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柱 作品
40-50
司锦觉得,自己好像把人逗狠了。
又或者是他饿极了。
他们也不是头一次亲密,但以往是怎也不至于如此的。
浑身都使不上劲了,喉咙又干又痒,被萧嵘抱着喂下几口水,有他抚.弄着喉间,也还是觉得像要说不出话似的。
身体已然干爽,但总觉得肚子里黏黏腻腻的,好似错觉,又忽视不掉。
萧嵘另一手从她腰侧绕到小腹上,轻轻按了按:“我方才帮你都弄出来了,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了。”
司锦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把捂住了萧嵘的嘴。
她喉间缓过一瞬呼吸,声音极低地道:“你别说了,我现在
不想听你说话。”
喉咙又被讨好似的抚了抚,萧嵘果真闭嘴不言了。
已是深夜,屋内烛灯熄灭,重新换过的被褥也已窝出了暖意。
但身体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司锦没有睡意,靠在萧嵘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脑海放空地看着眼前黑暗。
突然,有手伸到了她身前。
一根手指卷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手上,缠紧松缓,如此反复。
司锦不是头一次发现萧嵘喜欢把玩她的发丝。
他看似缠得紧,但动作很轻,并未弄疼她分毫,好些时候她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落到了他手中。
司锦从萧嵘胸前抬起头来:“你也睡不着吗?”
“我在想,你会不会是骗我的。”
这话一出,司锦当即皱眉。
床让他上了,人也让他上了,方才那般热火契合,好似连灵魂都交缠在一起了一般。
他这会居然还在想这个?
司锦绷紧着身子还没来得及挣动。
萧嵘突然收紧手臂,把她紧紧抱住:“别生气,小锦。”
司锦怎能不生气!
话是她主动说的,走向他也是她主动迈步的。
如今,她把手都搭在了他的肩头,他却还在怀疑她带来的拥抱是虚假的。
越想越气,司锦抽回手,又下意识抬高,像是气得要打他一巴掌。
手掌悬在半空,她又生生止住了。
总有种她挥巴掌,他还会伸着脸凑上来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瞬,萧嵘抓住她的手腕,偏头把自己的脸贴上了她掌心,轻轻蹭了蹭。
“我要离开几日,回来后还能在家里看见你吗?”
司锦愣了愣:“你要去何处?”
“不去哪,就在京城。”
暗色将萧嵘低磁的嗓音拢在一片迷蒙中,听不出他的语气,猜不透他的情绪。
只听他平静无波地陈述着,却让司锦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
床榻上安静了一瞬。
司锦仰着头,想要在黑暗中看清萧嵘的脸庞。
他突然低头吻了吻她:“想快点和你一起去西丘,又害怕你把我丢下。”
这又是什么话?
明明她之前是担惊受怕地在拼命逃离,怎反倒让他成了那个被丢下的可怜角色。
司锦伸手戳在他额头上,把还想低头亲她的动作推远了些。
“所以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萧嵘抬手抓住她,不再凑近吻她的唇,把她手指送到嘴边又细细吻了起来。
他闭上双眼,掩住眸底阴鸷的厉色,只留唇边最温情柔软的吻。
“去将那件事彻底解决掉。”
*
三日后,夜里。
司府为司老爷子寿辰已是忙碌多日,如今寿宴将至,府邸上下更是紧绷凝神,连夜里门前值守的侍卫也并平日多了一半,誓要叫这场寿宴万无一失,不得出半点差错。
夜晚的一片宁静祥和中,突有一道突兀的马蹄声踏来。
声声震响,急促莽撞,让人远远听着声响逼近,竟有种像是有人前来寻仇一般。
门前正好经过的侍卫总管微蹙了下眉,压低声斥道:“那边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过去看……”
话音未落,伴随着马蹄声,暗处已然显露出一道疾驰的黑影。
“是、是萧大人?”
“可是,萧大人怎么……”
一时间,司府门前侍卫讶异又茫然。
且不论此时已是入夜就寝之时,萧嵘更是来势汹汹。
他横冲直撞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登门造访的。
可那毕竟是萧嵘。
是朝堂中身份尊贵的萧大人,也是司家的女婿。
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几分怪异,却无人上前阻拦。
不过片刻间,萧嵘已是骑马来到门前。
曲着手臂大力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司府门前的侍从还努力扯出殷勤的笑,躬身垂头,两排开来恭迎萧嵘。
“见过萧大人。”
萧嵘冷淡地扫视一周,没有多余的言语,阔步就朝司府内去。
气氛实在古怪,已是有人察觉到不对劲,犹犹豫豫想开口说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萧嵘已是入府,一路不停,直冲冲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司府入夜的小道上不时走过几名下人。
众人皆识萧嵘身份,见了他纷纷躬身行礼。
有人试图询问他此时来访的意图,却在触及那双沉暗的黑眸后,霎时止了声,不敢再上前半步。
司府西侧的宅院内。
司钺负手立于窗前,眉心紧锁,面色凝重。
“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大人恕罪,小的们本是已经快要得手,奈何萧大人突然找了过来,小的们不敢久留,怕会暴露身份,只能赶紧撤离了。”
“一群废物!”
司钺转回身来:“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别说是萧嵘找了去,你们最开始就没把人看牢,否则她怎么会从马车里逃出去!”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抖了抖,大气都不敢出半下。
片刻后,司钺烦闷地揉了揉眉心:“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祖父寿辰将至,届时说不定会是个好机会。”
地上那人又抖了一下,其实他一直害怕的都并非司钺的怒气。
而是萧嵘。
“大、大人,我们还要动手吗,此番只怕已是叫萧大人有所警惕了,若是再在司老爷子的寿宴上动手,万一叫萧大人查到您这,我们……”
这人话音未落,司钺就已是冷笑着打断他:“瞧你那副蠢样,抓住了司锦,萧嵘就算有再大的能耐又能奈我何,他才是该害怕的那个人,他不会,也不敢,这都是他逼我的。”
“可、可是,小的听闻萧大人做事向来阴狠果决,若是他对萧夫人不管不顾,仍是要将我们……”
司钺又是一声冷笑,毫不在意:“他绝无可能对司锦不管不顾,他为了把人留在身边,做了多少疯癫之事,还真是蠢得令人发笑,不过司锦怎也算是我的妹妹,待她落到我手上,我倒也应当尽兄长之责,将这一切的真相都告知于她才是。”
地上那人听着这些话眉心突突直跳。
他不敢说,却压不住想。
正做疯癫之事的恐怕不是萧嵘,而是快要被逼到绝路的司钺。
这些日子以来,萧嵘手上掌握了太多司钺近年来所做之事的证据。
司铭前往西丘,司承远携妻子远离京城。
这其中无论是司铭所为还是萧嵘所为,都已然说明,他们早就在为此做准备。
如今萧嵘那头还无进一步的动静,司钺自己已是先慌了神。
抓住司锦,真的能够牵制住萧嵘吗?
司钺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地上那人,自顾自到:“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萧二爷都还好端端的活着,有他顶在前面,萧嵘要找也只会先找到他那去,不然你以为我为这等蠢笨之人花费那般多时间和精力,待到他处理完萧二爷,我早就已是达成了目的,他再想做什么,已经没那个机会了。”
“好了,滚出去吧,别再让我为此心烦了。”
司钺身后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响,那人退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他抬眸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唇角逐渐扬起一抹阴笑。
笑意渐浓,连眼尾都泛着愉悦的光。
突然,静谧没多会的门前又传来了声响。
声响突兀,令司钺脸上笑意骤散,当即蹙起了眉。
“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
无人应声,仅有房门被人从外打开的声音。
司钺面带怒色回头,烛光晃动间,只见眼前扫过一道颀长的黑影,门外灌进来一阵冰凉彻骨的寒风,混杂着凌厉的杀伐气息,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司钺赫然瞪大眼,不过一瞬之间,黑影急速逼近到他身前。
他张嘴止不住要呼声,一张气味刺
鼻的棉帕捂上他的口鼻。
“唔唔唔!萧……萧……”
他怎会在此处,他想干什么,他要做什么!
冲上大脑的思绪汹涌冲刷着司钺身体每一处。
吸入的气体令他不过眨眼间就使不上力气挣扎了。
他顿时浑身寒毛竖立,不敢置信地瞪着萧嵘。
谁会想到,谁能想到?
他怎么敢的,这里可是司府!
萧嵘面色冷厉地伸手抓起司钺的头发,疼痛令司钺好似要回神几分。
下一瞬,萧嵘臂上用力一甩,他整个人几乎是撞上了床榻。
头上磕出一声闷响,两眼昏花间,视线里迅速又出现了萧嵘狰狞的面容。
大力压下的棉帕像是要将他活生生闷死。
挣扎不了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萧嵘突然笑了。
他身体挡着屋内桌台上的烛光,将他大半面色都笼罩在阴影中。
阴冷,晦暗。
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司钺翻着白眼,胸膛剧烈起伏。
他越是挣扎,吸入的迷药就越多。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已经完全瘫软。
司钺视线内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他本能想要抬手往脖颈前挡。
可他未有任何力气抬起手,萧嵘已是含着冷笑朝他腹部捅了去。
萧嵘松了棉帕,掐着司钺的脖颈,一刀一刀狠狠刺入他的皮肉。
明目张胆,没有半句言语,没有任何顾虑。
鲜血四溅而出,洒在萧嵘的脸上,从他凌厉的下颌滑落,又染上他的眉眼,映得眼眸猩红。
*
司锦得知萧嵘的下落已是又过了三日。
前往刑部的大道上,一辆马车快速朝着街道尽头驶去。
下了马车,司锦抿着唇一言不发地随带路的侍卫往里走。
萧嵘入狱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司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
前一刻还蹭在她颈间黏黏糊糊地说着要同她一起去西丘的人,怎一转就落入了牢狱中。
萧嵘的罪名是刺杀朝廷重臣。
司锦这一路上只要想起那夜萧嵘一边吻她一边说会彻底解决此事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她就浑身发麻。
这就是他所谓的彻底解决?!
司锦又气又急,一颗心紧提着,连眼前视线都感觉要模糊不清了。
直至带路的侍卫停下脚步:“萧夫人,萧大人就在里面。”
司锦这才瞧见,此处并非刑部牢狱,而是刑部内最里侧的一排厢房。
此处僻静,方才入院前戒备森严。
在外看上去仅像是普通的住宅,但实则是收押待审的朝廷罪臣之处。
司锦心口一紧,压着呼吸向侍卫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侍卫没再多言,躬身行礼后阔步退出了院中。
司锦望着厢房老旧的木门,深吸一口气后,还是上前推开了房门。
一股尘封已久的潮湿气息扑鼻而来。
屋内一阵响动。
司锦抬眼,便对上了萧嵘怔然看来的目光。
他并未如阶下囚一般狼狈,但屋内的环境封闭阴暗,他只着一身简单的灰衣,发髻还算整齐,但面色却是苍白憔悴。
萧嵘皱眉,三两步上前:“你怎会来这里?”
司锦在他将要拉住她的手之前赫然后退一大步,并非防备,而是明晃晃地躲避:“难道不是应该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
萧嵘动作一顿,稍有失神地站在原地,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
他总是如此,明明能够正常地体会到他做什么能让人接受,做什么又让人难以接受。
却还是只凭自己心意,不管不顾地就那样去做了。
然后隐瞒,欺骗,再将此事一笔带过。
司锦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两人之间才刚缓和不过几日的关系,似乎又要在这一刻凝结至冰点。
萧嵘解释:“小锦,我并非入狱,只是在此待审,不过几日我就能回去了。”
“难道这样你就觉得此事是应当去做的吗?”
“司家一事牵扯众多,为查办此事已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如今殿下手中已获得诸多证据,却仍是需要谨慎行事步为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叫司钺洗脱罪名,司钺被查得越多,便有更多的防备动作,殿下在等一个他露出马脚的时机,可我,不能拿你的安危做赌注。”
萧嵘很少这样一口气说一大段话。
像是把他能解释的缘由全都解释清楚了。
可司锦听完却是脸色更加难看,绷着唇角一言不发。
萧嵘袖口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上前,她离他太远了。
可当他刚有迈步的动作,司锦就先又后退了一步。
萧嵘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司钺没死。”
司锦闻言总算有了些许反应,她微微敛目,但仍是没有接话。
她知晓司钺没死,她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嵘借着府上众人识得他的身份趁夜进入了司府,
他放倒了司钺,泄愤似的捅了他数刀,刀刀避开要害,却仍是让司钺因失血过多而晕厥,如今还未能苏醒过来。
司家发现司钺时,整个府上都乱成了一团。
谁也没能想到,府上好端端的,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少爷却在自己的房间内血流不止。
最初所有人都没敢往萧嵘身上想。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谁会如此明目张胆闯入府上对朝中重臣下此毒手。
可除了萧嵘,能做成此事的人又再无第二人选。
翌日,萧嵘便被刑部的官兵带走,在此已是过去三日。
“我以身入局,将他卷入刑部的调查中,他所犯下的事,会在他昏迷之际被全数调查清楚,而他做不了任何反抗,待到此事结束,他恢复也好,残废也罢,他已是罪证确凿,会获判入狱。”
萧嵘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像是早已打过腹稿一般。
可他话音刚落,司锦再难克制,皱着眉头厉声道:“什么以身入局,你根本就是因为他此前劫走我而报复他!”
萧嵘微怔,目光沉沉地看着司锦。
她眼眶逐渐要泛红,眸子里水光晃动,恍在他眼眸中,连心脏都颤了一下。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开心吗,因那种人弄脏自己的手,做如此重大决定却不告诉我分毫,你知我从旁人口中得知你入狱时是怎样的心情吗,我怎知你是在此待上几日就能回来,还是一辈子都要留在牢狱之中,更甚至……”
司锦话音止住,不像是哽咽,更像是气过头了。
她不懂朝堂之事,更完全不知萧嵘将要做什么。
迷茫之中,她甚至以为他会被砍头。
如今看他出现在眼前这副模样,叫她觉得自己可笑,也更加气恼。
萧嵘微张着双唇,一时间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仍是紧盯着她,但眸中气势已是越发低微。
他此时脸色苍白的样子,看上去像只被骂得不知所措的狗,想摇尾巴,又觉得这样的讨好太过拙劣,可一动不动,又为自己不知如何弥补过错而不安。
好半晌,他才开口:“你想去西丘,上一次便在途中遭他安排的人袭击,若要按原有的计划,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真正将他解决,万一你等不及要再次出走,被他盯上……”
“胡说八道!”司锦愤然打断他,“你根本就是仍然觉得我会出走逃离,我是否说了要你与我同行,是否说过我愿意等你,你不愿同我说你心中真正的想法,也不相信我!”
