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柱 作品
30-40
司锦黛眉一蹙,看见这个沈字,心下霎时想到了沈叙栀。
可沈叙栀不在京城,更没理由以这样隐秘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
是巧合吗?
是方才那名男子身上的东西无意间掉落的吗?
一时间,司锦脑海中闪过诸多可能。
西阁。
正是此处正对的那一侧楼阁。
写下这张纸条之人要见的究竟是她,还是她无意间错收了别人的纸条。
她不知晓,但她自是在意。
要去看看吗?
突然,司锦听见有道脚步声像是刻意放轻地向此处靠近。
她心下一慌,随手往书架上取了两本书册。
一转头,便见秋芽出现在眼前。
司锦沉下脸来,先发制人:“你怎么跟来了,我不是说在外面等我吗?”
秋芽连忙垂头:“奴婢们在外久不见夫人出来,担忧夫人,便想着进来瞧瞧。”
“楼阁内除了书还是书,我能出何事,你是在监视我吗?”
秋芽一听,吓得当即要跪下:“夫人恕罪,奴婢怎敢。”
“行了,这不是府上,别跪了,出去候着吧,我选完便出来。”
秋芽没敢再多言,垂着头迅速转身离开了。
看着秋芽的背影,司锦心底有些发凉。
怀疑生了根,看什么都觉得古怪。
*
丛林中隐秘之处。
分明是已过而立之年的成熟男子,却全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萧二爷焦急慌乱地扯着头发:“他发现了,那日被他撞见了,他一定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会杀了我的。”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日被撞见的司钺。
司钺冷冷地看着他,面上显露几分嫌恶:“如何杀?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取你首级?”
萧二爷被这荒谬离谱之言吓得脸色惨白,情绪更加失控:“不,你不懂,他会的,他一定会的,萧晟至今下落不明,他那日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恐怕萧晟已是凶多吉少。”
司钺闻言神情终是有了些许变化。
他微蹙着眉,眸光含厉。
萧嵘将萧晟,杀了吗?
司钺视线逐渐从萧二爷脸上移开。
他沉默地看着丛林深处,好半晌后,才开口:“怕什么,是人便有弱点,只要抓住萧嵘的弱点,不怕掌控不了他。”
萧二爷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掌控萧嵘?他是什么样的人,别说笑了,那不可能的。”
司钺冷笑一声。
有何不可能,无非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为达目的,不过一点小小的代价。
找人代他承下便是。
司钺的目光又再次移回萧二爷脸上:“我自有定夺。”
丛林的另一头,一队人马停驻不前。
很快有探路的骑兵折返回来:“大人,东面的痕迹消失了,要再往北边去吗?”
萧嵘抬眸看了眼天色,沉声下令:“阴沟里的老鼠,只会东躲西藏,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要不了多久,他们连躲藏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
司锦没过多久便从楼阁中走了出来。
兰心上前道:“夫人,已为您备好雅间,可前往雅间内阅书。”
“不,我还想再去看看别的。”司锦说着,自然而然地将方才挑选的书册放到兰心怀里,“我去这头看看。”
“夫人,那边是……史书。”
司锦歪了下头:“我以往不读史书吗?”
“这……奴婢不知。”
“那还是去看看吧,若是觉得无趣不选便是,总归夫君还未来,都是打发时间而已。”
这回司锦没有再吩咐什么,身后也无下人跟随。
她迈步走进西阁中,见到和方才的楼阁相差无几的构造。
二层。
她抬眸看了一眼,只能瞧见半边楼梯。
司锦深吸了一口气,心下有些期盼着能发生些什么,又矛盾地不想发生什么。
她甚至生出掉头离开的冲动,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可她又无法为这份逃避找到理由。
司锦不知自己为何是这样的情绪,但脚下还是很快迈了步,绕过书架朝着二层走去。
西阁更静,绣鞋踏上木质楼梯的声音在整个楼阁中格外明显。
司锦走过一半,还未抬头,头顶突然一道低声:“司姑娘。”
司锦吓了一跳,怔着眸子看去。
出现在此处的人,竟然是沈迟。
“你……”
沈迟视线向她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动身道:“借一步说话。”
沈迟转身向更里侧走去,司锦犹豫一瞬,还是很快跟上。
两人来到角落,昏暗静谧的环境令人有几分不安。
更是因着男女之别,令司锦已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鲁莽的决定了。
正这时,沈迟开口:“司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司锦皱眉,不明沈迟如此弯弯绕绕将她唤至此处,却说出这样一句话话是为何意。
可很快,沈迟又道:“不是询问,是陈述,司姑娘,你已不记得我了。”
司锦一怔,连呼吸都有一瞬停滞:“你、你在说什么?”
沈迟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沈某上次在花鸟市场与司姑娘偶遇时使了点心眼,故意说家妹未曾告知我去向,只向你寄信道明一事实为虚假,可司姑娘并未察觉异样,还信以为真,沈某才因此推断你或有可能已不记往事。”
司锦心脏重重地撞击胸腔,直觉接下来要知晓的会是与她如今认知全然不同之事。
“半年前,我与家妹协助你逃离京城逃离萧嵘,其中艰难无不令人紧提心弦,我与家妹也深知你不会再回来,可你如今却再度被他带回身边。”
“逃离……”司锦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负气离家,与逃离,可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的意境。
沈迟定定地看着她,严肃道:“自那日见面,我一直未能再寻到机会与你见面,当我发现你离京、回京,乃至失忆一事在外全无消息时,我便猜测此事与你,或许都受到了萧嵘掌控。”
司锦怔着眼眸,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没能听清沈迟所说的话语,但实则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接收了
他所说的所有话语。
萧嵘在掌控她?
司锦有一瞬讶异,但她讶异的却是,在听到旁人说出此话时,心下竟有种早已知晓的感觉。
可她此前分明并未这般想过。
是没想过,还是不曾让这个想法浮出过水面……
突有一道沉缓的脚步声在楼阁中响起。
司锦脸色一变。
沈迟当即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约见实属冒险,你若愿意相信我,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下月司家老爷子寿辰,我们司府再见。”
司锦赫然回神,来不及多想任何,只迅速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册,转身就往外走。
跟在她身边的下人像是得了谁人的命令一般,要无时无刻紧盯着她。
无论是在府上,还是出门在外。
不过又是片刻时间,还不及她方才在另一间楼阁待的时长,竟是又找了过来。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司锦呼吸一顿,脚步顿时停在楼梯中间。
她张了张嘴,压不住喉间的轻颤:“夫、夫君?”
萧嵘挺拔的身姿立在楼梯下方。
昏暗光线令他拖在身后的影子模糊不清,连面上神情也因此隐匿。
他微微抬头仰望着楼梯上的身影,像是担心她看不清似的,又向前一步,让自己唇边的笑意得以被她看见。
“怎看见我是这副表情,不希望我出现?”
“不是的。”司锦很快否认,心下都快揪成一团了,“你突然出现我当然惊讶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要到午时?”
萧嵘一边要迈步,一边开口:“本就叫你久等了,提前结束,便尽快赶来了。”
司锦赶紧也往下走,不过三两步,就将萧嵘挡在了楼梯口,没叫他再往上去。
萧嵘笑意渐散,嗓音轻缓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既是来了,那我便不必瞎晃着打发时间了。”
“方才在上面看什么?要再上去看看吗?”
“我已是看过了,这边都是史书,我随意翻了几本,并不感兴趣。”
司锦身躯纤瘦,但楼梯口也正好狭窄。
她站在这处挡住了萧嵘的去路,她无上楼的意图,便叫萧嵘也无法再继续往上迈步。
萧嵘闻言默了一瞬,视线略过她,抬眸往高处看去一眼。
司锦察觉自己好像屏住了呼吸。
她赶紧想要恢复如常,但萧嵘忽的朝她身前伸手来。
司锦一愣,垂眸看见萧嵘拿住了她怀里抱着的书册。
“不感兴趣也取来一本阅览吗?”
司锦心下咯噔一声。
慌乱之时,已是自相矛盾。
但不过是一本书册而已,她动了动唇,低声道:“随便看看嘛,总不能空手而归啊。”
萧嵘又有片刻未开口。
或许什么都没有,更未被察觉任何。
但他越是沉默就越令司锦不安。
心脏快要从胸腔一路蹦到喉间时,萧嵘总算开了口。
“你说得对,那我们出去吧,我也看看你此前还挑选了一些什么书。”
说罢,萧嵘转了身,离开楼梯口,就要往楼阁的门前去。
司锦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在看见萧嵘的背影后,本能地想回头往上层看去。
但她赶紧克制住身体,没有做出任何古怪的举动,三两步跟上萧嵘,还主动伸手牵住了他。
萧嵘眸光微变,侧眸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又很快移开。
无事发生,平淡无奇。
今日只是他们难得同行外出的一日,萧嵘因事务耽搁来晚了,但现在他们夫妻俩已是汇合,要继续下半日的相处时光。
好像是这样的,应当是这样的。
司锦敛着眉目,步步跟随萧嵘走出了西阁。
牵绕的思绪在无人再开口说话时更多更乱地翻涌上心头。
萧嵘是她在失忆后与她日夜相伴之人,而她与沈迟在此之前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沈迟试探她欺骗她,令她当真以为沈叙栀有信件寄来,还为此惦记了数日。
今日的邀约更是鬼鬼祟祟,开口便讲古怪的话语。
他让她相信他,可那些全然与她认知不同的事,让她如何能够相信。
她无法将沈迟道出的那些话从脑海中挥散去,就只能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
那不一定是真的,他也不一定是心善之人。
司锦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心里这样想。
但她若当真全然不信沈迟所言,又为何向萧嵘隐瞒了此事。
*
萧嵘到来后,他们又在另外的楼阁转了一圈,挑选好一些书册,两人便一同去了早已备好的雅间阅书。
司锦有些心不在焉,手中书册几乎没能看进去半个字,却还要分神维持表面的平静无澜。
但好在,萧嵘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异常。
他如平时一样,有些粘人地离她很近,虽是在做着自己的事,但空闲的手不时就会探来牵着她,一会把玩她的手掌,一会勾缠她的手指。
午时将近,他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司锦几乎没操什么心,选中的书册都由萧嵘吩咐下去替她准备好了,他好像还另挑选了一些,供她之后在府上也能有更多翻阅的选择。
回程的马车上,司锦才刚坐下,腰身就被一只臂膀圈住,轻而易举地把她捞了过去。
身体近乎腾空的一瞬感觉令司锦小声惊呼了一声。
一回头,才见自己已经被萧嵘抱进了怀里。
“现在可是能够专注于我了?”
平日就会有的对话让司锦没有多想什么。
她扯动唇角对他露出笑:“说得像我忽视你了似的。”
“是啊。”萧嵘应声,嗓音轻缓,平静如常。
“方才看你阅书专注,我想同你说话,又怕打扰到你。”
司锦一瞬讶异,不自觉道:“你何时如此体贴了?”
此话自是在理,萧嵘少有这般“体贴”之时,他想缠人时,是怎也推不开的。
可司锦也因此忘记,方才的自己又何来专注一说。
萧嵘低笑一声,像是坦然认同了司锦的控诉。
“想接吻。”
他薄唇翕动,再开口,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可他只是微低着头,便再无别的动作了,像是等司锦自己送过来。
若是换了平日,司锦大多是不从的。
被萧嵘逮着亲吻一遭,好半晌都不得消停。
可眼下司锦心下异样颇多,或许放空思绪,才是真正能让自己冷静的办法。
她伸手捧住了萧嵘的脸。
他的脸庞分明近在眼前,她竟没有注意去看他的神情。
许久之后,司锦每每想起此时这刻,都不由生出一丝后悔。
若她能够镇定一些冷静一些,若她平复自己认真看过萧嵘一眼。
但此时她什么也没看,轻轻闭上双眸,主动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萧嵘瞳孔微缩一瞬,眸中光点晃动,唇上是温热柔软的触感,他面上却是沉郁不明的晦涩。
他阴鸷的神情并未影响这个吻的缠绵。
他伸手掌住司锦的后颈,压着她的头让她更加贴向自己,不允后退分毫。
主动权被萧嵘夺回,撬开牙关的舌尖迅速卷走司锦的呼吸。
他重重地吻着她,肆意品尝她口中每一分每一寸。
马车内很快传开啧啧的暧昧水声,在相对封闭狭窄的空间中尤为明显。
交缠间的热.潮不断攀升,司锦被萧嵘抱着腰一举放到了身上。
司锦像是要被他吃掉了一般,唇瓣逐渐泛起被吮吸后的胀.痛,胸腔也开始发闷,喉间喘不上气来,却没法偏头找回呼吸。
坐在他腿上的身姿绵软无力,臀.下逐渐感受到了。
热烈雀跃的,像是要在马车里就行满足欲.念的荒唐之事。
裙摆被撩起时,司锦颤着眼睫呜咽出声。
可萧嵘只是张开大掌握住了她。
腰下的绵软被色.气的手法搓揉捏扁,引得她险些坐不稳立不住,声音更是连唇舌都没法遮挡。
马车停住的一瞬,车身随之晃动,令司锦赫然回神,但已有一声低.吟从喉间泄出。
亲吻停下,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马车内外一时间毫无动静。
司锦脸红得像是要滴血,视线不自然地飘忽着,不知自己方才的声音究竟是大声还是小声。
这样的沉寂持续一瞬。
司锦一眼撞入萧嵘的黑眸中,却见那双眼眸里毫无深吻之后的温度。
没有起伏的,冷淡如冰,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司锦心口一紧,发闷的胸腔再一次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顿在原地,感觉体温在迅速下降。
凉意从她背脊攀升,蔓延至后颈,再到头皮,阵阵发麻。
萧嵘看着她紧绷的模样忽然露了笑。
他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亲吻带来的水光和红润还在残留在唇面,让他显得有几分俊美的媚意。
可他眸底不见半分笑意,阴冷的暗色弥漫,像是将眸中映入的身影拖拽进沉暗的深渊中。
他嗓音低哑缓慢地道:“我们到了,回家同我说说,你方才和沈迟在西阁上层,都聊了些什么。”
司锦高悬的心在瞬间坠落,砸得胸腔生疼。
他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知晓她有所隐瞒。
可在此之前的那一长段时间里,他什么也没表露,什么也没说。
就连方才回府的一路上,他们还如无事发生一般,亲密缠绵在一起。
那不是能令她放空思绪平静下来的别样方法,而是萧嵘酝酿在此时之前的肆意欢愉。
司锦找不到自己喉间嗓音,只知自己双唇抖动。
她脑海中飞速运转,想找寻一个合适的说法。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萧嵘已再次出声:“不必找借口,我要知晓,你与他交谈的全部。”
司锦背脊更僵,眸中看见萧嵘连唇角的笑意都已消散无踪,面色沉冷得令她感到陌生。
像是要将她当做犯人一般审讯,强势的压迫感在还未开始交谈前,就已是要将她的心神击溃。
司锦逐渐开始恢复知觉,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耳边传来的风声和马蹄踏动的声响。
她镇定下来,微蹙了下眉:“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问我?”
“并非质问,是询问。”
“但我要听到你的回答。”
这怎不是质问,更是近乎逼问。
确有所藏的心虚令司锦还是乱了阵脚。
她急于将此事一笔带过,到嘴边的解释却只搜寻了脑海中唯一窜起的事由:“只是偶遇,他同我说起下月祖父的寿辰。”
萧嵘眸光微暗:“是吗?”
话已出口,司锦无法再收回,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这样。”
萧嵘沉默着,好一阵没有再开口。
马车内的气氛持续沉寂着,让人抓不到引发这片僵持的究竟是何缘由。
沉默间,一直被司锦压在心底的矛盾又一次冒了头。
她知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了,询问也好,回答也好,再继续下去,未知的尽头满是不安。
可她觉得自己像被纱布蒙住了眼,眼前迷蒙,眼皮颤动,身体本能的,就想抬手去撩开那层薄纱。
反应过来时,她已是不自觉道出:“可你为何一直没有告诉我呢?”
萧嵘不再沉默,也没有思虑,他声色平淡地道:“我此前已是说过,你如今的情况不适宜出现在人前,所以你不必参加这个宴席。”
“可那是我祖父的寿辰,我怎能不参加?”
萧嵘神情难测地看着她,面上好似没有任何情绪,但眸底莫名的沉暗复杂。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手指轻柔地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放心,没人敢说什么。”
“不是这个,是我想去参加,我身子早已无碍,记忆却丝毫没有要恢复的迹象,如今已是过去这么长一段时日了,我总不能永远都不在人前露面吧?”
“永远吗……”萧嵘唇边低喃着,面上神情竟有缓和,但咬在唇边的字眼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否的威压。
“或许我的确应该让你永远不在人前露面。”
“你……你说什么?”
萧嵘的视线像是缠绕在她身上的藤曼,不再是玩笑般的比喻,而是真正的令人感到紧密窒息般的存在。
他薄唇翕动,再一次告诉她:“你不必参加这个宴席。”
不是不要,不是不能,而是不必。
就像此事在她未曾思虑之前,萧嵘就已是替她做了决定。
不该问的,不该继续说下去的。
她甚至本能的抗拒去想萧嵘为何要这么做。
可已是按不住的答案和更多她这些时日以来的思绪都争先恐后地涌上脑海。
若非今日提起,萧嵘不会将此宴席告诉她。
待到宴席当日,她只会以为萧嵘又如平日一般外出办公,直至忙完归府,她也不会知晓那一日她错过了什么。
那是司家的宴席,司家人都会前去参加,她在宴席上会见到过往熟悉的家人,见到自苏醒后一直未能见到的爹娘。
见到他们,她或许能够想起些什么。
她一直没能找回记忆,说不定就是因为她成日只待在这间府邸。
可萧嵘不让她去。
早已生根发芽的怀疑,明显到让人无法忽略的诸多疑点,还有更多,生活中的点滴。
即使再愚钝的人也能发现异常,在更早的时候,在不需要旁人告知的时候。
这一刻,司锦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她怯懦地选择了忽视。
她没有记忆,没有过往,甚至也看不见前路。
从她醒来至今,身边除了萧嵘再无别人可以信任了,信任他依赖他似乎成了一种本能,一种自欺欺人的自保。
戳破了真相,她将迷失在不知何去何从的困境中。
是萧嵘困住了她,她却没办法反过来挣脱他。
只有心底的思绪还在劝诫自己不要再去探寻更多,但身体已是失去了控制。
司锦唇瓣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开了口:“你其实从来就没想让我找回记忆,对吗?”
第32章 第32章“萧嵘,我恨你。”
这话说出口后,司锦心底像是终于落下一块重石。
即使在此刻这般紧绷沉闷的氛围下,也让她感到了一丝轻松。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那般荒谬的矛盾心情。
她竟发现,时至此刻,她心下仍有期待,萧嵘会哼笑一声说着“胡思乱想什么呢”。
可萧嵘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中不见任何波澜。
甚至他有可能连思绪都不在这里,只沉浸在将她的模样禁锢在眼眸中的掌控欲。
上次萧嵘说让她永远想不起来,就这样和他继续过下去时,她心里还没往深处想了去,放松身心接纳下他的吻,很快就将思绪飘远。
可此时再想,那或许不是他假设的随口一说,而是他心中当真如此所想。
在那时,不,在那之前。
更甚至从她醒来被他伸手牵到身前的那一刻起。
萧嵘就没打算要让她找回记忆。
所有被她曾察觉的一切痕迹似乎都能作证这个猜测,她已经不需要再听到他的回答了。
司锦不知她丢失的记忆里有关萧嵘的究竟是怎样的。
但应该不会是美好的,更不是甜蜜的。
或许就如同她近来频繁出现的梦境一般。
阴暗,封闭,惊骇,恐惧。
司锦垂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萧嵘的手,她惊吓地霎时缩回手来,而后又更加害怕他反手来抓住她。
可萧嵘却也没动。
任由她抽走手,任由她对他露出防备的姿态。
真熟悉啊。
半年前,她也
是这样,突然就对他生出了万分防备,和她此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否认吗?
