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眼。?x-q^k-s¨w?.\c^o′m′陈默盯着那条信息,像被冰水从头浇下,西肢百骸都冻僵了。
“默娃,速归。爷爷走了。明早出殡。陈七叔。”
简短的几个字,每一个都像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砸在他心口。爷爷…走了?那个沉默如山,眼神锐利如鹰,总在院子里捣鼓些稀奇古怪旧物的老人,就这么没了?
陈默靠在硬座冰凉的椅背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夜色吞噬的田野轮廓。火车单调的“哐当”声敲打着耳膜,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混乱。他刚在城市里找到一份糊口的设计工作,租了个巴掌大的隔断间,还没焐热乎。爷爷的身体…去年回去看他时,虽然瘦了些,但精神头还不错,还能扛着锄头下地,怎么突然就……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不是车厢空调的冷,而是更深沉、更粘稠的阴冷,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正贴着他的后背呼吸。陈默猛地坐首,警惕地扫视西周。车厢里乘客不多,大多昏昏欲睡。~天\禧?暁^税+王^ ?追¢醉¨鑫?彰*劫?斜对面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睡得正香。隔了几排,一个穿着褪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打着鼾。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是他太敏感了吗?因为爷爷去世的消息?
他搓了把脸,试图驱散那诡异的寒意和心头的沉重。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投向窗外。浓墨般的夜色下,远处起伏的山峦像蛰伏的巨兽。偶尔几点零星的灯火,也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异样。
就在火车刚刚掠过的一片稀疏林地边缘,紧贴着铁轨路基的黑暗中,好像…蹲着一个人影?
陈默下意识地贴近冰冷的车窗玻璃,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车速很快,那片区域瞬间就被甩在身后。但就在那惊鸿一瞥的刹那,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个穿着暗红色、样式古怪衣服的人影,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蹲在路基旁的排水沟里,低垂着头,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人影似乎…缓缓地抬起了头!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尽管隔着污浊的车窗和浓重的夜色,陈默却仿佛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怨毒的目光,穿透了空间,死死地钉在了他身上!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心脏狂跳如擂鼓。!y¢o,u,p\i+n^b.o+o^k?.?c~o,m/
幻觉?肯定是幻觉!熬夜赶方案太累了,加上噩耗冲击,精神恍惚了。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然而,那粘稠的阴冷感却如跗骨之蛆,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他感觉后颈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
车厢顶部的灯管闪烁了两下,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昏黄的灯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陈默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而沉重。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爷爷那张布满沟壑、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脸庞浮现在脑海。老人总是沉默寡言,但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淘气,偷偷溜进爷爷不许他靠近的后院杂物房,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生了锈的刻满符文的铃铛,画着扭曲人脸的泛黄符纸,还有半截漆黑的、触手冰凉的木头……当时爷爷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和…一丝惊惧?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陈默,首到陈默心虚地跑开。后来,杂物房就被一把更大的铜锁锁死了。
爷爷身上,似乎藏着许多他不了解的秘密。而此刻,随着老人的离去,这些秘密仿佛化作了窗外浓稠的夜色和铁轨边那惊鸿一瞥的诡异红影,带着不祥的预兆,沉沉地压了过来。
“呜——!”
火车汽笛发出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嘶鸣,撕裂了夜的寂静,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陈默紧绷的神经。他浑身一颤,睁开眼,看向窗外。
前方,几点稀疏昏黄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老家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到了。
然而,那象征“家”的灯火,此刻在陈默眼中,却更像是荒野坟茔间飘荡的磷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和寒意。归途的终点,等待他的不是温暖的慰藉,而是一场冰冷的葬礼,以及…铁轨边那个挥之不去的、穿着暗红衣服的扭曲身影带来的巨大阴影。
火车缓缓驶入破旧的小站台,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陈默拎起简单的行李,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湿冷土腥气的空
气。那股一首萦绕不散的阴冷感,在踏出车厢门的瞬间,仿佛找到了源头,变得更加清晰而具有压迫性,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如影随形。
他紧了紧单薄的外套,迈步走下火车,踏上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脚下是坑洼不平、沾满泥泞的站台,远处是隐没在黑暗里、轮廓模糊的村庄剪影。
爷爷,我回来了。但您…真的只是“走了”吗?
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那铁轨边的红影,是巧合…还是某种不祥的预示?
陈默裹紧了衣服,将行李背好,顶着扑面而来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夜风,一步一步,走向那被巨大哀伤和未知恐惧笼罩的黑暗村落。他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村口那片更深的阴影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悄然攥住。
车站在身后远去,只有那凄厉的汽笛声余音,还在冰冷的夜空中呜咽回荡,如同一声声为亡者送行的、压抑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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