上下梯子。这一望,他什么都明白了,这女人不是别人,是他刚进村时打问的那个背一大柳筐草的女人。根顺儿开了门要进家,成耀银拽住了他:“大哥,你得听我说说,要不,我到你家里说去行不?”
根顺儿不吭声,这时,女人下来了,凶猛地把根顺儿从成耀银手里夺过来说:“你快滚,别在我家门口当狗,我家不需要,根顺儿,跟我回去。”根顺儿乖乖地低着头被女人拽了回去。
成耀银不罢休,非得跟他们进去,那女人的劲头真大,一下子就把瘦小的他推到了门外,他趔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只听“咣当”一声,门关上了,随后是在里面插门的声音。之后,就是叫骂声:“根顺儿,我跟着你算是倒大霉了,让别人找上门来欺负,你算什么男人,你狗屁都不是,你怎么不早点死了,你死了我早就嫁人了……”
成耀银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他擡腿想走,又一想,这要是走了以后怎么办?他突然想起小龙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努力。”不行,他得努力,人家还没听他说什么呢,他怎么能知道人家不愿意要春桃了呢。于是,他开始敲门,不停地敲,他把每一次敲门声都当成他成功的希望。
大概是烦了,女人走近门骂他:“你敲什么丧,你想敲死我是不是,你就算敲死老娘,老娘也不给你这条狗开门。”
成耀银还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的骂,急了,也骂她:“你连条狗都不是,是条狼,恶狼。”
女人不干了,“咣当”把门打开了。出来跳着骂:“你是哪家的狗崽子,敢到我们家门口拉屎撒尿来,快给我滚。”说着,从地上拿起根棍子冲成耀银敲打过来。成耀银不能给一个女人对打,只有躲。等躲远了,那女人也不追了,只顾“呼嗤呼嗤”喘气了。成耀银趁这个机会说:“春桃她婶子,怎么说你也是春桃的亲人不是,这亲人就是亲人,要不你怎么送她那么多小兔子让她养呢,你说是不是?”
这女人一听又急了:“我看你这人就是个疯子,我什么时候送她兔子了,你给我说清楚?”
“那我家那十对兔子和一头小猪是谁送的,春桃可说是你送的。”
“她放屁,她再说我好我也不会中她的计,我明白了,那是她让别人替她来买的,我说吧,这小丫头都是花花心眼,竟想着对付我来着。你们既然已经签了字,那她已经是你家媳妇了,你休想着再给我送回来。”女人又往家走,又要关门。成耀银一听“媳妇”这两字很敏感,激动地上前截住她说:“你要是想打人,你就打我吧,你打死我能同意春桃回来也行。”
“我干吗要打死你,我打死你我还犯法呢,你滚,我死也不会让春桃回来的。”
成耀银一急,把内心话也说出来了:“我家小龙已经考上了高中,还要考大学,不会娶她的。”
女人更激动:“你家鬼孙子考上高中了就不认自家媳妇了,就非得让我认,你们这么不做人事,会遭报应的。”
“你们家才遭报应,你们把春桃家的房子都卖了,还不养着春桃,你们算什么人,连鬼都算不上。”成耀银此时有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式,一下子蹲坐在了她家门口的地上。他怕女人再打她,就加了一句:“我低血压,好晕倒,一晕倒就得住院,一住院就得输血,那血贵着呢,每次都输好几千块钱的血。”
这句话还真管用,女人没敢过来打她,但也不示弱:“你这是跑到我门上耍无赖讨你输血的钱来了是吧,你想得臭美。”
“反正春桃是你们家的人,你们不要也得要,你们要是不要她我就天天来,反正我病得也干不了活了,我天天在你们家门口缠着,除非你们搬家。”成耀银没这么想,却这么说出来了,说出来他又想,我可没时间天天和你骂架来。
“那我们不搬家,你就这么赖定了是吧?”
“是,赖定了。”
“那好,你回家等着吧,我明天一早就起身到你们村接春桃回家,你回去做做准备吧。”只见这女人斜着眼看了看成耀银,阴阳怪气地说。
成耀银觉得是自己这种死皮赖脸的招见效了,内心冲出一股喜悦,他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骗我让我走的吧。”
“我骗你干吗,你算哪根葱,我明天一准去,等着吧。”说完,这大门又“咣当”一声紧闭了,之会,院子里传出念经一样的哭声。
成耀银从她的哭声里断定,这女人是让自己的妙招给拿住了,无计可施了,正郁闷的哭呢。所以这回来的一路上,成耀银心里很宽敞,还哼了几句黄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