否认她所说的,再将事态控制回原本该有的轨迹上。
萧嵘手指无意识地弯曲了一下。
那是他近来牵着司锦的手常会有的动作。
明明已经将她完全包裹在手心,但还是想要收紧手掌,更紧再紧,直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可现在,他却抓了个空。
因为司锦早就抽手退开了。
是要否认的,因为那的确不是他心中所想。
萧嵘低头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唇边缓声道:“不,我并非不想让你恢复记忆。”
司锦喉间一紧,沉重的呼吸从唇边呼出。
她真该讥讽他临到此时还能如此睁眼说瞎话。
可还不待她出声反驳。
萧嵘突然撑起身向她靠近。
刚才拉开的些许距离在瞬间被他逼近至更近的距离。
他撑高的身形遮挡住马车车窗照入的光亮。
马车外还是万里无云的晴朗白日,可车内却有一片沉暗隐郁的阴影笼罩而来。
“我不想失去我在你脑海中存在过的每一分每一寸,我比谁都更希望你能想起来,希望你找回我的存在,我想完整地留在你的脑海中。”
萧嵘这番话像是情人深情至极的告白,几乎要就此将原本僵持的氛围抚平至原有的模样。
可司锦却觉得毛骨悚然。
连思绪都要被他密不透风地侵占。
他若没有阻拦她恢复记忆,那又为何不让她见过往熟悉的人。
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矛盾吗?”萧嵘勾唇笑了一下,“我也这样觉得。”
萧嵘还是抓住了她。
她抽离的手被他重新攥回掌心,她僵硬防备的身躯被他拥入怀里。
贪婪的欲.望不知何时,从喜欢病态般地压抑自己,逐渐转变成了想要明目张胆地占有。
否认可以将眼下即将浮出水面的事实再度按进深不见底的谷底,连她私见沈迟一事他也可以装作全然不知。
继续蒙住她的眼,继续将她困在看不清前路的迷蒙中,不让她知晓任何。
可他此时却想让自己那些阴暗的心思走到光亮之下。
被剥.光,被照亮,被她完完全全地看清。
让往后的欲.望可以肆无忌惮地膨胀蔓延。
“不想被你遗忘,却想被你真实地爱着。”
司锦瞳孔骤然紧缩。
尘封的记忆在此时破开一道裂痕,涨得她脑袋阵阵发疼。
碎片般的画面划刺着头皮,每一片都尖锐得令人抗拒。
司锦失神得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被萧嵘圈在怀里。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道:“在你忘记我之前,我从未得到过你的爱。”
“你用欺骗,换取一份爱?”
司锦:“你难道觉得,这是等价的吗?”
“等价?我找不到与之等价之物。”萧嵘冷声道,“那你告诉我,用什么能换取这份爱?”
司锦微张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也不是她应当回答的问题。
总之,无论是什么,不该是欺骗,不该是隐瞒,更不是她此时所遭受的这般掌控。
而她又为什么一定要爱他,必须要爱他?
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抉择吗?
但在司锦的沉默中,萧嵘却笑了。
可他眸底满是嘲讽之色,不知是在嘲笑司锦此时不自量力的反抗,还是自嘲自己的一切卑劣。
片刻后,他敛去面上所有神情,面无表情好似无事发生一般道:“既然你没什么想说的了,那我们就下车回府吧。”
司锦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怎能做到如此平静。
萧嵘无视了司锦的惊愣,面不改色地从她身前退开,只牵着她的手,要将她带下马车。
司锦赫然回过神来,挣扎着就要将手从萧嵘掌心抽离。
萧嵘蓦地使劲,将她完全抓住。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受他桎梏的手掌,神情变得阴冷。
“我的确从未收到过沈三小姐寄给你的信,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另一封你的信件。”
司锦动作一顿,警惕地看着萧嵘。
萧嵘:“随我回府,我拿给你看。”
这显然不是萧嵘的决心悔过,而是他丢下的引她回笼的饵。
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丝毫不惧将真正的意图暴露在她面前。
可他何需多此一举?
从马车内走出来时,又见那副周围空无一人的景象。
所有人都不知在何时又消失了踪影,只留她被萧嵘看似亲昵地牵着手,实则这令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他们前去的是书房的方向。
司锦此前心中那股抗拒这个地方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这里一定是发生过许多不好的事。
而此时,又有一笔新的痕迹要落在此处。
她不由讶异自己竟还有心情分心思虑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
这一段路,两人之间一言不发。
进到书房后,司锦背对着门前坐在椅子上。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响,她感觉到萧嵘迈步向她走了过来。
司锦挺直着背脊,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可无论她如何伪装,都无法像萧嵘那般真正的平静无澜。
但待萧嵘走回到她面前时,她还是让自己抬眸看向他,压着嗓音率先开口:“信呢?”
萧嵘没有答话,径直绕过书案,拉开了一旁的抽屉。
抽屉内最面上便是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不像是从远处寄来,而是当面转交。
萧嵘将信封拿出递给了司锦。
司锦手指微僵,有一瞬迟疑。
“不看吗?”
当然要看。
她只是警惕萧嵘如此轻易就当真将原本藏起的信件给了她。
这让她心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司锦伸手接过信封,还未打开,就已是思绪万千。
就像方才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时一样,她此刻也直觉打开这封信后,她将知晓的不会是任何好的消息。
但她仍是动作缓慢地拆开了信封。
这一刻,司锦心底无比的厌恶。
厌恶自己必须面对真相的处境,厌恶自己没有任何做决定的权力。
逃不掉,避不开。
已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却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必须要遭受这一切。
萧嵘静静地坐在书案前,像一个主动揭露自己罪行的疯子,自虐一般地紧盯着她,等待她读完信件,对他露出预料之中的惊恐又厌恶的模样。
司锦读信过半,情绪已然翻涌。
信纸在她手指下被捏出褶皱,眸中激起颤动的泪光。
她声颤着,几乎控制不住声量起伏,语无伦次地呢喃:“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这不是爹娘写给我的信……”
司锦的眼泪落入萧嵘眼中,令他黑眸中的平静逐渐变得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毫无波澜起伏,却又沉重地拖拽着他下坠,不断上涌的阴郁,将理智吞噬殆尽。
萧嵘开口告诉她:“是真的,岳父岳母在上月初已是启程离京,此信便是他们当时亲手写下,托我转交给你的。”
一滴眼泪滑落司锦的脸颊,随后眼眶中的泪水骤然决堤。
为什么……
为何会这样……
连她的父母也离开了。
所有人,本就只在在别人言语中与她曾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她甚至已经不再记得的人,却全都离开了她。
泪如雨下,恐惧将她包裹在不见天日的沉暗中。
偏偏萧嵘却在此刻开口:“看过信了,满意了吗?”
司锦失神地面向萧嵘,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眼中萧嵘的模样狰狞又扭曲。
会说出这样
的话的人,怎不是一个阴鸷扭曲的怪物。
她满意什么?
满意她不论是忘记所有,还是恢复了记忆。
她身边都不会有除萧嵘以外的人。
满意的是他,是萧嵘。
萧嵘把这一切强加在她身上,满足他卑劣龌龊的私欲。
而她,做不出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任何办法找回她所失去的。
因为,她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这一刻,连眼眶中的泪水都像是流干流尽了一般,随着最后一滴泪落下,她眼前的视线又逐渐清晰了起来,看见了萧嵘神情复杂的模样。
像她醒来初见他时那样。
似悲,似喜,眸光黑沉得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司锦唇瓣颤动着,心底抗拒着,却还是逼迫着自己开口:“我不满意。”
“你让我身边最亲近的丫鬟离开,让我情谊深厚的朋友离开,就连我的兄长,我爹娘,我的家人,是你让他们全都离开了我!”
“我没有逃,我就在这里,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司锦越是控诉他,越是让自己越发沉重,她几乎要被这种绝望的情绪压垮。
她想,她在以前应该就不是勇敢聪慧之人。
没有运筹帷幄的缜密心思,也没有强大坚强的气魄。
以至于她从最初发现端倪时,就如缩头乌龟一般躲起来,不敢面对真相。
逃避,应该是害怕失去。
可她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司锦压抑到了极致,却突然平静了呼吸,连眸中的颤动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她从未如此冷静过,明明走投无路,居然有种一身轻的敞亮洒脱。
她定定地看着萧嵘,一字一句告诉他:“我恨你。”
萧嵘瞳孔骤然紧缩,面上沉色在瞬间冷如淬冰。
“收回你的话。”
司锦目光不移,头一次觉得,她也可以无畏到对他冰冷得令人胆颤的神情毫无波澜。
她再一次重复:“萧嵘,我恨你。”
萧嵘赫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像是一堵要压倒下来的高山。
他寒着脸色逼近她,周身腾起的威压足以令任何人生出退却的怯意。
但司锦觉得,可能自己已经被他逼疯了。
感官都失控,情绪也失去理智。
她感觉不到害怕,只有不断上涌的情绪在控制着她的身体,让她将一切都宣泄出来。
“我恨你,我恨你!”
萧嵘俯身压来,冰凉的手指掌住她的脖颈,虎口紧缩,以可怖的面目,要做掐死她的姿态。
他声色暗哑地命令她。
“我让你收回这句话。”
司锦突然笑了。
她笑声冷淡,但心底居然真的开心。
她突然有些明白萧嵘此前为何总在气氛紧绷之时古怪地露出不合时宜的笑。
或许人在有些时候,是当真控制不住心底的愉悦。
“萧嵘,你在慌张什么?”
她感觉到了。
他手掌宽大,手指却是无力。
连带着触及她脖颈的虎口都在止不住颤抖。
司锦仰着脖颈,是报复的快.感令她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却引得脖颈上的手掌力道怯懦地更加松散。
她望着他的眼睛,轮到她来逼萧嵘听清她的话语。
“你心虚,你害怕,你的一切行为都站不住脚,连你自己都知道做出这样的事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接受,那你凭什么想要换取我的爱?”
原来不是所有的爆发都会发生在狂风暴雨的协奏中。
日照来到午后最耀眼的时刻,光亮透过窗户照入屋内,洒在他们二人身上。
连阴影都显露着日光下宁静的惬意,却无人在此刻感受到半分温暖。
萧嵘眸中刺入痛苦的狰狞,手背青筋暴起,脉搏胀得皮肉鼓动。
他突然从司锦身前退开,像是落败了一般,收走了所有桎梏。
但下一瞬,抽屉的响动引得司锦侧眸看去,视线内赫然出现灿亮的一抹金。
司锦惊恐地瞪大眼:“你干什么?”
萧嵘没有答话,手中已是将他此前作为礼物送给她的金环取了出来,连同那根金链,映在日光下一片耀眼。
但此时怎会是他们亲密缠绵时那般氛围。
那时就有过的不安,在此刻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
司锦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抗拒。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起身拔腿要跑。
不过两步的距离,身后赫然一只臂膀圈住她的腰,令她整个人腾空而起。
失控的惊叫声,抓狂的挣扎声。
司锦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像个疯子一样张牙舞爪。
“你放开我!萧嵘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你放开我!”
房门打开的一瞬,司锦喉间的嗓音戛然而止,本能地遏制住在人前的失控。
可很快她发现。
哪有人,周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司锦方才腾起的那些不管不顾的大胆,在此刻再难汇聚分毫。
萧嵘扛着她阔步朝着秋水院的方向而去。
他一言不发,眸色晦暗。
司锦被丢到了床榻上,缩避不及,就被萧嵘抓着脚踝套上了金环。
“不,我不要这个,我不要!你滚开!你别套着我!”
冰冷的触感令司锦头皮发麻,却全然没法逃脱。
萧嵘靠近她耳边的呼吸像一阵阴冷的风。
啪嗒一声响,金环紧扣,金链牵住了她。
萧嵘退到床榻边,身姿直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已然被套牢的身躯,面上神情终是缓和了下来。
他缓慢地开口:“我是慌张,也很害怕,从我们成婚的那一日起,我就没有一刻安心过。”
司锦脸色惨白,在极度的恐惧中奋力地拽动金链,试图让它断开破碎。
可只有她的脚踝被自己拽得生疼,金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她却连这张床榻都无法离开。
此刻轮到萧嵘笑了。
“不过现在不会了。”
司锦被他的面目吓得全身发抖,她情绪失控地哭喊起来:“不,你别铐着我,别这样,我不要被铐在这里,你放开我!”
“萧嵘,别这样好吗,你放开我……”
“夫君,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收回,我收回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了。”
萧嵘眸中闪着她哭泣的泪光,面上笑意却逐渐冷了下去。
他重新俯身靠近,像是因她知错的求饶要就此解开她的束缚。
但他的手并未伸向她的脚踝,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声音平静无波地道:“我改主意了,不爱我,恨我,都可以,我要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好,我不会离开你,你把我松开,你把这个解开,我不会离开你。”
“你发誓。”
“好,我发……”
萧嵘手指一紧,打断她:“以我此前向你发誓的誓言。”
说话声,哭泣声,连带着呼吸声。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司锦眼泪悬在眼尾,喉间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萧嵘盯着她,眸中黯淡一片:“不记得了吗,我帮你回想起来。”
“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一直,留在我身边。”
萧嵘停顿着,注视着司锦的面庞。
他越往下说,她眸中的惊恐就越多几分,浑身写满了抗拒,像是怎样都不会让他如愿。
但萧嵘仍在继续,要她回忆,逼她立誓。
“若有半句虚假,便使我受双目泣血,五脏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苦,即使受折磨至死,也不得超生。”
司锦身体僵硬,双唇早已没了血色,满脸布着狼狈的泪痕。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的虚无中。
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她的迟疑,都早已令这份誓言虚假到必受违背之苦。
可她还是艰难地扯动了唇角,颤着声道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会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若有半句虚假……”
她顿了顿,敛下的眸底满是恐惧,面色也更加惨白。
但唇边还是继续出了声:“若有半句虚假,便使我受双目……唔……”
萧嵘捏着她下巴的拇指上移,赫然按进她口中,压着她的舌头,制住了她的话语声。
她还真敢!
萧嵘冷着脸,眸中含怒:“说错了,重说。”
“什、什么?”司锦被迫抬起眼,眼眶有涩又疼,却还是有泪水在打转。
她耳边
嗡嗡作响,脑海中更是思绪不清。
微张的双唇含着萧嵘的拇指令她羞耻又屈辱。
可脚踝上的束缚还是令她含糊不清地再次出声。
“若有半句虚假,便使我……”
“错了。”
“便使我……”
司锦余下的话被一股急切愤然的力道重重堵了回去。
冰冷的唇,湿热的舌,搅在一起令人浑身寒毛竖起。
若是她真敢为此虚言作誓,能听得前半句,也叫他甘之如饴。
可她偏是频频出错。
真该让她连同前半句一同重说的。
萧嵘唇边声低到模糊不清:“连发誓都不会。”
他的话语声很快被唇舌翻搅的水声所掩盖。
这不是此刻能够被接纳的举动。
司锦试图挣扎,却被萧嵘死死按在榻上。
她转而紧闭双唇,唇瓣很快就遭到了湿黏又色.情的啃咬。
她哭出声,双唇也因此再度张.开,让萧嵘得以蹿入。
被大力捏住的下颚彻底失去了合拢的能力,被套住的右腿让她觉得,自己连偏头躲避的意图都觉得难以实现。
即使她方才手脚冰凉得以为自己身处冰天雪地之中。
缠绵至死的亲吻还是逐渐将热温带到了全身。
如此的不讲道理,不顾她的意愿。
“下面怎么也哭得这么厉害?”
低哑的嗓音传来,引得司锦思绪赫然回神。
腿侧传来凉意,随后身体恢复的知觉令她霎时紧咬住下唇。
但声音还是先她一步从唇边发出。
手指,薄茧。
粗粝的指腹,弯曲的指骨。
司锦崩溃地哭喊道:“我不要,你滚,你这是强迫!你……”
可喊声也不受她的控制了。
相较萧嵘可怖的掌控欲,她却连自己都掌控不了。
金链又发出了响动。
司锦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中,痛感却压不住另外的感触。
耳边萧嵘的声音似远似近,但都无一遗漏地蹿入了她耳中。
“现在说你愿意,这便不是强迫了。”
萧嵘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愿意吗?要不要?”
指腹力道更重。
司锦猛然吸气,喉间分明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但萧嵘笑道:“听到了。”
而后毫无征兆地收手。
“不用回答得这么大声。”
被中断的,坠落的,令司锦本能地扣住了他的臂膀。
“再告诉我一次,你不会再离开我。”
“我不会……”
司锦摇头,像是挣扎,像是绝望,眼泪无声地淌落。
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中,她艰难地扯动唇角,咬牙道出:“我不会,绝不会,留在你身边。”
第33章 第33章“我要离开这里。”
身体带来的沉重感像是拖着一块重石在艰难地前行。
但司锦逐渐转醒,睁开眼后才发现,自己哪里也没能去,仍是躺在这张困住她的床榻上。
屋内光线昏暗,没有点灯,也没有声响,令人不知此刻是何时辰,只知已是入夜。
竟是从白日折腾到了夜里啊。
司锦睁着眼呆愣地看着房梁好一阵没有动静。
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一具躯壳一般。
但她其实只是太累了。
身体疲惫,心里也闷得喘不过气来。
停不下的思绪在睁眼后就争先恐后地窜回脑海中。
像是要逼着她去面对已然被她揭开的事实。
可是眼前熟悉的房梁又好像要将那些事实拉远,只留下真实在此存在过的记忆。
不知又过了多久。
司锦重重呼出一口气,身体终是使力让自己起身。
她刚坐直身,门外传来声响,她也同时察觉到什么。
垂眸时,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有光亮照入,更让她看清了自己身前的情形。
原本凌乱得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床铺已然整洁,被褥换了新的,衣衫收走到看不见的地方,床铺上仅有的一点褶皱,是她躺在此处不可避免留下的痕迹。
还有她长时间被束缚住的右腿,此前已是麻木,此时却感觉那里像是并无任何被束缚的感觉了。
司锦为求确认地掀开被褥。
她的衣裙也被换过了,只着平日在屋内的轻薄寝衣,而腿上未再瞧见那只金环,金链也不见了踪影。
被禁锢的恐惧感在这一刻像是无中生有的错觉一般,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也像是做梦一样没有真实感。
“醒了?”
司锦浑身一震,所有迟疑的思绪骤然回炉。
萧嵘的声音敲醒了迷蒙中的警钟。
当然不是梦。
更不是错觉。
她赫然转头,看见屏风上晃动着靠近的黑影,身体不自觉就紧绷了起来。
萧嵘绕过屏风后显露了身形,也停住了脚步。
暗色模糊了他面上的神情,让人不知他此时是何情绪。
他只静静地往床榻上看去一眼,随后转身又朝另一处走了去。
司锦不知他想干什么,只能屏住呼吸,不敢放松分毫。
可片刻后,屋内只是传出了火折子点燃的声响,油灯点亮,屋内湛起柔和温暖的光。
司锦微眯了下眼,眸底瞧见黑影晃动着又走了回来。
她霎时又抬头紧盯着萧嵘。
萧嵘坦然对上她的目光,甚至在目光交汇时,他眸底还明显闪过一瞬光点。
“现在用膳,还是再缓一会?”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像平日每一个她刚醒来时,他平静自然询问的样子。
正因他表现得实在太过平常,以至于司锦险些当真开口回他一句“饿了”。
司锦绷紧唇角,没让唇边回答他半个字。
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全身上下没半点威慑力,却就是竖着尖刺,以示防卫。
萧嵘也不恼,面无表情地道:“那就缓一会,怕你没胃口。”
说到没胃口,司锦胃部就一阵翻涌。
她何止是没胃口,她甚至有些反胃。
无言的抗争效果甚微。
萧嵘在桌前倒上一杯水朝她走来:“喝水。”
司锦眸光微动,不打算开口的意图都还未来得及显露。
萧嵘很快补了一句:“还是说要我喂你?”
