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楼清歌 作品

第二章 临江梦龙(十一)

众人听燕海柱说完,各怀心事,都不开口。

杨仞想了想,问道:“燕老哥,难道这么多年,燕寄羽竟将你舍在简家不管么?”

燕海柱犹豫片刻,闷声道:“其间他倒也曾悄悄回来过一次,想将我接去华山奉养,却被我骂走了,我让他成亲了抱着孙子再来见我。”

杨仞一时语塞,却听赵长希慨叹道:“柳老前辈所言不错,燕山长的天赋志向均是极高的,十余年前也是领袖武林的英杰,只可惜如今……”

“什么天赋志向,都是骗人的鬼话。”燕海柱连连摇头,叹道,“我儿是小疯子,那姓柳的是大疯子,我当年不肯答应姓柳的,便是因为我心里清楚得很,小疯子有治,大疯子没治,我儿若是随他去了,早晚也变成大疯子。”

杨仞忍俊不禁,道:“燕老哥,你见事可比你儿子明白多了。”

燕海柱嘿嘿赔笑道:“小兄弟,你方才问我的话我也都答你了,你瞧我一把年纪,还是放我回去种花吧……”

杨仞自是不答应,燕海柱喋喋不休,不断求恳杨仞,眼见他只佯作未闻,猛然一跺脚,道:“小兄弟,你今天必须放我!”

杨仞好奇道:“我为何必须放你?”

燕海柱急道:“你、你若不放我,我那些花无人打理,岂不都要枯死了?”

杨仞瞧他神情认真,苦笑一声道:“料想简家定有别的花匠,你老哥也不必太担心。”

燕海柱瞥见一旁的雷缨络,又道:“这位天仙般的姑娘,一定便是小兄弟的媳妇吧,你快帮我劝劝他,让他早早放了我。”

雷缨络抿嘴一笑:“燕老伯说笑了,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顿了顿,又道,“便请燕老伯暂与我们同行,权且当作出来游玩散心可好?”

“我哪有心思游玩?”燕海柱怒道,“你这姑娘好生可气,也不是好人!”

雷缨络微笑道:“燕老伯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说完身影闪动,出指在燕海柱肋间轻轻一点。

燕海柱惊叫一声,浑身发起抖来,唇齿不住打颤,似乎一瞬间跌进了冰窟;却见雷缨络神色平静道:“听说这‘游丝指’的滋味很不好受,宛若有一根冰丝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既寒且痛,不知是不是这样?”

燕海柱哆嗦着点了点头,已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赵长希与游不净、贺风馗相顾微凛;杨仞从前没听过“游丝指”之名,心下不忍,劝道:“雷姑娘,你还是给燕老哥解了指力吧。”

雷缨络目视燕海柱,道:“只要燕老伯答应从此好好地与咱们同行,我立时便解去指力如何?”眼见燕海柱微一点头,便出指在他肋间又轻点了几下,燕海柱随即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赵长希忽道:“雷姑娘,‘游丝指’是北荒摩云教的武功,不知你为何会使?”

雷缨络道:“我只懂一点皮毛,也算不上会使,是我先前请求吴重前辈教我的。”

众人闻言恍然,均想吴重本是摩云教的“形使”,会使这一武学也不足为怪;却听何轻生笑呵呵接口道:“从前贫道曾听吴先生说,他通晓世间八千三百种武学,自然这‘游丝指’也在其中。”

裘驷道:“不错,八千三百种,那是一种也不会少的。”

杨仞听得心下暗笑:“他娘的,世上有这么多武学吗,等我见到吴重,便让他一一给我背出来。”

赵长希皱眉道:“敢问雷姑娘,为何要学摩云教的武功?”

雷缨络轻笑道:“我是想着,等我嫁给秦楚后,他若不听我话,我便用‘游丝指’对付他。”

杨仞听她语气俏皮,说的很是坦然,不禁皱眉道:“雷姑娘,你当真要嫁给秦楚么,我实在不大明白。”

“嗯,”秋剪水亦道,“此事雷姑娘还是慎思为妥。”

雷缨络淡淡一笑,只道:“秋姑娘,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说完径自俯身将燕海柱扶起,又道,“咱们快些赶路吧。”

众人向西绕行了半日,翌日转向北去,又行了一日,相距滁州已不到百里,路过一处小集镇,便在镇上茶楼暂歇。

杨仞听说此镇叫望江集,便问店伙计:“这镇子与‘临江集’有何关系?”

那店伙计笑道:“临江集是临着江边,我们这里却只能远远望见江水,还得站在镇子北边的山上才望得见。”

说话中,贺风馗派到镇上各处打探的乘锋帮刀客回报,说留意到一队客商经过镇上,买了些干粮便匆匆往北去了,瞧步法似乎是武林中人。

贺风馗道:“什么步法,你学来看看。”

那刀客学了几步,贺风馗皱眉道:“似是庐州花家。”转头又道,“赵兄、游兄,你们以为呢?”

游不净道:“迈步收敛细碎,确像是花家步法。”赵长希道:“不错,花家弟子衣衫里各处藏针,若非一流高手,那是不得不如此走路。”

贺风馗问明那伙客商共计九人,护送着一辆马车,沉吟道:“花家弟子不在庐州应对柳家与龙家,怎么却改扮了往北来了?”

乘锋帮众刀客听说是花家弟子,纷纷请战;杨仞道:“此事确有些古怪,咱们先追去瞧瞧。”

诸人快步出了茶楼,在镇北的山脚下追上了那伙“客商”;杨仞挥挥手道:“莫伤性命,擒下问话。”

那九个花家弟子神情惊惶狼狈,眼瞧二十多人提刀围近,有人奋力掷针阻敌,有人却似本已受伤,手也擡不起,吓得僵立原地;一蓬蓬银针被刀风震得四下飞散,片刻间这九人便尽数被制。

杨仞见这些花家弟子个个委顿不语,心下愈奇,问道:“马车里有人没有?”

话音方落,便听车厢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嗓音:“……是谁,出什么事了?”语气既惊疑又虚弱疲惫。

杨仞恍然冷笑,拔刀走近马车,刀光一绽即收,车厢分裂成两爿,显露出重伤躺倒的花流骛来。

“花老兄,你可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