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春归 作品
49.君子近庖厨(稍晚补内容)
现在跟着裴回，她可以安心躺平养伤。
“不行，奢靡的生活会磨灭你的斗志，你忘了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吗？”妄冥气急败坏，怒火攻心。
宋莺时弯眸笑道：“可你也说了，时机尚未到来，我还没能觅得自己的道。”
妄冥被堵住了话语，但还是不服气：“但你也不能一躺就躺半个月啊，咸鱼都能翻身了！”
“让一个病人去修炼，会不会过于残忍了。”她故作忧郁，便见圆球身上竟然透露出纠结来。
她不再逗他，总算正经起来：“我已经修炼法则到初阶，简单改变身体状态没问题，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
“你是说，用一次，睡三天？！”妄冥拔高语调，回想少女这半个月睡得昏天黑地，便信了大半。
宋莺时点头，神情诚恳，抬眸却见纱帘外有人影显露。
“今日可有好些？”裴回语气自然，似乎他们从未别离过一般，透出几分熟稔。
宋莺时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一派风轻云淡，“多谢关心，已无大碍。”
裴回心跳冷不丁失了一拍，如此陌生的语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着急着抬头，却撞见少女的眸中划过狡黠，盈着笑意。
“这么久不来，是在躲我呢？还是分明不想看见我？”
少年慌了神，张口便要解释。
宋莺时却没有给他机会，稍一侧头，白皙下巴抬起，微一撇嘴：“嗯？七十二变裴公子？”
她看着裴回近乎落荒而逃，不由得轻笑出声。
妄冥看着少年背影，摇摇头：“还是太年轻了啊，少年。”
宋莺时看着妄冥，也摇摇头，不懂风情的老人啊。
……
“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是漂亮。”宋莺时的夸奖很朴实无华，偏偏神情真挚，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敷衍。
侍女笑得开心，乐得忘了问她是哪边服侍的，便要带她去厨房。
“你会做东西？”妄冥怀疑，眼神中都尽是不相信。
宋莺时想了想自己的“丰功伟绩”，随后坚定道：“当然。”
当然不会。
“这是盐，不是糖。再说了，糖也不能放这么多，”妄冥语重心长：“这饭，要不咱别做了好吗？放他们一条生路。”
宋莺时回头去瞧缩在角落的厨师，还有伫立在门口，保持目瞪口呆状的小侍女。
自己做的，有这么吓人吗？
妄冥重重点头：“不是吓人，吃了也许真的能死人。”
她摸摸鼻子，莫名心虚。
虽然技术不行，但她的理想着实伟大，谁年轻的时候还不做点自己想做的了？
门口的少年犹豫着进与不进，专注于少女做饭的一行人终于反应过，心一颤，强撑着拱手行妖族礼。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莺时招手微笑：“裴回。”
“想必你很想品尝我的厨艺。”
厨师：……来人啊，这是厨艺吗？
侍女：毒？毒害城主？
宋莺时可不管这些，笑咪咪地窝在裴回身旁，问道：“味道如何？”
少年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冒出两个字：“尚可。”
妄冥与其他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人言否？
少女笑容便愈发灿烂，点点头道：“尚可？”
裴回一愣，后知后觉地补充一句：“极好。
宋莺时微微眯起眼睛，语气试探：“你曾吃过我做的东西，难道就不怀疑一下？”
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仍然是一幅平淡的表情，双眸注视着警觉的少女：“未曾有过怀疑。”
神情凝然一瞬绽出温和来：“对你更是如此。”
宋莺时在心底暗唾，面上冷哼一声，让人一时摸不出真实情绪。
“若是极好，便请裴城主尽数食用干净。”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加深了语气。
裴回啊裴回，总算是露出马脚了吧。
且不论在秘境中的妄生是否有他本身的记忆，所以才对她做出那般模样的东西没有加以怀疑。
但面前的裴回不同，她对自己初次所做的馄饨很有信心，按理来说，两种毫不相同的味道，少年自该怀疑她的。
但并没有，只是口中说着不知是违心还是……
宋莺时神色一凛。
还是他不知何时失去了味觉。
她露出浅笑，高昂着头，露出勘破一切的神情，径直走了出去。
妄冥默默看向裴回，却发现他的唇角俨然上扬，并不为在主人家地盘上放肆的举动而有所不满。
裴回觉得此时的宋莺时就像是打了胜仗，所以张牙舞爪的猫妖，尤其是昂头的瞬间，神情愈发相似。
他幽幽叹了口气，思索着哄人的办法。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坏，至少少女故作不知的态度，让他产生了这件事便如此翻篇的错觉。
是这样吗？会如此轻易翻篇吗？
裴回觉得不是。
在他第三次看向眉目淑静的少女时，却见朱唇轻启：“裴城主不专心处理事务，却望着我，是为何？”