他说着还真就有了那般动作。
司锦心尖抖了一下。
嘴唇和喉咙在此刻感受到干涩,她也不想去猜测萧嵘是要以什么方式喂她。
她沉默地伸手接过水杯,嘴唇触及到温热的湿意时,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渴得厉害。
她本能地张嘴,很快便将一杯水一饮而尽了。
司锦这头手臂刚落下水杯,眼前就伸来一张棉帕。
一个“不”字卡在喉间,面上就被湿热的棉帕覆盖,随后带来几分生疏的力道,替她擦遍了整张脸。
“清醒些了吗?”
司锦压不住呼吸,面上微热,眼睫也有些湿润。
她耳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重了几分,只觉自己若是不开口,萧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直自说自话下去。
“我清醒了。”司锦放低了自己微哑的声音,但平稳无颤,显得很平静。
她顿了一下,轻声陈述:“我要离开这里。”
萧嵘意外的丝毫无怒,反倒比她更为平静,淡声问:“去哪?”
司锦喉间一紧,面上有一瞬迷茫,手指握着手中的水杯逐渐泛白,心底一片冰凉。
难怪他能如此冷静自然。
她无处可去,甚至连一个编造的地点都说不出来。
可她为何一定要回答他的问题。
司锦敛目,再次重复:“我要离开这里。”
萧嵘眸光沉冷几分,他随手放下棉帕:“看来你已经缓和够了,那就用膳。”
司锦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萧嵘站在几步之外冷冷地看着她,像是执拗地要等她回答,即使是再重复一遍他不爱听的话也行。
可他等了好一会,还是不得半分回应。
他突然迈步朝司锦走来。
“看来
你也不想吃饭,那就吃点别的。”
司锦听到这话瞳孔瞬间紧缩,萧嵘逼近的气息令她浑身发毛,难以抑制地爆发情绪:“你别碰我!”
萧嵘探至半空的手顿住,手指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随后声色沉哑道:“愿意同我说话了?”
司锦刚喝过水的喉咙又干涩了起来,像是本能地要阻止自己顺了他的意。
可她不过沉默一瞬,萧嵘收了探出的手,却是整个人都靠近了过来。
刚才胃里翻涌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令她喉间酸水不断,像是要呕吐。
她死死忍住了,怒目圆睁地瞪着萧嵘。
这才发现萧嵘此时的表情也不好看。
他不知是从他们之间哪句话开始,脸上的冷色就开始绷不住了,此时已是变得越发难看,越发沉郁。
司锦盯着他这副模样,反胃的感觉竟是消散不少。
长久的僵持后,萧嵘还是先开了口,却是道出一句:“你爹娘是在你兄长的安排下离京的。”
司锦一愣,脑海中停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眸中神情逐渐变化,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嵘又紧接着道:“沈叙栀,是你自己邀约她在你逃离后和她在外相聚。”
司锦是怔住了,但萧嵘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
他声音低了下去,继续道:“春杏,是她求我让她回老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静得快要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司锦反复咬着嘴唇,敛着眉目,好半晌才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嵘沉默了,像是被她一句话给堵住了所有的出口,闷在密不透风的阴暗角落里,怎么也出不来。
但不过一瞬,他又冷声道:“不信又如何?”
他突然伸臂,将司锦一时间忘了紧绷的身躯一举抱进怀中。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好似又要对她做出不顾氛围不合时宜的亲昵之举。
但他只是贴在她耳边,幽幽地道:“你就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司锦遍体生寒,顿时回过神挣扎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在你身边,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离开!”
司锦的力道于萧嵘而言本是毫无压制力,但司锦却是轻而易举地就从他怀里挣脱了。
这样的挣脱在她记忆里已有过数次。
每次挣开,很快就会被他以另外的方式缠上。
在此之前,她对此是好笑又无奈。
时至此刻,她只更加慌张地逃离。
司锦来不及多想,赤着脚踩在地上,拔腿就往门前跑。
不算近的距离,她几乎是一瞬就跑了好远。
她呼吸急促地停在门前,迅速伸手要去拉门。
掌心触及一片冷硬的触感时,她混沌的大脑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直到哐当一声重响——
司锦一怔,这才看清,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铜锁,将房门紧紧锁住,除了拉动出刺耳的声响,根本没法打开。
她惊恐地回头,看见萧嵘已是迈步走了过来。
她止不住颤抖,却也只能咬着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萧嵘没有多言,垂眸看了眼她光洁的脚趾,视线又顺着她的脚背往上,随后眉心微蹙了一下。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抱起来。
司锦赫然惊叫:“你放开我,我不要被你关在这里!”
萧嵘任由她拉扯,却是不松手,已是抱着她走回了床榻边。
司锦被松手放下的同时,双脚就被萧嵘的大掌同时包裹住了。
方才的紧绷让司锦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脚踏在地面已是冰凉彻骨,可待她反应过来时,脚心又已是窜上被萧嵘强行染上的热温,很快连半点凉意都感觉不到了。
司锦心尖一颤,正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蔓延而上时。
萧嵘忽的开口:“我说了,你哪里都别去,就在我身边。”
还没冒头的情绪顿时消散无踪,司锦下意识道:“你要囚禁我?”
“是。”萧嵘毫不犹豫地承认,眸光腾起厉色,俯身向她逼近。
“你什么时候不逃了,我便打开房门,你若一直想逃,那就在这待上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司锦肩膀一颤,眼眶霎时盈上泪光。
胃里的翻腾也一并又涌了上来。
恶心,反胃。
痛苦,抗拒。
司锦挡在身前的手臂突然向萧嵘俯在近处的胸膛上一推,她就不受控制地躬身呕吐起来。
萧嵘脸色骤变,当即回到她身边。
司锦胃里空荡荡的,几次朝着萧嵘的胸膛干呕,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好一会后,她才逐渐停了下来,只剩呼吸急促地起伏胸膛,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颤着眸光赫然看向萧嵘。
方才就积攒的泪水在这一刻瞬间掉落,停不住了似的,越落越多。
萧嵘沉着脸色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随后,他松了手站起身来,声色暗哑道:“在这待着。”
司锦只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却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反胃的感觉压下又涌上,几次反复后,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萧嵘转身离开。
司锦垂眸看了眼自己衣衫褶皱的小腹处。
她不敢细想太多,思绪却根本控制不住地一直向那方面蔓延。
半年时间,数不清的房事。
一直未有过的异样,和方才控制不住的呕吐。
司锦浑身胆颤,面色苍白,手指微动着要抚上小腹,指尖还未触及腹前衣料,门前突然传来声响。
她霎时收手,怔然抬眸。
萧嵘方才出门定是打开了门锁,而她怔在原地什么都没做。
但待她反应过来时,萧嵘已经回到了屋中,手中拿着托盘,盘中碗里装着的不知是什么。
随着他走近,便有熟悉的药味蹿入鼻中。
司锦讶异却又迷茫,心里乱成一团,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萧嵘来到她身边。
药碗被他先放到了一旁,另一只碗里是清淡的热粥。
粥的香气和药的苦涩混杂在一起,让司锦胃里好像又要翻腾起来了。
这种感觉,令她脸色顿时变得更惨白了几分。
萧嵘抬眸看她,眸底神情阴郁,周身都拢着一片低沉的气息。
他不由分说坐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舀着碗里的粥,晾凉了就喂到了她嘴边。
司锦绷紧着心神,腾不出余力再和萧嵘抗争更多。
近处的清粥暂且掩盖了汤药的味道,让她逐渐找回些许胃口,还是张嘴吃了起来。
食物入喉,滑进胃里,饱腹感好像要将之前的所有不适都一并带走似的。
但萧嵘很快又端来方才一直晾在一旁的汤药:“喝药。”
司锦瞳眸一颤,紧绷着声色问:“这到底,是什么药?”
萧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像是对她的问题做出的反应,更像是只是在观察她进食后的脸色变化。
他视线在她脸上流转一周后,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安胎药。”
司锦呼吸一窒,连心脏也失去了跳动的能力一般,当即又红了眼眶。
但不似方才饿极又惊慌时的那般憔悴苍白,已是恢复血色的脸庞在这一双红透的杏眼下,显露出的只有我见犹怜的诱.人模样。
她眼睫也颤了颤,眸底滚着泪花,像是下一瞬就要直接哭出来了。
萧嵘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住了要俯身凑近她脸颊的冲动,在她眼泪落下之前,哑声开口:“不是安胎药,是加了避子药的安神汤。”
“什、什么?”
司锦瞳孔瞬间松缓,眼泪却还是没能完全收回去,颤颤巍巍地滴落两滴,才随之停了下来。
她眸中带有几分怀疑和疑惑:“你又在骗我吗?”
萧嵘不答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尾的泪痕,犹如实质般舔过了那处,又依依不舍地收回。
司锦被他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甚有气恼自己如今被他盯得多了,全然能看得懂他这般目光里藏着什么心思。
萧嵘再次将碗递到司锦面前时。
司锦下意识闪避,险些将药碗打翻。
但萧嵘还是眼疾手快地稳住了手臂,只让汤面晃荡了一下。
他眸色沉暗地看着波澜的汤面,动了动唇,终是开口:“不想喝也可以,那就试试这次灌进去的那些会不会让你怀上孩子,有了身孕,你就会改变主意安心留在我身边了吧。”
司锦瞳孔一震,霎时紧绷。
她的思绪被拉进他们这半年以来频繁灌满的事实中抽不出来。
若萧嵘真的要用孩子绑住她,她或许早就有了身孕。
但萧嵘为何没有会这样做?
心下的猜忌不自觉就要往阴暗的算计想去,越想越多越想越让人害怕。
可萧嵘一直沉默着,看着她面上明显的神情怎也不说话。
司锦忍不住抬眸,心下的古怪挥散不去,还是令她忍不住问:“你为何这样做?”
话音刚落,便见萧嵘眸光微变,面上一副“你确定要听吗”的样子。
司锦心下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难得毫无矛盾的,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可她还未开口收回自己的问题,萧嵘已是动唇道:“从第一次因为你社出来开始,我就想,以后我要全部都灌在这里,让你吃进去,装起来,一滴都不许流出来。”
萧嵘那张俊美禁欲的脸庞,面无表情地说着极尽下.流的话语,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指了指她平坦的小腹。
司锦瞪大眼,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耳边嗡嗡作响,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此时已是认定他们之前一定不会是真的恩爱夫妻,脑海中就不由窜出一个可怖又荒谬的猜测。
“你……之前……强.暴了我……”
萧嵘听着这话,危险地眯起眼来,他露出的皮肤下血管好似鼓动了一下,像是因此而诡异地兴奋了起来。
但他缓缓地道:“很遗憾,没有。”
“灌进去你可能会怀孕,但我讨厌小孩,更不会让你费尽苦难,却生出一个和我一样……”
他话语顿住,眸底的暗色翻涌而上,整张面目逐渐变得阴鸷又凶戾。
司锦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赶紧伸手接过了萧嵘递来的药碗。
萧嵘看着她捧着药碗,逐渐将碗放到唇边准备一饮而尽时,他突然又开口:“不过这是给你准备的最后一碗药了。”
司锦手一抖,已是滑入喉间的汤药无法倒流,但手上的碗却是当即要抖落。
萧嵘面色沉淡地伸手扶住碗,托着碗底让她不得不整碗喝下去。
汤药见底,他如往常一样,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却丝毫没有要对方才那句话做出解释的样子。
司锦心下害怕又慌张,连嘴里含着的蜜饯都像是要尝不出味了似的。
在他转身要去放碗时,她不自觉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嵘立着身子回头看来,又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将她跪坐在榻上的姿态尽收眼底。
像是他做了能够完全掌控住她的决定,不顾后果,不顾她的反抗。
可他眸底神色很暗,没有任何身处高位的喜色。
又把人吓得要哭了。
他矛盾地不知是该为此感到烦躁,还是兴奋。
好一会后,他才开口:“刘大夫寻到了我能服用的避子药。”
却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嘴脸,说着:“把你灌到满出来,你也不会怀孕。”
*
屋里只剩司锦一个人了。
周围静得可怕,将人心底的思绪无限拉长蔓延。
可思绪越是发散就越是遥远,抓不到实质,连情绪都变得空洞。
萧嵘说的那些话,和这一整日发生过的事来来回回在她脑海中浮现。
一会被他吓到,一会又因他气恼。
可那些不再被她逃避的思绪化作如今真实显露的事实,又在她心头生出一股一切早就有迹可循的理所当然。
然而追寻着这些踪迹,便令她脑海里的画面逐渐变成了这半年时间以来,他们相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待司锦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周围这份安静有些异常。
因她不知眼下是何时辰,她未有困意,便只能猜测或是深夜。
但即使是深夜,这般寂静好像也有些不正常。
就像是……屋外的院子里空无一人似的。
司锦转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一眼,但屏风遮挡视线,自是什么都瞧不见。
她走下床榻后,一边迈步向门前去,一边侧耳倾听。
突然,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起方才拉动房门被铜锁挡回来的画面。
一抬眼,便见那只铜锁此时正张开着锁扣,歪着放在门前的柜子上。
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发生过一般。
司锦盯着那把铜锁失神半晌,突然有一瞬画面闪过脑海。
“打开的锁一直挂在门上不慎掉下来砸到你就不好了,要锁上的时候再挂上去吧。”
司锦迷茫地眨了眨眼,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院门前两盏灯笼高挂,那点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庭院,让院子里显得昏暗模糊。
视线内突然有一道晃动的黑影,惊得她险些当即摔门防备。
下一瞬,司锦一眼对上那道黑影抬眸看来的目光。
是萧嵘,正蹲在庭院的角落里,搓洗手中的不知为何的物件。
第34章 第34章“只有我,永远不可以。……
房门被冬夜的冷风吹动,打开得更大,也将屋内的光亮带到了庭院中。
司锦沉默地站在门前,视线中的不明物件已然清晰。
是她的亵裤。
司锦霎时有些回过神来,萧嵘莫不是因为他这会蹲在院里做这种事,所以才把院子里的下人都赶出去了吧。
他居然还要这点脸?
萧嵘看见司锦倒是波澜不惊,他没有开口和她说话,又自然而然地低头继续搓揉起来。
水声哗哗,在院中静谧的环境下还算明显,但若关着房门便不易在屋内听见这一点声响。
沉默持续蔓延着。
司锦没有继续向前,却也没有回到屋中。
直到萧嵘这头拧干了洗好的亵裤。
“走吧,我陪你回屋。”
他嗓音听上去很沉,带着几分沙哑,混在夜色中,让人不由生出几分遐想。
可他又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司锦火大。
“我不回去。”
说罢,司锦迈步跨出了房门。
萧嵘并无阻拦的意图,手上还在摆弄她的亵裤,当着她的面把她的贴身之物紧攥又松散,抚摸又放平。
司锦眉心轻跳了一下,听见萧嵘低头问:“那你想干什么?”
一句想离开已是到了嘴边,但司锦没有再说这等得不到结果的话语。
这一整日他们似乎都在为此而争执。
或激烈或沉闷,还有更多压迫在心尖的繁杂思绪,让司锦此时只是想想就觉得好生疲惫。
祖父的寿辰是她知晓的,近来外界的,与她有关的,唯一一件事。
她不知沈迟是否是那个能帮助她的人,至少她先需要寻得一个见到他的机会。
司锦默了默,抬眸看向夜空:“今夜无月。”
她想说连赏月打发时间都不得机会。
但萧嵘没再答话,不知是不知如何接话,还是不想接话。
司锦心头漏跳了一拍。
她还只铺垫了一句,手心就紧张得直冒冷汗。
若非此时夜色沉暗,只怕她面上的神情会被萧嵘从里到外看个透。
司锦敛目颤了颤眼睫,又过好一会,抬眸才见萧嵘沉默时已经洗好她的亵裤晾在了墙边一根架子上。
她扯了扯唇角:“你就……晾在那种地方。”
“不会有人看见。”
连她也从不知晓那里还有根架子。
就算无意间瞧见过,那处空无一物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萧嵘已是朝她走了过来。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被司锦下意识躲开了。
不过一瞬,萧嵘就沉着脸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掌,再整只包进掌心里。
强势得完全不讲道理。
他们没有回屋,只在院中的书桌前坐下。
无月的夜空一片混沌,沉默的氛围在此更显压抑。
司锦捏了捏自己袖口下空闲的那只手。
冬夜的寒风早就将手指吹得发冷发僵,可另一只手又在萧嵘的大掌里变暖升温。
一冷一热的交织,和她此时心里的紧绷一样难受。
许久后,司锦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气来,化作一团白雾很快消散。
踌躇和铺垫让她心底阵阵委屈,自己越是紧绷就越是和萧嵘的淡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索性放弃了那些顾虑,一把从萧嵘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我要参加祖父的寿宴。”
萧嵘坐在石凳上,垂着头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
夜色模糊了手掌的纹路,凉意在一瞬之间就从指尖蔓延开来了。
他好半晌没开口,像是沉进了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听到司锦说话一般。
司锦面上表情僵硬着,随着沉默的拉长,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说,我要参加……”
萧嵘蓦地开口打断她:“想借此和沈迟见面?”
司锦心头霎时咯噔一声。
萧嵘薄唇微动,声音又轻又缓,但莫名拉长的语调混在夜色中,又令人无端生出几分胆颤。
“与他见面,与他商议,与他谋划着如何从我身边离开。”
萧嵘转过头来,面上的神情被暗色笼罩出一片满是阴翳的沉色,唇角却逐渐扬起好似愉悦的笑。
像是在向她炫耀,他一眼就可以洞悉她的全部心思,她在面前无所遁形。
司锦感到头皮发麻,脸上血色褪去,视线中交织着萧嵘时眀时暗的眸光,不由窜上一股生理性的恐惧,本能地想要拔腿就跑。
她僵着背脊赫然起身,小腿打着颤往后退了一步。
可萧嵘随之起身,从容不迫地向她迈进一步,再次将他们之间拉回到原本的距离。
他微垂着眼眸盯着她,沉静的眸光像是没有任何威胁性,却让司锦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再化作缠绕的藤丝,再一次攀上她的身体,将她紧紧缠住。
司锦感到一瞬窒息,脑海中的思绪被他的眼神搅得一团乱麻。
可她不愿在萧嵘面前露怯,极力压着声色的平稳,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不要留在你身边。”
萧嵘闻言,呼吸突然变重,喉结滚动着,像是在压抑不知从何涌来的兴奋。
他慢条斯理道:“那我也告诉你,不管你逃走多少次,我都一样会把你抓回来,一辈子很长,我不介意和你发生无数次这样的追赶。”
司锦听着他犹如从冰窖中爬出来的低沉语调,整个人头皮快要炸开了。
她呼吸不畅地起伏一瞬胸膛,下一瞬就被萧嵘赫然伸手掌住了脖颈。
不是怒极要掐死她的力道,却是冰凉黏腻贴在皮肉上的触感,让人浑身寒毛竖立。
他握着她脖颈的大掌很快又松散下来,像是要应了他的话,在这一刻放开她,让她继续跑继续逃。
随后,他赫然收紧虎口,整只手掌紧密无隙地贴在她的肌肤上。
“直到,你再也不想逃了,再也跑不动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你做梦!”司锦失声怒喊。
她怒目圆睁地瞪着他,要不是怕给他一巴掌他唇角会扬得更高,她此刻袖口下的双手绝不只是紧握成拳。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掐死我,得到我的尸体,直接就能达成你的目的!”
