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此时车厢已经不止是颠簸摇晃,而是疯狂地左右摇摆,摇摇欲坠好似海浪里的一条船,随时都能倾覆。


    徐素湘哪怕在裴放怀里也被颠得不轻,她伸手抠住车窗边沿,尽力稳住身子,对裴放道:“二爷别管我,稳住马匹要紧!”


    裴放低头看她一眼,立刻做出了决断:“好,你自己小心些。”


    说罢,他两手撑住车厢内壁,借力一跃而出。外面马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嘶鸣着无头苍蝇似的在官道上盲目奔逃,青松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也勒不住半分。


    裴放稳住身形,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脚下往车辕用力一铆,马匹奔跑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就在青松想要松一口气时,马儿再次发了疯般扬蹄而起。


    “二爷,前面的路被山石挡住了——”


    青松眼尖,瞬间叫出了声。


    前路不通,马匹扭头就冲进了侧面的小路。


    “斩断车辕!”裴放预感不好,回头朝车厢里的徐素湘喊道,“素娘,你抓稳了!”


    青松闻言,当即从车身底下抽出两把斧头。


    那是裴放一早吩咐他准备的,因为不知道对方会使出什么鬼蜮伎俩,裴放可谓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想了一遍,然后提前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前方眼看着就是一片断崖,青松头上不由沁出冷汗,他再次挥下斧头,扭头对裴放道:“来不及了,二爷,您带着二奶奶跳车吧!”


    马车离断崖越来越近,裴放环顾一圈,周围全是乱石,即便跳车,也很大概率要当场身亡。


    “不要说话,集中精神!”他叮嘱青松。


    青松一听便知道二爷没有跳车的打算,只能更加卖力地劈向车辕。


    裴放扬起斧头,将一身力气集中在双臂,夏日薄衫之下,能清晰地看到他胳膊上肌肉的凸起,猎猎风声响在耳边,他挥斧而下,大有劈山断海之威。


    “咔”的一下,车辕终于断了。


    裴放一把砍断缰绳,车厢落地,随着惯性往前倾倒,他朝车厢里伸出一只手:“素娘!”


    徐素湘的头方才磕在了车壁上,此时头晕眼花,已然控制不住平衡,一骨碌往前栽去。


    裴放及时接住了她,他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死死抠住车厢边缘,一旁的青松没稳住,被甩了下去,后背狠狠砸在一块大石头上。


    前面两匹马长嘶一声,一齐跳下了断崖,生死不知。


    车厢因惯性还未停下,裴放伸出一只脚在地面,企图用身体将车厢刹住。


    五丈、三丈……


    裴放鬓边滑下一滴冷汗,落入徐素湘的发髻。


    哒哒的马蹄声在后面突兀地响起,青松勉力睁开眼,只见一人一骑从小路蹿出,直冲车厢而去,他心中焦急,想要爬起,然而身子才撑起来又轰然摔倒。


    “二爷,小心!”


    风声将他微弱的话音吹进裴放的耳朵,他立刻警觉起来。


    “素娘,别怕。”


    裴放没有低头,而是瞄准前方山石最少的一段距离,随时准备跳下车厢。


    徐素湘眼睛一闭,抱紧了他:“我不怕!”


    马上之人接近了车厢,瞬间飞身而下,一手扣上车厢后壁。


    不知为何,在听见徐素湘那句“不怕”时,他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


    随后,他攀住车窗边沿,脚下猛地一刹。


    车厢堪堪停在断崖边缘,而裴放抓住了那一顿的时机,带着徐素湘跳了下来。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裴放后腰被地上石头硌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咬着牙问怀里的徐素湘:“素娘,你怎么样?”


    徐素湘被他护着脑袋,除了方才在车里磕起的包,此刻几乎毫发无损。


    “我没事,”徐素湘抬起头,在他身上摸索,“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裴放摇了摇头,缓了一会儿,扶着她站了起来。


    确认她无事,裴放的目光顿时放在了后面那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他盯着对方看了两秒,随后上前一步,默默将徐素湘挡在了身后。


    那人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扭了扭脚踝,右手不经意地按上后腰。


    诡异的沉默。


    “怎么了?”徐素湘缓过了神,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她发髻松散,长发缀在身后,一歪头,显得毛茸茸的。


    那人瞳孔一转,视线与她对上。


    “……”


    裴放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睛一眯,顿时释放出危险的气息。


    他的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一不留神,徐素湘从他身边奔了过去。


    裴放愕然抬手,竟没拦住她。


    “苗二哥?!”徐素湘惊讶地叫了一声。


    见她上前,男人放下右手,朝她咧嘴一笑。


    “阿素,别来无恙。”


    “竟真的是你!”徐素湘也笑,似乎全然忘了方才的惊险。


    苗元驹生的高大,一身利落的箭袖骑装更衬出他宽肩窄腰的身材优势,长发仅用一根蓝色发带高高束起,依稀有两分年少时的桀骜模样。


    “你好像,矮了不少?”