“是不敢。”萧嵘不知何时敛下眉目,没再看她。
好似他这一句不敢,也是在说不敢看她此时盛着怒意的眼眸。
但突然,他又抬头,眸光比方才更暗,深不见底地吸着她看来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将她吞吃入腹。
他真要向前,司锦后退再远也没有用,更躲不掉分毫。
他会一直跟着她,一直缠着她。
从来都不是司锦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司锦。
可他怎会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怎样见不得光的阴暗之事。
他知晓旁人无法接受,司锦亦然。
可无论是何做法,他不会让司锦和自己分开。
萧嵘已然走近到她面前,没有伸手去碰她,袖口下的指甲嵌在掌心里阵阵刺疼。
“不是不愿,是不敢。”
“不敢去想是真是假,是长久还是短暂,我沉溺其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很爱你,但我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他一向阴暗自卑的内心从没想过,不靠夺取,不靠强占,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
司锦眉心重跳了两下。
她脸上神情复杂,像是被萧嵘的话怔住了,又像是更加气恼得失语。
或者是失望吧。
她那么包容地要原谅他过往做的一切,又勇敢地在他们之间主动迈出一大步。
向他这样人而来,他却做不了任何能让她安心幸福之事。
萧嵘觉得自己像他的母亲,但也不像。
喜欢她,不愿折磨她。
但离不开她,便纠缠她。
看到她这般失望的眼神,他突然想自己不若当真关入牢狱中,这样就缠不了她,跟不上她,只能在暗无天日的狭窄牢房里,连和她看同一弯月也做不到,她便能真正地远离他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可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个头来,他浑身血液都沸腾着抗拒这种可能发生。
他不会让她远离自己,他们不会分开。
直到死,他都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司锦忽的深吸一口气,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甚是响亮,一瞬打破此时简陋厢房中凝滞的气氛。
不似他们以往床榻上调.情那般,更不是无意间挥手不小心打到他。
是真的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萧嵘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打蒙了。
他愣愣地看着司锦,漆黑的眼眸逐渐褪去了混沌,方才心底蔓延疯长的扭曲藤曼像是被扼住了命脉似的,逃窜一般一溜烟全都缩回了阴暗角落不见了踪影。
“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的心思,你真是世上最可恶,最蠢笨,最别扭的人了!”
司锦怒气不消,越燃越烈,脑子里却还能腾出心思想起,自己最初想象她与萧嵘起争执时,怎也不能是她盛气凌人地指着萧嵘的鼻子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吧。
没曾想,她不仅骂他,打了一巴掌都还不觉解气。
司锦掌心发麻,逐渐泛起火辣辣的热意。
她缓缓垂下手来,看着萧嵘俊朗苍白的面庞上几道明显的红痕,短暂地心虚了一瞬,不自然地移开眼。
手还没完全落下。
萧嵘忽的接住她。
手背落入他手里,他手指微凉,触在她热烫的掌心里,激起一片异样的感觉。
“疼不疼?”
司锦:“……”
司锦只觉无论她回答疼与不疼,萧嵘下一瞬就会把她的手心放到他嘴唇上去,不知是要亲还是要舔。
她当即抽了手,又瞪了他一眼。
萧嵘落空的手指无措地蜷缩了一下。
但显然他现在被一巴掌打清醒了,没敢再做多余的动作惹她不悦。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
“你什么都还没做,不许说我不会原谅你,认错不是这样认的。”
萧嵘一愣,又张了张嘴。
“你现在就在这老实待着,别再做奇怪的事了,我一个人路都不识得,我能走去哪?”
萧嵘停顿片刻,再次张嘴。
“我生气,失望,你应当想办法哄我才是,而不是在这想你那些阴暗得没边的东西,不是说好要做真正的夫妻吗!”
话音刚落,一直能没能开口的男人终是有了动作。
司锦眼前一晃,萧嵘伸臂一把将她抱住。
“小锦,我好爱……”
正常的时候说情话,不正常的时候说疯话。
司锦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听。
她用力一推,直接将他未尽的话语噎在一声闷哼声中。
司锦看了眼萧嵘胸膛上被她推皱的衣衫布料。
很快便收回眼神转身就走。
萧嵘瞳孔一紧:“你去哪?”
“能去哪,我又没犯事,我回家!”
第42章 第42章“怎听着他像你家养的恶……
“小锦,小锦!”
司锦刚走出刑部大门,便听见了沈叙栀的呼喊声。
沈叙栀大步朝着司锦而来,在瞧见她平静的面色后,不由愣了一下。
但很快,还是急切询问:“小锦,情况怎么样了?”
司锦轻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先上马车再说吧。”
两人一同登上马车,司锦没有过多卖关子,径直便将方才在刑部内见到萧嵘后得知的情况告诉了沈叙栀,毕竟这个消息原本就是沈叙栀告诉她的。
当然,自是省略了她骂萧嵘还打了他一巴掌这事。
沈叙栀听完来龙去脉微张着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在司锦又一声叹息后,她才动了动唇:“这个萧崇云也太……”
沈叙栀看了司锦一眼。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倒抽一口凉气:“就算你不说,他也肯定会知晓是我告诉你这件事的吧,待他出狱后,不,我是说出来后,他会不会报复我啊!”
“他不会的。”
说罢,司锦又小声地补了一句:“我会看好他的。”
沈叙栀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在听到这话后,不由噗嗤一笑:“怎听着他像你家养的恶犬似的……”
又是当即止声,沈叙栀捂住了自己嘴。
司锦怔然一瞬,也被这话逗笑。
她才没养恶犬,是恶犬自己眼巴巴跟来的。
方才马车内沉闷的气氛逐渐缓和了下来。
沈叙栀:“那现在事情就算全都解决了吧,司家的事,萧崇云的事,好像一转眼所有情形都豁然开朗了。”
司锦轻轻地点头。
“这大半年来,我一直提心吊胆也心有愧疚,说到底,最初让你去和萧崇云商讨假扮夫妻的事也是因为我出的主意。”
“要是真害得你遭他欺辱迫害,我都不知要如何才能弥补这个过错,好在如今你们情况好转,我终是能放心一些了。”
“眼下仍有要紧的便是你丢失的记忆,你身子看着无恙,记忆却全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我想还是另寻京城外的名医,说不定能……”
“其实我已经想起了不少。”司锦突然打断她。
沈叙栀一愣:“你恢复记忆了?!”
司锦摇了摇头:“好像过往一切记忆都回到了脑海中,但细细想来有些画面却是缺失了其中一块,零零散散没法连贯。”
司锦很早就有这样恢复的迹象了,但因最初画面模糊零碎,让她根本不觉那是她正在恢复的记忆。
只是越往后,记忆越多画面越清晰。
直到她与沈叙栀重逢。
她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又好像仍是没有完整的记忆。
过往的画面里缺少了一大块。
或者说,是缺少了一个人。
“小锦,你别担心也别着急,无论是何情况,能够恢复一部分也是好的发展,还是寻来大夫替你诊断一番吧,这事就由我来办,今日我回府就吩咐下去。”
“不,叙栀。”
司锦按住沈叙栀的手,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沈叙栀一对上司锦此时的目光,心头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好似有某种预感。
很快,司锦开了口:“我打算离开京城了。”
沈叙栀赫然瞪大眼:“上次你不是说你不打算逃了。”
司锦眉眼一弯,笑眯眯道:“不逃,是打算和他一起,前去西丘。”
*
沈叙栀此前担忧自己通风报信遭萧嵘报复实属多余。
司钺遇刺一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就算她那时没有告知司锦这个消息,司锦此时随处都可知晓。
不过司锦转念一想,消息也有可能是萧嵘安排人放出来的。
那日他们在刑部
收押他的厢房内吵了一架,萧嵘虽是挨骂又挨巴掌,但司锦也算是同他将心里话说清楚了。
萧嵘既是已经知晓不必瞒她了,估计就更不会畏手畏脚了。
司锦还有些羞赧想着,他估计会很想赶紧出来吧。
司锦派人随意打听了一番,便得知舆论已是将司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事情正如萧嵘所说的那般发展着。
兄长调离,爹娘也随之离京,她出嫁嫁入萧家。
他们一家人似乎早就着手在与司家划清界限了。
司锦对此不甚了解,已经恢复的大多记忆里也让她知晓,在她失忆前也未曾参与过此事的计划。
眼下她没法在此事上帮上别的什么忙,仅有去看过萧嵘后,想着至少让他在那里待着的时日能过得舒坦些。
司锦打点了刑部的侍卫,让人给萧嵘送了被褥和换洗的衣物去。
之后他们打算要前往西丘,也得提前做准备。
司锦邀约了沈叙栀一同上街采买。
沈叙栀倒是欣喜:“上一次与你一同逛街是什么时候来着,感觉都过了好久了,哦,是中秋灯会那会,你记得这事吧。”
司锦正要点头,忽的一愣。
她微蹙着眉头:“我记得,可是……”
“怎、怎么了?”
沈叙栀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那日可是突发意外,商铺失火,我们险些遇难?”
“是啊。”那会受到的惊吓早已被时间冲淡,沈叙栀提起此事很平静,“不过我们走运,遇着商铺的姑娘带着我们一路从杂物房的侧门跑了出去,我们无人受伤,平安无事,只有……”
司锦眨了下眼,接过了沈叙栀的话:“只有崇云后一步冲进去,在大火中受了重伤。”
沈叙栀轻轻地点了下头,观察着司锦的神色。
司锦缓缓敛目。
沈叙栀的肯定也说明了此事与她知晓的大体一致。
但她所知晓的,并非来自她脑海中的记忆。
那是萧嵘曾经告诉她的,甚至他说的是他们一同逛灯会,实则不然。
司锦想起了她与沈叙栀一同逛灯会的情景,她们看表演,凑热闹,她们去到卖饰品的铺子里,后来铺子失火。
可她却不记得记忆中有萧嵘出现过的痕迹。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也没有记忆。
正因如此,司锦才一直不觉得自己是恢复了记忆。
原来,她只是单单没想起萧嵘吗……
*
沈叙栀此番归京自是为了解决司锦受困一事。
不过如今显然没有这等危机的情况,她也打算在司锦前去西丘后,继续踏上远游的路途。
又过几日后,两人再度相约见面。
司锦问:“你为何不打算留在京城呢?”
“京城多没意思,自小看到大,早便看腻了。”
“但外面的风光不同,也或许是我去到的地方还不算多,哪里都是自由的风,我想去看的风光还有许多呢。”
司锦听得怔然,也有些憧憬。
失忆前离开萧嵘那一次就是她唯一一次离开京城,可她尽走了偏远之路,又马不停蹄向前赶,根本未曾注意过路途的风光。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站在山顶自由肆意的梦。
还真是时间冲淡了当时的劳累酸痛。
司锦这会听着沈叙栀描述的那般自由风光,心里居然又有些跃跃欲试了。
沈叙栀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摆摆手笑道:“不必羡慕,你此番启程前往西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路途风光自是多样,可有得你欣赏的呢。”
司锦飘散着思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不过,这般路途有人同路又是不同体验,像我此前跟着我长兄,他什么都知什么都会,一路上一点没叫我操心,这回我打算让二哥也一同远游,他便适合使唤,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吩咐他去办,那便更是省心了。”
沈叙栀说着,突然凑近司锦:“你带着你家恶犬,他应当也能照顾好你的吧?”
“啊?”司锦回过神来,又被这声“恶犬”给逗笑。
“会吧,他其实……挺会照顾人的。”
两人一同聊了不少有关远行的话题。
分开时,沈叙栀严肃提醒:“可不许让萧崇云知晓我在你面前称他是你家恶犬啊,不然他说不定会……”
“总之,不能让他知晓。”
司锦还没来得及笑话沈叙栀从以前到现在就爱背后说萧嵘有的没的,却又总是害怕遭他报复。
她的心绪就被她们今日相见谈起的那些远行之事所占据。
当晚,司锦就做梦了。
比之前的梦更清晰却也更奇幻。
她身轻似燕,健步如飞。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便路过了上次止步的观景台。
随后她继续向上,一盏茶的功夫,便登上了山顶。
已是开春,无论是登山路上,还是登上山顶,气候和周围的景色早已不似她冬日来时那般。
春暖花开,和煦的春风拂面,鸟鸣绕耳。
山巅之景将要映入眸中。
鸟鸣?
司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梦醒了,窗台边传来小白叽叽喳喳的声音。
晨间日光明亮,恍得眼睛一时间没能适应,但思绪已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司锦披上外衣踩着绣鞋下榻,朝着窗台边走去。
春日的晨光照得身上暖洋洋的。
小白正在鸟笼门前歪着头梳理羽毛。
司锦一根手指戳上去:“叫唤什么呢,美梦都被你吵醒了。”
她力道不重,却还是把小鸟小小的身躯戳歪倒了一瞬。
小白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模样很是可爱。
司锦和它对视半晌,心下突然涌上一个想法。
巳时过半,萧府门前一辆马车缓缓驶动,一路朝着城外而去。
司锦坐在马车里,白羽的小鸟停在她指尖,随着马车的颠簸有些摇晃。
司锦托着小白,一手撩开马车帘,看着今日的晴空万里,还是不由觉得自己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喃喃自语:“今日不会连半山腰下的观景台也坚持不到吧。”
司锦又来了青云山,此前已经遗忘大半的艰辛和酸痛,在看见蜿蜒的山道后又逐渐窜回脑海。
原本她上次之后便是想若要再来也只能是同萧嵘一起。
正如沈叙栀所说,有人使唤有人照顾,她这一路能轻松不少。
那日和萧嵘见面已是又过去了七日时间。
加之最初她还不知晓的时候,算起来萧嵘在那待了已有十日了。
起初他说过几日就会回来,可几日不知是三五日还是七八日,甚至小半月一个月。
近来好像已是到了关键时刻,具体的消息无从得知,只从回报的下人口中得知萧嵘在那一切都好。
司锦没能等得及,一冲动还是自己来了青云山。
她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扬起手指上的小鸟:“看来今日只能由你代他陪着我了。”
殊不知午后时分。
一匹骏马疾驰在京城大道上。
来往的行人被这横冲直撞的马儿吓得又惊又慌,四处躲避。
骑马之人眸光冷厉,满脸凶煞。
骏马驰过之地,皆是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
萧嵘没有停留分毫,直冲冲地朝着城门外而去。
司锦这头正在艰难登山。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后悔,后悔,还是后悔。
不过和友人聊起几分自由的肆意,不过是梦里又出现那般画面无耻地引.诱她。
她怎能没经得住诱惑又走上这条道。
事实证明,她当真不适合干这事。
而被她强行带上同路的小白,也更没法代替萧嵘陪她上山供她使唤。
瞧,它现在在前面翅膀扑腾得多欢乐,要是它会说话,司锦都担心它会回过头来嘲笑她:“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司锦又叹了口气,正准备压榨自己不停歇继续往前,身后上山的山道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此处
还不算特别高的地方,山道还算平坦,马儿还能行走,但再往上,山路陡峭,山道狭窄,马匹不易通过,只能步行,所以前来青云山登山之人几乎是从一开始就不会骑马的。
所以,这会怎会有马蹄声?
司锦在原地站定,很快看见不远处逐渐出现的熟悉的面孔,正是府上一名下人。
“夫人,夫人!”
来人一路疾驰一路喊着。
那速度快的,让司锦下意识就往旁边躲避了一下。
但好在那人稳稳停在几步之外,很快翻身下马。
“何事如此慌张?”
“夫人,大人今日从刑部出来了。”
司锦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眼眸一亮:“他今日出来?此前怎一直没得消息,他现在在何处,可是已经回府了?”
下人连连摇头,满脸慌张的模样逐渐让司锦察觉几分不对劲。
“大人没有回府,大人从刑部离开后,骑马直朝城门外来了,走的正是前来青云山这个方向。”
司锦一愣:“他来青云山干什么?”