萧嵘唇角顿时僵住,眸底阴沉地翻涌一瞬波涛,随后收回了手。
危机解除,缠绕得令人窒息的藤丝像是暂时缩回到了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略胜一筹的感觉并没能让司锦感到多少快活。
脖颈分明没有受到任何大力的挤压,她却还是在脱离的这一瞬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了一下。
萧嵘垂眸看着自己方才从她脖颈上收回的手掌,指腹来回摩挲着,像是在回味那般触感。
他哑声道:“我可以带你参加寿宴,你能答应我不与沈迟见面吗?”
司锦一愣,在方才的拉锯中没能感受到的胜出的真实感,在这一刻逐渐蔓上心头。
她就此说服他了?
“我不想你见他。”
“你与他见面,我不开心。”
像是他的蛮横无理都只是源于他在吃醋一般。
司锦动了动唇,来不及多想,张嘴就答:“可以,我不与他见面。”
话音刚落,萧嵘就轻笑了一声。
他抬起眼来对上司锦的眼睛,像是要借此看清她话语之后真实的想法。
但实则,他不过看了一眼,就冷声道:“我不信。”
“你在撒谎,在骗我,去了寿宴,你会想尽办法和沈迟见面的。”
司锦呼吸一窒,原本都还没思虑详尽的计划,被萧嵘毫不留情地戳穿,还贴心地帮她补足。
是。
她当然要见他。
沈迟或许是眼下唯一一个能帮她离开萧嵘的人了。
“所以,既然要带你去寿宴,那我只能让沈迟去不了寿宴。”
司锦瞳眸惊颤,只觉萧嵘简直不可理喻。
“你要对他做什么!”
萧嵘那双眼总像是带着锁链似的,一眼就将她紧锁在瞳孔里。
他眸子里时而冰冷,时而淡然,时而又潮热黏腻。
但此刻,那双眼眸里又多了阴鸷的怒意,只是被盯着,就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可他嘴唇缓动,开口的语气又平静得瘆人:“你为了沈迟,冲我发这么大的火。”
“看来你很在乎他啊。”
司锦唇瓣抖了抖,想说些什么,又实在受不了眼下这个氛围。
好压抑,好窒息。
像是被人按着头浸在水里一般,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底部,看不到尽头。
“谁都可以被你在乎。”他声音更轻,语气更缓,却一字一句地说得无比清晰,“只有我,永远不可以。”
他看着她的眼睛,以他以往时常轻易洞悉她心中所想的眼力,此时不必要任何回答,就已是能够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却偏要再问:“我说得对吗?”
司锦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咬牙回答他:“对。”
萧嵘眸中沉色更浓,瞳仁里的白色光点像是没在冬夜里的雪,一瞬之后就会彻底融化消失不见,只留无尽黑暗中,怎么都散不去的冰冷彻骨。
司锦却无暇去看他的任何表情。
情绪上涌,她恨不得将心底所有压抑都发泄出来。
“你只会强迫我,欺骗我,现在还以沈迟威胁我,根本不顾我的意愿,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我为什么要在乎你?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就因为你想要,但我就不能不想要吗?!”
“你的纠缠,你的掌控都只会让我感到厌恶!
这时,司锦才看见萧嵘眼尾通红,眼眶里却干涩得厉害。
他扯动着唇角,面上古井无波,冰冷的眸子却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是吗,厌恶也可以。”
“反正你怎样都不喜欢我。”
司锦压着心下险些生出的退意,僵着脖颈仍是硬着头皮道:“谁会喜欢被控制被束缚!不若换你被我绑起来锁起来试试!”
岂料,萧嵘突然扬起唇角,连眸中神情也随之变化。
笑意攀上他的眼尾,映在那一片猩红下,又诡异又阴沉,却像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道:“好啊。”
“那你可得时刻守在我身边,可不许叫我有机会逃跑了。”
“你……”
司锦拳头握了松,松了握。
终是伸手,忍无可忍地朝着萧嵘打了去。
啪的一声脆响——
萧嵘偏过头去,抬手捂住了被她打过的地方,眼睫轻颤了一下。
司锦赫然回神,后知后觉涌上一抹慌乱,表情也呆滞着做不出反应。
直到萧嵘缓缓偏回头来,抬眸朝她看来。
司锦紧张地又要后退一步,就先被萧嵘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手指似无骨的蛇一般,又软又凉地下抚落到她手背上,声音低得像是被她那一巴掌打碎了似的。
“那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呢?”
“你讨厌厌恶我努力藏起来的真正的心思,可无论我怎么做,都一定会被你发现,你要从我身边逃离,我只要松懈一分,眨眼间你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我担忧,警惕,无时无刻不在想,我要不然不藏了,直接刨开我的心给你看,不论你愿意与否我都强塞到你手里,我还是把这一切藏得更深一些,藏到你永远不会发现的深暗之处,让它永远不见天光,永远只能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什么都试过了,装作心思敞亮,正直高洁的样子,隐忍着贪欲,争做毫无遐念的君子,我攀至高位,掌管重权,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甚至是优于常人,可我得到的,还不如曾经蜷在无人的角落时,总能等到你提着裙摆向我跑来。”
“因为那是假的。”萧嵘眼眸像是浸入了一片黑墨中,沉得看不到半点光亮。
“我控制不了自己,无论再怎么伪装,也无法真的掩盖我就是想时时刻刻都将你占有的阴暗心思,我难以忍受,即刻,下一刻,每一刻,你不属于我的事实。”
萧嵘一直开口说着话,声色却毫无起伏,他将他偏执至极的话语说得平淡无波,像是他每日每夜,最寻常不过的切身体会。
司锦听着心尖不由揪紧,随着他的话语脑海中不断闪过她的确曾发现过的数次异样。
这些想法像是早就刺进了他的皮肉里,此时终是从皮肉下攀爬出来,浮于表面,被她毫无遗漏地看了个清晰。
司锦眉心突突跳了几下,忍不住道:“我是只能被买卖的物品吗,你付出了价钱,我就必须要属于你。”
萧嵘敛目:“我也可以是那个被买卖的物品,可你不愿意买我啊。”
“我心甘情愿属于你,不需要任何价钱。”
司锦:“……”
他声音更轻:“我甚至不如那只鸟。”
“让你给我一个笼,你却打我。”
司锦:“……”
她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脑子里乱成一团,只觉和他根本说不下去了。
可此前被萧嵘紧逼的压迫感,又在此刻莫名化作了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觉窒息,只闷得让人头昏脑胀。
司锦转身迈步,本不欲再多和萧嵘说半个字。
然而她脚步声刚起,身后的脚步同样跟了上来。
司锦脸色微沉,试图忽略掉那道紧跟不舍的脚步声。
可本就存在近处,不过身后一步之遥,怎可能忽略得掉。
司锦回到屋中,进门就闻身后跟来的人关了门。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下一步便是要同她一起躺到床榻上去似的。
司锦脚步一顿,蓦地回头。
萧嵘正关好门,一抬眸,便安静地对上她看来的目光。
司锦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心下就已是觉得荒谬。
但话语还是从她唇边道了出来:“不是说,我关着你也可以。”
这根本不是她原本能干得出来的事情,此事也仍旧超乎她的认知,所以连话语声也生硬得古怪。
她伸手拿过一旁柜子上张开锁扣的铜锁,僵着手臂指向了不远处的屏门。
“你今日,睡那。”
*
屋内陷入沉寂和黑暗后,司锦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或许天都要亮了,又或许只过了不过一瞬。
司锦蓦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满脸痛苦又愤然。
她真的是疯了吧。
萧嵘是个疯子,她还顺了他的意跟他一起疯。
他把这事当什么了。
把人关进一间狭窄的屋里,再从门外扣上铜锁。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且不说萧嵘居然毫无异议甚至步调轻快地在她说出那话后,就一边答“好”,一边朝着屏门走了去。
而她也真的在他进门后,就扣上了铜锁。
现在那一头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
实则正有人待在里面,除了由她打开门锁,里面的人再也没法出来了。
司锦面上神情古怪地流转好一阵后,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动作极轻极缓地下了床榻,朝着屏门的方向走了去。
司锦心下肯定,若是今夜她的房门像这般被明目张胆锁着,她定会彻夜难眠,无法闭眼,但若是萧嵘……
怕不是睡得比平日还香。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烦闷地想着。
最初的她究竟是怎么招惹上萧嵘这样的人的。
那些想被萧嵘完全留在她脑海里的记忆,那些被他称之为即使是阴暗的角落都好过现在的过往。
不管是什么,她只觉得那时她的所作所为,和萧嵘所理解的她,绝对不是同一份心思。
司锦走到屏门前停下了脚步,垂眸看着门上挂着的铜锁。
这一刻好像有诸多情绪窜上她心头,又在锁眼发出轻微声响时顿时消散无踪。
司锦迅速打开了铜锁,在仍旧持续的寂静中,她屏住呼吸拿着铜锁转身就走。
司锦重新回到榻上后,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像萧嵘那样丧心病狂的。
这一整日的折腾,长时间的紧绷,在这一刻松缓下来后,很快便有疲乏涌了上来。
司锦闭着眼,本还想再理理脑海中的思绪,但不过一瞬,思绪就飘进了脑海深处,沉沉睡了去。
翌日天明。
司锦苏醒之际,视线中瞥见一缕黑发。
她没多在意,身体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别过头去,让那缕发丝完全移出了她的视线中。
“小锦,转回来。”身侧立刻传来低沉的嗓音。
司锦脖颈一僵,赫然惊醒。
她回头瞪大眼,方才被无视的发丝连带着萧嵘整张脸都映入了眼眸中。
她险些惊叫出声。
双唇才刚张开,一只结实的臂膀就搭上她的腰,随后圈住,缠紧,直至身侧之人的胸膛都完全贴到她身上。
萧嵘先她一步开口解释:“天亮我才上榻的,昨夜我一直在那间小屋里。”
这是重点吗?
“你松开!”司锦回过神来呵斥他。
萧嵘手臂像是要顺从地开始挪动,但他动作缓慢,挪动好一阵都还紧密无隙圈在她腰上,更莫说他整个身躯压根没动。
“你昨晚就替我解锁了,我知道。”
他低头以鼻尖轻蹭了一下她的发丝,嗓音含着几分低哑,让他所谓的天亮才上榻更不可信了。
司锦一大早的
安宁一瞬间就被萧嵘给搅没了。
她烦闷地蹙着眉头伸手掰开了他的手臂,不想和他解释自己为何没有真的将他一直锁在那间屋子里,只一言不发地起身,而后就要下榻。
萧嵘被她扔在原处好一会没有再有犯进的动作。
直到司锦当真从他身前离开后,他才逐渐有了动作,坐起身来,掀开被褥,要随着她离开这张很快就要没有她的温度的床榻。
司锦自是能够感觉到萧嵘又阴魂不散地跟在了她身后。
就在这半大的地方,就在这间屋子里,甚至她都没有要走出屏风往房门的方向去的意思。
他究竟要跟着她干什么?
司锦顿住脚步后,身后的动静也随之停下了。
她一面克制着回头和萧嵘进行无谓的争论,一面犹豫着是否要唤人进屋伺候。
迟疑无果,司锦最终还是回了头。
她以为自己会将萧嵘正目不转睛看着她后脑勺的视线逮个正着。
但没曾想,身后的人却是正低垂着头,并没有看她。
萧嵘目光凝在地面,显得有些落寞。
或是察觉到了她投来的目光,他眼睫轻颤了一下。
“昨晚我想了一夜,可我想不出结果。”
他眼睫很长,很密,抖动时像一排细软的刷子似的,扫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透下一片暗淡的阴影。
“所以我今晨做了一个决定,你能不能看在此事的份上,不和我生气了。”
司锦闻言惊愣得瞪大了眼,脑海中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她连一句“是何决定”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萧嵘已是紧接着又开了口,像是要以此表明,这一次真的不是威胁了。
“我派人去了一趟沈府,沈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什、什么?!”
第35章 第35章“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若是有旁人知晓司锦这一刻的心情,估计会觉得她的心思好生扭曲。
司锦的第一反应是,萧嵘为了不让沈迟帮助她逃跑,直接把人连捆带绑抓来了萧府,要把沈迟也囚禁起来,再无逃脱的机会。
事实证明,司锦真的想得太过阴暗了。
沈迟是在半个时辰后抵达的萧府。
他衣着整洁,光鲜亮丽,是有为登门造访专程收整一番。
他除了脸上带着几分警惕和迷茫以外,丝毫看不出来时的路上遭受了什么恶毒的对待。
萧府的下人恭恭敬敬迎接着客人的到来,东侧的偏厅内更是早有准备的名贵茶品和丰盛果食。
只是吩咐这一切的萧嵘从沈迟进了萧府后,就不见了踪影。
似为眼不见为净。
司锦直到和沈迟在屋内的桌案前相对而坐,整个人都还处于回不过神来的怔然中。
她背脊僵硬,面色古怪,目光也略显呆滞地看着眼前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的沈迟。
昨日争执爆发得最为激烈之时,司锦甚至想过,自己有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法见到除萧嵘以外的人了,更何况是点燃引线的沈迟。
沈迟也难掩讶异,但嘴里却是滔滔不绝。
“你知今晨我的贴身侍从是如何唤我起身的吗,他连滚带爬冲进我屋里,什么都不说,就让我收拾包袱赶紧跑路,这可把我吓的,还以为是什么仇家找上门了。”
沈迟实在聒噪,令司锦即使思绪不清,也还是不免听进去了几句。
司锦:“……你,仇家很多吗?”
沈迟大笑出声:“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而已,此前顶多就是被萧崇云一个人记恨,现在看来,他这是要和我放下新仇旧恨重归于好了啊。”
说罢,沈迟突然又僵住了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司姑娘,不,萧夫人,此事可是我误会了?”
司锦一愣。
“其实不是我想的那样,是你与萧大人已经重归于好,所以才回到了京城……”
沈迟自顾自说着,脸上神情愈发尴尬了。
“不是的!”
司锦想也不想就要道:“我……”
话刚要出口,司锦又紧张地止了声。
若此时是在危机紧迫的角落里,不叫人有太多思考的机会,她或许会一股脑的将心中全部所想快速道出来,只盼沈迟当真是那个能帮助她的人。
可落到此时这般氛围下,像是在家中一次普通的会客,那些话落在嘴边竟是不知要怎么说出来才好了。
沈迟静静地看了司锦片刻,或是了然了些许。
他尴尬之色逐渐散去,但还是稍有讶异和迷茫。
“我都快被搞糊涂了,若并非我有所误会,那萧崇云今日请我来府上,就是为了让我和你在此谈论……你打算要如何逃离他一事吗?”
这话一出,司锦也不由有些尴尬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了。
沈迟并未误会任何,他此前的猜测半分不差,几乎已是要成为她救命稻草般的存在了。
可眼下的情形好像也是他所说的这般怪异。
司锦至此也还没想明白,萧嵘为何会突然决定让沈迟直接登门造访。
明明昨夜他还打算以此威胁她。
总不能真是为了让她不再与他置气这样的理由吧……
突然,司锦无意识抬眸的一瞬,视线里晃过一道黑影。
她当即瞳孔紧缩,面色怔然,眸底就此映入萧嵘幽幽地站在窗外的模样。
“怎么了,司姑娘?”
司锦回神,在沈迟下意识要回头之前,出声急促:“没什么,沈二公子,此事实在是……劳烦你了。”
萧嵘站在窗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眼神说是凌厉更不如说是幽怨。
他没有要冲进来打断他们对话的意图,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化不开的低郁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心甘情愿让他们在此对话的样子。
“倒是不劳烦,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沈迟道,“总归你是叙栀亲如姐妹的挚友,你若需要帮助,我定会不遗余力帮助你,只是眼下……你还需要我帮助吗?”
司锦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视线乃至余光都从窗边移走。
她开口不自觉压低声:“我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即使离开了,也有可能……”
司锦没有将余下的话说完,不是顾虑窗边眼神更幽怨了几分的男人,只是心底隐隐不想和人谈起萧嵘的另一面,不被旁人所知的另一面。
沈迟没有追问,转而道:“初次在花鸟市场和你遇见后,我就已是给叙栀寄了信去,算着时日,我想她应当已是收到信往京城来了。”
“当真?我能在京城见到她了?”
司锦心下是真的因此消息而突然惊喜了。
但她话音刚落,眉心就不自觉的突突跳了两下。
她视线微动,便看见了萧嵘阴沉至极的脸色。
沈迟:“是的,她距京不远,最多半月时间便能抵达,若眼下形势不再严峻,我也就不急着捣鼓什么救你的计谋了,待叙栀回来,你们二人再细谈你近来身边发生的事,你觉得如何?”
司锦:“……”
沈迟这头说着形势不严峻。
窗边的男人却正对着她,以口型和她说:不许对他笑。
司锦不知这算不算严峻。
只有唇边的笑意僵住,随后逐渐真笑不出来了。
她扯了扯最近,好一会才道:“好,那劳你在叙栀回京后向我知会一声。”
“那是自然,叙栀自己也定会第一时间前来寻你的。”
*
此事还是在这般诡异的氛围下进行了下去。
省去了想办法在司老爷子寿宴时相见这一步骤,事情一时间顺利得也让人难以紧提心弦了。
沈迟甚至还颇为放松地尽情享用了萧嵘为他准备的茶点。
司锦一直能看到窗边那道身影,再到他从头到尾就没好看过的脸色,她是真怕萧嵘会在茶点里动手脚,不至于是砒霜也有可能是泻药,誓要叫她往后再难得沈迟半点帮助。
巳时过半,司锦在府邸门前送走了沈迟。
看着沈迟渐行渐远的马车,她忽的有些惆怅。
她不知自己此时心下的情绪是什么,繁杂牵扰着,既不能完全松缓下来,又没有心弦紧绷得头皮发麻。
直到沈迟的马车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司锦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府。
司锦一路回到秋水院,心下还在思虑今日和沈迟交谈的内容。
沈迟与她以往虽是相识,但却并非十足亲近的关系。
她不记得过往,更多的或许只能等到沈叙栀回京与她相见后才有下文了。
可是……
到那时她也能如此顺利地见到沈叙栀吗?
司锦不由想起方
才窗外那张阴沉的脸庞。
她脚下步子一顿,发现自己已是回到秋水院的主屋门前。
其余的思绪暂且被抛之一旁,她这才发现并未见到萧嵘的身影。
他去了何处?
司锦站在门前眨了下眼。
一瞬思绪后,她抬手推开了房门。
“啊——”
一声惊呼,尾音又戛然而止。
司锦惊吓地看着门前直愣愣站着的高大身影,换作任何人,即使他此时是笑脸相迎的,也都会被吓到吧。
更何况,萧嵘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不过惊吓后,司锦又很快平复了下来:“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等你。”
好吧。
她好像问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
司锦走进屋中,视线先一步看见窗台边小白的鸟笼门不知怎的被关上了。
自从她发现它开着笼门也不会飞走,而且它可以自己自由地进进出出,她便将小白的鸟笼一直敞着门了。
这是因窗边风吹的吗?
司锦歪了下头,迈步走去。
才刚走到笼子边,笼中鸟就颇为激动地往鸟笼的缝隙凑出尖嘴来。
像是……在告状?
司锦不自觉回头,险些又被萧嵘吓到。
她方才都没注意脚步声,这才瞧见他又一如既往地跟了来,此时就在身后两步外。
司锦嘴唇微动:“是你给它关上门了吗?”
