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总 作品
30-40
周二时,朱序的脚还没完全好,考虑再三,还是丢开了轮椅,换上宽松舒适的鞋子和得体套装,走路去A座。
黄秘书直接将她带到贺砚舟办公室门口,轻敲了敲门,里头应了声“进”,她才伸手推开,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序步子缓慢地走进去,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
抬起头,贺砚舟正坐在办公椅中喝水,眼睛越过瓷杯边缘向她看过来。她左脚作为支撑时,仍有非常明显的不适感,以至于动作迟缓。
贺砚舟倒是放下了杯子,却没有动,也没开口,目光一直笼罩在她身上。
房中安静。
从门口到他面前短短几米距离,朱序感觉手脚笨拙如生锈的机器。
终于走到近处,“坐。”他抬手示意,问她:“脚伤好了?”
“差不多。”朱序答。
“医生建议休养多久?”
“两到三周。”
贺砚舟视线挪向桌面的日历牌,微动了下眉,片刻,又看回她,表情疑问:“轮椅呢?”
朱序匆匆瞧一眼他微绷的脸,没有回答。总不能说,为了见你时展现出比较好的状态,才抛开轮椅走路过来的吧。
正想着怎样转移这个话题,贺砚舟反倒比她直接:“方案做好了?”
朱序立即从文件袋里抽出装订好的纸张,递去对面,趁着他翻看的空隙,打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点开相应文稿。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贺砚舟翻动纸张的声音。
来他这里从来都是以一种私人关系,面对面地谈工作,倒给她平添了些紧张情绪。
贺砚舟很快看完了,合上纸张:“这种布景的优点是什么?”
朱序不由挺直背:“分两方面吧,一方面,鲜活植物有净化空气的作用,考虑到酒店大多数客人以旅行和商务出行居多,绿植群组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疲劳、放松身心,提高客人对这里的观感和评价。另外一方面,售后无忧。从设计到施工都由我们完成,包括后期施肥浇水除虫等,状态不好的植物也会及时更换。”
贺砚舟认真在听,等她讲完,又问:“植物会随季节更换?”
朱序说:“会做相应调整。”
他手指在方案的某一项上点了点:“两年好像有点长。”
朱序一愣,倾身拿过来,见合作期限一栏标注着两年字样。这份方案是她写的,但今早赵斯乔自告奋勇帮忙打印,可以肯定,是她耍的小心机。
朱序脸颊发热:“抱歉,是我粗心写错了。合作周期最短三个月,也可以选择半年或一年。”
贺砚舟倒没说什么,扬扬下巴:“效果图?”
“是的。”朱序将电脑屏幕转向他:“一共做了四处,分别是酒店门口、大堂、休息区和各层走廊,可以按需要进行选择。”她边翻页边稍加解释着:“这种植物叫大叶伞,可以搭配红掌、凤梨等中型产品,放在进门两侧。”
贺砚舟并不插话,目光时而落在电脑屏幕上,时而看向她的脸。不自觉间,眼神在她身上多分去了一点,她穿着一件休闲款的杏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件白色圆领衫,头发梳成高马尾,露出圆溜溜的额头。
她肌肤清透,气色很漂亮,那双眼睛有别于从前的神采奕奕。
一时忘记去看电脑,直至,她脸颊染上淡淡绯色。
“。…”朱序摸了摸脸:“有什么脏东西吗?”
他倒淡然,看回电脑:“你继续。”
朱序正了正肩膀:“大堂是整个酒店的关键部分,客人的第一观感最重要。”她扭头瞧着图片,指给他看:“这些植物分别是南天竹、橡皮树、心叶榕、蒲葵等,高中低型产品错落摆放,下面堆土塑形,草皮铺面,最后再用白沙构建出河流。”
贺砚舟问:“沙子可以换成水吗?”
“如果预算充足,当然可以。”
贺砚舟抬手指了指电脑,示意她翻页。
朱序点开下一张图:“走廊通道一般光线不太好,所以会选择比较耐阴和生命力强的植物,比如巴西铁、发财树……”
没多久,效果图全部看完,回到第一页。
以上,就是租摆方案的全部。
贺砚舟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给朱序。
“谢谢。”她两手接过。
贺砚舟坐
回去,身体向后靠,抬眸看了她一会儿:“花店经营不满一年,怎么想到忽然转行的?”
朱序喝了口水,“不算转行。花店没有结束。”
贺砚舟幅度极小地牵了下唇角:“开公司也是一时兴起?”
朱序听出他语气中的奚落,好像在他眼里,她任性冲动,对任何事情都全无规划,只凭心情。
她放下纸杯:“租摆这行我之前做了五年,算是比较熟悉的领域,恰好赵斯乔也有类似想法,我们就朝着这个方向筹备了。”
其实从她状态中,贺砚舟已经看明白。
心中替她高兴,但偏偏不开口。
朱序没有再解释什么,合上电脑,“方案留在这边,如果贺总考虑好了,可以通知我。”
贺砚舟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身边,手中的方案书朝她递了递:“后面需要你和相关部门去谈。”
也就是说,她刚才嘴上热火朝天的一通,他听着玩玩的。
朱序抬头瞧他片刻,心中带了点情绪:“我是有点迷糊了,”她伸手接过来:“这样琐碎的事,应该不劳贺总亲自过目的。”
“即便我看过,还得走个流程。”
朱序说:“倒不如我跟下面部门直接对接了。”
“来之前你不知道?”
朱序反问:“不是你约的我?”
“心里不愿意你会来?”