明亮的眼睛波光潋滟，像是月光与水面遥相辉映。
裴回想了想，语气诚然：“你生气了。”
“我没有。”宋莺时反驳得很快，说完这句话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大：“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了呢？”
果然是生气了，并且极有可能是气坏了。
裴回闭口不言。
宋莺时抛下作画至半的笔墨，黝黑的墨点顿时浸了纸张三分，还有些溅在了少女衣裙上。
奇怪，真是怪异的很，她向来不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今日是怎么了？
一声轻轻叹息过后，他就见少女恢复了动作，重新执起笔。
“你在为我隐瞒你而生气？”裴回向她的方向探进几分距离。
“裴回。”
他听见少女又开始叹息，似水声音柔和无波：“我没有生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无意探究。”
裴回听着迷离入耳的话语，每传入一字，心中莫名的情愫便被压抑一分，直到最后，他的思绪才被风牵引着扯回。
压下的眼睫就像弯起的松树一撇，声音就这般清凌凌起来：“我原以为你会生气……”
少女只是微微侧头，分明不带有什么情感，只是疑惑，只是不解，以及对于原因的询问。
罢了，这般也好，他想。
他可是好生奇怪，她不生气不是才好吗？
裴回哂笑，答道：“那便很好。”
宋莺时是真的不理解，怎么还有人喜欢上赶着招人生气。
直·宋莺时·女不明白的事，母单多年，从小吃苦长大的裴回就更不会想明白了。
妄冥一时心里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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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陈，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指引一番。
“隐瞒可是大罪，”他语气沉重：“知不知道人间夫妻多是因为说谎一事，而导致情感破灭的。”
少女撇头看他一说，在心底颇有些好笑：“我们不是夫妻。”
“至交好友呢？这总该是了吧？”妄冥迅速调整话术。
宋莺时想了想，心中泛起些许活络来，半晌心里默默摇头：“好友便更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这里是修真界，动辄杀人放火，说不定自己费尽心思打探到的消息，却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妄冥词穷，他没想到宋莺时如此油盐不进，但再将视线转到低头沉思的裴回身上，便又觉得此事尚且有救。
但下一秒，裴回的声音轻轻落下，但威慑力不亚于核弹炮轰他的天灵盖。
“是我唐突了，抱歉。”少年的声音干干净净，若不是有一身威压溢在身边，怕是会让人觉得这是个世家子弟，还是涉世不深的那种，俗称待宰的小肥羊。
妄冥一时气结，连声道：“你们两个……你们……”
宋莺时面上不显，但那股莫名的烦躁却已然消散，她点头：“并不，我也有错处在身，还请担待。”
裴回又抿唇不语，触及手上的黑色书笺，才低低应一声。
妄冥不明白这是什么剧情走向，与他想象的毫无相关之处。
宋莺时在字迹上落下最后一笔：“人间的是谁知道呢？我之前是失忆，但并不是失智，现在也一样，难以达到的事情便保持默契便好，况且……”
她不顾裴回在场，朝着圆球羞涩一笑：“况且我本也是目的不纯，难道不是吗？”
妄冥呆住了，这话理论性过于强大，但是，保持默契——
裴回他知道这份默契指的是什么吗？
绿色的叶肉在纤细白指中，被蹂躏成汁液。
“你是说，这是你们城主大人嘱咐我喝的？”宋莺时披着薄义，眉目染了几分困倦，但声音还是柔和。
侍女答得一板一眼：“是的，宋小姐，这是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务必寅时服用。”
黑漆漆的一团，她甚至可以嗅出这药，定然是奇苦无比。
“他有说是什么作用吗？”
“奴不知。”
汁液化成细小的液珠，随着“咣当”倒地的声响，洒在侍女的脸上。
宋莺时收回剑，但看着血红的粘液，没能过得去自己心里那关，薅下侍女易容后的长裳，认真擦拭剑锋。
这可是孟老祖亲自为她打磨的，珍贵得很。
旁的不说，单论这剑灵是惊春，她便更要好好爱护这剑。
裴回赶来时，望见得便是少女神情自若，在给长剑做全身护理。
就是擦的布料瞧着眼熟。
“你受伤了？”他猛地抓住宋莺时手腕。
下一秒，被轻轻拍开。
宋莺时手中动作停下，站起身来：“不是我，是她的衣裙。”
裴回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少女现在保命底牌不少，但却总是没来由得担心。
“果然，连你也认出来了。”宋莺时嘲讽一笑，嫌恶得不再望尸体第二眼。
“青衣弟子服，错不了，”裴回肯定道：“合欢宗出事了。”
“不，不是合欢宗，是修真界出事了。”宋莺时盯着窗外一枝横斜枝桠，欲晓晨曦倚身垂在枝头，探出去，徘徊在乱枝之外。
与她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