问完这话司锦又有些后悔。
万一不是萧嵘做的,她岂不误会了他,就算是他做的,他也不定会承认。
岂料,萧嵘很快就答:“是。”
“我怕它跑了。”
“它不会跑呀。”司锦微蹙着黛眉转回头去,一边说着一边替小白打开了门,“它早就不跑了,之前一直都是开着门的。”
“也是。”
萧嵘意味不明地低声道,“它喜欢你,是不会跑的。”
司锦:“……”
她没理萧嵘,伸手将笼门打开。
小白好似气恼地拱着脑袋直往外蹿。
触到司锦的手指,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更像是在向她告状,它被恶毒的坏人关起来了!
司锦不由被逗笑,伸着手指任由小白折腾。
她垂着眼眸微微歪头,想看见手指下小鸟完整的模样。
“小锦。”
“嗯?”
或是此时心情放松,司锦回应得自然,只是仍未从小白身上移开视线。
“小锦。”
干什么呀,怎一直唤她。
司锦疑惑地抬眸,眼前视线一晃,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萧嵘的吻直冲冲地就落在了她嘴唇上。
急促又蛮横,强势且完全不讲道理。
萧嵘一手捏着司锦的下巴,一手伸出去包住她正被小鸟叼啄的手指,抓着她收回到他们紧贴的胸膛前,迫使她高扬起脖颈,无法动弹地承接他的吻。
司锦猝不及防,惊愣地瞪大眼。
小白也被突然的大动作吓得一下就蹿回了鸟笼。
萧嵘手指挪到她的脖颈,划过她的肌肤,又绕到后面掌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吻得又重又深,口鼻间的热息全都铺洒在司锦脸上。
司锦的嘴唇被他又吸又咬,像是饥渴到极点的人,已不知何为细尝慢品,只能循着本能毫无章法地满足口腹之欲。
司锦嘴唇被咬得又疼又热,舌尖被他卷着发麻,更莫说这般突如其来的粘腻,令她霎时恼怒起来。
“放……”
一瞬呼吸间,连话语都没能完整道出,张嘴只会让萧嵘进得更深。
周围不断攀升激烈的热稠,心跳声交织在耳边,像是将人思绪就此带走。
司锦突然被萧嵘抓着大腿抱起,她被他压在窗边的台面上,摁着腿,掐着腰,越发将这个吻带向色.情的意味。
司锦从头到尾都没闭眼,剧烈反抗挣扎间,自是能看见萧嵘越吻越动情,连眼尾都布上了情.欲的潮.红。
他眼睫在颤,呼吸粗重。
突然抵上来,烫得人头皮发麻。
司锦忍无可忍地抬腿,膝盖赫然顶上他。
“唔……”萧嵘浑身一抖,闷哼着暂且失去了对司锦的压制力。
司锦趁此赶紧从他怀里逃开,避到一旁,怒气冲冲地瞪他。
萧嵘衣衫很乱,拉扯间敞开的衣襟露出里面的交领衫,还有一片染着红润的胸膛肌肤。
腰上系带也松松垮垮,拢着衣袍下摆皱褶不堪,还有挡不住的凸,一副魅.惑孟.浪的样子。
他撇了撇嘴:“有点疼。”
但他眸子里还是润的,声音也哑得厉害,叫人听着就觉得他没根本就不是疼。
司锦咬牙切齿:“你突然发什么疯?”
“你和沈迟见过面了。”萧嵘呼吸还有些不稳,胸膛随着他开口上下起伏着。
司锦耳边听着他的声音,思绪却在克制着让他先把衣衫整理好再说。
萧嵘:“看你们聊得很开心,不知能否原谅我了?”
他哪只眼睛看到他们聊得很开心了!
除了提及沈叙栀时,她不由自主露了一瞬欣喜的笑意,其余时候,就因窗边那双沉黑的眼眸阴恻恻地盯着屋内,她根本就没法放松下来。
“刚才我站在窗外时想了很多。”
司锦心下稍有紧绷,萧嵘前一次说想了很多,就破天荒的把沈迟请到了府上来,这下不知又要说出什么让她震惊的话。
司锦甚至有一瞬不切实际的猜想,该不会是他想通了要放她走了吧。
“我想进去把沈迟杀了。”
司锦:“……”
“你说什么疯话,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只是想。”萧嵘眼底幽黑,“我没那样做。”
司锦震惊地看着他,这难道还能是值得表扬之事吗?
“这只是我心底生出过的很普通的想法,我还想过更多别的。”
够了,她并不想知晓他都想过些什么。
他此时说的每个字都没有半点普通。
但萧嵘还在继续说:“你说得对,我自知那些想法无论如何实施都是站不住脚,也无法被你接受的。”
他敛下眉目,把眸底复杂的眼神藏在了浓长的眼睫下。
“可那就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只有两个选择,骗你,让你不知道我曾有过任何阴暗的想法,或者,向你坦白,一开始就将你吓得逃得远远的。”
司锦现在就很想逃。
可她瞳眸震颤着,脚下生了根似的动不了分毫,脑海中更是被萧嵘这样一番话搅得思绪混乱。
若要她来替萧嵘做这个决定,她也不知应当如何选择。
没有人想被欺骗,想永远被蒙在隐瞒的迷雾里,但谁又能在知晓他那些阴暗可怖的想法后不会想要逃离。
是这样的吗?
司锦心下这般理所当然地想着,却又在思绪之后生出一丝不确定。
从真相浮出水面开始,他们几次争执,激烈又疯狂,几欲令人绝望。
可真正令她绝望的是一切的虚假。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将自己的全部托付出去,全身心地信任他,毫不犹豫地抓紧他。
可到头来,不光她自己逃避不了,所有的一切也都在告诉她,这些都是假象,她抓住的,仍然只是黑暗中的一片虚影。
至于这片虚影显露真身后,究竟是何真实模样。
她其实……
萧嵘看见司锦面上神情变化,他少有的读不懂她在想什么,一下就急促地开口:“但我现在想学着做第三个选择。”
司锦眨了下眼,没答话。
“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萧嵘话语顿了一下,很明显在观察司锦的反应。
但
司锦面无表情,不知是还在神游还是依旧不想说话。
萧嵘:“那些被你讨厌厌恶的事,藏不住我便不藏了,我去学做正常的事,做你喜欢的,做你能够接受的,即使那和我心里想的不同,但我想要的本来就只有你而已。”
司锦听着这话张了张嘴,喉间要说出些什么来,但又因为震惊和迟疑,一时间没发出声来。
她有种自己若是不合时宜地问一句“真的假的”,萧嵘此时显露出的乖顺模样会就此坍塌,然后瞬间变脸把她抓起来,告诉她第四个选择是办法用尽,她不领情只能把她锁起来逼她就范了。
司锦想到这,不由身子一抖。
萧嵘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小锦,你是在揣摩我的心思吗?”
“我说了,我不会再骗你了,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那你之后还会再强迫我吗?”
话落,萧嵘就沉默了。
他方才的话说得天花乱坠,怎么好怎么说了去,待到此时,司锦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
他忍不住地想,他若回答“不会”,她下一句就会说她要离开。
强留她,便叫他当场食言。
不留她。
那不可能。
萧嵘绷着唇角,面色霎时就沉了几分。
他低声开口:“总之我不会再骗你,我往后只对你说实话。”
司锦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能很快想明白过来。
因为萧嵘眼下一大堆话,也因方才那个搅得人灵魂都在发颤的吻。
是的,她恼怒地发现自己这会还没完全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
舌尖在发麻,嘴唇在发烫,视线时不时扫过萧嵘红润的嘴唇,心尖就不自觉随之重跳一下。
司锦微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萧嵘这是想表明避而不答就不算是在撒谎了吗。
萧嵘察言观色,比司锦清醒得多。
见她脸色微变,他就又开了口:“不会骗你,想做的事会事先询问你的意愿。”
司锦已是回过神来了,这回想也不想就接了话:“强迫不是询问,是询问无果还做。”
萧嵘微敛眉目的样子看起来很乖。
“好,我知道了。”他眼睫轻颤了一下,“那我今晚可以回榻上睡吗?”
“不可以。”
萧嵘毫不意外,像是只是要借此现学现卖而已。
他眸底闪过一抹暗色,又很快消散无踪:“好,那我今晚不会在你睡着后睡过来了。”
*
是夜。
寝屋熄灭了烛灯,宽大的拔步床上,一道纤细的身躯侧躺着蜷在被窝里。
榻上美人乌发如瀑披散在枕头上,一双明眸紧闭,月色在她眼睫下映下浅淡的阴影,柔光笼罩着这一片祥和,好似要将温柔的美梦带入沉睡中。
门窗紧闭,却有微风拂来。
静谧无声,却有黑影晃动。
她好乖。
安静地睡在这里,一动不动。
枕上的发丝被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拾起,握在掌心中,带它贴近鼻尖。
一声深深的吸气声打破夜晚的宁静,顺着掌心缝隙垂落的发尾随之轻摇在半空。
也好香,鼻息间满是她的味道,勾得喉间不断涌上唾液,不自觉就生了吞咽声。
嗅闻之后,加重的呼吸再难恢复平静。
撩走的发丝露出一截光洁的瓷白肌肤,但很快就被压来的阴影笼罩了大半。
湿凉,黏腻。
吮吸,舔吻。
一片沉暗之下,也能见后颈处落下了深浅不一的几道红痕。
“唔……”
一声模糊不清的嘤咛,短暂地制止了对方阴暗痴迷的犯进。
但很快又有气息恬不知耻地从后颈向前挪动。
耳垂,眼尾。
挺立小巧的鼻尖,柔软弹嫩的脸颊。
最后是那双饱满莹润的唇。
一触即分,浅尝辄止。
隐忍的力道甚至令那道黑影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压着满身愉悦的兴奋。
黑暗中,低伏的黑影停滞许久才缓缓直立起身来,将皎皎月光归还于榻上纤柔的身躯。
萧嵘站立床榻边,目光又一次顺着司锦安睡的脸颊向下抚去。
从头到脚,乃至她柔软发丝。
他舌尖不轻不重地舔过一周下唇,浅薄的唇瓣被舔得水光莹亮,但喉间却是越发焦渴难抑。
不能强迫,不能趁她入睡偷摸爬上床榻。
萧嵘眸中最后一点光亮,在视线从司锦身上完全移走的那一刻,彻底湮没在幽暗的眸底深处。
身后一片沉寂,好像无人来过,也无人离去。
但屏门关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响动。
床榻上,原本安睡的面庞蓦然睁开双眸,眸底清明一片,全然没有半分睡意。
夜色静默许久后,床榻上传出一声长长的呼气声,随后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再一次闭上了双眼,一夜未醒。
第36章 第36章她在奖励他
司锦做了一个梦。
梦里终于不再是阴暗潮湿之地,也无任何森冷诡异的氛围。
是晴天,高山。
广阔天际,辽阔视野。
柔软的微风拂面,她张开双臂享受这一刻。
自由,肆意。
好似要将身与心都融入这片浩瀚中。
这个梦好畅快,好明亮。
司锦许久都没有这么不舍地从梦乡中苏醒过来了。
她缓缓睁眼,眸中很平静,视线内出现了熟悉的房梁。
屋内静谧,像是无人。
身边明显没有任何异样,不至于像昨日那般一醒来,就毫无防备地被爬床的人惊吓到。
但司锦身心放松地转身的一瞬,眸光霎时惊颤。
还是被站在窗边,毫无动静的高大身影给吓了一跳。
司锦:“……”
她一瞬失语后,突然反应过来萧嵘正站在小白的鸟笼面前。
昨日小白被欺负之后那副委屈的模样窜上心头。
司锦当即撑起身出声:“你又要对它干什么?”
萧嵘闻声回过头来,面色平静,侧着身子露出了身旁鸟笼的情况。
鸟笼依旧敞着门,笼内的小鸟也安然无恙,甚有些好奇地扬着脑袋看着萧嵘,像是方才就一直在和他对视。
司锦好像又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她没多少愧疚,只顺势也起了身。
萧嵘随后才开口,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我只是看着它在想,你是如何做的,能让它这般喜欢你。”
司锦下榻的动作一顿,低头看着床边的绣鞋眨了眨眼。
她自是听出萧嵘的话外音,但她没有回答。
她想,萧嵘即使知晓了最标准的的答案,他也无法像她待小白那样待她。
人与人是不同的。
更何况是萧嵘这样……
司锦思绪骤散,脚尖霎时绷紧。
萧嵘竟是在她走神之际走到了她跟前,此时已经握住了她的脚踝。
感觉到她的僵硬,萧嵘蹲在她身前抬起头来,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在问“这也不行吗”。
司锦:“……”
最后到底还是萧嵘替她穿上了鞋子。
日子好似又恢复到了什么都没发生时的样子。
萧嵘在用过早膳后就出了府,像是不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司锦,提防她借此逃离了。
实则,不过是萧嵘外出办公的大半日时间,司锦就算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天不黑就定是会被他抓回来。
但司锦还是在梳妆之后,就吩咐下人前去备马车。
方才萧嵘还在饭桌上时,她对此只字未提。
此时她突然作此吩咐,
府上下人竟也毫无异样,全然不似此前那般还要出言劝阻几句,就像是萧嵘已是提前吩咐过他们了似的。
无论是何缘由,司锦不想细究。
她只是因昨夜的那个梦,想要前去山峰高耸之处,感受一下梦里那样自由又舒畅的感觉。
京城周边的山不少,有高有矮,有陡有平。
能去的地方很多,可今日并非适宜登高之日。
天气寒冷,阴云密布。
马车车帘吹过一阵风,都能叫人脸上僵硬地麻木半晌。
“夫人,前面便是青云山山脚了。”
马车自是无法上山,余下的路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山顶。
司锦扶着兰心的手下了马车。
因是冬季,连厚重的衣着似乎也在阻碍她登高望远的步伐。
但司锦还是动身上山了。
青云山山路不算崎岖,此前她听兰心和秋芽说起过萧嵘母亲所在的乐风山,那才是蜿蜒崎岖,山路漫漫,若是靠双脚行走,只怕从白日到天黑也走不上山顶。
但即使是眼下这般山路,也让司锦走得格外艰难。
“夫人,喝些水吧?”
“夫人,可要吃些糕点填补些体力?”
“夫人……”
司锦终是抬手止了随行的丫鬟的殷勤。
她只伸手接过兰心递来的水壶,微微仰头时,她余光还是不免在几名丫鬟脸上扫视了一周。
她们今日关怀得稍有古怪。
并非她们以往不曾这般细心伺候过。
只是今日登山一行,除了她自己心中是早有所想以外,于其余人而言都等同于是突发奇想。
那她们是怎能准备得这般充分,面面俱到。
几口水划过喉间,司锦稍微缓过来了些许。
她放下水壶时,没由来的朝上山来时的路投去视线。
或许是因今日亦或是整个冬季,都并非登山的好时候,他们上山这一路几乎没碰见什么人。
而此时他们在此歇脚许久,上山的这条路上也没有半个人走过。
司锦就这么盯着空荡荡的山道看了半晌。
直至一旁的两名丫鬟不解地循着她的视线也探头看去。
司锦这才开口道:“走吧,我们继续上山。”
行过大半个时辰后,司锦心下就已是明了,无论是以往有记忆的自己,还是眼下忘记过往的自己,应当都不是登山的料。
她腿酸,脚麻,后背细汗涔涔,风一抚过,就有一簇凉意从衣襟直往身体里钻。
此时她便觉得,梦里的她,应当是直接飞上山顶去的吧。
司锦苦不堪言,一路上心里都纠结在就此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坚持再往更高处去。
好在,还不待她艰难做出决定,便抵达了青云山还不到半山腰处的一处观景台。
司锦拖着疲惫的步伐向观景台走去,即使眼前已隐隐能瞧见观景台外可见的高处风光,她也没能提起多大兴致加快步伐。
终是走到观景台,看着山下的风光,司锦还是短暂地惊艳了一瞬。
风来了,她缓缓地抬起臂膀。
可她几乎觉得自己都还未有半分抓住风的感觉,风就已是从她指尖溜走了,并未给她带来任何自由畅快。
驻足眺望,很快能见的景色已是被她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阴沉的天色令云朵也显得灰蒙蒙的,像是很快要压倒下来似的。
毕竟是还不到半山腰处的地方,司锦无法想象山顶风光如何,但她已是没有继续向上的力气了,甚至连想着此时下山还要重走的那些路,就头脑发胀浑身抗拒。
走出观景台时,司锦站在山路上,朝着向上的方向看去。
要是她能直接飞上去就好了,只是此时她也不确定即使是飞上去后,在山顶看见的风光又是否会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但总归过程会是轻松的。
不过若是不能飞,有萧嵘在的话……
司锦掐断思绪收回了目光:“走吧,下山。”
冬日昼短夜长。
司锦回到萧府已是天色昏暗。
但萧嵘还没回来。
司锦很累,也没什么胃口,登山时硬是为补充体力吃下的那些糕点让她直到现在都还噎得慌。
她没让人备晚膳,回到屋中直接沐浴后就窝到了床塌上。
才刚往床塌上躺去,门前就传来了声响。
是萧嵘回来了。
司锦没出声,甚至很快将下意识循声看去的目光也收了回来。
待萧嵘绕过屏风后,看见的就是司锦好似已经入睡的背影。
萧嵘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像是愣住了似的,好半晌再无半点动静。
屋内沉寂一阵后,再次有了轻微的响动。
萧嵘明显刻意放低了脚步声,若非仔细分辨,几乎要叫人完全听不见。
脚步声逐渐靠近,逐渐向床榻的方向走来。
不过一瞬,司锦突然转身,双臂撑着床榻就坐了起来,一双黑眸直直地朝萧嵘看去。
寝屋这头并未点灯,屋内仅有屏风后厅堂那头传来的些许光亮。
萧嵘高大的身形大半都拢在暗色中,面上也昏暗不明。
一时间,气氛好像僵住了。
司锦在盯着他。
而他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司锦淡淡地道:“你要一直在那站着吗?”
萧嵘也终是因此恢复动作:“屋内怎不点灯?”
司锦换了个姿势靠坐上床榻,又朝烛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萧嵘了然前往,点燃火折子,也点亮了寝屋的烛灯。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司锦犯懒时,指使萧嵘是常事。
萧嵘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体贴的。
可此时氛围自然是不同的,像是有人某些心思被逮了个正着,不知如何应对,亦或是正在思考如何应对。
萧嵘是否有思考出什么不得而知。
但寝屋内光线明亮起来,司锦侧着头看向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他略有污泞的缎面黑靴。
只一眼,司锦就转头收回了视线,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更没有要开口问什么的意思。
萧嵘点完灯还是又往床榻的方向来了。
“没用膳吗?”
“你怎知我没用膳?”
萧嵘:“……问了门前下人。”
“哦。”司锦微动了下双腿,本只是想换个姿势,却令她当即皱了眉,余下的话也止住了,抿着唇面色也不好看。
这片刻间,萧嵘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
司锦从感觉到腿酸腿软的烦闷中回过神来后,敛着眉目也不说话。
好像又有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在两人之间展开。
却又无人显露究竟因何而拉锯。
司锦今日格外沉得住气,不知是否是因去了一趟青云山耗尽了她的力气。
萧嵘动了动唇,终是主动打破了沉默:“你今日外出了吗?”
他问了,司锦就开了口,语气很平静地回答:“嗯,出去了一趟,有些疲惫了。”
她垂着眼眸,心下正猜测萧嵘对此会作何反应。
她晨间刻意没有向他提起外出一事,但从府上下人和她所了解的萧嵘,不必她主动开口说起,他也定是知晓她的动向。
这会还刻意这般询问。
装得可真蹩脚。
司锦心里犯着嘀咕,又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床榻边站得笔直的男人。
登山无果,又落得一身酸痛的烦闷涌上心头。
司锦扭了扭身子,突然动身将身体翻过去,趴在了床榻上。
她埋着头自顾自地问:“能帮我按下身子吗?”