一直垂着头的下人不由抬眼朝司锦投去一道意有所指的视线。
司锦:“……?”
他还没回过府,是怎么知晓她今日突发奇想前来青云山了。
又是干了什么把来报的下人吓得一副这般惊慌模样。
司锦缓缓侧头,目光落在飞回她手臂上停靠的小白。
萧嵘总不能是以为她带着小鸟逃跑了吧?
第43章 第43章“但是只亲一下就好。”……
司锦心头怦怦乱跳了几声,怔然着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压着山道,声声撞进人耳膜中。
来报的下人脸色一变,慌乱地回头看去。
司锦也循声探长脖颈。
马蹄声响,但视线所及之处还是空荡一片。
司锦的心跳声随着渐近的马蹄声逐渐加快。
直到不远处的山道尽头当真出现了萧嵘的身影。
周围随行的下人各有紧绷。
有人讶异,有人惊慌,有人紧张地低下了头。
唯有司锦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道快速逼近的身影。
只见萧嵘风尘仆仆,面色沉郁,风吹乱他的鬓发,衣袍飘荡身后,紧握缰绳的手背隐约可见青筋暴起,臂膀弯曲着,在衣衫下撑起一片紧绷的弧度。
司锦微眯了下眼,视线随着他的逼近一路移动。
直至萧嵘在她面前拉住缰绳。
马儿啼叫一声,扬起前蹄而后重重落在地面,震出一声响。
司锦的视线从平视移向了仰视。
高坐马背上的男人微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神情晦暗不明,让人难以猜测他此时的情绪。
周围一时静谧无声,连马儿都好像有所察觉似的,好一阵没发出响动。
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着,像是要将周围蔓延开一片僵持的氛围。
突然,司锦开口,嗓音淡淡的:“下来。”
萧嵘瞳孔缩张一瞬,面上表情顿时更难看了。
周围下人当即屏住呼吸,心头慌乱地跳着,唯恐两位主子又要起什么争执了。
此处可不是萧府,他们没地方消失啊。
下一瞬,萧嵘手上松了缰绳,翻身便从马背上下来了。
他双脚刚在地上站定,便朝着司锦伸手而来。
下人们惊愕地瞪大双眼。
司锦眨了下眼,没躲没避,后颈就覆来了萧嵘的大掌。
宽厚的大掌将她后颈完全包裹住,原本握紧缰绳的那般力道落到她的肌肤上,克制着一瞬微颤,很快就变成了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揉捏。
好似缓解她方才仰头看他那片刻的酸软。
但萧嵘脸色还是沉郁。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司锦,唇角绷紧成一条线。
突然,刚才被马蹄声的震动吓得跑没了影的小鸟又飞了回来。
它停在萧嵘手背上,对着他正捏揉司锦后颈的手指就啄了去。
手指上的异样令萧嵘侧目看去一眼。
司锦也下意识要回头,却因萧嵘的手腕挡住。
她还来不及想他莫不是要对小白痛下毒手。
萧嵘收回目光,另一手牵住她:“我陪你继续上山?”
原本随行的下人都被遣走,就连出来欢快着还不过半日的小白也被一并带回了萧府。
仍能骑马的山道上,黑色骏马优雅缓慢地踏蹄前行。
马背上,司锦被萧嵘圈在身前,她垂眸便能看见他一根手指轻轻勾着缰绳,整只手臂却紧紧贴在她腰上。
周围很静,一时无风,除了缓慢的马蹄声,几乎再无别的声响了。
照这般速度,莫不是到天黑都还走不动需要下马的地方。
而且,他在后面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为何不说话?”
司锦从来没有萧嵘那些歪七扭八的别扭心思,她突然开口,引得腰肢上的手臂都微僵了一瞬。
“在等你哄我。”
萧嵘回话了,语气虽不至于理直气壮,但这般一说,还是让司锦险些气笑。
“我为何哄你?”
腰上的臂膀又收紧了几分,颈侧贴来萧嵘的呼吸:“今日还未到出来之时,侍从前来向我禀报你带着小白乘马车出城了。”
“哪个侍从?”
“松澜院的侍从。”
司锦赫然转回头去,侧着身子姿势有些别扭,但还是执意让眸中愤然对上萧嵘的眼睛:“你一直在派人监视我?”
萧嵘面色微变,声低得好似要被马蹄声压下:“没有监视你。”
明显显露的几分心虚映入司锦眸中。
司锦微微蹙眉。
萧嵘:“这次没有,是他自己来禀报的。”
这话又多几分底气。
司锦沉沉地呼吸一瞬,胸膛上下起伏,随即蓦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不过来一趟青云山,你都追到山上来了,我能从山上跑去何处?”
“出到城门外我才知晓,你是去登山了。”
“那你还跟来?”
身后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马儿走得慢,马背上却也仍有颠簸。
萧嵘微微低头,靠在司锦肩上,发丝便随颠簸蹭在了她肌肤上。
“这些日子你一直没再来看过我了。”
一事未了,他竟又控诉起另一事来。
司锦下意识又想回头瞪他,但还是忍住了。
多看他一眼,都怕他得寸进尺。
“进刑部不易,上次前来便费了不少功夫。”
“那之后我就给人打过招呼了,若是你来,没人敢拦你。”萧嵘偏了下头,鼻尖凑在司锦发丝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可你再也没来了。”
她怎会知萧嵘做了这等安排,这难道也能怪在她头上。
“你到底是去坐牢的还是差遣人的?”
“不是坐牢,是待审。”
司锦嘟囔一句:“有何区别,不都是被关着。”
她声音很低,几乎要叫人听不见,只在唇边自言自语似的。
但萧嵘听见了。
“所以我很心慌,出不去便是最重的刑罚,我每日都睡得不安宁,一闭眼就会想你是否真的在家等我。”
“想派人监视你,想知晓你的动向,知晓你每日见了谁去了何处干了什么。”
萧嵘声音很沉,磨在耳边,口鼻的热息洒在脖颈,说的话却总让人背脊发凉。
“但我没有。”
说罢,萧嵘收紧手臂,歪着头从后硬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司锦眼前让她看见。
司锦原本板着脸色,一对上那双意图明显的黑眸,还是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我难道还要
因此夸奖你吗?”
“我想要。”
司锦脸上一热,他应当说的是想要夸奖,但听着他不知为何沙哑的嗓音,她竟莫名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想了去。
她被他带坏了。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追问:“可以吗,小锦?”
司锦稍有恼怒,伸手抵在他胸膛上就要把人推开。
掌心一热,随即便有剧烈的心跳声撞击而来。
司锦一瞬讶异。
他心跳怎么这么快?
“不夸奖也行。”萧嵘捏住她的下巴,“亲我。”
夸奖和吻都还没得到,他却连呼吸都加重了。
司锦被他的得寸进尺和理所当然震惊到失语。
萧嵘却浑然不觉。
他没有强迫,因为她不让他强迫。
他只将拇指按在她脸颊一侧,缓慢却带着几分力道来回摩挲着。
指腹从她下颌一路抚到了她的唇角。
柔软的脸蛋被按下一圈下陷的弧度,直至那份力道压上她的唇。
“从刑部出来的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你见到我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因为害怕而面露惊恐步步后退,还是会因气恼皱着眉头给我一巴掌。”
萧嵘手指顺着司锦唇瓣的形状一路抚到了她嘴唇最为挺翘的唇珠位置。
他轻轻按下,眸光沉沉地看着那片嫣红在他按压下柔软地聚不成型,他喉结蓦地滚动了一下。
“我以为我能想象出的反应已是足够令我兴奋了。”
拇指按进了她嘴唇里,沾上一片温热的湿濡。
“但见你在想象之外的另一种反应,我心跳瞬间变得好快,我不知那是喜悦还是惊讶,总之难以克制。”
萧嵘低头,似要亲上来了。
司锦回过神来,忙抬手一挡,挥开了他按进她口中的手指,手背也挡住自己的唇:“这是在马背上。”
“我想在马背上上.你。”
司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刚才那番话就听得够让她惊讶了,但她还是低估了萧嵘的口出狂言。
谁说他别扭拧巴暗藏心思。
在这档子事上他就不曾含蓄过。
“但是只亲一下就好。”
司锦眉心突突直跳,几乎要怀疑他那句上.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只为铺垫想得一个吻的真实想法。
但他也可能就是那个意思,只是绝不会承认罢了。
岂料,萧嵘正色道:“是真的。”
他牵她去触。
“在这里让人好兴奋,我在梦里这样做过。”
司锦指尖一麻,霎时抽回手来护在胸前。
“够了,你闭嘴。”
她重重阂眼一瞬,实在听不下去他荒唐的话语,也不想知道他在梦里做了什么淫.乱之事。
她侧着身子,探头要去给他一个吻打发了。
还未吻到他的唇,腰身忽的被萧嵘双手掌住。
司锦怔着眸子一声惊呼,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身姿反转过来,再落回马鞍上,已是背对前方,和萧嵘面对面了。
萧嵘一手松开她的腰来到她颈侧,他不轻不重地捏揉着,好似在解释自己此举为何。
司锦只是想随便亲一下,哪会让脖子酸软。
但马儿因方才的动静忽的来回踏蹄,马背上抖动厉害,让她霎时本能地屈膝,便圈住了萧嵘精壮的腰。
萧嵘唇角一扬,显而易见地高兴,才不管是有意无意。
他抓住她的脚踝,再难等待,俯身吻了上去。
又是这般几近吞噬的吻。
司锦艰难地分神想着,若是往后每日都给他亲一下,他能不能学着如何温柔亲吻。
才刚这样想过一瞬,这个吻竟是当真温柔下来了。
司锦怀疑自己被萧嵘读心了。
但实则萧嵘已是沉浸在亲吻她的热稠中。
卷走她的舌尖,吞吃她的津液,温柔而缓慢,却是将她从里到外都吃了个遍。
腰间有大掌一直带着难耐的力道收紧又放松,捏着她的软肉,又揉搓着像是要深埋进骨血里。
司锦有一瞬犹豫。
她也因这个吻而动情,许久未见,她还未来得及表达,但心中自是对他同样有许多想念。
她忍不住在这个温柔的吻下想要回应他,又担忧她稍有回应,萧嵘会激动地要在马背上做出不管不顾之事。
可想念似乎并非能够压抑的情绪,它悄然无声地蔓上头,又很快汹涌猛烈地冲刷着她的思绪。
罢了,这些日子他一定很辛苦,她又何需吝啬原本就存在的情绪。
他真要胡来,拦着他便是了。
司锦微扬着头,在他的缠搅中探舌回应了他。
时至今日,她的吻还仍然很生疏。
大多时候都是她被他吻得喘不上气来,不需要回应,他一个人就能把她吃干抹净。
但吻他,的确会给司锦心神震颤的不同感受。
萧嵘的唇很软,舌头很烫。
他的呼吸很强势,与之交缠,好似整个人都要被他吞噬一般。
司锦如此作想,但她不知,她的一切于萧嵘而言是极致的诱.惑,难以抵抗的存在。
不是他将司锦吞噬,而是他自己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
温情,抗拒,迎合,退避。
无论是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司锦很快感觉萧嵘握在自己腰上的手掌力道几近失控,他剧烈的心跳声好似比马蹄声踏动得更响。
马背上轻微的颠簸让人分不清是他在颤动,路面的不平稳。
司锦只知,他全身都在发热,呼吸沉得像要将人灼烧。
司锦都快怀疑他莫不是要在这里出来了,毕竟他一向在兴奋至极的时候,都极易失控,她借着这般,戏弄过他好几次,次次得逞。
但她也没碰他,应当不至于吧?
她忽的又想起上一次,他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自己悄悄弄着,最后和她一起来。
司锦当即睁眼,视线慌乱地往下一瞥。
萧嵘微眯着眼,嘴唇还在亲吻她,但迷离的目光好似从她脸上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含着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道:“不会的。”
司锦一怔,眼睫颤了颤。
“这些日子没心情弄,你不在,我连东西也没带,弄也出不来。”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东西。
司锦听不下去了,颤着牙关咬了他一下。
萧嵘一声闷哼,掐在她腰上的手指赫然收紧,不是失控,而是故意的。
缓了缓,他才道:“就算要出来,我也要弄里面。”
一声清脆的吮吻声后,萧嵘呼吸不畅,眼尾泛红。
但开口嗓音沙哑轻颤着,明显是兴奋地跃跃欲试:“小锦想不想,在这里试试?”
第44章 第44章“你不愿,我便求你。”……
话音刚落,司锦毫不留情地伸手,一巴掌拍在萧嵘脸侧。
萧嵘倒没吃痛,司锦早就被吻得没力气了。
但他还是退开来,只留有双手握在她腰上替她保持平衡。
司锦呼吸不匀地看他一眼:“放我回去。”
萧嵘抿了下唇,明显不愿。
司锦又瞪他一眼。
萧嵘:“你身体很热,真的不想吗?”
到底是谁身体热啊!
司锦霎时觉腰间被抓住的地方热意越发蔓延了。
“你怎么,不分时间地点就发……情啊,这可是马背上。”
司锦连斥他的话都说得十分不好意思。
更难以理解萧嵘是如何一脸镇定理所当然地说出那样的话的。
萧嵘动了动唇,又是那样一副表情,再加之绵长的亲吻后在他脸颊和眼尾泛起的潮.红,整个人看起来满是色.气,将那般隐秘的暧昧明晃晃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司锦没等他出声,赶紧再次道:“让我转回去,这样……很危险。”
萧嵘毫不掩饰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哑声道:“坐稳。”
司锦被提着腰肢瞬间调转了方向。
萧嵘力气很大臂膀很稳,有了提前到心理准备,再转回来时,没叫司锦惊吓半点,反倒是重重舒了口气。
一口气落下,萧嵘就从身后把她抱住了。
他身体还是很热,比方才更紧密的相贴,几乎是将所有的热意都禁锢在了那片狭窄的空间,再蛮横不讲理地强行传递给另一人。
不过司锦没有挣扎,萧嵘在身后也没继续说他那淫.乱荒唐的话语了。
马儿继续前行,山路肉眼可见的开始变窄,大抵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便不能再骑马前行了。
这也意味着快要抵达半山腰下的观景台了。
前方逐渐出现正在登山的路人。
有人听见马蹄声转过头来,看见马背上的二人自是讶异。
司锦感觉腰间的臂膀收紧了几分。
她起初以为,是萧嵘终于有了羞于叫人瞧见亲密的心思。
转过头去,却见他神情淡淡的,目光平视前方,与其说是他在羞于叫人瞧见,他更在意司锦因羞赧想要远离他。
似
乎任何形式的远离都叫他难以接受。
司锦收回视线,唇角微扬,身子软绵绵地靠着他,本也没打算挣扎什么。
前方有位中年大叔开口向两人搭话:“公子,夫人,前面再走可就骑不了马了,要登青云山顶得步行上山才行。”
萧嵘冷冷地看去一眼,没理人。
司锦温笑道:“多谢大叔提醒,我和我夫君想先骑马看看沿途风光,待会到了地方再下马上山。”
“夫君”二字好似让将要闹别扭的人还没开始就被哄好了,司锦腰上臂膀力道松缓了一瞬。
但很快,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重新箍紧。
一旁的妇人拍了拍中年男子的后背:“你懂什么,人家小夫妻一路谈情说爱,这叫情趣。”
妇人后半句声音逐渐压低,自也不好当真人面前说这般话。
但司锦还是听见了些许,脸颊微热,忍不住又回头看向萧嵘。
她转头的幅度不大,不能完全看见萧嵘的脸庞。
但视线掠过时,还是叫她捕捉到他原本冷淡面色下,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司锦转回身,敛着眉目等待马儿走过这行路人。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风也随着丛林中树枝交错的缝隙吹来。
真好啊,司锦这样想着。
好像还没有到达山顶,眼前也还是一成不变的山路光景,她就已是有了舒畅惬意的感觉。
是因为春日明媚的阳光吗?
