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小龙是带着期望，带着歉意，带着不安回到养殖厂的。他看到春桃正在兔窝里喂兔子，忙放下车走过去，赔着笑对春桃说：“春桃，我回来了，昨晚上喝多了，睡李启铭家里了。”
春桃不理他，继续喂她的兔子。
“春桃，你别生气啊，你如果真生气，你就打我几下子好了，我保准不跑。”这时的小龙表现的有点傻乎乎。
春桃站起身来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查查，咱们还有多少只獭兔，赶明儿，都把这些兔子卖了，不养了。”
小龙吃惊地问：“这养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养了？”
春桃冲他冷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我养够了，累够了，把你供大学毕业了，有工作了，楼房也买上了，我该跟着你到城里享福去了。”
小龙知道春桃这话儿里肯定有话儿，这不是她的真心话，这是气话，赶紧接着道歉“春桃，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这兔子咱先不卖，先养着，看看行情再说好吗？”
春桃用尖锐的目光盯着他问：“看什么行情，有什么可看的，我不想养了就不养了，这是我的养殖厂，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瓦每一只兔子都是我挣来的，你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什么事儿。”
这句话真把小龙的嘴给堵住了。春桃的话虽然声调不高，却字字砸在小龙的心上。春桃说的一点都没错，这里是没有什么东西属于他的，他的确是没有资格要求春桃什么。
小龙知道春桃在生气，这气生的也很大，但这气生的是哪处，他还搞不明白。难道她是知道了那晚他是和马丽在一起了，看反应，没那么强烈，也不像是呀。可如果就是生他撒谎说值班的气，也不会气到不养兔子了啊。他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透，他想春桃应该说的不是真心话，是在嘲讽他。于是，又笑着问：“春桃，你真舍得把兔子卖了呀，你是故意在让我生气吧，不如你拿根棍子在我身上打几下子算了。”
小龙这么一说，春桃真从兔窝里跳出来，在地上拣了根挺粗的棍子冲小龙打过来，小龙吓得就躲，但棍子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地落在了他的背上，小龙刚要说话，第二棍又要打下来，他捂着头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怒气未消的春桃说：“春桃，你真的打我呀，这么狠心呀。”
也许是这一句把春桃说恼了，她拐着腿几步又追上来，举起了棍子。这时小龙没再躲，而是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把棍子从她的手里夺过来扔了，然后也气愤地说：“春桃你干嘛，实心实意地想把我打死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啊，你攥着拳头叫我猜，我哪儿能猜得那么准，我是给你说谎了，我说值班却去喝酒了，但这也不至于犯死罪呀，你到底闹的有够没够？”
“我没够，我打死你都觉得不够，当初，你把我的腿砸断了，我什么怨言都没有，为什么，就因为你说长大了要娶我当你媳妇儿，为你这句话，我坚强地活着，养着你，等着你，可到头来我养的等的是什么，是一只狼，一只黑心狠心没良心的狼。”春桃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她内心的话。
小龙这时有些惊魂不定。他是第一次看到春桃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发起脾气是这样的可怕，他面无表情地说：“春桃，原来你真的那么认为，认为我是一只黑心的狼。”
春桃接着狂喊，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怨气一下子都喊出来：“你就是一只狼，而且是一只恶狼，你吃了我的心，就要把我扔了。”
小龙意识到什么，急问：“是不是马丽对你说过什么了？”
提到马丽，春桃咬着牙恶狠狠地冲小龙说：“成小龙，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骗我说你在朋友家喝酒，其实你是找那个马丽去了是不是，你是和她睡觉去了是不是，上次你说你没和她睡过，我就不相信你，可是我原谅了你，我没想到你却这么不知好歹，你恩将仇报，你骗得我好狠哪。”
既然春桃这样不理解他，还这样的误会他，他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这样难听的话春桃能够说出来，那他也趁机会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春桃，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不如，我们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吧，这家是你的，我什么都不会要，我回我的家去。”
小龙说完擡腿就走。春桃三步两步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使劲一拉，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春桃流着泪，话还是恶狠狠地:“你想跑，没那么容易，我供你上大学，给你找工作，为你买房子，你就这样想走，门儿都没有，你走了我就自杀。”
听到自杀，小龙真不敢走了，他因此变得无奈：“春桃，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也许，这么多年来，你为了一个目的一边在受苦受累一边在伪装自己，也许，今天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你这样，我不敢娶你，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小龙哭了。
看到小龙哭了，春桃刚才那股硬挺着的坚强也被小龙的泪水打破了，她爬到小龙怀里，大哭着说：“小龙，你不要离开我，你要离开我会死的，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小龙相信春桃的这句话是她的真心话，所以他也想说一句自己的真心话：“我娶了你，你照样会死，而且，也许咱们都会死。”
“为什么？”春桃不明白地问。
“因为我不爱你，也因为我们不合适做夫妻。”小龙很清楚地回答。
春桃又问：“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城里的马丽是不是真的？”
“是的。”这时候的小龙已经没有掩盖自己的必要了。
春桃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大门口怒喊：“成小龙，你给我滚，你马上给我滚出养殖厂，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姓成的，都是我春桃的，你快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从今后我和你一刀两断，你再也不要踏进我的养殖厂半步。”
小龙没料到，春桃能说出让他滚的话。看来，他已经伤透了春桃的心。再一想，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也好，于是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说：“春桃，你别把我想像的那么坏，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等你真正找到你的归宿后你会明白我的意思，不管你怎么骂我，怎么恨我，我都会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永远记着你对我的恩情，永远想着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也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快点给我滚，滚呀，快滚。”春桃一点都听不下去他说的话。
小龙擡腿走了，走的那么沉重，也感觉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