床榻边的气息明显一僵,随后紧绷,消散,充满了迟疑。
萧嵘瞳孔紧缩,视线内是司锦被柔软寝衣包裹着的腰背,还有那一双纤长的腿,和隆起的臀.部。
她过往倒是常有显露过这样的身姿,大多时候是没了力气被他捞着腰翻过去的。
穿着寝衣的,衣衫不整的,亦或是完□□.露的。
有时她更是会自己转身,被
他一巴掌下去,颤着身子几乎要跪不住。
司锦的此时动作本是不显半分孟.浪,萧嵘却是已有万千下.流的念头从心尖淌过。
萧嵘心跳加速,眸底翻涌的暗色在一瞬之间被荡得消散无踪,显得有些空白。
他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本该突兀的吞咽声,被司锦开口说话的声音压住了。
“不愿意吗……”
话音未落,萧嵘跨步抵上床榻边坐下身来,就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腰,拇指按在她的腰窝上,力道像是要失控。
“按哪里?”
“嗯……”司锦猝不及防地低吟了一声。
这当真没有任何目的,是萧嵘的手劲引得她不自觉出声,若非刻意压着,只怕还要……
“哪里?”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沉得磨人耳根,握在腰上的大掌透过寝衣传来阵阵热意,像是要把人点着了似的。
“腿,按腿上,你别碰我腰,有点痒。”
司锦一慌,声音轻颤着,她的颐指气使不过一瞬就要败下阵来。
萧嵘挪动了手掌,重新按向了她的双腿。
若是忽略此时背着身子也能感受到的那抹侵略性极强的视线,此时的感受应当是很放松舒畅的。
疲乏大半日后,能有人这般伺候着她,别提有多舒服了。
可偏偏身后那道视线蛮不讲理的要把这份舒适搅得一团乱。
司锦觉得力道明明按在她腿上,后背却像是被人扒光了似的,抚过,揉过,还上嘴。
从肩背,到脊椎,再到……
她突然本能地夹.紧。
“放松,别这么紧。”萧嵘的声音混在司锦一声低吟下。
让这句原本合情合理的话语充满了歧义。
司锦难掩羞愤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你别胡说八道。”
像是为证明自己并非胡说八道一般。
萧嵘虎口收紧,捏住她的大腿。
司锦紧绷的肌肉被萧嵘大掌的力道瞬间捏散,并非萧嵘那般硬实的腿部软肉从他指缝中泄出,险些被搓揉捏扁成聚不成型的模样。
“唔……”司锦随之出声,咬了咬唇,愤然道,“你再这样,便不让你按了。”
变了调的斥声压根没什么威慑力,却是出奇的有效。
萧嵘的手掌松缓一瞬,很快重新按住她,力道有来有回,没有半点杂念,真像按摩那回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司锦都快在这舒服的感觉下睡着了。
她突然回过神来,抬腿蹬了萧嵘一下:“好了,差不多了,你也不知累的。”
“我不累。”
“但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司锦说着,一边要翻身,一边要把腿从他掌心里抽回了。
可刚一有动作,萧嵘手掌一紧,从她大腿一路下滑到小腿,直接将她捉了个结实。
司锦一愣,紧绷着惊呼:“你干什么,松手!”
萧嵘面色沉淡,眸底却明显情绪翻涌。
欲.望,焦渴,不安,躁动。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眼眸中,令他此时即使面无表情,看上去也有几分骇人的压迫感。
方才的按摩带来的舒缓像是要在这一刻骤然消散,连带着气氛也一并下沉。
萧嵘的手圈着她的腿,从小腿肚继续滑落,滑向她的脚踝,落到她的脚掌上。
司锦暂且没有挣扎,那份力道便收敛着它的威胁性。
但若她一旦挣扎半分,他会立刻收紧手掌将她牢牢抓住。
司锦侧着身望着萧嵘那双眼,几乎不必过多猜测,就已是看出他心中想的那些阴暗东西。
倒也真是应了他自己承认的话,藏不住便不藏了。
但即使司锦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的手掌还是不自觉地越来越紧。
“小锦,你想干什么?”
他哑着声,语调缓慢地问她。
司锦皱了下眉,原本好似要被他再次套住脚的紧张逐渐褪了下去。
她抬另一只脚去踹他,力道不大,人没踹动,反倒踏在他腹肌上。
“我想你松手,我说了,松手。”
“不是这个。”
萧嵘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声音逐渐冷下来:“小锦,这不是惩罚。”
她在奖励他。
乖顺地躺在榻上,奖励他触碰她。
现在还把脚放上……
萧嵘腰腹不自觉紧绷一瞬,带动着那只嫩白的玉足随他腹部一同起伏。
他呼吸一沉,抓着她的那只手不放,另一手已经在袖口下不住地蜷缩了。
可他没有做对事,平白无故得来的奖励,除了滋生心底暗涌的欲.望,剩余的便是铺天盖地的不安。
不安她以此做法的缘由。
不安他自顾自揣测出的答案。
“你今日看到我了。”
萧嵘是以陈述的语气道出这话。
司锦愣了愣,即使没有开口,面上表情已然是印证了萧嵘的话。
“你去了青云山,带着府上的下人,一路攀登到半山腰下的观景台,然后折返下山,你在半道上看见我了。”
司锦打断他:“我没看见你。”
在萧嵘就要反驳时,她又紧接着道:“我只是感觉到,感觉……”
萧嵘突然沉默了,只是目光仍旧紧盯着司锦,即使他手里就抓着她的脚,似乎都在防备她会就此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感觉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司锦的声音打破这片沉默。
她并未撒谎,那时她当真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明明身后有人,却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危机感。
她心底隐隐觉得,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没由来的,她想起在回京的路上,萧嵘不知是真委屈还是装委屈地低着头说,她总不带他一起。
那时,她还不知萧嵘是怎样的人。
如今想来,他不会是那种,不带他,他便安分不动的人。
跟踪,他完全做得出来,且从以往到现在都不知多少回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呢?”
萧嵘指腹缓慢地摩挲在她脚踝上,明明很轻,却带来令人难以忽略地触感。
耳边窜进他情绪不明的低声,似要叫这份感觉逐渐化为想要逃跑的本能。
“明知我在跟踪你,你却没有拆穿我,方才我回到屋中,你低头看我鞋上的山泥了,但你仍是没说。”
萧嵘漆黑的瞳眸压着里面翻涌愈发剧烈的情绪,细细地将司锦面上每分神情变化都映入眼中。
“你在试探我吗?”
萧嵘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不是看穿心思,而是看穿她整具身躯,从里到外,骨血,皮肉,一寸不落。
司锦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难以理解:“你为何一定要这样想呢?”
“那我该如何想?”萧嵘单膝跪上床榻,身姿缓慢地向她逼近而去。
“昨日我听见了,沈迟告诉你沈叙栀快要回京了。”
司锦闻言面上呆滞一瞬。
猜忌,怀疑。
他的不安像是已经根深蒂固,怎么也拔不动除不掉。
空气凝滞,死一般的沉寂。
好像又是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
司锦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觉他真是愈发不可理喻了。
他要不听听他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沈迟是他自己找来的,找来了人,自己又像鬼一样飘荡在窗外幽怨地直盯着里面看。
沈叙栀回京一事他既是听见了,昨日一整日却什么也不说,就压抑着只等夜里偷摸摸到她床边来对她上下其手。
今日更是,明明跟踪了她一整日,回来还装模做样问这问那。
他莫不是就只会想这些阴暗得没边的事?
司锦越想越气,眉心不自觉紧蹙起来,正要止不住开口泄愤。
喉间忽的一紧,她蓦然瞪大眼。
萧嵘探手掌在她脖颈上,刚才还透过寝衣向她腿上传递阵阵热温的大掌,此时已是褪去了所有温度,冰凉得令人生颤。
美妙的奖励化作绞缠在他心脏上的荆棘,一分欢愉便有一分血肉模糊的痛苦。
他沉郁地看着她,整个人都快压上来了,手掌也掌控着她的命脉,声音却低得像是沉入谷底,快要淹没所有的气息。
“你突然奖励我,是不是想放松我的警惕,等沈叙栀回京后,就和她商谈如何从我身边逃离?”
萧嵘又冷又沉的语调,缓慢地将她暗藏心底的计谋一一揭露,像是要让她还未来得及实施分毫,就先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司锦神情难测地看了一瞬近在咫尺这张快要神情快要碎掉了的面庞。
随后缓缓敛目,视线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指上。
她突然气恼,自己之前到底是在怕什么?
难不成是怕这只掐着她的脖子却不敢使半点劲的手,还是怕这个一旦患得患失,连她藏都没藏的心思都猜不对的笨蛋?
片刻后,司锦深吸一口气,腿上蓦地使劲,一脚把人毫不留情地从床榻上踹了下去。
“到底是谁会把当奴才伺候人的事当奖励啊!”
第37章 第37章“我很久没有伺候你了,……
萧嵘突然的发疯被司锦一脚给终止了。
他总是这样,看似压制,实则整个人在司锦面前没有任何防备。
无论是她克制的,还是失控的力道,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推开。
虽然他很快就会重新缠上来,但总给人一种很容易摆脱他的感觉。
不过这次,萧嵘是真的被踹得不轻。
毫无防备的,身体骤然失衡,在他滚落间发出巨响,他本能地伸手扶住床栏才不至于整个人翻倒过去,但也已是尽显狼狈。
他仰头看向司锦,方才眸底的阴鸷也在此刻再找寻不到踪迹。
愣愣的,像只做错事的狗,不知此时该摇尾乞怜还是该继续呲牙示狠。
司锦瞪他一眼:“你听见了你不说,你什么都知道了却硬要藏着当无事发生,然后背地里自己揣测这些有的没的,正确的,错误的,总归没一件事是往好的方向想去。”
她不是萧嵘,她理解不了他为何总是这样想。
但现在她知道了他心里为何总那么多阴暗想法。
总想这些坏事,能不阴暗吗!
萧嵘眸色漆黑,深不见底一般,让他好似落于下风,也有种要将人吸入深坠的感觉。
他缓慢地开口,仍在偏执地沉入自己的揣测中:“你不是窗台上那只鸟,我打开鸟笼你就会毫不犹豫地飞走。”
司锦不由想起他今晨站在窗台边看着小白说出那句话时的神情。
像是话里有话,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
可又好像他真的在认真思考那个问题,只是不得结果。
但无论如何,他方才那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也还是让人气恼。
“什么飞走不飞走,我背上又没有长翅膀,我是察觉你跟着我了,方才也瞧见你鞋上的泥了,还有你昨夜……但我为何一定要拆穿你,我不想说,我懒得理你,不行吗!”
萧嵘脸色一变,沉色散去,只留几分慌乱:“小锦,别不理我。”
司锦垂眸,看见自己被勾住的小指,突然觉得想明白之后,萧嵘那点扭曲的心思便一点也不难猜了。
她外出并非逃跑,他跟在身后阴悄悄的,想着挺吓人,实际上他连现身都不敢。
她甚至猜想,她回头朝山道上看去的那一眼,不知叫那躲在暗处的身影怎一瞬慌张。
一切还不曾浮出水面时,萧嵘精心打造着这个鸟笼。
他可以将虚假的美好化作蒙在她视线前的薄纱,极尽温柔地呵护着她,让她看不到笼门是否上锁,也让她沉迷笼中的安逸,生不出想要逃离的心思。
可当一切都被完全显露出来后,封闭的围栏,明摆在眼前的门锁,一切清晰可见,近在眼前,无一不让身处笼中的司锦紧张害怕地冲撞牢笼,本能地想要从禁锢中逃脱出去。
她越是挣扎,萧嵘就越是不安。
即使笼门仍旧紧锁着,不会有任何被撬开的可能,他还是不安到夜不能寐,神经紧绷着,无时无刻不紧盯着这只笼,更想方设法要将牢笼铸造得更紧固一些。
即使试图破笼的小鸟已经疲惫了,甚至懒得冲撞了,即使她最初就只是想踏出笼门看一看,瞧瞧外面是片怎样的天地,待到入夜自会回笼安睡。
可他似乎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也或许不是他想不明白,而是本能地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司锦又看了他半晌后,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萧嵘面上顿时更慌,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她生厌了。
却闻司锦突然道:“今晨你问我的那个问题,现在要不要听我告诉你答案?”
萧嵘欲要起身的动作顿在原地,慌乱的神色来不及散去,也凝在面上。
他或许花了一瞬思绪才反应过来司锦所说的是哪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带着另一份意思。
他目光紧盯着她,在片刻僵硬后还是站起了身来。
萧嵘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站不过一瞬就俯下身来,像是要坐上床榻,却又没有。
他低着头,凑近在司锦脖颈边,垂下的视线从她发丝里看见了她颈后浅淡得快要消失不见的红痕。
连这个,也被她知道了吗?
萧嵘喉结滚了滚,开口声音更轻:“我若学会了,你就会喜欢上我了吗……”
后半句已然轻到几乎无声,像是怕说得大声叫人听见了,便会还未实施,就被宣判其失败。
//
*
翌日。
萧嵘居然病了。
司锦登山出了汗受了凉,且还折腾得自己腰酸背痛腿也疼。
但她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有过按摩放松的身体只留有一点不适,并未影响任何。
反倒是跟踪她的男人,卧床不起,高热不退,惨白着一张脸,好似连呼吸都费劲。
“咳咳……小锦,你别在这……”萧嵘声音很虚弱,喉间止不住一阵咳嗽后,忍着不适也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司锦斜了他一眼,没理他。
转而询问府医:“刘大夫,他情况如何?”
“回夫人,大人这是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病症不重,但身子自是虚弱下来了,眼下先让大人服药退下高热,精神便能逐渐好上一些。”
司锦微微颔首,示意府医前去开具药方。
她转头又看了萧嵘一眼,想不通好端端的,他怎就突然病倒了。
难不成真是因为他昨日跟在她身后一起上山那一遭吗,那他身子竟是比她还不如了。
司锦没能想出所以然来便暂且不想了。
她迈步要往萧嵘身边走去,萧嵘躺在榻上就赫然睁大眼,似要起不来身还要强硬制止她。
“小锦,说了别过来,我……咳咳……”
“你别说话了。”
司锦拿过一旁的软凳在床榻边坐下。
她挥退了屋内其余下人,待房门关上后,她才继续对萧嵘道:“我问你,你便以点头摇头回答我,能做到吗?”
萧嵘张了张嘴,干涩的唇扯动有些艰难,也让他混沌的思绪后一步反应过来司锦是让他不说话。
于是他点了点头。
“昨夜我入睡后你来我床榻边了吗?”
萧嵘:“……”
他没曾想,她一开口便是问这样的问题。
萧嵘敛目颤了下眼睫,像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刚开始有的对话便已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司锦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直到看见他眼睛都闭上了。
她蓦然起身,正要迈步。
手腕上忽的一烫,起不来身的人却是还有这般拉扯的力气。
司锦微怔了一下,感受到这不正常的体温,还是回过身来又坐了下来。
她反手抓住萧嵘的手指,握着他的手动作很轻柔地替他把手塞回被褥里。
居然烧得这么厉害。
她刚从滚烫的被窝里抽回,一抬眼,就看见萧嵘几乎是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司锦:“……”
她看着他的脸,背脊窜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麻意,一路向上不知要向何处蔓延去,但还未到尽头就先消散得抓不住存在的痕迹了。
他舔过之后有没有用棉帕替她擦干净啊,她莫不是沾了他的唾液还熟睡了一夜吧。
这时,萧嵘嘴唇微动,声音太轻,或者他原本也没出声,只做了个口型。
“没舔。”
被发现了一次,只过一夜,他是有所收敛的。
况且已是吊到了眼前的诱饵,自然也是吸引力巨大的。
司锦昨日回答他的答案里,可没有半夜站在她床边对她为所欲为这一项。
暂且忍着不做,说不定不久他就能回她身边睡了。
萧嵘那时心里是真的如此作想,只奈何此时没力气说话,司锦也不让他说话,他无法细致地解释出来。
司锦默了一瞬,面上表情微妙地变了变,然后接着问:“冲凉了?”
萧嵘:
“……”
他点了下头,又很快摇头。
司锦蹙眉,他就做口型:“洗手。”
真就只有洗手而已吗?
“……还有别的吗?”
问完司锦才想起自己让他不说话,点头摇头似乎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但她指尖突然一热,垂眸看去,才见萧嵘不知何时偷摸从被褥里探出了手,手指勾住她,那一片热温迅速从她指尖蔓延开来。
“还梦到你了。”
司锦:“……哦。”
从第一个问题有了回答后,她就多余往下问。
别过头去时,她突然思绪飘散地想着,是因为萧嵘太好懂了,还是因为她如今愈发了解他,这样的一番问答,竟然就叫她把他染上风寒的来龙去脉给弄明白了。
视线一转,又对上那双因病弱而水润的黑眸。
萧嵘瞳孔有些涣散,目光显得迷离,一双弧度漂亮的嘴唇毫无血色,一张俊朗的面庞染着病色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柔弱。
司锦扭了扭手腕,想从“柔弱”的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被他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的力道骤然收紧一瞬。
随后他才松缓放开她,唇边声低且弱:“我没事,别担心。”
司锦收手的动作微缓,余光瞥了萧嵘一眼。
她不答话,只起身,迈步。
“咳咳咳咳……”
司锦顿住脚步,背对着床榻的方向轻轻叹气。
萧嵘并非好懂,他的心思实在古怪,常人或许一辈子都弄不懂。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半年多的朝夕相处,满心满眼几乎只留下过他一人的痕迹。
也的确很难不了解他。
“咳……”
下一声咳嗽尾音未落,司锦转回了身来,三两步走回床边坐下。
“闭眼,睡觉,不许看我。”
萧嵘瞳眸微颤,还是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后缓缓闭上了眼。
*
萧嵘病后便暂且住到了松澜院。
司锦为陪他,也日日往松澜院去。
按府医最初的诊断,萧嵘头一日褪了热便无大碍了。
他本也不是体弱多病之人,身子也明显健壮,不算严重的风寒不至于将他拖累多久。
但偏偏萧嵘就是病着,还日日严重。
起不来身,需要人陪。
虚弱无力,毫无好转。
第三日。
司锦终是不再往松澜院去了。
午后,便有萧嵘已是能够下榻的好消息传来。
入夜,萧嵘便出现在了秋水院。
夜里沐浴后,司锦靠在床榻上翻看书册。
正是此前从北郊书肆买回来的那些书,折腾好些日子,直到今日她才开始翻看头一本。
司锦看得专注,没多会就沉浸在了书册的故事中。
不远处有人影晃动,有脚步声来回。
像是很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又迟疑着没有发出更大的动静。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
屋内的宁静终是被萧嵘开口打破:“小锦。”
一声低唤,司锦“嗯”了一下以作回应。
想来萧嵘此时脸色应当不太好看,开口声音很沉:“我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了。”
“哦,恭喜你。”
萧嵘沉默了片刻,又道:“你觉得,我这几日表现如何?”
司锦听着这话觉得好笑。
装得跟病入膏肓了似的,不是躺在床上“咳咳咳咳”,就是惨白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她。
好似生活不能自理,病弱不得离人。
这算什么表现?
反倒是她这几日极大的耐心,才算是表现不错吧。
司锦没抬眼,手指上翻过一页书,书页上就晃过一道光影。
人已经到了床榻边了。
不过眨眼间,床边的软垫就陷下一个压迫的弧度,是萧嵘单膝跪了上来。
司锦不得不抬眼:“你干什么?”