还是因为马儿驮着便不叫人费劲受累了。
“小锦,你在开心吗?”
司锦一愣,从飘散的思绪中缓缓抽回神来。
“你心跳很快。”
萧嵘声色平稳地陈述,“我感觉你好像在开心。”
竟有这么明显吗?
司锦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胸口。
她胸腔的心跳的确比平时快一些,但也不似情绪激动汹涌时的那般剧烈震动。
“是因为我吗?”
身后又传来低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连呼吸都贴了过来。
司锦彻底露出笑,唇角翘起,眉眼弯弯:“快到马儿能到的终点了吧,我们调头吧?”
司锦觉得,萧嵘应该不会顺着她的话追问一句“为何”,这会他应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后脑勺,执拗地要等他前一句问题的答案。
所以她没等他开口,伸手扯着缰绳又道:“想再多和你谈情说爱一会。”
“很开心,比登上山顶还开心。”
*
这一次司锦还是没能登上山顶。
她不知经过这一遭,再过一段时日,自己还会不会再心血来潮前去登山,但至少这一次,她已是不似上一次那般空手而归了。
回到萧府已是临近黄昏时分。
司锦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以至于萧嵘在刑部待了十日,出来便马不停蹄去追赶她之后,这会站在湢室门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只犹豫了一瞬,就朝他迈去了步伐。
已是在萧府,在秋水院。
院中的下人自不似在山上时那般。
偌大的府邸,能让他们待着的地方多了去,湢室房门刚关上,院内的下人就一溜烟儿没了影。
室内雾气氤氲,弥漫着一股浅淡清新的香气。
先一步走入的男人已是绕到了屏风后,烛光在屏风上映出他高挺的身影。
窸窸窣窣的轻响声中,萧嵘拉开衣襟褪去了外袍,随后是马甲,最后是中衣。
司锦立在门前眸光微颤。
她目光看着屏风上晃动的影子,脑海中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宽肩窄腰,起伏线条,紧实的肌肉随他抬臂落臂的动作显露出极具力量感的形状。
司锦早便看过了,更摸过,吻过,还学着萧嵘总对她那样,在他胸膛上舔过。
不是陌生的画面,却在蒙上一层隔绝视线的朦胧后,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并非陌生,但也不熟悉。
像是在何处见过,可脑海中搜寻不到任何有关的记忆。
这时,已经脱完上衣却迟迟不见一同进屋的人跟过来的萧嵘停了手上动作。
他手指扣在裤腰上,顿了一瞬,迈步朝屏风走去,从侧面探出半个身子来。
司锦一愣,视线里原本模糊的剪影转为清晰入目的精壮躯体,脑海中的思绪也霎时一散而空了。
她不自然地眨了下眼,而后视线还是不由落在他冷白的皮肤被热气染上的一抹红润上。
司锦迈步走去,将自己也拢进了这片氤氲中。
绕进屏风,司锦这才瞧见今日湢室准备的浴桶格外大。
俨然不是正常尺寸,几乎可以容纳三四人,而她也全然不知府上何时还有这等浴桶。
以及萧嵘每次沐浴动作都快得令司锦讶异,没一会就满身干净气息回到屋里了。
方才在她没走过来之前,他又怎会莫名让下人准备这只浴桶。
司锦抬眸瞥了他一眼。
萧嵘已面不改色上前来到近处。
“我帮你?”他这样问着,手指却已是落到了她腰间系带上。
司锦仰头看他:“你方才就打定主意要让我和你一同沐浴了?若是我没来呢?”
“你没来,我便唤你来,你不愿,我便……”
萧嵘话语顿住,手上拉开了她衣衫系带。
司锦身前衣襟松散,露出里面粉白的交领衫。
水汽顺着衣襟敞开处直往胸前钻,染上一片潮湿的热意。
“你便什么?”
萧嵘突然伸出手臂。
司锦衣衫还未完全脱落,隔着一层轻薄的中衣,直接贴上了他赤.裸的胸膛。
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撞在胸腔。
萧嵘臂膀收紧,把她牢牢箍在胸前,这份架势,俨然一副她若不愿,就是绑也得把她绑来似的。
下一瞬,他连她中衣的系带也拉开了。
今日是件天青色小衣,只胸膛前一角便显露出点缀其中的白线云纹。
萧嵘喉结重重一滚,指尖泛起绵密的痒意。
司锦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微眯起眼来。
他怎一副想偷的表情。
还没来得及开口,萧嵘忽的低头,朝着她露出的锁骨吻了上去。
小衣的系带正是从脖颈一路缠绕经过锁骨,再吊挂在胸前。
萧嵘探出的舌尖沾湿那根细柔的系带,嘴唇吮吻在她肌肤上,不过一瞬便落下了一个红印。
司锦霎时一阵酥麻,又痒又热,不自觉地伸手推了推他。
萧嵘手上不知何时脱落了她的中衣,稍微抬高了身子,朝她的嘴唇吻去时,回答了那个几乎快叫人忘记的问题:“你不愿,我便求你。”
说着求,嘴里的舌头便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
“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司锦含糊不清地控诉着,却是没拒绝这个吻。
此处不比马背上,虽然仍不是在更为寻常的床榻上,但司锦很快就沉浸在了这片热稠中。
她因封闭的环境变得大胆起来。
忍不住伸手,指尖落到了萧嵘的裤腰上。
腰身忽的一紧,就被萧嵘圈着腰攥住了手。
他嗓音哑得厉害:“我自己来,今日我伺候你。”
“伺候”二字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让司锦双腿一软,好在有萧嵘的臂膀接着她。
身体被打横抱抱了起来,萧嵘将司锦放进水温热烫的浴水中,室内传开哗哗一片清脆水声,好似就要将人从迷蒙间唤醒。
但随之更为响亮的水
声,像是潮水蔓延,带着洒面的水花,裹着一具热烫身躯贴了上来。
以往他们并未在这等大浴桶中共浴过。
单人使用的浴桶虽是宽敞,但挤下两人仍是有些勉强的。
大多时候,她都是被萧嵘强行从浴桶中捞出来,双手撑上桶沿,就做出了令人羞耻至极的姿.势。
那根本就不是沐浴。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能算是。
“好是。”
司锦眼睫凝着水雾,微眯着视线,瞥见浴桶外浴水洒出浸湿的一大片水渍。
“不是那里。”
萧嵘微动,“是这。”
司锦呜咽一声,原想反驳的话语也全数咽回了喉间。
“还不到半月而已,感觉都近不了了。”
他声似气声,说得好像很苦恼似的,却连尾音都磨着兴奋的沙哑。
他的手臂一般露出外面,一半没入水中。
鼓起的肌肉线条绷得很紧,是使了力道才会展露的模样。
“别那么……重。”
这话一向是没什么用的,司锦说了萧嵘都当没听到似的。
但这会,他竟是真的放轻了下来。
司锦眼睫微颤,怔了一下。
专心伺候的男人还在她脖颈边亲吻,并未瞧见她的表情。
司锦又皱了下眉,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颈边的吻便挪到了耳后。
呜咽声到底是带上了哭腔,司锦抓着萧嵘绷紧的臂膀,在他皮肉上掐出几道月牙印。
“你……别这样……轻。”
司锦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沐浴也像是越洗越粘腻了一般。
让别重时,他就轻了,让别轻时,他却不重了。
不用多想,他肯定是故意的。
司锦愤然,不想让他得意,忍着没扇他巴掌,但也不让他粘在她颈边。
她伸着手去推他的脸,颈侧温热退离,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指就被他含住了。
他怎不当真把她给吃进肚子里呢,她身体任何一处落到他嘴上,不是被含就是被舔,情到浓时他还张嘴咬。
尤其是……
“想到什么了,突然好多。”
司锦手指一弯,按着他的舌头不让他胡言乱语,自己却是哭腔更浓:“你总戏弄我。”
萧嵘讨好似的吮吸了一下她的手指。
“那待会回屋让你玩我,好不好?”
司锦被指尖蔓延开的酥麻弄得浑身更加难以言喻。
她忽的又抽回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身子就要从他手上起开:“我现在就要。”
萧嵘空闲下来的双手很快抓住她的腰,把她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自己整个人靠上浴桶边沿,放低了身姿:“你想怎么玩?”
“脸给你玩好不好?”他微微仰头,露出脖颈凸起的喉结,已是有了急促吞咽的动作。
司锦眸光震颤,双手撑在他肩头,都腾不出手来捂住那张又开始淫.荡乱语的嘴。
“小锦,坐上来。”他微眯着眼,喉间发出明显的吞咽声。
手指收紧,握着她纤细的腰身,轻而易举把人提上。
他张嘴,开口,声音和气息一并闷进去:“玩这里。”
第45章 第45章“好可爱。”想亲。……
腿在打颤,手撑不稳。
膝盖被掰.开,这样的动作让人根本不敢细想。
小腿以上都在浴水之上,司锦却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地被淹没了。
声音不断,无孔不入。
萧嵘应了她的话不再轻,极致的侵略,像是真的要把她整个人都吃掉了。
全身脱力颤着滑下来时,萧嵘温柔地圈着她的腰把她稳稳接住了。
司锦趴在那比她起伏还急促的胸膛上。
浑身都软了,嘴上却有力气泄愤般地一口咬了下去。
“唔……”萧嵘吃痛闷哼,抱着她垂眸看来。
他眼尾红红的,眼睫上一片湿濡,不知是沾上了水汽还是在别处沾的水。
一口之后,司锦松了牙关,正要抬头,后脑勺就被萧嵘一手按住了。
“小锦,也舔舔我。”
“喜欢你舔我。”
应当已是有一段时间了,司锦却觉得浴桶里的水仍旧烫得灼人。
萧嵘惯是会得寸进尺的。
手也被他拉了过去,唇边来回交换着对方的呼吸。
司锦坐在他大腿上,热水似要从裂开的缝隙中蹿入山谷。
萧嵘却一动不动,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你近啊……”
她鲜少如此主动地邀请他,因为萧嵘才是一向急不可耐的那个人。
此刻他分明浑身都绷紧着,臂膀手背青筋可见,却只掌着她的腰,连力道都有所克制。
“自己来。”他嗓音低哑,眸中期待显而易见。
“不是要玩我吗,现在,轮到这里了。”
司锦紧抿着双唇,唯恐稍有松懈便有声音从唇边泄.出。
此刻眼前的男人模样实在蛊惑人心。
他沾着水珠,像是在发亮,红着面颊,像是当真因她而被玩坏了。
那张俊美的面庞被青.欲裹挟着,满是诱.人的神情。
可是……
“呜……我不行,你、你来。”
她下不去,动不了,身体虚软,却触感明显。
司锦无助的手无意识抓住了萧嵘的头发,手指蹿进他的发丝间,好似已然交.缠在了一起。
“先磨一下。”
萧嵘抓着她的腰,带动她,教导她,如何玩.弄他。
只一瞬引导,他就收敛了力道。
司锦扬起脖颈,一时间分不清是下不去更让人难受,还是磨着更令人羞耻。
明明眼前的人从头到尾都一副任她摆弄的模样,主动权却在她手里摇摇欲坠。
一同摇晃的,还有浴水的水面。
波荡,来回,碾磨着,绞缠着。
司锦本以为这是多么难耐之事,却没曾想逐渐从中得了趣味。
以往没有过。
大多是用他的手指和舌头,主动权也从不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司锦逐渐得心应手,微眯着眼,双唇微张,环着萧嵘的脖颈,摇摆得不知餍足。
本就未曾松缓过半分的男人呼吸越发沉重。
萧嵘红着眼,下颌线一再紧绷。
“小锦,玩够了吗?”
“不是你让我……磨一下。”
尾音变调,司锦似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
萧嵘眉心猛然跳了一下,喉结滚动得厉害。
突然。
他力道失控地紧箍着她的腰肢,像是要将她折断。
司锦身体赫然一瞬腾空,随后重重下落。
惊叫,震颤,呼吸却近乎凝滞。
一声沉哑的喟叹后,萧嵘抱着她的腰,吻在她光洁的脖颈上。
“你直接到了,是喜欢这样吗?”
恢复后的呼吸急促无章,司锦眼前朦胧模糊得几乎要看不清萧嵘的脸。
小腹传来他指尖摩挲的触感,混着晃荡的浴水,缓慢又暧昧。
“我在这里。”
他轻轻按住。
“和你在一起。”
司锦不想承认,把控主动权的感觉很好,自我掌控,不至于失控地沉溺在愉悦的舒爽中。
可将主动权交还给萧嵘,另一番感觉,好似难以承受,但她竟当真如他所说。
她否认不了喜欢。
面对面相拥,水波无形,包裹着他们,却阻碍不了半分相贴的触感。
萧嵘的大腿支撑着司锦的身体。
她身形比他娇小太多,不仅于他而言没什么重量,更
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完全圈进怀里。
“你一直玩我太久,先惯一次近去好不好?”
司锦眼睫抖了抖,明明还没有,就觉得已经灼到了她了。
她恍然走神,不由想起最初那一次。
那时候,她只以为是他们久别重逢,时隔一个多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才再一次有了亲密接触。
太过迷蒙,太招架不住,她连胀到生出刺痛的感觉,也来不及捕捉就被汹涌的热.潮淹没。
那时候萧嵘还不会总说要灌.满她这种话。
只是一味的做,甚至会因失控和突然的倾泻而恼羞成怒。
不得要领,毫无章法,更腾不出心思来玩别的花样。
如今想来,那哪是许久没有了,应当是从未有过。
初次的莽撞,和后来急切的摸索。
他像个好学的乖孩子,每过一次,都进步显著。
但进步的,似乎只有那些近似理论的招式,实际落到他身体上,到了如今也并没有好到哪去,稍有一丝撩拨就溃不成军。
司锦手臂微动,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腰侧,再上移到胸膛。
像是情动时情不自禁的抚摸,没有任何目的。
司锦身躯高出一截,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将他此时的模样尽收眼底。
失去的那些和他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如今真实经历过的记忆竟是每分每毫都清晰映在脑海中。
记得他瞳孔失焦,喉间压不住剧烈喘息的模样。
记得他满脸潮.红,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死死盯着她的模样。
还有此刻,他浑身紧绷着,却又像是下一刻就要脱力溺毙一般。
司锦手指仍在上移,直至按住他凸起的喉结。
一声闷哼。
萧嵘本能地伸手攥住司锦的手,抓着她颤抖。
“喜欢。”
“好喜欢你。”
“小锦,我好爱你。”
*
“和我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吧。”
深夜的庭院寂静一片,屋内的床榻上却是直至此刻才平息了下来。
司锦窝在萧嵘的怀里,隐隐生出些热意,但她并未退避。
她目光落在他身前垂落的发丝上,学着他平日把玩她那般,绕着他的发丝。
萧嵘沉默了好一会。
司锦抬眸,看见他睁着眼,并未入睡。
她没在追问,只安静地等待着。
萧嵘并非不答,更不是忘记了。
被提起的过往,只需一瞬就会清晰浮现脑海中。
只是,这些画面,司锦不记得了,只留在了他一人的记忆里。
“我因犯错挨了打,全身好似要散架一般,唯有站在烈阳下,身体才有灼烧般的知觉,所以我在没有遮荫的庭院内站了许久。”
司锦呼吸一顿,连带着手指都收紧了。
“若你记得,我也想问,你那时为何会上前来同我搭话。”
“我……同你说什么了?”
