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楼清歌 作品

第二章 临江梦龙(七)

江海余的怪笑声中,刘独翼霍然扬手顿步;他身后的“金雀刀”弟子也随之停步,均觉气血阵阵乱涌,有些修为较浅的,已被笑声震伤了脏腑。

刘独翼暗凛:“此人功力如此深湛,即便不是弓魔,也不易对付。”

江海余冷眼觑向刘独翼,迈出半步,叶凉随即贴近一步,挥臂将江海余的出手方位封死,一瞬里两人推肩挤肘,“秋水”剑劲与“青丝箭”的意劲交相迸撞,江海余脸色愈白,冷笑一声,叶凉却是浑身剧震,几欲呕血。

“‘雨梳风帚’么。”江海余漠声低语,忽而微微皱眉,又觉叶凉的剑劲在深微处似与方白的“雨梳风帚”颇有不同,夹杂着一抹锋锐,宛如风雨中的一隙闪电,便要钻透自己的护身气劲,当即右肩一斜,撤动右臂,将剑劲卸在空处,左掌切向叶凉颈侧,便欲先将他击晕——

叶凉大惊,脚下急转,堪堪避过江海余的手掌,却仍觉一团掌风如铁锤般敲在右颈“扶突xue”上,头晕目眩,扑倒在地。

刘独翼在数丈外瞧得惊心,倏听破空劲响,有一细物飞袭而至,却是江海余那一掌切断了叶凉颈边的一根头发,“意劲”随心生发,将头发激射出去,直刺刘独翼咽喉——

情急之际,刘独翼擡刀一挡,“喀”的一声,金鞘断碎,露出一柄精光闪闪、刀弧宛若鸟翼的长刀来。

“……青丝箭!”刘独翼看着飘落身前的细发,心头震骇,这才确知这个头戴珠钗的怪人竟真是弓魔。

不远处,章琼脸色顿肃,立时转身,从马背上的皮囊中取出一柄刃不盈尺的无鞘短刀;凌素瑶纤腰一旋,腰畔双刀脱鞘飞起,被她接在手里。

“金、玉、冰”三派的掌门相顾一眼,一时均不开口。

展梅神情微紧,怕江海余再度攻袭叶凉,闪身拦在江海余面前,右袖轻振,掌心里已多了一根枝条。

江海余忽一挥袖,似要随手便将展梅拂开,与此同时,展梅的右手连同枝条仿佛瞬息虚化,春风中绽开“噼啪”一阵细响,枝条末梢已接连点中江海余周身十余处xue道。

江海余目光清冷,只看了展梅一眼,便俯身出掌去抓叶凉;展梅只觉袖风扑面,几乎闭塞气息,不得已旁掠,倏然醒悟,暗道糊涂:“弓魔的武功是以‘意劲’催动,我竟去封他xue道,可真是徒劳无用了。”

叶凉趴在野草之间,虽觉天旋地转,但凭着一丝剑意支撑,却也并未昏厥过去,心想:“江前辈无非是要跟着我,倘若我独自逃走,他一定会来追我,无心再杀伤别人……”他不欲连累展梅与“辽水三刀”,想明此节,当机立断,身躯倏如一片薄薄的树叶,贴地急蹿出去,眼瞧三大刀派的包围中,却是东南边“履冰堂”弟子站位最是松散,脚腕一拧,便朝着东南方疾奔。

江海余抓了个空,冷哼一声,足尖踢起一块石头,咻的一声,打在叶凉左腿,叶凉只觉腿上剧痛欲断,却仍是大步迈出,潜运剑劲,将石头的来势转化为一股冲劲,身姿飘掠更疾,顷刻冲进一群“履冰堂”弟子之间。

叶凉左突又撞,不断催发剑劲,将拦阻自己之人震开,忽然眼前白衣飘晃,却是凌素瑶挡住了去路,叶凉低喝道:“请让开!”随即挥掌劈向凌素瑶——

凌素瑶轻笑一声,侧身闪躲,却又似躲避不及,叶凉只觉掌缘温软,已击在凌素瑶胸口上,凌素瑶咳出一口血来,倏忽压低嗓音,快声说道:“往南二十里,有人接应。”

叶凉一怔,不假思索地转而向南奔去,凌素瑶却是踉跄倒退,失声惊呼;刘独翼与章琼望见叶凉过眼之间便将凌素瑶击退,不禁暗自惊凛。

叶凉奔出一阵,“秋水”剑意不知不觉流转周身,双腿愈发轻盈,脚尖在草地上微微一点,便能弹飞极远;回望一眼,但见江海余已越过百余名刀客,身形在野草上滑动,宛如鬼影游魂一般,飘追而来,叶凉赶忙又加力猛跑了一阵,越过一处土丘,再回头已瞧不见弓魔,腿伤渐渐发作,却仍不敢松懈,只拼命运转内息。

他越跑腿上越痛,但知自己将弓魔引得越远,便越不会牵连旁人,当即不顾疼痛,仍是咬牙狂奔,向南跑出十余里,望见前方远远的有数十名身穿劲装的汉子,正在荒野间行来,也不知是何派弟子,奔到近处,豁然瞧见一个熟人,脱口道——“雷兄?”

那人一身青色短打装束,正是雷缨锋,眼见叶凉奔行甚疾,似一时停不下身形,便迎上前去,出掌轻轻在叶凉腰间一托,叶凉只觉浑身暖热舒泰,气息一缓,煞住了步子。

叶凉道:“雷兄,你、你怎会在这里?”

雷缨锋道:“我受舍妹所托,来接应你去临江集。”

“是雷姑娘么……”叶凉一讶,心中有些迷惘,又不自禁地有些欢喜雀跃。

“不错,她会赶去临江集等你。”雷缨锋点点头,又道,“叶兄弟,你方才急奔,是有人在追你么?”说完忽见叶凉脚下一晃,险些摔倒,当即伸手将他扶住,打量一眼,不禁皱眉:“叶兄弟,你腿伤颇重,方才实不宜奔跑的。”

叶凉道:“我没事,嗯,是‘弓魔’江前辈在追我……”

雷缨锋神情微变,遥望见一个瘦削的红袍身影显露在远处的天光草色之间,顷刻里已愈发清晰;转身对数十名雷家弟子道:“你们将叶兄弟护住。”又对叶凉道:“叶兄弟,你坐下歇歇吧。”

叶凉勉力稳住身躯,摇头道:“雷兄,江前辈后面还有‘辽水三刀’的百余名刀客,也在追我……”

雷缨锋道:“嗯,我知道了。”说完双膝微弹,整个人倏忽向前冲出,脚步飒沓,刹那间已快逾奔马,宛如一道雷电朝着江海余急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