萧嵘蹙眉,显然因方才已经等待许久了,耐心有些耗尽。
但他那双沉暗的眸子里明显藏着什么目的,还是压着呼吸追问:“怎么不回答我?”
萧嵘立在高处的身影引得司锦需得微微仰头。
她看着他,却又不开口,一副说什么都好,就是不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样子。
随着她注视的时间拉长,便看见萧嵘脸色变得愈发沉郁。
他心里攒着阴暗心思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下一瞬,他开口:“你知道了,我这几日装病的事。”
司锦闻言皱了眉。
知道知道,他又知道什么了。
她刚还以为他想装可怜说软话,把他这几日装病一事给带过去。
她也并未在意此事,就想多看看他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谁知他是要发疯!
他莫不是又要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引她恼怒。
司锦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萧嵘忽的垂眸,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你之前说,伺候人的事不是奖励。”
司锦心下还在想他要发疯的事,本能地抬腿就要去踢他。
脚掌当即被接住,曲起的膝盖上忽的落下了一个吻。
司锦一怔,膝盖上又凉又热,只是被轻吻了一下,就拢着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
“我这几日装病缠着你是我不对,我一直在反省。”
司锦还是听见了方才所想的从萧嵘口中说出的软话。
可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还在膝盖边的双唇在话语间呼出热息。
随后腿侧被他又偏头吻上,比方才更湿濡了几分。
下一句便听着更不对劲了。
“那我应当自罚伺候你,对不对?”
司锦赫然回神,看着他眼眸中的神色,霎时反应过来。
腿上被抓着蹬不动,便只有又伸手去推他的肩。
“不是这个伺候。”
可她似乎忘了,不当真大力踹他一脚,便很难从萧嵘的纠缠中挣脱。
人已经缠来了,萧嵘摸了过去。
“可你今日既不是腿疼,我便只能伺候别的地方。”
话落,她已是被摸到。
是有些日子未有过的接触了,此时一碰就有回应。
司锦声颤:“我这也不疼。”
萧嵘眸光一沉,眸子里暗色翻涌得厉害,直勾勾地盯着,自顾自接话:“嗯,我不会弄疼你的。”
他低头,凑得近,手未停。
说话的气息从膝盖抚去那处,明明都是皮肤,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司锦又是一颤,下意识道:“我不要……”
便随之有声响同她的话语声一起发出,显得这一声“不要”毫无作用。
萧嵘声音更低更哑:“我很久没有伺候你了,你不想吗?”
他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
司锦蓦地抽气一声,很快便无闲暇再说更多了。
呼吸声,吞咽声。
司锦不知是今夜烛灯格外亮,还是萧嵘的动作太重太急切。
一切感知极为清晰,让她难以忽略。
看见他乌黑的发丝磨在她的肌肤上。
看见他敛下的眼睫时颤时停。
他鼻尖上淌了水,挂在顶端摇摇欲坠。
他握着她双腿的大掌不断收紧,像是控制不住力道,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掐出一片凹陷下去的红痕。
他余光瞥见这片红痕,又收了力道退开身,偏头去吻自己落下的痕迹。
可痕迹却是越吻多,而原本该伺候着的地方也是因此被冷落好一阵。
萧嵘肩膀忽的一瞬刺疼。
司锦紧抓着他,指甲嵌入,咬在唇边的声音似恼怒似委屈。
她好像听见萧嵘轻笑了一声。
而后他便回来了原位,更重更深。
萧嵘熟知她所有的点,更知她不同反应的不同感受。
司锦起起伏伏,面上早已热红一片。
眼前光影最后猛然颤动的一瞬。
萧嵘忽然立起身,一手撩高她的裙摆,全数洒在了她光洁无暇的小腹上。
司锦瞳孔骤然紧缩。
他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弄……还和她一起。
闷哼声压下了所有的思绪,灼烧般的热意肆意流淌。
突然,有热息在她颈间蹭了蹭。
一双带着湿意的嘴唇想要靠近,但又带了几
分讨好的意味止在近处,未再犯进。
片刻后,那份讨好之意化作耳边沙哑的低声。
萧嵘还是把湿意染上她的脖颈,一边吻着,一边道:“三日后沈叙栀便会抵达京城,我方才刚得到消息,就来告诉你了。”
“一点都没有瞒你呢。”
第38章 第38章一路摸索着爱她的方式……
西街街道,宽阔敞亮。
司锦撩开马车帘,探头向外扫视一周。
看过几眼后,她收回视线来,没一会又再一次探出头去。
如此反复几遍后,马车在望月楼前停了下来。
司锦下马车后,还是转头往回看。
空气中笼罩着冬末的寒意,却丝毫不挡街道热闹的氛围。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边的小贩叫卖着,三三两两孩童嬉闹着。
司锦收回视线,朝兰心抬了抬手,兰心便领命先行进了望月楼中打点。
秋芽:“夫人,大人头两日已是派人前来吩咐过了,雅间已经备好。”
“嗯,走吧。”
与萧嵘此前所道的消息半分不差,沈叙栀三日抵达了京城。
司锦便在今日与她在此约见。
酒楼,雅间,膳食,连今晨出行所用的马车都是萧嵘提前准备好的。
十足贴心,十足周到,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但这事落到萧嵘身上,怎能不叫人感到奇怪。
司锦一路上都在回头看,可并未发现萧嵘的身影,亦或是别的什么异常。
门前婢女推开雅间房门。
屋内宽敞整洁,雅致僻静,是为悠闲话谈的好地方。
沈叙栀还未到,司锦入了屋中落座等待。
心情自然是有些期待和紧张的。
她已不记得沈叙栀,却在这段时日数次听人说起她们之间的过往。
那些没有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在旁人道出的话语中,隐隐约约拨动她的心绪,没有画面,却有几分熟悉。
并不太久的一段等待时间,司锦心里的情绪就已是来来回回了好几遍。
直至门前终是传来声响。
司锦下意识地起身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房门像是被人急切地从外面撞开一般,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动。
混杂着门前几名丫鬟未尽的话音。
“沈……”
“等……”
“小锦!”
司锦眸光一颤,张了张嘴,不自觉往来人的方向迎去。
眼前一晃,就被抱了个满怀。
“可算见到你了!”
“唔……叙、叙栀,我喘不上气了……”
沈叙栀放开司锦,抓着她的手臂将人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
实在是她这一段时日所得知的消息都太过惊骇,她的担忧她的猜测,皆让她认为情况已是严重至极。
但很快,她呼吸微顿了一下,眨了眨眼。
司锦明眸灿亮,气色红润,今日为与友人相见刻意梳妆打扮一番,本就精致艳丽的脸蛋略施粉黛,一副姣好的容颜,看不出半点所谓的情况严重。
沈叙栀:“……”
怔然之后,她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司锦也一直在看沈叙栀。
和沈叙栀的紧张急切不同,眼前的面貌与司锦而言是陌生的,却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熟悉,像是在何处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盯着她,努力搜寻脑海中的画面。
脑袋忽然一阵胀疼。
“小锦,小锦。”
沈叙栀的声音把她唤回神来。
“先坐下,方才是想起什么了吗?”
“好像……”司锦微蹙了下眉,最终摇摇头,“什么也没能想起。”
气氛沉闷一瞬,好似因为原本该是极为亲密熟悉的二人,因司锦的失忆要陷入陌生的生疏中,令人心伤。
但下一瞬,沈叙栀忽的捂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司锦:“你笑什么呀?”
“笑你即使失忆了,但还是同以往一样,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沈叙栀学着司锦方才的模样演示给她看:“一会想‘怎么办,完全想不起来’,一会又想‘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拘谨生疏了,叙栀大老远回来见我,我却不认识她,她会不会生我气啊’,还有……”
“好了好了,你快别说了!”司锦微红着脸颊赶紧打断沈叙栀。
她这副模样俨然印证了沈叙栀所说,心思被猜得一点不剩。
气氛又在两人这般嬉笑中缓和了下来。
好似今日并非严峻形势下的久别重逢,而只是一次好友间的寻常相会。
沈叙栀一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她:“所以我二哥也没有夸大其词,萧崇云真是那样把你给带回来的?”
司锦敛目,轻轻地点了下头:“他说,我们自幼相识,早在年少时便暗生情愫,待到后来便顺理成章结为夫妻,婚后我们恩爱非常,我之所以会离京,是因和他闹了矛盾大吵了一架。”
沈叙栀闻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呃……这事怎么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呢。”
司锦一怔,讶异地瞪大眼:“啊?真是这样?”
“是……也不是。”沈叙栀道,“你们自幼相识,萧崇云年少时就对你暗生情愫,后来他想方设法把你娶了回去,婚后你们在外一直显露出恩爱非常的模样,你之所以离京就是因为……和他吵了一架。”
司锦愣愣地听着沈叙栀把她的叙述又重复了一遍。
沈叙栀自己说完也愣了一会,但很快回过神来。
她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这个萧崇云!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臆想,生了情愫的人是他自己,你压根就不喜欢他,他想的法子是求皇上赐婚,还告诉你不与他成婚就是抗旨不遵,要遭弹劾,要掉脑袋,要想避免这一切,就得与他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你正是因为知晓了真相,才气得和他产生争执,为了摆脱他,才逃离京城。”
原来是这样。
这是发生在司锦失忆之前的事,也是她和萧嵘此前那一次争执之外的事。
萧嵘没和她提起,她也未曾细问过。
此时才终是从沈叙栀口中得知了全貌。
沈叙栀:“小锦,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她方才还瞪大眼,这会完完全全听过后,反倒看起来冷静了下来。
“我……”司锦动了动唇,想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
她的确比她自己原本预想的都要冷静。
后来亲身经历的事情,心中情感产生的转变。
这一切,好似已是完全不同了。
失去的记忆或许有朝一日会回来,但真切产生的情感,却不会再凭空消失。
良久,司锦听见沈叙栀问她:“小锦,你如今,还想要离开吗?”
*
午后,东宫。
赵琰拨弄了一下桌边的茶盏:“事情比孤想象的要进展得顺利许多,不要多时,此事也终是能够了结了。”
“殿下,此事结束后,臣要离开一段时日。”
赵琰闻言蹙眉:“你又打算做什么?”
萧嵘面无表情,没有开口回答。
他视线望着窗外,好像人还在此,思绪和心都
已经飘走。
赵琰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免有些着急:“此前孤便劝过你,你将她救下本是好事一桩,你偏要又把人骗着留在身边,事情一旦暴露,你或再难得她原谅,眼下能够解决此事,说不定还能将其弥补一些,你就莫要再节外生枝了。”
萧嵘终是接了话,却是道:“一旦暴露,怎能真正求得原谅。”
“此话何意?她已经知晓了?”
萧嵘沉默着,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
他低着头,光影暗处掩住他面上的神情。
但他表情其实很淡,目光静静地看着地面映下的阴影,探舌舔了一下已经不留她温度的嘴唇。
他今晨在她唇边偷了一个吻,这次应当没有被她发现。
所以他控制不住地把舌头也伸进去了。
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着回应了他。
那一刻,他好似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险些压不住想要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她今日外出见人。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在她苏醒前,就先一步离了府。
想必她此时已是和沈叙栀见面了。
她们在话谈往事吗,会谈及离开他的话题吗?
司锦会作何回答,她心中可会有分毫动摇?
萧嵘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晨下达的命令。
压抑了自己心底原本的控制欲,不让人盯着,不让人跟踪,就连她身边贴身的两名丫鬟也得他吩咐不得偷听她们二人谈话。
赵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此前的情况她待在你身边的确更为安全,孤也因此睁一只眼闭只眼了,但如今你这是又想做什么,你这般根本不是向姑娘求爱的做法,你真要这么折腾人,让孤如何向远赴西丘的司卿交代!”
“我没想做什么。”萧嵘眼睫颤了一下,声色渐沉,“也没想折腾她。”
那算折腾吗,也可能算吧。
他只是在学着如何求爱。
错误的,正确的。
他在不断靠近她的路上,一路摸索着爱她的方法。
他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次改正的机会,又或者从始至终他便没有得到过机会。
但他停不下来,也不会停。
“总之,事情结束后,臣要离开一段时日。”
赵琰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欲劝告的话语正在嘴边。
门前突然响起叩门声。
萧嵘的侍从面色凝重疾步入殿,连礼数都顾及不周,连忙禀报:“大人,今日随夫人前去望月楼的人来报,夫人……失踪了。”
*
茂密的灌木丛因司锦身体的抖动发出一瞬轻响。
司锦赫然屏息,僵直身躯。
“你们几个,去那边找。”
“你们随我去这边。”
不远处的说话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有脚步声不断在周围响起。
司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下思索着若是此处被发现,她有几分可能摆脱逃离。
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
对方的人比她原以为的要多,逃离的可能趋近于无。
“那边还没找过,你们几个,过去看看。”
司锦瞳孔紧缩,明显听到有几道脚步声正朝她躲藏的方向走来。
她捏着手心的发簪,指腹用力到泛白。
视线内出现一双黑靴的同时,她骤然起身,奋力朝着来人将手中发簪扎去。
“啊——”
一声惨叫,引得林中顿时混乱声四起。
司锦不敢回头,咬着牙拼死往前奔跑。
突有混杂在脚步声中的马蹄声传来。
司锦心下一凉,顿时有些绝望。
脚下一个不留神,一块凸起的硬石将她绊倒在地。
跌倒的闷声在这一刻被一阵兵器碰撞的脆响声压下。
司锦吃痛地皱起眉,一抬眼,隔着一片凌乱的草木,她看见一众人骑着马将零散在丛林里追赶她的人团团围住。
一匹黑马直冲冲地朝她跌倒的方向疾驰而来。
司锦视线一恍,模糊地看见萧嵘翻身下马,大步朝她奔来。
她都还来不及说话,眼前压来一片阴影,萧嵘带着凉意的身躯将她紧紧包裹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让她紧绷许久的心瞬间落下,一直迫使自己冷静的弦松缓,眼眶便不自觉盈上惊吓后的酸胀。
一声轻响,她掌心紧攥许久的发簪掉落到地上。
身前高大的男人臂膀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受伤了吗?”
司锦张了张唇,发现自己紧张过度,喉间干涩得厉害。
她只能贴着萧嵘的胸膛摇了摇头,随后便感觉耳边的心跳声更杂乱了几分,吵得她几乎再听不见别的声响。
身体被萧嵘屈臂横抱了起来。
司锦本能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身子也随之乖顺地朝他贴了去。
萧嵘却是明显一僵,沉着脸色,眸光晦暗不明,立在原地好一瞬才迈步朝他的马走了去。
跨上马匹,司锦也仍然窝在萧嵘怀里。
她被吓坏了,所有的紧张落下后,身体疲惫得像是使不上任何力气,也或许是眼下的安心让她本也不需绷紧分毫。
可她越是柔软,箍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就越是僵硬。
司锦一路思绪放空着,没有注意更多,直至萧嵘带着她驰马回到萧府,她被他抱着下马时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话。
司锦下意识抬眸,一眼对上萧嵘沉得吓人的黑眸。
但他只低头看了她一眼,便很快移开目光,绷着嘴角抱着她阔步往府里走去。
司锦心头漏跳了一拍,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试图微动了下身子,抱着她的手臂就赫然收紧,像是原本就时刻保持着应对她的反抗挣扎。
“崇云?”司锦低低的一声轻缓,却没得萧嵘回应,只让她感觉他脚下步子更快了些。
萧嵘抱着司锦一路回了秋水院。
入屋后,他将她放到床榻上,转身又往门前去。
司锦微蹙着眉,坐在榻上偏头去看他的背影,便见他目的明确地走到房门旁的柜子前,拉开抽屉就从里面拿出了此前用过的那把铜锁。
司锦一怔,下意识要起身。
又闻一声闷响,铜锁被萧嵘扔回抽屉里,好似泄愤,又好似只是他控制不住力道了。
房门被萧嵘关上,阔步走回的脚步声沉沉打在司锦心尖上。
屋内并不明亮的光线,让逆光走来的男人面目看上去更是阴沉。
萧嵘在床榻边站定,高大的身躯将所有阴影都笼罩在司锦身上,眼前光线也变得更为昏暗压抑。
司锦仰头看着萧嵘,他却少有的避着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任何一处。
司锦没说话,萧嵘脸色愈发沉郁。
眼下的气氛好似要越来越僵硬。
萧嵘忽的蹲身,敛着眉目握住了司锦的脚踝。
司锦感觉他力道有些重,不至于将她箍疼,但明显又是一副防备她挣扎的模样。
萧嵘动手脱下了她的一双绣鞋,又抓着她的双腿往床上放。
司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浑身紧绷着做完这一切,又要转身不知要去干什么时。
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俯在近处还没退开的衣襟。
司锦力道不大,却是自己也同时倾身凑来。
萧嵘动作一顿,眼前赫然放大她的脸庞,呼吸也染上她身上带来的热意。
咚的一声闷响——
司锦突然施力,将萧嵘拉了个踉跄,膝盖抵着床边就失衡地跪了上来。
“说吧,又在生什么闷气?”
第39章 第39章“你不是要逃离我。”……
萧嵘一言不发,跪趴的姿势让他几乎是将司锦整个人都罩在了身下。
但司锦不躲不避,揪着他的衣襟,抬着眼眸直视着他。
这时,门外传来兰心的声音:“大人,奴婢已将刘大夫唤来了,就在门前。”
萧嵘双唇微动,还未开口,就被司锦先一步偏头朝外道:“让他等一会,先别进来。”
兰心愣了愣才道:“是,夫人。”
门前脚步声退远。
司锦的视线已不在萧嵘脸上。
她没有再朝他看去,视线落到自己揪着他衣襟的手指上。
指尖微动,顺着他的领口向里挠了挠。
忽的一声吞咽声,在这片沉闷的氛围下显得尤为突兀。
司锦闻声便要抬头了。
她眼前视线一恍,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有一双大掌蓦地捂到她眼睛上。
萧嵘总算开口:“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你已是……回来了,先让大夫来替你看看。”
司锦在他掌心下眨了眨眼。
总觉得他顿住的那一瞬,是想说她已是被他抓回来了。
宽大的手掌几乎遮住了司锦大半张脸,脸上满是他掌心传来的热温,让人蒙着双眼,也并未有任何紧张和不安。
感觉到那只大掌在短暂的沉默后便要收走。
司锦忽的抬手按住了他:“是司钺派来的人。”
萧嵘动作一顿。
“那人告诉我是你派他来接我回府,我没做多想,便跟着他去了望月楼侧门停靠马车的地方,可直到上了马车我才发现不对劲。”
司锦感觉到被她按在脸庞上的手掌轻颤了一下,手指不自觉蜷缩。
“我不知他们要将马车驶向何处,只在马车上听见他们谈论中提到了我那位大哥,司钺。”
“在马车停下时,我找到机会逃跑,便一路跑进了那个丛林里。”
萧嵘忽的抽手,挣开了司锦的按压,身体倾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不是要逃离我。”
司锦今日约见沈叙栀,在出府时心下便有过猜测。
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大度,准备得如何周到,就连一早也不见了人影,像是为眼不见为净。
但他心里应当不会真正的平静。
只是没曾想突然发生的事令萧嵘不安的猜测达到顶峰,或是连细思都不曾有过,便以为她是要借此逃离了。
司锦突然想起方才那把被他拿出又扔回抽屉里的铜锁。
“对不起……”
不知是为铜锁,还是误以为她逃跑。
司锦没说话,任由他抱了一会。
贴在身前的心跳声明显混乱,发丝感觉拢入了他沉重的气息。
直至颈边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司锦回过神来,伸手把人推开:“我在草丛里滚了好几圈,你怎直接就把我放到床榻上了,我想沐浴。”
说完话,司锦抬眸才见萧嵘眼尾微红。
他很快敛目遮掩,手指悄然无声地探到她身边,在她落下手时,就勾住了她的手指。
“我命人备水,先让大夫给你看看。”
司锦自觉自己并未受伤,整个过程只是惊吓更多。
不过府医既是已经到门前了,便还是点了点头。
得她应允,萧嵘却没很快离开。
他垂下的视线盯着被他乖顺缠在指缝中的手指。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完全放松的手指抬高一瞬,又落回他手中。
“别玩了,你……”
司锦的低声在瞬间被堵了回去。
双唇被一口含住,湿热的触感随着探进的舌尖扩散至整个口腔。
手指被抓紧,呼吸被侵占。
一个急切却又小心翼翼的吻,搅得周围温度攀升。
萧嵘重重地吞咽了几声,最后才缓慢地从她唇边退开。
“我去唤人备水,唤府医进屋。”
他声音很轻,磨着一丝压不住的沙哑,像是担心声量太大,打破眼下幻觉一般的温情。
司锦双唇艳红湿润,眼眸被方才那个吻激起一圈水雾。
她撑着身子偏头去看逐渐走远的背影,直至屏风彻底挡住视线,她才收回目光来。
*
司锦膝盖被磕破了,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但实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轻伤而已。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确再无受伤之处,受到的惊吓也在这段时间后恢复了平静。
直到司锦褪去衣衫,准备踏入浴桶时,才听见有人进屋的声响。
除了萧嵘,自不会有别人。
可他方才去了哪里?