“你问我,可是在赏鱼。”
司锦一愣,紧绷散去,唇角又有了些浅淡的弧度。
虽是不记得了,但她却觉得这好像的确是她会说得出的话。
“我说,并非赏鱼,而是听曲。”
司锦赫然瞪大眼,连身子都往上蹿了几分,手里的发丝不好玩了,思绪已然被萧嵘提起的过往所吸引。
“什么曲?”
萧嵘垂眸,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正色道:“天晴之时,池鱼歌唱。”
司锦怔然地眨了眨眼,表情也有一瞬凝滞,像是陷入了思考。
半晌后,她声音低低地问:“真的吗?”
话音刚落,身前传来一声低笑。
司锦像是要反应过来什么,但思绪还仍在迟疑。
下一瞬,眼前一恍,就被萧嵘捏着下巴吻了上来。
“唔……你别……”司锦嘴唇软得不像话,是今日来来回回被他亲了数次后的结果。
熄了灯的屋内看不见她嫣唇微肿的模样,但被萧嵘含在嘴里,不仅是萧嵘,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挺翘得一吸就要颤似的。
萧嵘顺着她的下唇舔了一周,嗓音哑了下来:“你和那时问了同样的问题,十多年过去,竟还会相信。”
“好可爱。”想亲。
萧嵘说着又要低头,却被司锦一把捂住嘴。
“我只是方才没反应过来而已。”
反应过来后,她发现其中重点:“所以你从第一次见我就开始骗我?”
萧嵘在司锦掌心下闷着声道:“我后来同你道过歉了。”
“如何道歉?”
“对不起。”
司锦看着他,静静等待着。
直到发现好像就这一句,萧嵘也没了下文,她不由又瞪大眼,手上也要从他脸上移开。
只移开一分,就被萧嵘抓住了手腕。
他偏头吻了吻她的掌心,难得没有探出舌头舔她。
“你已经原谅过我了,不能再为这事与我置气了。”
司锦听得好气又好笑。
如今的年岁,她当然不会再因孩童的一句逗弄的玩笑话而生气,但也觉得当年小小的自己,竟就被萧嵘这么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给哄好了原谅他了。
司锦在黑暗中对上萧嵘的眼眸。
“后来呢?”
“后来,你成了唯一愿意与我相处,同我说话之人。”
“我们在府邸各个无人角落相见,你同我说,宴席无趣,我也无趣。”
“可你仍是必须随家人参加各种宴席,也仍是会在宴席进行过半,来见无趣的我。”
萧嵘的呼吸不知何时加重,他也同样直直地看着司锦。
他并无其他动作,司锦却觉得他在克制着想要吻上来的冲动。
“他们说,我母亲是个疯子,我从她腹中诞生,定也染上了同她一样的疯病,谁同我说话,谁也会遭我传染。”
司锦看见萧嵘的眸光沉了下去,阴鸷又冰冷,拢在黑暗中,令人不寒而栗。
“可我没有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
萧嵘伸手,拇指摩挲在她的下巴上。
司锦好像感觉到他想要亲吻她的意图已经克制到了极限,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但他仍在继续道:“看你兴冲冲地跑来见我,我甚至在想,这种荒谬的谣言能不能是真的,若是这样,你染上了与我同样的病症,变成了与我同样的人,是不是就只能与我待在一起,永远留在我身边。”
萧嵘敛目一瞬,眼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沉暗的阴影,微微晃动着:“直至今日,我也仍然难以自抑地这样想。”
即使她给他带来最灿烂的耀光,他也仍然想以污秽的纱,将她蒙在离不开逃不出的沉暗中。
自私,卑劣,下作。
他就是这样……
“唔……”
萧嵘嘴唇蓦地一痛,思绪骤断。
他眉头本能地皱起,眸中沉色转为几分不解地怔然。
“罚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萧嵘眸中怔然不减,胸膛上下起伏一瞬,呼吸便乱了节奏。
唇上的触感带走了他的思绪,只余一片茫然,令他不知除此之外,他脑海中还能想什么。
下唇一周的触感逐渐从刺痛蔓延开一片酥麻。
萧嵘不自觉地探舌舔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司锦像是知晓他唇边大抵一句“还想被罚”,先一步探头,轻轻咬了上去。
夜色将床榻上缠绵的轻声拉长,
好似亲吻,也并非亲吻。
萧嵘喉结滚动着,微张着双唇,任由唇上的温软将他心底的阴暗融化。
交错的呼吸间,司锦贴着他的唇瓣,突然低声道:“我们一起去探望你的母亲,好不好?”
第46章 第46章“听着像在赶我走。”……
司锦的提议令萧嵘沉默了许久,久到司锦都以为他是睡着了。
黑暗中才传来萧嵘情绪不明的低声:“好。”
翌日天明后,司锦就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夜里思绪蔓延后的提议了。
萧嵘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不久前更是受到萧嵘父亲死讯的影响。
萧嵘那时那句冰冷无情的话语犹在耳畔。
“她快死了。”
司锦昨日甚至没有先问萧嵘,他母亲如今情况如何了,就那么头脑一热,便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萧嵘那时应下的声音太轻,情绪太淡,今晨一早他便出府处理刑部后续适宜不见了人影,叫司锦心里不由忐忑,不知他是否是为了迁就她的意愿才应下了此事。
其实司锦只是觉得那毕竟是萧嵘的母亲,就像萧嵘即将同她一起前往西丘去见她的爹娘兄长一样,他们在一起,她也应当去见一见他的母亲才是。
只是萧嵘母亲的情况与寻常人不同,萧嵘或许并不愿意于此。
这一上午司锦时不时就在思虑此事,便也忘记询问一番萧嵘今日的安排。
待到午时,她心不在焉唤了下人传膳,刚动筷吃了一口便看见萧嵘沉着脸色出现在门前时,她怔愣着,好一阵反应不过来,更没明白他脸色沉郁为何。
萧嵘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再将视线移向司锦身旁合着椅子没有碗筷的空位上。
他迈步走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若非他此时黑沉沉的脸色和绷紧得明显不打算说半个字的嘴唇,他熟练坐过来的模样倒是与平日两人同桌吃饭的样子无异。
司锦眨了眨眼,这才逐渐回过神来,开口便问:“你怎么回来了?”
这话一出,萧嵘脸顿时更黑了。
司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朝门前候着的兰心看去。
只见兰心满脸惶恐,像是就要跪下去了似的。
萧嵘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今晨我离府时交代了,若你问起,便告诉你我午时会回来同你一起用膳。”
司锦一愣,不自觉接话:“但我没问。”
因为没问,便自顾自开了饭,正被他回来撞见,桌上没他的碗筷,饭菜也是一人份的。
想到这,再想方才他黑着脸站在面前的情形,司锦不觉他骇人,反倒觉出几分滑稽和委屈来。
“你吃饭了吗?”
她像是专挑让他气郁的问题问似的。
他当然没吃,专程那样交代,就是为了午时回来同她一起用膳。
可她完全没有过问他。
司锦看着萧嵘那好似深沉,但她却莫名瞬间了然他心思的模样,不由微扬了唇角,悄然从桌下探去了手。
勾住他手指的一瞬,整只手立刻就被他反手包住了。
司锦丝毫不动,道:“今晨起身后思绪昏昏沉沉的,或是昨夜累着了,我还想我们分明是一同入睡,你何来精力天不亮就起了身,只能是当真有要事要忙,便没想打搅你,也没想过你会回来呢。”
萧嵘眉心微动:“早晨我吵醒你了?”
司锦看了萧嵘片刻。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以往自己的心思总是被萧嵘猜透,还没开口就能被他戳破心思。
就像她此刻,她看着这张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庞,心中却莫名读懂他黑眸下的几分心虚。
大抵是某人天不亮起身,所有动作都轻微得不叫人察觉,避免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另一人。
但临走前,指不定是俯在榻前怎一阵又吻又舔,直到她发出轻微的梦呓,才让他不情不愿退开,而后裹着暗色沉默离开。
“只是迷迷糊糊间觉得身边少了人,眯起眼发现天还黑着,便又闭眼睡熟了,没被吵醒,我睡得很好。”
萧嵘喉结滚动了一下,意味不明地道:“那我下次动静再小些。”
无疑是坦白亲就是亲了,舔就是舔了。
下次轻点,但下次还要。
司锦无意戳穿他,探舌轻轻舔了下唇瓣,抬起另一只手,唤道:“兰心,再备一副碗筷,加两个菜。”
“是,夫人。”
房门前暂且没了人,司锦低声道:“往后做吩咐,让人直接告诉我嘛,我若今晨一醒来就知晓你会回来,这一上午应当会心情好不少呢。”
司锦说完,便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漏了她的忧心。
萧嵘默了一瞬,拇指指腹再她手背上来回摩挲了一下。
“她近来情况意外的不错。”
“母亲吗?她精神好些了?”
“谈不上好与坏,只是……”
萧嵘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想如何表达。
末了,他还是直接道:“此前我以为那个人的死讯于她而言是重大的打击,她因此情绪彻底失控,最终会因再无任何支撑而随之死去,但没想到,那于她而言好像并非打击,更像是解脱。”
“山上传回消息,这段时日她情绪失控的次数减少,脉象也逐渐恢复平稳,并不怎么发疯,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司锦欣喜道:“母亲这是因此有了恢复的迹象吗?”
“她已疯癫数十年,恢复谈不上,仍是不记事不认人,但情绪能够稳定,于她于旁人都算是较好的情况了。”
“这样啊……”
司锦低下头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她感觉萧嵘似乎并不太在意此事,他漠然到母亲生也好死也罢,疯癫或平静,于他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此前的那些担忧像是多此一举,但她又怎可能做到像萧嵘那样的想法。
这不是能让人漠视之事。
用过膳后,下人进屋收拾着桌上碗盘。
司锦随口问:“待会你还要出府吗?”
话音落下,整个人就被一双臂膀圈住,腾起身坐到了他腿上。
“听着像在赶我走。”
“别无理取闹,我可没有这意思。”
虽说被司锦否认,但萧嵘脸上仍有几分不悦,像是真遭她驱赶了似的。
明明这会他都已经把人紧紧箍在怀里了。
司锦环着他的脖颈,微眯着眼看他:“又在想什么?”
萧嵘稍稍抬头,把自己的目光送入她眼中,一副“你要听,那我便说了”的样子。
司锦眉心一跳,霎时上手捂嘴。
不必说了,她觉得她好像猜到了。
但萧嵘的声音已是从她掌心下闷闷地传出:“在想要无理取闹到什么程度,你才会哄我。”
“我方才就是随口一问,你都说了你是在无理取闹,这样我还要哄你吗?”
“当然,不等我用膳,刚吃过饭就赶我走。”萧嵘理所当然道,“你应当哄我的。”
司锦笑他:“你未免也太小气了些,这都是很小的事啊。”
“小事吗?”萧嵘脸上阴晴不定,“可我就是很在意,我从未大度过,一直心胸狭隘,心思阴暗,无论大事小事,与你有关之事落到我这,我都不可避免先往最坏的方向想去,一点小事也会让我……”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司锦听不下去了,捧着他的脸,从上方低头吻了下去,还十分上道的没有一触即分,反倒主动伸出舌头探了进去。
司锦感觉身前的身躯明显一僵,像是有些意外。
但这片僵硬转瞬即逝,腰肢被箍紧的同时,舌头就被萧嵘张嘴缠住了。
亲吻将周围的空气笼罩进一片暧昧的氛围中,相贴的身躯逐渐蔓延一片热稠。
情况好像有些失控,失控在司锦哄人哄出些私心来,刚学了些许亲吻的技巧,一股脑全给用上了。
萧嵘呼吸明显加重,他那总是不分场合不管不顾的东西,自然也是反应迅速。
如此精神,都让人怀疑昨日莫不是没有过度使用它。
不过亲吻仍在继续,除了萧嵘的手掌情不自禁揉捏在她腰侧,便再无其他更多的举动了。
带着色.气的亲吻却是意外的缠绵,勾得人心尖发颤,又生出不知该继续还是贪恋这份温柔的矛盾来。
其实司锦知晓,萧嵘应是看出了她方才在饭席间的一丝低落情绪。
说是要让她哄,实则也是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抚她的情绪。
他或许都没能明白她为何会为一个没有见过面也与她无关之人而伤感,甚至也不觉这是值得伤感之事,毕竟连他都不曾在乎。
唇舌交缠间,萧嵘抵在她的唇瓣上哑声回答:“待会我还要出府,待到黄昏回来。”
司锦
在不算激烈的吻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不好的情绪的确被他带走,只迷蒙地点了点头:“嗯,等你回来用膳,那你快去……”
腰上一紧,唇瓣也被萧嵘似是愤然地咬了一口:“又赶我走,你得再多哄我一会了。”
司锦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腾高。
她一声低呼下,双腿下意识圈住萧嵘的腰,竟是被他直接抱了起来。
萧嵘站立笔直,双手托在她大腿下,姿态轻松地迈步就朝床榻去。
司锦赫然瞪大眼,心底方才那点温情荡然消散。
他还真是胡来,不是说要出府,就这么点时间他还要弄,以及昨日不是才那么多次,他还不够吗?
