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霁与阿叶都已睡醒,在他俩身旁还站着两人,却是陈彻与严知雨。
杨仞一怔,道:“陈兄,严姑娘,你们怎会在这里?”
陈彻张了张嘴,忍住哈欠,略略解释了几句,原来先前他与严知雨回到碧湖轩,将留影舫未在芦丛里的事讲出,岳凌歌大惊,思来想去,便让他俩到城中找寻徐开霁与杨仞,替他传话:从今日起,双方不妨互通消息,无论谁先找到留影舫的下落,都立时告知对方。随后陈彻与严知雨在街上奔走许久,也是不久前才找到此间。
徐开霁得知竟是岳凌歌暗助留影舫藏起,颇为吃惊,又听说如今岳凌歌亦已不知留影舫的下落,更是深深皱眉,尚未答复陈彻,便见杨仞与秋剪水回来。
杨仞听明情由,笑道:“岳凌歌变脸倒快,前半夜还设下毒计暗算徐前辈,现下天还没亮,便又要与我们结伙了。”
陈彻道:“岳公子说,‘这是为了救留影舫,还请徐前辈与杨兄务必答允。’”
杨仞打量陈彻,笑道:“陈兄,你这般……咳咳,这般不爱动,倒是愿意替岳凌歌跑腿。”
陈彻道:“岳公子说,他若只派严姑娘来传话,怕杨兄不肯相信。”
杨仞与徐开霁相顾一眼,各自沉吟不语。秋剪水一直静静旁听,这时才上前拜见了徐开霁。
严知雨偷眼瞧着杨仞与秋剪水,忍不住好奇道:“杨公子,你们这是才从湖边走回么?”她与陈彻从湖边先返回客栈,与岳凌歌交谈一阵,后又出来找徐开霁与杨仞,本以为杨秋二人离开湖边更早,应当早已和徐开霁会合才是,却不料反而落在自己后面。
秋剪水闻言脸颊微红,杨仞却只随口笑道:“嗯,我俩走得慢了些。”
严知雨神情中仍颇好奇,却也不敢再追问,便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锦织的小包袱来,轻声道:“我家公子说,他昨日很对不住阿叶,这里面有一点银两,便是赔给他的。”
徐开霁一愣,接过包袱掂了掂,递给阿叶,笑呵呵道:“这里面的银两可不少呀,你家公子昨日也挺对不住徐某,可也有什么赔礼吗?”
严知雨摇头道:“我家公子说,徐前辈是淡泊俗物的高人,瞧不上金银珠宝的。”
徐开霁悻悻道:“我再淡泊俗物,也须得穿衣吃饭。”顿了顿,又道,“岳公子既有诚意给阿叶赔礼,我便答允他吧,只盼能及早找到留影舫。”
严知雨慌忙道谢,陈彻却又站在一旁犯起了困。
杨仞问道:“陈兄,后来虞夙没再难为你们么?”
陈彻道:“没有。后来方白前辈邀他去喝酒长谈,他两人便径直走了。”
徐开霁神色微变,细问了几句,颔首道:“以方白的身份,天下除了刀宗、燕山长等寥寥三两人,谁还配与他喝酒长谈?他给虞夙这么大的面子,虞夙自是非答应不可。”
杨仞笑道:“是么,那我改日可要和方老兄喝上几杯。徐前辈,到时咱们不妨一起喝。”
“多谢杨帮主好意,”徐开霁摇头一笑,道,“我既不敢当,也不怎么想和方白一起喝酒。”
便在这时,诸人听见身后传来门栓拉动声,屋檐下的木门缓缓打开,却是这处宅院里有人睡醒出门,那人瞧见一堆人聚在门前,地上还铺着一张褥子,顿时瞪眼骂道:“哪来的野人,敢在我家门口睡觉?”
徐开霁也不着恼,笑道:“打扰了,我们这便走。”
诸人走到街上,陈彻与严知雨告辞离去,徐开霁看了看阿叶,道:“如今岳凌歌等人已不会再难为你,我便先送你回‘春风酒楼’吧。你新得了不少银两,可须收藏妥当,别让酒楼掌柜瞧见。”
阿叶答应一声,又道:“徐道长,我自己用不完这么多银两,咱们俩平分吧。”想了想,又道,“不,你年纪大,你拿多,我拿少。”
徐开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正因你年纪幼小,又是孤身一人,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时候须用银两,你且自己收好吧。”
走出一会儿,杨仞问道:“徐前辈,你方才为何要答允岳凌歌?他可狡诈得很,他自己要救‘留影舫’,又要替燕寄羽对付你,便把‘留影舫’的船藏起来再嫁祸给你,这一石二鸟的诡计着实可恶。”
徐开霁道:“嗯,那你说他又为何要派人来找我?”
杨仞笑道:“那当然是因为他弄巧成拙,将船藏丢了,自己实在没法子,才来求助徐前辈。”
徐开霁叹道:“不错,岳凌歌已没法子,可徐某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说话中面露忧色。
他过去月余耗费极大时辰精力,便是想不增杀伤地处置好“留影舫”之事,却不料事将成功之际,又遭遇这般波折,沉思一阵,又道:“刚才听杨帮主说,以方白的本事,也没找到留影舫,此事怕是极难。”
杨仞点头道:“确是有些难,咱们今日再去湖上,好好找找。”
徐开霁默不作声,过得片刻,忽道:“杨帮主,不知你为何要将方白邀来岳州?”
杨仞随口答道:“既是徐前辈问起,我也不隐瞒了——我是请方老兄来帮我打架的。”
徐开霁道:“打谁?”
杨仞笑道:“徐前辈当真猜不到么?”
徐开霁干咳一声,道:“先前杨帮主与秋掌门交谈时,徐某睡得不甚踏实,一不留神便听见了几句……”
秋剪水闻言紧紧抿唇,只觉耳根发热,却听徐开霁继续道:“我听二位说,燕山长与素微真人也都到了岳州左近,是么?”
杨仞道:“不错,否则他们绝难及时派人找到方轻游,救回戚晚词的性命。”
徐开霁颔首道:“那么依照徐某猜测,杨帮主过去几个月里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让一些人猜到你或会赶赴岳州,该是想将燕、李二人引来擒你。你邀方白来岳州,是让他来帮你和燕、李打架吧?”
”嗯,”杨仞大剌剌道,“差不多便是如此。”
徐开霁神情微凛,道:“那么杨帮主手下的几百刀客,想来也都埋伏在岳州了?”眼见杨仞微笑不语,便又问道:“可是徐某有一事不明:燕山长手下众多,你又怎知他会亲身前来?若只引来虞夙、戚晚词等人,恐怕还不值当惊动方白。”
杨仞道:“我手中有刀宗的书信,燕寄羽去年派出郭正、戚晚词没捉住我,他手下虽多,身边却再没信得过的高手,定会亲自来取。”说完轻笑又道,“若我运气不坏,不用等到今秋华山上,这几日便能拔掉燕寄羽的鸟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