司锦一边想着,一边跨入浴桶中。
热水没过身躯,在她坐下时发出哗哗一阵水声。
“我帮你洗。”
司锦蓦然回头,下意识伸手护在身前。
她知晓他回屋了,却全然没听见他走来的声音,自是被吓了一跳。
刚窜上心头的一丝羞赧又逐渐褪了下去。
司锦只觉自己脸颊很热,不知是否是氤氲热气拢来的热意。
热气也让眼前的视线稍有模糊,让她看不清萧嵘沉默下脸上神情。
萧嵘迈步走近到浴桶边。
他曲膝坐下,执起她沾湿了水的手臂。
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肌肤颗颗滑落,留下一片水痕,映在烛光下,让人遐思蔓延。
可萧嵘没有多看,拇指指腹扶过她的肌肤,便将那道水痕抹去,只留他带来的温度残留表面。
司锦有些疑惑,猜不透萧嵘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是还在想她与沈叙栀见面的事,还是在担忧她遇险一事?
看他这副沉郁的模样,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又在想什么阴暗之事。
司锦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又蓦地抿唇止了声。
她方才已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别的也没有更多的可说了。
抱也让他抱了。
亲也让他亲了。
这会连沐浴都没把他赶出去。
他还要怎么哄才能好?
“是我不好。”萧嵘忽然开口。
司锦的思绪被这道沉声拉回。
一片哗哗水声下,萧嵘拉起了她另一只手臂。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又一次。”
司锦一怔:“这是意外,你原本也不知晓的。”
萧嵘敛下的眼睫被雾气拢上一片湿濡,轻轻眨动着,有些恍人眼帘。
“知晓与否,我都不应让此事发生。”
他原本就没有把握她会愿意留在他身边,如今更连她的安危都保证不了。
司锦听他语气有些不对劲,心下不由生了猜测:“我兄长和爹娘离京就是因为……他吗?”
“是。”
“我会彻底解决此事,你能不能……”他顿了顿,松手放开了司锦这一只已经洗净的手臂,却是没了下文。
司锦追问:“能不能什么?”
萧嵘一直认为,无论司锦去到何处,他都能找到她,跟上她。
可他要的找到不是那一次心跳骤停地看见她倒在血泊里,也不是这一次不确定她的安危一路上笼罩在心头的心慌恐惧。
就算她想离开他,就算她要离开这里。
能不能在他解决此事后。
能不能等他扫清路上所有的危机。
能不能等他能够……
沉闷的思绪铺天盖地般压了下来。
萧嵘眸光一沉,侧着身子绕到司锦身后,在她不会看见他神情的地方,闷着声道:“你甩不掉我的,即使你逃走,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司锦一愣,下意识要回头,就被萧嵘先一步掌住后颈,头颅动弹不得。
她挣动了一下,脖颈上捏揉的力道传来酥麻,令她很快败下阵来。
司锦抿了抿唇,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如此僵持一阵后,萧嵘逐渐放松了力道,手掌随着他掌住地方,还装模做样地继续帮她清洗了起来。
从后颈,到肩背。
没入水中的肌肤也随着水波晃荡,传来好似被抚过的触感。
但在她颈边的那只手掌一直没有完全退开,好像随时都会再次掌住她。
司锦放松下来,就着背对他的姿势,突然开口:“今日叙栀告诉我,最初便是你骗我成婚的。”
萧嵘动作赫然一僵,身后更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但司锦没有回头,也继续道:“我自幼没有喜欢过你,失忆以前与你也不是真正的恩爱夫妻,我试图逃走,但被你找到又带了回来。”
“小锦……”
“叙栀问我,如今我还打算逃离吗?”
萧嵘喉结一瞬滚动,压不住的呼吸也随之加重。
司锦看不见他,他在身后也同样没法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他微张着双唇似有紧绷的话语要道出。
司锦已先一步又开口:“我回答她,我没打算要逃着离开。”
浴桶中水波晃荡。
萧嵘怔然着忘记掌住她的力道。
司锦转过身来,一眼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所有我现在想问,若我等你,你会同我一起去西丘吗?”
一时间,屋内静谧无
声。
萧嵘的手还握在司锦肩头。
那里早已洗得白净顺滑,他却一直没将手拿开。
他们心跳交错的声音在这片静谧中变得明显,一刻不停,又快又乱。
司锦原本握着主动权的大胆直白,在这片杂乱的声响中逐渐生了几分退意。
她等不到萧嵘的回答,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垂落的视线看见萧嵘微湿的衣襟下胸膛起伏,抬起的臂膀紧绷僵硬。
司锦看着他衣衫都挡不住的肌肉鼓动,忍不住伸出食指,朝他臂膀上戳了一下。
萧嵘呼吸一沉,蓦地恢复动作,一把将她不安分的手指连同整只手掌都攥进掌心。
“这句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司锦本能地挣动突如其来的桎梏,但随即便是萧嵘手指更加收紧的力道。
但只不过一瞬紧箍,司锦垂眸看去时,那份力道就已缓慢褪去大半,只留他手掌包裹带来的热意,仍旧笼罩着她的手背。
和他从不敢真正掐紧她一样。
还有扣上的铜锁,套住她的金环。
他试图用各种方法留住她,却从没有真正地困住她。
这些日子以来,司锦一直在想。
她和萧嵘争执,纠缠,激起僵持的氛围,又双双落败在不得结果的沉闷中。
她可以逃走无数次,也可能被萧嵘找到无数次。
无论是遥远或近处,无论是安全或危险。
当沈叙栀问出那个问题时,她突然想到最初她随萧嵘回京时,萧嵘在路上说:“你下次若要再离家,便走平坦些的路,应当能轻松不少。”
就好像她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才能离开他,他也从未想过她会真的和他在一起。
下次,下一次,又一次。
似乎没有尽头,也好像怎样都无法轻松。
他们会一直如此纠缠下去,也会一直沉在各自的不安和防备中。
可是,为何一定要这样呢?
司锦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他。
“我想试试。”
“试试真正与你成为夫妻,你和我,会因此真正感到幸福吗?”
第40章 第40章“像做梦一样。”
暗下来的天色让屋内静谧的氛围越发绵长。
烛光摇曳,晃动光影扫在眼前。
司锦靠在床榻上,视线左转转右转转,始终没得一个确切的落点。
她有些受不住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气氛,却又不知如何打破才好。
说出要和萧嵘试试的是她自己,可当萧嵘眸光颤动,眼巴巴地看着她问:“我该怎么做?”
她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
若说在她还不知任何事情真相前,于她而言,她与萧嵘就是真正的夫妻。
他们相伴左右,相拥而眠,做夫妻间最亲密的事,诉说羞于让外人知晓的情话。
可那毕竟是假的,是在她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也是在萧嵘的谎言下。
那如今真正的夫妻又该是什么样的,要怎么做呢?
司锦飘忽的视线突然对上萧嵘转头来看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瞬,司锦很快又移开眼。
除了生病那几日,萧嵘这段时日一直睡在屏门里面的床榻上。
司锦想,他最初说过他们吵嘴时他就会被她赶到那里去睡一定是骗她的。
可如今却是阴差阳错让此成了真。
眼下这般,今日似乎应当让他回榻上睡了。
司锦感觉萧嵘还在看她。
不知所措移开视线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司锦垂着眼眸干巴巴地问:“你……沐浴了吗?”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是萧嵘放下了方才拿在手中的物件。
“还没有,我现在去。”
听他答话,司锦又觉得自己这般问他好像很迫不及待似的。
可他的语气却是平静无波,一点也不受影响。
司锦抿着唇侧过身去,完全把自己被对了萧嵘,连余光也再看不见他分毫,只敷衍地“嗯”了一声,手上便摸索着枕头下,拿出了此前在读的书册。
萧嵘站在原地好一会没有动静,好像还在看她。
司锦感觉到那股有如实质的视线觉得背脊有些发麻。
他到底去不去沐浴啊,还是有话要说。
就在司锦快要沉不住气回头时,身后又突然传来迈动的脚步声。
萧嵘转身,脚步声逐渐远离,直至屋内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
司锦眸光怔了怔,赫然回头。
萧嵘自是已不见了踪影,应当是去沐浴了。
那他方才在那站着直盯着她干什么!
她自顾自别扭地生了一阵闷气后,便起身踩着绣鞋下了榻,三两步走到桌前熄灭了屋内烛灯。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中,司锦摸着黑回到榻上,拉过被褥侧身躺了进去。
暗色让人除视觉以外的感官变得更加清晰。
司锦听见窗外的风声,听见树梢枝叶被吹动的沙沙声,也听见了自己胸腔内有力跳动的心跳声。
失忆后过去的这半年时光成了司锦记忆中唯一的痕迹。
这片痕迹中,存在最多的便是萧嵘的身影。
这半年来,于司锦而言算是与萧嵘新的一段认识,从陌生,到熟悉,从防备,到信任,他们有开心也有争吵,有冷战也有甜蜜。
即使是建立在没有过去的虚无中,也是自己切身体会过的时光。
司锦想,自己若是没有失去记忆,就算同样与萧嵘这般相处一段时日,也不会有她如今同样的感受。
萧嵘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他的情绪大多都藏在心底,表露出的是刻意伪装的冷淡平静,但心中真正所想的,太多阴暗得没边的想法的确令人生惧。
但他其实从未真正伤害过她。
他心底最偏执的想法就是不让她离开他身边,或者说是他不会离开她身边。
司锦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又一次离开,无论再怎么顺利再怎么通畅,指不定在哪日回头,就会突然看见出现在身后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黑眸,告诉她:“小锦,我找到你了。”
司锦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想想还挺吓人的。
可转念一想,他找到她之后,除了如影随形和他无法自洽的冲动又压抑的行为,似乎并不会再有任何谈得上危机的情形。
突然。
身后袭来一片裹着凉意的触感。
司锦赫然瞪大眼,浑身紧绷着本能地要惊叫出声。
“是我。”
耳后一道低沉的嗓音,伴随着身躯被人从身后抱住。
司锦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缓了好一阵她才转回头去。
萧嵘就站在床边,俯着身抱她。
“你走路没声的吗?!”
所以她才总是被他吓得想跑,哪有人这样的!
“出声了,是你没听见。”
萧嵘手臂松缓了些许,像是在缓慢地从她身上收回。
可他挪了半晌也没见完全收回手,还躬着身,脸颊都快贴到她脖颈上了。
“你腰不酸吗,你还要这样抱多久?”
“我腰很好。”
司锦:“……”
颈边传来一抹热息,混着萧嵘身上在外带来的凉意,让人浑身激起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
司锦有些受不了了,原本今日也是此打算,别扭的心思没能完全缓和,嘴上还是先开口道:“上来,别在边上站着。”
环在她身前收了好一阵都没完全收回去的手臂微僵了一瞬,而后终是收走。
一瞬退离,让司锦本能地循着他手臂收走的方向靠去。
很快反应过来后她才停住身姿,只顺势回过头去。
床榻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借着月光能看见萧嵘的身形轮廓。
很高很暗,像一堵将要压下来的大山。
可萧嵘上榻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他掀开被褥躺在她身边,然后朝她转过身来。
司锦张了张嘴,还没开口,那只退走没多久的手臂又回到了她身上,一把将她抱住。
“像做梦一样。”
萧嵘嗓音低低的,即使贴在近处听得都有些模糊。
司锦好笑道:“不就是让你回榻上睡觉,怎至于如此?”
萧嵘声音更低了,像是怕吵醒这个梦:“是和你做夫妻。”
司锦怔然的一瞬,突然听见了贴上她后背的心跳声。
和萧嵘的低声截然相反,又重又乱,是他担忧吵醒梦境,却又克制不住的声响。
他远不似表面上的那般平静淡然。
相反,他或
许全然不知自己该做出如何表现,小心翼翼问出那句他该如何做之后,还是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怎么才好。
害怕一切并不真实,也害怕即使真实也会因他总是做不好而失去。
司锦感觉到发丝被他撩动,顺着他靠近的地方,撩到了另外一侧,以免被他压到。
她的脖颈随之露出,很快有柔软的温热贴来,是他的脸颊。
萧嵘的心跳声难以忽略,声声震在她心尖,连带着她也好似有些心跳加速了。
然而下一瞬,萧嵘放好她的头发,就低声开口:“睡觉吧。”
司锦:“?”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平缓,即使有那般震跳如雷的心跳声,身后的人也好似就此安睡了。
司锦沉默着,逐渐皱起眉来。
她忽的挪动身子,从他身边远离:“你这样我如何睡?”
不过一瞬远离,身后的人很快就又贴了上来。
比方才更紧更实,完完全全抵住她后腰,还更理直气壮地道:“很久没弄了,它很兴奋,我也没办法。”
像是要为私欲做铺垫似的,但说完,萧嵘却又道:“睡吧。”
司锦:“???”
随后身后果真没了别的动静,除了那难以忽视的,和一直不曾平静的心跳声,像是在和他本人作对似的。
司锦眉心轻跳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
她忽的伸手朝他腰腹探去。
指尖刚触及热意,颈边就传来一声粗沉的气息。
手腕被他突然攥住,但他却没说话,也没继续别的动作。
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看似把她圈得很紧,实际压根没有使半分力气。
司锦停顿片刻,试探着要从他身前收手。
果不其然,那只大掌蓦地收紧,有意无意地就着力道把她手掌往下压了一瞬。
又是一声粗.喘。
司锦觉得被窝里的温度好像攀升到快要把人点着了似的。
什么很久没有了,哪有很久。
分明前几日他们才一起……
可是条.动得好厉害,每一瞬都像是在叫嚣着这段时日遭受冷落的委屈。
司锦倏然蜷紧手指。
拥住她的身躯陡然一震。
装模做样到了尽头,便是本性尽显。
司锦腰身被萧嵘的手臂瞬间圈得更紧,他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像是刻意扰人心神一般。
萧嵘毫无章法地……
“小锦,你好热。”
司锦一声呜咽,明明只是腿.上,却觉得全身都……
“明明……是你……”
萧嵘偏着头好似迷蒙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好喜欢你……”
司锦思绪有些飘远。
她张了张嘴,无意识地邀约……
身后所有动静有片刻凝滞凝滞。
空气安静得像是要把人从这片氛围中唤醒一般。
司锦一愣,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回过头去。
眼前视线一恍,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刺啦一声响——
司锦蓦地瞪大双眼,眸光震颤。
止不住的呼声被萧嵘捏着下巴低头全数堵了回去。
碎掉的布料凌乱地堆积着,很快又被彻底扯下,不知丢到了何处。
司锦下意识伸手要去找寻,探到一半的手掌就被萧嵘一手抓住了。
他抓得很紧,就像在确认她的存在一般。
嘴唇被他重重吮吻着,上颚被来回舔了个遍,舌头被搅得连舌根都在发麻,呼吸快要喘不上气了。
司锦不知如何形容这个急切又鲁莽的吻带给她的感受。
思绪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在这般承不住的力道下,她下意识挥手想要推开他。
不知怎的手上突然得以挣脱。
啪的一下打在萧嵘脸上。
腰肢被瞬间掐紧,所有的一切都陡然停滞,连唇边的吻都霎时退开了。
司锦张着嘴大口呼吸着,胸膛随之起伏,眼前视线在萧嵘起身后也得以看清些许。
夜色仍是暗沉,萧嵘垂着头,盯着一动不动,神情阴晴难测。
司锦思绪恍惚着,突然就被萧嵘抽离。
她试图思考,但只能下意识无措地曲起双腿。
萧嵘沉默不语地转身下榻。
屋内烛灯被点亮,方才拢在暗色里的浓热缠绵好似就要消散在这片光亮之下。
司锦不适应光线地微眯了下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萧嵘衣衫不整大步走回的身影。
寝衣系带被他胡乱扯开,膝盖跪上床榻时,衣袍就被他一把扔到了地上。
萧嵘跪立到她身前,眸中神色一暗,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方才不算。”
司锦难得看他好似恼羞成怒,不由有些得意。
学着他装模做样的样子,她挣动着双腿,像是要把他踢开。
“怎么不算了,本就是你自己说快要……”
话音未尽,萧嵘突然一把提起她,明亮的光线下所有一切都清晰可见。
他漆黑的眸底眸光更暗,喉结重重地滚动一瞬。
“是你打我。”
…………
司锦顿时又惊又恼,可她的力气在萧嵘面前根本不足以反抗。
难不成他不是被打爽了才出来吗,怎还有脸倒打一耙的!
她抬手,像是又要一巴掌挥去。
纤细的手腕被萧嵘轻而易举接住,手掌顺着他粗粝的指腹被一根根立起手指,直至他五指蹿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萧嵘偏头,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指尖送到唇边,细细亲吻着。
热意布满他的脸庞,自眼尾蔓延开来的绯红将他平日冷峻的面容染上的色泽。
他失态得像是又要……
这一幕激得司锦眼眶发热,落在他嘴里的手指忽的向下一按。
按住他的舌尖,掌住他的脸庞。
萧嵘蓦地抓紧她的手,浑身动作停滞住,好一会才呼吸粗重地像是缓过来了。
他眼神迷离,讨好似的舔了舔她的指尖。
他好像知晓这样会得到奖励。
司锦的手掌向他脸颊上贴得更紧了几分。
耳边声响杂乱,呼吸声,心跳声,被他来来回回吮吸的声音,还有布料越来越碎的声音。
司锦缠在迷蒙的混沌中,沉不到水底,又浮不上水面。
脖颈突然被抓住。
萧嵘在别处吻了个遍后,终是回到她身前低头吻住她的双唇。
身体被制住,呼吸被侵占,就连全身所有感官都被笼罩在他的掌控之下。
像是窒息,封闭,无处可逃的禁锢。
但当真如此吗?
司锦从迷蒙中睁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满是沉迷之色的面庞。
她缓缓探出舌尖,抵着他正不知餍足索取的舌尖,顺着向里不轻不重地舔过一周。
身前陡然一阵急促的呼吸,司锦眼中对上一双含着水雾惊愣震颤的黑眸。
司锦唇角一扬,抬手捧着萧嵘的脸庞,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又出来了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