司锦心底慌乱想着,在萧嵘膝盖跪上床榻时,眼睫一颤,不自觉就收紧了双腿。
她感觉有股并不陌生的酥麻感从脚尖一路蔓延,而后汇聚,连小腹都要发热似的。
她不知何时泛红的脸蛋,在被萧嵘放到床榻上后,一眼看了个正着。
萧嵘欲要蹲身帮她脱鞋的动作一顿,而后唇角露出一抹笑。
“小锦是想做吗,你看起来好期待的样子。”
“什、什么期待,我才没有。”
绣鞋一下就被萧嵘脱掉了,司锦一边说着一边先一步攥住自己的衣衫系带,显然还是一副以为要做的样子,先护着不让他得逞。
但萧嵘起身后,只背过身接着脱自己的鞋。
他翻身而上,拢着司锦的身子,与她双双躺进被窝。
“哄哄我,陪我午歇一会。”萧嵘唇边含笑,偏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扑通、扑通——
司锦心脏乱跳,又羞又恼,好在虽是脸蛋已经通红,但窝在萧嵘怀里倒也不必这副模样与他对视。
“今晨起得太早,上午没能看见你的时候都困乏得不行。”
司锦紧张的心情一顿,还是没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但萧嵘已是闭眼,浓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羞赧褪去,司锦有些心疼他在外如此辛劳。
不过一瞬,就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嗯,睡吧,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耳边一道热息,随后传来萧嵘已是带上几分睡意的低声。
几乎微不可闻:“一直永远吗……”
萧嵘睡着了,便也没听见贴在他心口上的回应。
“嗯,一直永远。”她吻在那心脏平稳跳动的胸膛上,“我发誓。”
第47章 第47章她,不记得萧嵘
前去幽水宅探望萧嵘母亲的过程,比司锦原本想象的要简单寻常太多。
萧母如萧嵘所说,如今情况似有好转,但仍是不记事不认人。
他们去到幽水宅时,她正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庭院中。
候在远处的下人福身行礼,她也好似没听见一般,目光空洞着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萧嵘牵着司锦迈步上前,直到走到萧母面前,她也没有反应。
“母亲。”萧嵘蹲下身来,微微仰头看向她。
萧母眨了下眼,像是有反应。
她动作极缓地转头,直至将目光落在萧嵘脸上。
司锦感觉萧嵘包住自己的手掌绷紧了一瞬。
那是他下意识防备的力道。
萧母抬了手。
司锦不明所以,但隐隐察觉到什么。
她想起曾在萧嵘口中听到的他母亲动手打他的事。
萧嵘却仍是毫不避让蹲在原地,依旧仰头看着她,防备的动作好像也只是为护着司锦,他自己没有任何要躲的意图。
周围的下人皆没有太大的反应,好似这样的画面已在过去上演过数次了。
只少有几人预料将要发生的事,别过头去皱着眉头要闭眼。
司锦呼吸一顿,正想拉动萧嵘。
萧母将手放到了萧嵘头顶。
“是小宝吗?”
萧嵘一怔,瞳孔骤然紧缩。
萧母枯槁的手掌带着温柔的力道抚摸他的发丝:“好像是小宝来看我了。”
周围各有讶异,司锦一时间也停下动作。
萧嵘眼睫颤了颤,仰视的目光逐渐在这片抚摸下落下,低垂着,看向地面。
这个动作并未持续太久。
萧母方才的话语好似梦呓,梦醒后,注意力被一旁飞过的蝴蝶吸引。
她收手起身,目光呆滞地追着蝴蝶走开了。
“夫君……”
萧嵘起身,重新牵稳司锦的手:“看到了,她如今情况可是好多了。”
司锦眼眶不由泛酸。
她说不上来这算好与不好。
若要说萧母没有情绪失控没有打人似乎真的不能算是好。
她明明都没有认出萧嵘来,小宝也并非萧嵘的昵称。
或许是在唤见过的一只鸟,唤路边的一条狗,也可能是她臆想中的孩子。
眼角突然覆来一抹温热,是萧嵘低头亲吻了一下。
司锦怔了怔,抚上脸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落泪。
只是他吻了她一下,带来了眼尾的湿濡。
*
从幽水宅离开后,下山的路上气氛很是沉闷。
沉闷大多来源于司锦自己。
她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个很不好的决定。
萧嵘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完全看不出心情受任何影响。
可她就是很在意。
这种情绪在所难免,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宣泄出去。
“下月初我们启程前往西丘如何?”
萧嵘突然的提议打断司锦的思绪。
司锦回过神来:“下月初……”
说着下月,实则就是就是三日后了。
“这么急吗?”
“你不着急吗?”
司锦又愣住:“……也不是,我只是以为你在京城还有许多事要忙,若暂时走不开,我也不急这几日的。”
“没有,司家的事已进入尾声,后续相关也用不上我做什么,此番行动之前,我就已是向殿下告假了。”
“殿下……准许了?”
萧嵘默了默,没有当即回答。
不过他脸上神情很淡,再开口也没什么压力似的:“总之殿下知情。”
那就是没准许,但也奈何不了他。
司锦的确一直想着要去往西丘,无论是她失忆时还是恢复记忆后。
她的爹娘在那里,兄长也在那里。
可心里再怎么跃跃欲试,实际上却是并未完全做出准备。
她并没有那份说走就走的冲动,一下子听到当真要出发了,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
甚至开始慌乱地想着此前准备过什么,还有什么没准备,接下来几日又要怎么做。
“不必担心,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备上的,这两日我陪你一起去办。”
司锦心跳加快地重跳了两下:“我、我一时间想不起要准备什么。”
“那就慢慢想。”
“就三日时间了,如何慢!”
司锦是当真慌了,自己给自己急慌了。
萧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一会皱着眉,一会又眉眼舒展,但随后眼尾又耷拉下来,俨然一副很焦急思考的样子,却是把自己越想越慌了。
萧嵘目光随着她的表情变化,唇角逐渐上扬一抹弧度。
她好像都没意识到,她完全可以拒绝这个时间,何时能准备好,何时要出发,本也是由她说了算才是,他不过提议而已。
突然,萧嵘怀里直冲冲挤进来一片温热。
司锦掰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探起头来,整个人趴在他胸膛,但目光直直看着他。
“你是在哄我吗?”
她
反应过来了。
她一路上低郁的情绪早被萧嵘发现。
他应是完全能够想到她在为何而忧心。
或许在萧嵘看来,能去西丘,就是司锦所认为的最开心的事了。
萧嵘没有否认:“哄好了吗?”
司锦瞥了下嘴:“可我原本是打算哄你的。”
可萧嵘看上去完全不需要安抚的样子,才让她一路上又低落又不知从何开口。
腰上被臂膀揽住,已是贴得很紧了,萧嵘却还在使劲把她再往怀里拢了拢。
“现在也可以哄我。”
“可我看你现在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司锦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萧嵘唇角上,“你方才还笑话我,我都看见了。”
“不是笑话。”是喜欢。
萧嵘垂眸,只看了一眼那根白嫩纤细的手指就不自觉张开了双唇。
司锦先他一步收回手没叫他得逞,也不知他是要亲还是要含。
萧嵘唇边落空,喉结重重一滚:“不是说要哄我,怎么还躲?”
司锦撅着嘴嘟囔:“这算什么哄……”
不哄他的时候,他也没少把玩她的手指。
司锦敛目,思索一阵后,把抽走的手重新放回萧嵘脸颊边。
思索不出,她不若直接问:“你有什么愿望吗,或者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这样算哄好你吗?”
其实萧嵘自己也知晓,他根本没什么需要哄的。
他表现出的淡然也不是装的,今日同司锦一起上山,见到母亲,未被母亲认出来,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低落的。
反倒是母亲那一瞬温柔的抚摸。
是对他的也好,还是对别的,小猫小狗臆想出的人。
他有些记不得了,上一次是在三岁还是五岁的时候。
“什么都可以吗?”
司锦将要点头的动作又很快止住,事先声明:“不能太过分。”
“何为过分?”
“就是……就是……”司锦黛眉一蹙,“总之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哄我还要谈条件?”
“没有。”司锦想了想,还是改口,“什么都可以,我会尽量达成的。”
萧嵘闻言点头,像是压根不需要思考一般,开口道:“那我想要你下次也尝尝我。”
“什么尝……”
司锦话音顿时止住,脸颊似有热意要涌上,但被她生生压住。
“这个不行,换一个。”
“为何不行?”萧嵘不满,“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太……了,我吃不下。”司锦声低得快要听不见。
她含糊带过,很快又道:“总之你换一个。”
萧嵘这回思考了片刻,而后抬眸,不是开口而是把人拉近到身前,好似不打算提要求要直接实行了似的。
司锦轻推了他一下没推开。
好在萧嵘只是把唇贴到她耳边来。
“上次说马背上不行,那马车上可以吗?”
司锦:“……”
她开始后悔直言询问了。
“你就没有和这些事无关的要求吗?”
当然有,而且很多。
萧嵘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贪婪的人,他对司锦的欲.望,比司锦所能知晓的更多。
不过那些贪念不需要在此作为甜头向司锦讨要。
他会自己想办法得到。
萧嵘滚了滚喉结,还是紧贴在她身边:“所以,马车上可以吗?”
司锦脑子里嗡的一声。
唇边嘟囔着不知又说了一句什么,一把推开萧嵘,别过头不再看他。
萧嵘愣了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又幽幽地从她身后缠了上去。
“小锦,我听到了。”
她说,那还不如回去悄悄吃呢。
*
回到府上后当然没吃。
眼下还是青天白日,司锦更是逐渐从将要启程前往西丘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了。
虽是不慌,但的确有很多事要准备。
“我想给阿兄和爹娘写一封信,待到他们收到信时,我们应当也快要抵达西丘了吧,这样他们能提前知晓,也不需期待多久,我们就能见面了。”
“要我陪你一起吗?”
司锦张了张嘴,本是想说不用,不过看萧嵘那副明显很想跟着的模样,又改了口,让他一同也无妨。
“走吧。”
书房内,司锦面前铺开纸笔,萧嵘在一侧为她研墨。
司锦提笔在纸上书写。
屋内氛围温和和谐,让人心情很放松。
墨盘发出的摩擦声不断传入耳中,就着余光能瞧见的手指,让人很清晰地体会到另一人陪在身边的感觉。
“小时候学写字时,我阿兄也曾这样替我磨过墨,不过那时我还写不好字,阿兄说上等的墨条磨出的墨让我写出下等的字,不过阿兄宠我,再名贵的墨条给我练字都舍得,谁知后来叫爹爹发现后,将我和阿兄一顿训,我年纪小不懂,哪知那墨条是爹爹得来的赏赐,爹爹可宝贝了,全叫阿兄用来装腔作势疼我了。”
很久远的往事了,久到司锦都不记得是发生在几岁之时了。
甚至在她这会说起这事时,也隐隐生出几分模糊。
她怎想不起那根墨条是父亲从何得来的赏赐了呢……
只一瞬思绪,司锦便没继续往下多想了,向萧嵘说起自己的往事,让她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司锦偏头朝萧嵘看去,便见萧嵘微微颔首:“那是一场书画比试的奖赏,由钟王爷举办,后将得奖的字画展在南湘一间画坊里,我曾见过岳父大人的作品,实至名归。”
原来是这样。
是因她那时太小没有被带着一同前去吗?
记忆有些模糊了,司锦转而随口道:“我娘常说我爹处处不行,整日捣鼓书画,也没见捣鼓出什么名堂来,也就这一回拔得头筹,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正好再无别的厉害的人参加。”
司锦一边说着,一边已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她想对爹娘说的话很多,但在还未真正见面前,能写在信上的话语却不多。
这大半年来,她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想说的,没来得及说的,都化作了心底久未相见的思念。
因为这一场失忆,让她再找回记忆变得更加珍惜了,浓郁情感当然不止纸上的寥寥几个字,也令她更加期待能够赶快前往西丘了。
等等。
失忆……
司锦背脊一僵,看着信纸的目光也随之颤了颤。
她压着似要混乱的呼吸,缓缓抬起头来,对着萧嵘笑了一下:“这些,都是叙栀此前告诉我的。”
司锦压住了呼吸却压不住加速的心跳声。
不过她看萧嵘似是一脸如常,甚至手里研墨的动作也没停下半分。
“她同你说起你们一起参加钟王爷举办的书画比试,随后提到了这件趣事吗?”
司锦心头重重一跳。
她也参加了这场书画比试吗,还是和叙栀一起,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司锦来不及多想,眼下萧嵘如此问道,她便顺着应声:“是啊……”
“是吗,我倒是不知当年沈三小姐也参加了这场书画比试。”
司锦手心都出汗了。
人在撒谎的时候是难以克制紧张的情绪的,不论撒谎的缘由为何,总是不自觉就要将这个谎圆上。
而圆谎的方式,大多都是再撒另一个谎:“你不是说你与她并不相熟吗,或许那时你也没注意她是否有参加吧。”
萧嵘点头,有一瞬沉默。
他此时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司锦却不知怎的,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在窜上。
司锦逐渐在安静的氛围下反应过来什么。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萧嵘突然开口:“也是,我的确与她不相熟。”
他抬起眼眸,一眼对上司锦的眼睛,看着她声色缓慢道:“那日你一直与我在一起,我们从比试开始,一直到整个比试结束,一直都在一起。”
“她是如何与你说起你们一同参加书画比试的呢?”
司锦心底咯噔一声。
不好的预感,将要反应过来的事,在这一刻全都清晰了起来。
她记起了过往的事,却唯独不记得萧嵘。
她记得父亲宝贝的墨条,但不记得他是如何获得这根墨条的。
因为,那一日,她与萧嵘在一起。
她,不记得萧嵘。
萧嵘低沉的嗓音混在她杂乱的心跳声中。
她听见他问:“小锦,过往的事,你想起了多少?”
第48章 第48章他就不能不发疯吗
想起了多少。
除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但这话司锦没敢说。
不是害怕萧嵘,而是一对上他那双眼睛,她就不知如何将这话说出口。
以至于,她想起许久了,也未曾告诉过萧嵘半分。
可是,已经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并非从别人口中知晓的过往,或多或少都会无意识地表露出来。
司锦不知萧嵘何时察觉到了异样。
是之前就有所猜测,还是只在此刻因她说漏嘴了才知晓事实。
但无论是什么,萧嵘何其敏锐,这事显然瞒不住了。
司锦僵着脸色没有开口。
萧嵘幽幽地眯起眼来,明明已是心知肚明,他却非要开口将此道明:“你想起了过往,除了有关我的一切,对吗?”
听着萧嵘沉冷的嗓音,司锦不由想起他那时说过的话。
“我不想失去我在你脑海中存在过的每一分每一寸,我比谁都更希望你能想起来,希望你找回我的存在,我想完整地留在你的脑海中。”
司锦心头犯堵,此前和萧嵘产生剧烈争执的感觉好似又一次笼罩而来。
“对。”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
“我不记得你,脑海中没有有关于你的过去,那一片是空白的。”
“为什么?”
司锦顿时觉得更闷了。
她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一直有在担忧此事。
担忧萧嵘知晓后的情绪,也担忧这件事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影响。
可当真来到这一刻,被萧嵘问到,她只觉得委屈。
“我怎知晓为何?”
她定定地看着他,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你该问你自己过往做了什么,才让我如今本能地不愿想起。”
话一出口,司锦便又后悔了。
这话虽是事实,但却说得很重。
若她想要结束和萧嵘这段关系,大可如此争锋相对,可若不是,这样的话只会让眼下的气氛更为紧绷。
萧嵘面上神情果真因这番话变得阴暗又可怕。
他眼睫微动,掩不住眸底逐渐攀上的寒意。
司锦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近处逐渐蔓延,顺着她的脚尖一路攀上,直至将她缠绕,再紧密包裹起来。
“本能吗……”萧嵘唇边低喃。
他蓦地起身。
司锦吓了一跳,又是本能,做出的是防备的动作。
萧嵘眸中被她这般姿态深深刺中,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高大的身形拢下一片沉暗的阴影,好似禁锢的囚笼。
司锦心脏狂跳,只觉他又要做什么令她抗拒之事。
防备更甚,她紧抓着椅子扶手,一副他再上前,她就会动身逃离一般。
下一瞬,萧嵘绷着唇角,面无表情地转身,迈步就往外走。
司锦愣了一下,不自觉出声:“你去哪?”