    他伸出手,居高临下就要摸上徐素湘的头。


    裴放眼色一厉,抬脚上前。


    徐素湘察觉苗元驹下意识的动作,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是你长高了。”


    苗元驹的手落了空,兀自笑了一下。


    徐素湘看到他右脚靴子上的灰尘,再看车厢后面的痕迹,抬脸问他:“是苗二哥搭了把手救了我们吧?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苗元驹默了默。


    裴放上前,牵住了徐素湘的手:“是啊,阁下怎么会刚好在这里?”


    他故意咬重了“刚好”两个字。


    苗元驹看了眼他们袖子下自然相牵的手,移开目光,笑道:“我也在赶路,原是落在你们后面的,后来见你们的马匹受惊,这才跟过来看看。”


    “还好,赶上了。”


    说着,他抬起脚,拍了拍靴子上的灰。


    徐素湘闻言,松开裴放的手,朝他一礼:“多亏苗二哥相救。”


    苗元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淡了些。


    “阿素,你真是,变了好多。”


    徐素湘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变的越来越有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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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二哥也变了不少,”徐素湘说话出自真心,笑起来道,“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吧。”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


    或许是她的笑容还一如从前,苗元驹脸上的笑也跟着多了一分真切。


    裴放看着二人,牵过徐素湘的手,捏了捏。


    徐素湘这才想起来要给两人做介绍。


    苗元驹客气地朝裴放一拱手:“裴司马。”


    裴放点了点头,问他:“苗二爷现在在做什么营生?”


    苗元驹道:“在金石镖局混口饭吃。”


    “哦?此番要往哪里去?”


    “刚押完镖,我先行一步,想回老家看看。”


    “你要回房陵?”徐素湘忽然插了一句,打断了二人。


    苗元驹看向她,点头:“嗯,离家太久,有些思乡了。”


    徐素湘心中触动,还没开口,就听裴放说了一句:“那我们应是不同路了。”


    苗元驹垂下眼睛,说道:“往唐州的方向倒是一样的。”


    三人说着话,竟忘了青松还受着伤,要不是路明一路追来,他此刻恐怕还躺在地上。


    因官道被阻,马车损毁,青松又受了伤,裴放决定在路边先修整一夜。


    林嬷嬷和红菱几个见他们平安归来,没忍住念了一句佛。


    几人拥着徐素湘,扶她到后面的马车上检查伤口,顺便梳洗一番。


    裴放命路明先去照顾青松,见苗元驹牵着马候在一旁,他上前道:“前方马车受阻,我与夫人准备在此地修整一晚,但我瞧着一匹马倒是能过去,苗二爷莫要耽误了自己的行程,还是就此别过吧。”


    许是他身上的气势有些迫人,苗元驹牵着的那匹枣红马不安地原地踏了两步,他伸手抚了抚马颈,避开了裴放的视线。


    待马儿镇定下来,他扭头对裴放道:“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再说,即便要走,也该和阿素说一声。”


    “无妨,我自会转告夫人。”裴放往前面伸出一只手,“请吧。”


    “夫人”两个字被他咬得很是刻意。


    苗元驹没动,他的目光往一旁的马车上瞟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


    “裴司马不知,以阿素和我的情谊,理应当面告别。”


    裴放的眼神渐渐冷凝,他上下打量苗元驹一眼:“小时候一起玩过的邻居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情谊?”


    苗元驹沉默起来,良久,他忽然开口。


    “元平三十四年,徐县尉剿匪牺牲,是我跑丢了鞋给阿素带的消息。”


    “元平三十六年,房陵县因暴雨引发了洪水,沿河十三座村庄皆被淹没,我与阿素在洪水中互相托举,才侥幸活下来。”


    “洪水退去之后,我与阿素一起搬沙包填河堤。”


    “元平三十九年,房陵县突发地动,徐家房屋因年久失修倒塌,将徐英和杨姨困在废墟之中,是我陪着阿素一点一点刨开废墟,救出了她娘和徐英的尸身。”


    “她每失去一个亲人,第一时间在她身边安慰她的,都是我。”


    苗元驹毫不示弱,直视着裴放的眼睛,一字一字开口:“裴司马说,我与她,是何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