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逼到要卖房子卖地的地步。成耀银被逼无奈地把小龙的病情公布于村民,想把自己的房子卖出去给小龙治病。春桃知道了情况后没有阻止,二拐子也没有阻止。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拿出那么多钱,也没资格不让他卖房子。
成耀银的房子本来就很陈旧了,住的又靠公路太远,所以,没有人对他的房子感兴趣。好不容易,有了个想买的,答应给他两万,可是头天讲好了,第二天就变卦了,说是他儿子不同意,想在公路旁边买块地自己盖房子开门市。
房子卖不出去,这地更不好卖。现在路修通了,都不想再种那靠天吃饭的地了,好多人都不准备再种了。要说值钱的地,那就是公路旁边了,可他的地一块都没在路边,都在山里。
一个农民,最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到了卖房子卖地都没人要的地步。几天的时间,成耀银的头发就变得花白了。
在医院,小龙每天都在输液,吃药。看着这几天父亲来来回回匆忙而心神不宁的表情及快速花白的头发,小龙已经有所知觉。他曾经几次问何老师,问李启铭,问父亲,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是他们都告诉他没事,脸上却露是不宁和悲痛的表情。
何老师和李启铭偷偷地在学校里为他捐了几千块钱,可这些钱对于五六万还相差的很远。
这天,成耀银找到了二拐子,让二拐子帮给他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我叫成耀银,家住柳树沟村,我的儿子叫成小龙。
二拐子不明白他写这句话的意思,问他:“大哥,你写这个干吗?”
成耀银说:“没大事,就是最近我脑子不好使,怕哪一天把自己丢了,再也找不到家了。”
二拐子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别的什么意思。
成耀银把纸条塞进里面的口袋里,塞进去后又不太放心,怕掉出来,又重新用手往里塞了塞,拍了拍口袋,这才到医院看小龙去了。
小龙躺在病床上,面黄肌瘦,他这几天一直都没心思吃东西,只想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成耀银看着儿子,老泪纵横。
小龙很无力地问:“爹,告诉我,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是不是快要死了?”
说到死,成耀银的泪流得更欢畅了,但他还是一边抹泪一边说:“孩子,你的病---没大碍,就是脑袋里---长了一个---小东西,到省城的医院---动个小手术就好了,爹这几天是回去给你---筹备钱去了,钱---马上就筹备好了,拿过来你就能---到省城去了。到了哪儿,你要听---医生的话,早点好起来,争取回来考---大学,爹呀,这辈子没什么愿望,就是---盼望你能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过的不比---姚家那二孙子他们差,你记住了吗?”
小龙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如此痛苦地流泪,眼泪也哗哗哗地往下流。小龙哭的不是自己的病。这些天,他也知道自己肯定病的不轻,只是痛苦大家有意瞒着他,现在他大致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为病就不再痛苦了。他痛苦的是,父亲这几天来受到的折磨与煎熬,这种深深的父爱让小龙疼痛不已,他轻轻地问:“爹,你从哪儿弄的钱呀?”
成耀银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说:“反正马上就会有钱---给你治病了,你就别管爹从哪儿---弄的钱了,爹不会让你还的,爹有能力还,你就---好好的养病,好好的---读书,爹就满足了,你千万不能---辜负了我。”
小龙“嗯”了一下,说:“爹,你也不要为了还钱把自己累着了,等我大学毕业了,有了工作,我就可以替你还的。”
成耀银点点头说,还在嘱咐:“你一定得上大学,一定得有出息,等你考上大学了,就到你娘坟上---烧张纸,上个香,告诉你娘,你考上大学了,你娘肯定会---高兴坏的。”
“我知道的爹,你就别哭了,你哭我心里也怪难受的。”小龙说。
成耀银擦了擦泪说:“好,不哭了,不过,你得答应爹一件事,你一定得答应。”
小龙问:“什么事?”
成耀银有点为难地说:“小龙,你不能怪爹不讲良心,爹也是为你好,爹一辈子的期望你也不是不知道,是想让你有出息,想让你走出这个山沟沟,你要是走出去了,就千万不要再回来生活了,春桃那丫头,你就别娶了,就把她当妹妹,她跟二拐子挺般配的,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她不配你。”
“爹,这事儿还早呢,以后再说吧。”
“不,你一定得答应爹,你要是不答应,爹就算死也不踏实,你真的不心疼你爹吗?啊?”成耀银说的话又颤颤起来。他是不能经点事儿,这一经事儿,说话就变音儿打颤。
在这种情况下,小龙是真的不想再让爹过度伤心了,点头说:“我答应你,爹,只要你踏实,我怎么做都行。”
小龙点了这个头,成耀银才放心地走了,他说,他去把筹备的钱拿过来。
就在成耀银从医院走开不久,柳树沟村就传来了他出车祸的消息。这个消息是县里交警队事故科的人员来通知的,他本来是找成小龙的,村民们告诉他成小龙得了脑瘤住院了,然后让他去二拐子家找春桃。
春桃一听这个消息差点晕倒在地。虽然成耀银不是她的亲爹,可必定她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好几年,而且小龙答应娶她,在她心里,成耀银就是她的公爹。二拐子顿时从他写的那张纸条上猜疑到什么,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和春桃一起跟交警去了县里。
二拐子和春桃到了医院,在医院的太平间见到了全身血淋淋的成耀银,他们告诉医生和在场的交警同志,这件事一定要先瞒住在这里住院的成耀银的儿子成小龙,他得了脑瘤,不能再让他雪上加霜,脑子再受到打击。
为了更好地瞒住小龙,春桃留在医院里照顾小龙,告诉他,爹这几天感冒了,发烧在家里输液呢。
小龙说:“肯定是累的。”春桃别过头去点了点头。
事故的责任很快鉴定出来,通过许多证人和成耀银口袋里的纸条认定,这起车祸的车主并没有违反交通法规,成耀银属于自杀性质,车主不负任何责任。
这样的结果是人人都不想听到的,二拐子为自己当初没能判断出成耀银写纸条的目的而自责。春桃在二拐子的反复嘱咐下,强忍着痛苦在医院里守着小龙。春桃还有更痛苦的事,那就是,小龙的手术费应该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龙被病痛折磨到死。
如果能拿自己的命来换小龙的命,春桃义不容辞。可是这不是换心换肾,医生说,脑子是不用换的,是要把脑袋打开,除掉脑袋里多余的东西。
成耀银已经为救儿子而白白牺牲掉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李所长和李启铭来了,拿出一万块钱钱给了春桃,学校的同学来了,拿出又捐的两千块钱给了春桃。还有成耀银事故车主,知道成耀银是为了给儿子治病才钻到他那辆车底下的,深深被他的父爱所感动,主动拿出五千块钱。
有了这些钱,茂平医院的医生建议先让小龙到省医院检查,然后准备手术,至于钱的问题,医生说可以再想想办法,比方找一下省里的大报社,在报纸上呼吁一下,也许会起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