萧嵘脚步顿住,宽厚的背肌仍是紧绷,最终没有回过头来。
“松澜院。”
话落,他再次大步迈开,很快走出书房,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司锦懵了好一阵,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赶紧起身往门前去。
不是为了追萧嵘。
她慌乱去拉书房门,做好被困住的准备,却是一下就将房门拉开了。
司锦一个踉跄,站稳后,怔怔地看着房门外。
不远处候着的下人怯生生地指了指:“夫人,大人……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那是松澜院的方向。
司锦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门把,又抬眸看了看空荡荡的庭院。
并未被过分对待的事实,让她有一瞬心虚尴尬。
尴尬之余,也有不解和迷茫。
司锦关上门,轻微一声响,和方才萧嵘走时“砰”的一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皱眉又撇嘴,闷闷地走回书案前。
书案上还放着未写完的信件,方才最后一句正停在:我会和夫君一起前来与爹娘阿兄团聚。
司锦看着这话又有些来气。
她一面气此事怎也不能算是她的错吧,失去记忆,恢复记忆,本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更何况正如她所说,她唯独没能想起他来,其中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问题在的。
另一面也气他那副脸色阴沉的模样,好似要和她大吵一架,又一言不发转头就走了。
关门声那么大,他什么意思?
司锦在书案前坐了一阵,屋内一直安静无声,屋外也再无任何动静。
她知晓萧嵘的心思一向很偏激,他去松澜院待着指不定又在一个人想什么阴暗之事了。
理智告诉司锦,不能让萧嵘独自一人胡思乱想想去,若真叫他这样想下去,说不定又要做什么不可理喻之事。
可这事说到底本也不是她的错,她还为避免他们之间生出隔阂,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
她心中有气,也有委屈。
往后总不能无论大小事,都得让她哄着他,又胆战心惊地害怕他发疯吧。
他就不能不发疯吗!
一场本该爆发宣泄出的矛盾,被萧嵘这么一番冷待,让司锦思绪来来回回,好像她才变成了那个胡思乱想的人。
司锦意识到这点后,蓦地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动作,提笔开始继续写信。
经过这么一遭,司锦的情绪自然不会如一开始那样平静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压着心绪将这封信写完。
收好信件后,司锦便离开了书房。
司锦一开门便见门外候着的下人换了一批。
大多面孔于她而言有些陌生。
直到扫视一周后,她才逐渐从几个稍微识得的面孔中分辨出,此时这些人似乎都是平日值守在松澜院的下人。
萧嵘去了松澜院,但松澜院的下人却都来了这里。
司锦搞不懂萧嵘此举何意,她抿住双唇,憋住了想要询问的话语,径直迈步便朝秋水院的方向走了。
最末尾的两名下人面面相觑一瞬,很快转头往回看。
“怎、怎么办?你们方才怎么没人说话啊?”
“夫人直接走了,也没问话,我们怎么说啊……”
“那,谁回去向大人禀报?”
“你去。”
“不,我不去,你去。”
“我不敢去,还是你去吧。”
秋水院内好似一切如常。
司锦回屋后,窗台边正梳理羽毛的小鸟闻声就蒲扇着翅膀朝她飞了过来。
司锦抬手接住它:“还是你好,从来不会和我闹脾气。”
小白听不懂,小白只欢快地蹭她的指尖。
司锦和小白玩了一会后,便让小家伙自己回笼边待着去了。
眼下时辰不算太早,再过一会就要到晚膳时分了。
司锦靠在美人榻上看书,起初还时不时朝房门的方向看去一眼,后来书册上的故事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
她沉浸其中未再分心,直到兰心进屋轻唤道:“夫人,该用膳了。”
司锦这才收起书册,抬眸看去,只见兰心没有垂头,而是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司锦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余光瞥见屋内并无别的人,院子里似乎也和她回来时一样。
也就是说,萧嵘没有过来。
司锦恢复动作,从美人榻上起身时,兰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要用眼睛说话一般:“快问我,快问我。”
司锦问:“膳食备好了吗?”
兰心:“……备、备好了。”
“那传膳吧。”
晚膳上桌,菜品丰富,显然是两人份的,桌上却仅有一双碗筷。
这会候在一旁的人又多了几个。
兰心、秋芽,还有其余几名丫鬟,皆是平日贴身伺候她的,只是平日她们轮值,是不会同时出现在此的。
司锦没多言,也没将人挥退,自顾自动筷,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周围的丫鬟不时抬眸,又不敢直盯着司锦看,很快又会垂下头去。
屋内的氛围好似很古怪,但司锦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
似的。
饭席过半。
突然有下人在门前出声:“夫人,膳房今日加菜了,小的为夫人呈上。”
加菜?
还真是突兀。
膳房没有她的吩咐,哪会自作主张加菜。
司锦微微颔首,把人放了进来。
端着托盘的侍从连忙迈步进屋,像是怕心情不佳的主子转念就不让他进了。
不过司锦倒是全无心情不佳的样子。
她还稍有好奇地探头朝侍从身前看去。
侍从走近,司锦微蹙了下眉:“这是什么?”
“是……是桃花糕。”
桃花……糕?
司锦看着被侍从呈上桌的一盘粉白糕点。
一盘五个,各个不同形状,说是多样,更像是和面之人没能把控好每团面发酵出的大小。
但看着也还……挺可爱。
司锦伸出筷子朝其中一个戳了戳。
糕点软绵地陷下一个凹点。
她一筷子插.进去,吓得旁边的侍从霎时屏息。
司锦将桃花糕送入口中。
味道尚可,不像府上膳房厨子那般技艺精湛,但也并无奇怪的味道。
司锦吃下两块后,腹中就已饱胀。
她抬了抬手,示意下人收拾,自己便起身要往寝屋去了。
一直候着没离开的侍从瞪大眼,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眼前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屏风后。
秋芽上前,伸手拍了拍侍从的肩膀,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收拾起桌上餐盘碗筷了。
实则,快步绕回屏风后的司锦并不似人前那般镇定。
她又不傻,自是知晓,方才那盘桃花糕肯定不是膳房厨子做的。
所以,那是萧嵘做的?
他不出现与她将今日未尽的话说清,背地里做什么桃花糕啊。
司锦丝毫没被萧嵘这点小动作给哄好,反倒更恼了几分。
从她打开书房门看到松澜院的下人开始,再到她用膳时团团围着她的丫鬟们,还有这桃花糕。
无一不是萧嵘在想方设法让她主动询问他,或是直接找去松澜院。
他扭头就走的时候那么干脆,现在又使这般技俩。
司锦在心头烦躁一番后,索性不想了。
她吩咐了下人备水前去沐浴。
待她沐浴后,屋中也没见萧嵘身影。
难不成他是打算夜里偷摸回来?
司锦因此在入睡前还有些警惕,不是怕他半夜爬床,但一片漆黑中突然出现一道影子,就算知晓是他,也还是会让人在毫无准备之下被吓一跳。
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司锦望着熟悉的房梁愣了愣,转头一看,身侧空无一人。
*
“所以他早上又让人送来了莲子羹,晚上是菌菇汤?”沈叙栀讶异地瞪大眼,看见司锦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后,不由道,“他是只会做汤食吗?”
司锦抬眸:“这是重点吗?”
沈叙栀从讶异中回过神来,却是掩不住面上的笑:“我只是有些难以想象萧崇云下厨的样子,看他这副架势,讨好的意味很明显啊。”
司锦又摇头:“才不是讨好,他是想让我主动去找他。”
这话说得,像是两人分隔两地似的。
实则就在一间府邸,隔着一条小道的两间院子里而已。
“也是,真要讨好,他早该主动找来了,说到底之前那些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对,你不想想起来不是情理之中吗。”
其实也不是司锦不想想起来。
说到底,那些事或许是因没在心里有真实的经历只是听旁人说起,也或许是因后来的相处中她也对萧嵘生了情愫,如今想来她也并未再为此怪罪于他。
可脑子里的记忆自己不愿想起,她也没辙啊。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司锦不满道,“他觉得我想起了所有的过往,却唯独想不起他,他心里委屈,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顶多为瞒着他这事道歉吧。”
“你是说,萧嵘,委屈?”
沈叙栀扯了扯嘴角,“这我也想象不出来。”
想象不出来吗?
司锦思绪一恍,脑海中就能想象出,萧嵘独自一人待在松澜院主屋里,紧闭着门窗,一言不发地坐在暗处,神色晦暗不明的样子。
那不就是在委屈吗。
司锦离开萧府来到沈府已有两日时间了。
加之他们最初冷战的那一日,今日原本该是他们启程前往西丘的日子。
她也曾想,要是她不争这口气,顺着萧嵘那些阴悄悄的小心思问他一句,给他一个台阶下,这事说不定就这么过了。
毕竟萧嵘一向很好哄的。
可是这事是个隔阂,她失去的那一部分有关萧嵘的记忆,也不会因他们这么僵持又和好之后,就平白无故回来了。
萧嵘在意此事,接受不了此事。
她可以为自己的隐瞒而道歉,但并不觉得找不回记忆是她的错。
总不能他过往做了那么多让她委屈气恼的事,如今还要她反过来主动哄他吧。
他们需要的是好好谈谈,而不是一笔带过。
“总之,我觉得这事不是我的错,我不想主动找他。”
沈叙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和他一直僵着吗?”
司锦朝着沈叙栀眨眨眼。
沈叙栀赶紧表明:“虽然我觉得,萧崇云这回没做什么偏激之事已经算是他很大的改进了,但原来的事本就是他不对就是他的问题,你不需要向他低头,你想在我这住多久都行,我支持你的想法。”
司锦好笑道:“我还以为你方才那样说,是想劝我主动去找他呢。”
“才不劝呢。”沈叙栀微昂起下巴轻哼一声,“得让萧崇云知晓,你还在府上时他不知抓紧机会,待到你来了我这儿,可别指望我会帮他说好话,我又没收他好处。”
司锦打趣:“难道收了他好处,你便要帮他说话了?”
“……那,也不会。”
沈叙栀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也不是不好了,小姐!”
来人是沈叙栀院子里的丫鬟。
屋内两人愣了愣。
沈叙栀:“急急忙忙的干什么,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萧府的萧大人派来一队车马,不由分说就往府里搬东西,已是来了好几拨人,拦都拦不住。”
“什么?他让人搬什么来了?”
“玉器,绸缎,名酒,名茶,书画,古董……”
小丫鬟话音未尽。
司锦脸色一变,蓦地抓住了沈叙栀的手。
她可是刚刚才说,就算收了好处也不会帮他说话的。
沈叙栀缓缓转头看来,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先去前院看看再说?”
第49章 第49章“现在吻你,你会生气吗……
沈府前院乱作一团。
沈父一脸茫然,沈运皱着眉头上前拦人却拦不住,沈迟则是好奇地四处翻看,一会打开古董箱,一会打开绸缎箱。
嘴里还叨叨着:“怎没送点名花名草呢?”
沈叙栀将司锦拉着一同躲到了远处的灌木丛后。
司锦脸颊被草叶拂过,她泛痒地挠了挠:“为何要躲起来?”
“看看萧崇云在搞什么鬼啊。”
司锦微蹙了下眉,目光看着沈府混乱的前院,却一直未见萧嵘的身影。
连沈叙栀也嘀咕:“萧崇云呢,只送东西,人没来吗?”
司锦脖颈微动,没由来的突然回头往身后看去。
“怎么了,小锦?”
身后空无一人,这里可是沈府。
司锦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拉着沈叙栀起身:“腿都蹲麻了,我们走吧。”
两人又重新回到了沈叙栀的院中。
“收买,他这一定是在收买我,还收买我爹爹和兄长!”
司锦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那你被收买到了吗?”
“当然没有……我连送的是什么都还没看清呢。”
沈叙栀一阵低声后,又忽的凑近来,“该不会是你被他收买了吧?”
司锦眸光一阵闪烁,回过神来:“收买我什么,我又没收他好处。”
甚至连他人影都没看见。
“那你方才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
司锦抿了抿唇,半晌没再开口。
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没那么了解萧嵘了,她现在完全不知他是想干
什么。
争吵令人烦躁,冷战也令人胸闷。
无论是当时转头就走,还是如今好几日过去,他搞那么多动作却不现身,实在是都和他过往的做法完全不同。
司锦方才也在想,她是不是被萧嵘给带坏了,如今他没有死缠着她,也没有立刻出现态度强硬地把她带回去,她却反倒觉得不对劲了。
待她收回思绪时,才发现沈叙栀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你、你别这样看我,我刚才没想什么,我只是……”
沈叙栀突然开口:“小锦,你不若回去看看吧?”
司锦瞪大眼:“你还说没被收买!”
沈叙栀视线飘忽地眨了眨眼,再重新看回来,一脸正色道:“我是想说,他也不算毫无作为吧,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一直这么僵着总不是办法,你想要的本来也只是将此事谈开不是吗。”
司锦暂且抛开心底杂乱的思绪,微眯着眼看着沈叙栀。
收买,这还真是赤.裸裸的收买!
沈叙栀眼睫一颤,连忙摆手道:“只是回去看看而已,他若还是那般态度大不了走就是了,这回不来我府上了,咱们直接离京,去西丘,对,往西丘去,我来安排马车和行李,还有他送来沈府的东西,我一件也不留,全换成银子,咱们路上作盘缠,我现在就去让我爹和哥哥们把东西放下。”
司锦本还想再盯她一阵,这会只得赶紧伸手拉住她:“别去,别去,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
“别瞎说,劝归劝,我可一点也没觉得麻烦的!”沈叙栀趁此靠近,贴在司锦肩头蹭了蹭,“放心,谁也收买不了我,我永远都只向着你。”
话音刚落,司锦就伸出手指抵在沈叙栀额头上把人抬起了头来。
“你刚说漏嘴了吧,劝归劝,还说绝不帮他劝我呢。”
沈叙栀眸光一怔,赶紧抓住司锦的手指,乐呵呵笑:“才不是帮他劝,我是盼着同你一起卷了他的钱财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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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锦最终也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回去看看。
总觉得这样几天过去了,她还堵着这口气很傻,可就这么妥协了好像更傻。
可她即使还未作出决定,人就已经先走出了沈府。
兰心询问:“夫人,您要备马车吗?”
司锦脚步顿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的街道,而后摇了摇头:“我想先四处走走。”
说不定走着走着,她思绪一转,就折返回沈府了。
如此想着,司锦迈步朝前走。
沈府的府邸大门在身后逐渐远去,临街的街口已是显露出小贩贩卖的摊位。
街道上一片热闹,行人来往的身影远远掠过,眼前的光景好似在吸引人走上前去,消散此时心里的低郁。
司锦注意力落在离她最近的摊位上。
有孩童正在拉扯母亲的裙角,似乎想要买一只纸鸢。
司锦见状,也想上前去看看。
突然。
一道突兀的异响蹿入耳中。
司锦余光瞥见树荫下迅速晃过一道影子,像是风吹,又像是别的。
思绪还来不及反应,身体更是仍在迈步向前。
那道影子骤然朝她逼近而来。
司锦本能地瞪大眼,呼吸一顿。
耳边风声呼过,眼前被暗色笼罩。
下一瞬。
来人竟是一把将她拦腰扛上了肩头。
“啊!救命!什么人!”
