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辰沉默很久,他的眉眼像覆盖了一层冰霜,有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老成。¢看¨书¢屋! ~首′发\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己经跟那个男人联系过了。他答应我负担到我成年。”林尽辰冷漠地扯了扯嘴角,“他一首在杭州,离我们这么近,却从来没想过来看我一眼。”
“你能别走吗?”江夕禾哀求他,“哥,你别走好不好?”
“对不起夕夕。”林尽辰深深地看着她,“我没办法答应你。”
门头巷变成了他回不去的家。这里是为他付出一切的母亲殒命的地方。
他做不到对此熟视无睹,一想到林娟生命的最后时段经历了什么,他都觉得五脏俱焚。
己经无法继续在这里生活、学习了。
许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也没办法去报复这份血海深仇。
他是一个悲哀的懦夫,只能远远地逃避。
江夕禾吃不下她往日最爱的豆花芋圆,林尽辰把碗拉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地吃完混着她眼泪的甜品。
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个滋味。
他们并肩走出冷气逼人的糖水铺,在十字路口分别。
炎炎夏日,江夕禾望着他,汗水和眼泪一样充沛,几乎要分辨不清回去的道路。?′?咸(=鱼d看u?±书>>网¤·$ u追#;¥最£新!>章\¨d节¢[
林尽辰低声地她说:“夕夕,你要好好生活。”
黄昏的日光洒在他的肩头,他的脸庞却冰冷寂寞,好似不曾柔和过。
从开始到现在,江夕禾都没有见过他失控的时候,哪怕是在林娟的葬礼上,他也一如既往地隐忍。
他平静地同她道别,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如血般的晚霞中。
江夕禾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她想大声呼喊他,想替江诚向他道歉,却始终开不了口。
她脑海浮现出林尽辰刚来外公家的那段时日,那时候他还是名孤僻的少年。
她非要跟他玩耍,他被她硬拉着在巷子口穿梭,一路汗流浃背。
童年是如此喧嚣,他们的玩具很少,只能玩着最普通的游戏。
哪怕只是几颗石子、几枚弹珠,都能混过一个遥远的午后。
偶尔也会骑着隔壁小军家的破旧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前行,她笑的乐不可支,他被她感染,露出左脸颊上那枚浅浅的酒窝。
儿时的快乐浅显易懂,而今他们疾速成长,却无法再回到那样单纯的时光。
江夕禾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灵魂中剥离了。+微?趣~小,说′ ′更`新~最\快?
她垂着头回到院子,把林尽辰给的银行卡递给外公,未语先泣。
“哥哥叫我给您的……他让你好好治病,注意身体……”
外公枯树般的手指颤抖地接过银行卡,半晌才说:“小辰是个好孩子,大事拎得清,知道孝顺。也不枉我们养他十几年,就是可怜了他妈,得不到他的孝敬了。”
因为这场别离,江夕禾的性情大变。
她向来不是娇气的女孩,最近却总是动不动落泪。
江诚的案子还未了结,江家的人在为他奔走找关系,想用各种名目为他的过失杀人罪减刑。
她不关心父亲,不关心他会坐几年牢、什么时候出狱。
也不关心年级考试成绩排名、他们什么时候开学,开始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许棠本来还顾忌她的心情,对她和颜悦色,终于有一次,哄了她也哄不好,许棠崩溃爆发:
“你犯什么神经病?家里出了大事,你不说给大人帮点忙,还只会添乱!你爹你妈还没死呢,就天天哭丧,不许再哭了!把眼泪憋回去!”
江夕禾放下饭碗,转身跑回了卧室。
她回自己的房间要经过林尽辰的卧室,他收拾林娟的遗物那天,也顺便把自己随身的东西带走了。
柜子己经半空了,但大多数的用品还摆放在那里,比如他的电脑、他的拖鞋、他的杯子。
他是有些洁癖的人,一切的东西都摆放的井然有序。
然而因为长久的不来居住,这些属于他的干干净净的东西,也开始积上薄薄的灰尘了。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外公叫人来把林尽辰母子用过的东西收拾出去,扔的扔、卖的卖。
并把那堵隔开他们的墙重新打通了。
江夕禾站在院子的角落里,睁着大眼睛看着客人们来来去去,小院
面目全非,她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认得了。
外公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堂屋,头顶的吊扇呼呼地吹,外公告诉她江诚的判决出来了,他被判了六年。
“等你读完大学毕业,他就出来了。”外公说,“你要争口气,就算家里少了人,日子还是得过,书还是要好好读。”
他浑浊的双眼盯着许棣的遗像:“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们小夫妻在地下团聚了,阿棣不寂寞了。”
江夕禾呆呆地看着舅舅的照片。他笑容温和质朴,跟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小辰父母缘薄,但他是男孩子,又有他亲爹照顾,你也不用太担心他,顾好你自个儿就行。”外公枯瘦的手拍拍她的手,“你是外公和妈妈唯一的指望,一定要好好念书啊。等你大了,一切都好了……”
江夕禾木愣愣地点点头。
暑假结束,她返回学校。本以为一切会翻篇,却不料更大的挑战在后面。
她家里发生的事情大约是上了本地的媒体。
虽然只是一桩小小的新闻,但是对于学习压抑的学生党来说,仿佛一滴油落入沸水中,滋滋啦啦地传开了。
她向来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现在无论走到哪儿,都能感受到指指点点的议论。
还有陌生同学结伴到教室门口来围观她,窃窃私语:“就是她家里的事儿……”
她咬住下唇,尽量昂首挺胸,不让人看出端倪,心里却如坠冰窟。
有同学想朝她打听,好奇地问:“新闻上的报道是真的吗,你爸爸真的过失杀人,害死了你舅妈?”
江夕禾不说话。
她的默认无疑是坐实了这个传言,跟她关系好的同学还火上浇油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想开一点……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不认识的女生结伴来找她打听林尽辰的消息。
无论她们怎么问,江夕禾都是摇头,朝她们抱歉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大声说:“别问了!问她她也不会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