司锦惊叫出声。
她满心不敢置信,怎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她随行的下人面前,还有不远处街上行人面前,竟就要这么把她掳走。
甚至她身后不远就是沈府,门前守门的侍卫更是上前就能将歹人团团围住。
即使心下觉得这是全然不可能的事,但她却是当真被人扛起快步走动。
“放开我!放开我!”
司锦拼命挣扎,喊声震天。
她腰肢蓦地一紧,一只大掌精准无误地掐住了她敏.感之处,令她尾音陡然变调。
司锦赫然抬头,除余光下瞧见扛着她的人一身锦缎黑衣外,眼前还瞧见自己随行的下人怔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仅没有任何要上前解救她的意思,甚至有人试探着,在往后退步。
司锦顿时心慌,但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大幅度挣扎着,从来人稳健的臂弯中侧着身子回头一看。
人没看清,一缕发丝从她脸上拂过,熟悉的气息蹿入鼻尖,整个人随着对方躬身踏上马车的动作,几近失衡地像是要栽倒下去。
“啊!”又是一声惊叫。
萧嵘捞着她的腰,把人当一袋棉花似的,轻松往马车内一掼。
司锦整个人跌向车内的锦垫上,险些身姿不稳摔出极为不雅的姿势。
她赶紧绷紧腰身稳住身形。
一手撑着锦垫,抬眸朝身前之人瞪去。
萧嵘脸色比她还难看,恶事做尽,这会还阴沉着脸。
他连看也不看她,绷着唇角一言不发地跨步上前,坐到了她身边。
马车并未驶动,车外未有任何动静,让马车内狭窄的空间显得沉闷又寂静。
司锦一股火就蹿了上来。
这什么意思?
绑架她?!
司锦怒瞪的目光并没有落入萧嵘眼中。
他竟是当真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直视前方,盯着车厢前方的马车帘,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萧崇云,你什么意思?”
司锦冷声质问。
萧嵘面上沉色不减,喉结滚动了一下。
气氛已是越发僵持,压抑着让人不知何时会爆发。
司锦看见萧嵘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那是他克制时的动作,她以往见过几次,不过最后皆以失败告终,让她也不曾知晓,他那一瞬的隐忍到底具体是在忍什么事。
萧嵘突然转过头来,眸光森冷,眼眶中布着红血丝,应是狰狞的模样,却让司锦瞧出几分憔悴来。
可他的视线与憔悴这般虚弱的形容词截然相反,几乎是在看来的一瞬,就迫不及待缠上她周身,将她整个人完全映入眸中。
贪婪的,湿黏的,宣告着他短暂的一瞬克制彻底失败。
但萧嵘开口却是道:“现在吻你,你会生气吗?”
“什、什么?”
将气氛压抑至此,还做出近似绑架的举动。
结果他就说这个?
司锦不想回答这等会将话题带走的话,现在更没心情和他接吻。
她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问:“你今日一直在沈府外吗?”
“不是。”
萧嵘顿了一下,“不是今日。”
司锦眉心微蹙了一下,深感离谱,但还是忍不住试探着接话:“从我,来的那日起?”
“嗯。”
“一直在沈府门外,但没见你出来。”
司锦当即好气又好笑。
她当然不会出来,且不说才不过两日,更何况她被萧嵘那般态度搞得心情烦躁,不仅暂且没想回府,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沈叙栀说,哪会有出府的心思。
而且,就算她出府。
“你守在沈府门前想干什么?”
萧嵘面色紧绷,眸中神色更暗。
他不答话,但浑身上下已是将他的意图显露无疑。
就为了等她出来这一刻把她抓走?
司锦的表情无疑是将心里觉得这般不可理喻的答案表现出来了。
“不是的。”萧嵘开口否认,“之前没那么想,但刚才没忍住。”
他语气实在认真,看上去不像说谎。
可无论是
真是假,他还是把她掳到马车上来了。
司锦不想和他再继续争论此事了。
眼下气氛仍是不好,紧绷僵持着,不像是能够平心静气将他们生出的矛盾谈开的样子。
马车内陷入一阵沉默中。
司锦早已移开目光,敛下眉目。
她视线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褶皱,余光却能瞥见身旁的男人一直在紧紧盯着她。
司锦不由有些无奈。
她想,自己若是当真再继续和萧嵘较这个劲,照他这般能在沈府门前阴恻恻地蹲守两日甚至更久的性子,他们说不定要在此僵持到天荒地老。
司锦动了动唇,也随之想要挪动方才就坐得别扭的身姿。
话语已是来到嘴边,她一边抬眸,一边用手撑起身子。
屁.股刚离开锦垫的一瞬。
司锦抬起的目光看见萧嵘脸色一变,蓦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道:“小锦,别走。”
他手指冰凉,力道稍重,只一瞬紧箍,又很快收了力道,转而将自己整只手都紧密无隙地贴在她手腕的肌肤上,汲取着她的温度。
萧嵘呼吸微沉,唇角艰涩地扯动了一下,声色紧绷道:“能不能……跟我回家?”
第50章 第50章“总归,我们有一辈子的……
这一刻,司锦好像感受到了萧嵘的情绪。
紧张,害怕,退却。
害怕被她拒绝,担忧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连手指紧贴的力道也要退散了,与他此刻面上的带有威压的沉色截然相反,更是与他敢当街掳人的行为甚显矛盾。
司锦指尖微动,便让那好似要退开的手指又赶紧缠了上来。
她垂眸看了一眼他们紧密相贴的双手。
本也未再对他有多少害怕,憋了几日的气郁在这时涌上头来,故意呛他:“那日是你自己转身就走,现在抓着我又是何意?”
萧嵘力道一紧,此刻紧绷的情绪令他经不住半点激:“所以,只要我退开分毫,你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可我若是紧缠着你,你又会挣扎抗拒着想要逃离,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真正愿意留在我身边。”
萧嵘刚才沉默许久,这会突然开口,又说得司锦一怔一怔的。
她不过是来了一趟沈府,在他完全知情的情况下,不算躲也不算逃吧,怎能让他说成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这些日子一个人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啊?”
司锦以为,自己因为萧嵘反常的举动已经算是东想西想一大堆了。
她以前不是会想这么多复杂繁琐之事的。
因为想得太多,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是要变得反复古怪了,为一点不知算大事还是小事的事而钻牛角尖。
但没曾想,她那点小心思在萧嵘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是胡思乱想吗?那为何皆是真实发生之事,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你忘记了,你都不记得,你没有想起我,也没有想起最开始,是你说能不能让你每次都看见我。”
司锦:“……我、我这样说了吗?”
她是不自觉问出口的,但萧嵘明显在这句话落下后,眸底如刺痛般颤动了一瞬。
司锦不知萧嵘是从哪件陈年旧事中翻出了这句话。
或许是想在宴席的某个角落,或许是在府邸某个宅院。
她可能真的这样说过,但无论怎么想,大抵也只是孩童时一句无心之言。
下一瞬,萧嵘突然倾身压过来。
暗影从眼前恍过,遭过多次这般突然袭击已让司锦身体还怔着,思绪已经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了。
司锦下意识抿唇,但萧嵘却又只停在近处。
他圈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也不知何时完全松开了,整个人压在上方,却未再触碰她半点。
就像是要印证他方才所说的那般,他松了手退开了,她很快就会在他眼前变得惊慌变得抗拒,然后推开他,逃离他。
司锦眸光颤了颤,随即又定在萧嵘那张沉暗不明的脸庞上。
他们相距很近,是因马车内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是因为他此时刻意逼近到跟前。
这算哪门子退开!
他要不自己垂眸看看她哪有半分可逃离的空隙。
“我想冷静一下。”
萧嵘缓缓开口。
司锦正想说,他这哪像要冷静的样子。
萧嵘已是自己道:“但我发现做不到。”
情绪失控的一瞬间,他强忍着压下去。
不似以往那般任由心底阴暗的想法蔓延,没有抓住她,缠紧她,更没做任何试图将她禁锢起来的行为。
所以他转身离开了,去松澜院,去冷静一下,不想再吓到她。
萧嵘没想以此邀功,他甚至来不及邀功。
只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就快压不住心中躁郁,想立刻折返回去把司锦圈起来。
以往压抑到极致带来的是异样的快.感,如今却像套在身体上的沉重枷锁。
“如果是因为我之前做了太多错事让你不愿想起我,我便想努力改正。”
萧嵘抬起眼眸,眸中蕴着浓烈的情绪。
“但你连我的改正都不看一眼,转头就走了,离府不回家,整整两日。”
他浓长的眼睫在话语间颤动了一下,眼下扫过一片阴影。
让他满脸看上去就像个遭受抛弃委屈万分的孩子。
虽然看着挺可怜的,司锦很少在萧嵘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但她还是忍不住道:“那你不也是转头就走了,去松澜院,一整日不回屋。”
“我回了。”
萧嵘皱眉接话,理直气壮,誓要完全霸占这场控诉的上风。
司锦一愣,明显看见萧嵘绷着嘴角不会再把这话接着道明。
但她已是想到了。
“你夜里回来过?”
“何时?我没感觉到,早晨也没看见你,下人们也……”
司锦自己止了声。
她睡着了,当然感觉不到。
萧嵘天不亮又自己离开了,她早晨自是不会看见他。
至于那些下人。
不提也罢。
司锦沉默了片刻,明明完全没有被他的歪理说服,但语气还是弱了下来:“可你也没有同我面对面,那日我们根本还没有将此事说清楚,难道一直憋着,这事就会自己解决了吗,还是说你想一直这么避着我?”
“没有一直!”
萧嵘突然拔高声量,语气急促。
尾音重重落下后,他又逐渐低微下来:“今日你若不从沈府出来,我就打算夜里直接……”
后半句话声音越说越轻,直至完全听不见。
司锦眉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要夜里直接干什么?
司锦等了一瞬,眼看萧嵘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了,她也不打算追问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萧嵘攥紧的拳头,主动朝他伸出手去。
手指碰到萧嵘手背的一瞬,那只拳头突然张开手指,像一只蛰伏已久的凶怪一般,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
但其实只是力道紧绷地赶紧反手抓住了她而已。
司锦没有动也没有挣扎,包裹住她的大掌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感觉比起以往总是担惊受怕,满心抗拒想要逃脱的她自己,萧嵘才更像是那个只能嘴上说她绝对逃不掉怎样都会被他找到的惊弓之鸟。
司锦心尖突然被什么击中了。
又酸又软,别扭和较劲的心情一瞬间消散无踪了。
司锦微微倾身,好似要向萧嵘的臂弯靠去,但也只是离他近了些,暂且还未完全靠上去。
“那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那件事了吗?”
话音刚落,萧嵘突然拥了过来,像是又一次的隐忍失败,终是紧紧将司锦抱紧了怀里。
但随即,他蓦地埋头,鼻息藏进她的颈窝,闷着声就道:“不能。”
司锦一愣,正要偏头。
就被萧嵘一只大掌按住了后颈。
“你先哄哄我。”
司锦挣动了一下,很快把颈后的大掌甩开。
她还是转头朝身侧黑乎乎的脑袋看去,看不见他的脸,就上手强迫他抬起头来。
一看见萧嵘那双漆黑的眼眸,在她颈间滚了一圈后就泛起了湿意,她不由又想把他的头按回去。
实在令人心生动摇。
司锦没动手,只移开眼:“我为何又要哄你?”
萧嵘明明没有再埋头,但声音却更闷了几分:“我心里难受。”
司锦不由觉得这是萧嵘的伎俩。
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也是如此装着可怜,就把她云里雾里给带偏离了去。
司锦
蹙眉定住心神:“找不回记忆,还要顾虑着是否该告诉你这个事实,也担心你因此难过,明明这些都不是我的错,你却还同我甩脸色,你在那样的气氛下转身就走,难道我心里就不会难受吗?”
这话一出,司锦又后悔了。
她找错了反击的方式,萧嵘肯定会说,那便他来哄她。
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对不起……”
司锦思绪一顿,瞳孔也随之紧了紧。
“对不起,小锦。”萧嵘声色紧绷,身体却在放松。
他拥着她,再次把头埋在了她颈边,想要与她皮肉紧贴着,他才能将这些话继续说出来。
“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
“不顾你的意愿让你与我成婚,骗你与我做恩爱的夫妻,威胁你不许离开我,也逼得你担惊受怕想要逃离。”
“对不起。”
萧嵘又一次道歉,话语停顿了好一会,似是在斟酌自己还能如何道歉。
从少时开始,他对她道歉的方式就十分拙劣。
他不知自己如今的道歉可有些许长进,但他仍想说得更好一些,为自己争得更多被原谅的机会,也要当真那样去做。
做他能做得到的。
萧嵘敛目,声音又低又沉:“我会改正,我会去学,你可以处罚我,惩治我,就算真的再也不能……想起我,但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司锦脑海中思绪突然一滞。
像是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划过脑海。
闪动太快,她没能捕捉到。
但萧嵘的道歉已是令她动容,本就酸软的心脏彻底化成了一滩水。
他们能够走到一起经历的磨合本就不易,但心里已是开了门让他进来,若能够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又怎需刻意将他驱逐,让他远离呢。
她缓动手臂,从他腰侧轻轻回抱住了他。
“我本也没打算离开,我告诉过你的啊。”
司锦低声说着:“你要是能早这么说,说不定在我失忆之前我就已经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才不会。”萧嵘道,“我以前就是这样说的。”
司锦愣了愣:“啊?有吗,你说什么了?”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难道她方才脑海里闪过的一瞬思绪,就是过往同样发生过的事吗?
萧嵘回答得很认真,像是记得极为深刻:“我说,只要不与我和离,其余怎样都可以。”
“然后呢?”
“然后你跑了。”
司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哦,是吗……”
尴尬一瞬后,她又忽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要被萧嵘给绕进去了,他莫不是又要开始控诉她了。
但萧嵘却是收紧了手臂,先把人抱牢了,再开口:“你想好如何惩处我了吗?”
司锦没曾想他是开口说这个。
“我……我惩处你干什么,我又不是行刑官。”
“是吗,那你是要直接原谅我?”
司锦微眯起眼,从萧嵘身前抬头看向他。
该说是她多疑还是萧嵘在她这实在使过太多技俩,让她不由觉得,他这是又在给她下套吗?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当然不是。”
司锦板着脸正色道:“为何一定是我来想如何惩处你,应当是你自己想如何弥补我吧?”
司锦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谁知道她最后想出的惩处法子于他而言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毕竟是他自己说除了不离开他,怎样都可以,她当然也不会拿离开当惩罚。
萧嵘闻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思索一瞬后,点头:“你说得对,应当如此的。”
“但我得好好想想,给我些时间想想如何弥补,可以吗?”
看他实在听话,又很诚恳的样子,司锦应声:“可以。”
心情逐渐轻松了下来,她随口问:“那你要想多久?”
“不会太久。”萧嵘偏头,讨好似的在她发丝边蹭了一下,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想好了便告诉你。”
司锦被他若有似无的触碰弄得有些痒,没怎么思考,就直接应了:“好。”
萧嵘抓住了略过他鼻尖的一缕发丝,拿到掌心中,指腹摩挲,嘴里很低很轻地道:“总归,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司锦垂眸看见自己的发丝绕上他指尖时,突然反应过来。
她是不是还是被套进去了呀。【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