“你……”
她眼神恨恨的,瞪了他半晌,扭过头来,收拾东西准备起身走人。
贺砚舟忽然倾身,拽动她身下的椅子面向自己。朱序跌坐回去,不禁惊心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贺砚舟撑着椅子扶手,弓着身压向她。她被他挤进狭窄的座椅中,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两人之间也就几拳的距离,鼻尖对着鼻尖,他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紧望着她。
“我们别再折腾了。”他低声说。
朱序身体抵着椅背,“什么折腾?”
“听不懂?”
她没吭声。
贺砚舟说:“我倒觉得你心里明镜似的。手也分了,联系也断了,两个月快过去,空间给足你,还没想明白呢?”
他那日的确做好一刀两断的准备,但事后平静下来,又觉得与她之间未必只有这一种结局。她对他无动于衷吗,他不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那些该死的过去,左右是时间问题,那就耗着吧。
“我都想明白了。”贺砚舟说:“叫你说句真心话有那么难?”
朱序抬头:“不如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我直接说给你听。”
“行,说你也爱我。”
轰的一声,朱序心底埋下的定时炸弹引燃了。她忽然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精神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下,体内热血翻涌,直冲头顶。
她张开口,发现喉咙很紧,不禁闭了闭眼,片刻,再度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我……”
贺砚舟忽地一笑,眉眼舒展开来。
他抬手按住她的头顶,“好了。我知道了。”
“。…我什么都没说。”
“那我也知道了。”
他直身,将她的椅子推回去,折身返回办公桌后面:“关于那套方案,我帮你约时间?”
“麻烦贺总了。”
“客气。”
朱序收拾东西告辞。
公司接到的第一笔订单,便是赵斯乔联络的那个商场。负责人姓商,是位四十出头的女强人,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依然遮挡不住她眼中的精明。
朱序亲自去的,与她周旋很久,考虑到开业大吉,便多给了对方一些红利。作为回报,商经理介绍了几个潜在客户给她们。
凡事讲究你来我往,赵斯乔在一处高档海鲜酒楼宴请几人,席间避免不了要喝酒,聊到兴起,相约元旦节后找个地方好好消遣一下。
朱序起初不太适应此类应酬,但身份不同以往,自然也得接受。
节前,公司签下第二笔订单,来自贺砚舟的酒店,合作期限一年。方案来来回回商讨了几次,在造景上颇下功夫,植物量大且较昂贵,算是高端线。
这中间,朱序没有与贺砚舟再接触,合同签下后,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表示感谢。
贺砚舟回复:“朱总客气,将来多多合作。”
朱序望着这一行字,心中微妙。
她手指飞快触动屏幕,发过去一段文字,大意是说,必定竭尽所能按时完成分内工作,不会让甲方失望。
贺砚舟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轻轻一笑,回复:“好。”
此时,他正返回临城过元旦。
王亚婕提前几天就已开始催促,说他常年不见人影也就罢了,这种团圆日子就算公司倒闭也必须回去。
进门时,贺夕也在。
饭菜已基本齐全,摆在桌子上。
贺砚舟上楼换了身舒适衣裤,下来直接吃饭。他并没问责母亲为何插手他的私事,态度如常,有问必答,席间气氛融洽。
饭后转去客厅,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节目聊天。
吃了些水果,王亚婕才一步步切入正题。
她说:“柠柠这份工作做得不太顺心,想年后去你那边开家小店,你酒店还有没有理想的铺面,给她留一间。”
“都租满了。”
“所以要你活动一下啊。”王亚婕说:“柠柠还特意强调,一码归一码,租金方面绝对不会少。”
贺砚舟轻哼了下:“这我信,她给的租金把整个酒店租下来都不成问题。”
“这是什么话。”王亚婕皱眉,心中思忖片刻,“柠柠前段时间从北岛回来,见过那个女人。”
贺砚舟并无意外,看了看母亲,没有接话。
“不是柠柠多嘴,但是性格那么好的孩子都给气哭了,你真觉得你看人的眼光没问题?”王亚婕坐在沙发上,姿态端庄:“她跟你之间不清不楚,这种人太多了,不见得对你多么真心,大部分是为了钱的啊。况且她家庭状况复杂,又是二婚,素质也一般。你见过谁家有教养的女孩,张口就骂人的?”
她将问题全部罗列出来,等着他表态。
贺砚舟拿遥控器调着频道,电视他八百年没开过,对什么内容都无感。
王亚婕语重心长:“砚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贺砚舟转过头,终于开口:“她骂了什么?”他确实只对这一点比较感兴趣。
“。…”王亚婕气得说不出话来,视线一转,瞧着坐在贺砚舟旁边的贺夕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好好吃?”
贺夕心说坏了,明显是不敢惹她哥,这就冲她来了。她双手捧着水果盘,叼着块苹果不知是吐是咽。
王亚婕:“你不会用手拿吗?”
“我没洗手。”
她把装着水果叉的罐子往桌面重重一磕:“用叉子。”
“哦。”贺夕委屈地撇了下嘴,默默拿起叉子,降低存在感。
电视随便停在一个频道,是元旦晚会。
音乐欢快,载歌载舞,舞者红色裙摆如盛放的花朵。
王亚婕调整了下情绪,向侧面移动到沙发另一端,直对着贺砚舟:“你看上她什么?我见过她的照片,长相没有很出挑啊。”
贺砚舟蹙眉扫了眼贺夕,后者心虚地直缩脖子。
他看向王亚婕,回答道:“审美很个人。”
王亚婕并不认同,非要弄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让你着了迷。”
贺砚舟说:“优缺点不在考虑范围内。”
一旁默默坐着的贺夕狠狠赞同他的说法。
朱序这件事上,她被迫当了回小叛徒,歉意下忍不住插话:“对啊,喜欢一个人还计算那么多干嘛!想在一起,挺简单点事,就单纯喜欢她不可以吗?”
贺砚舟默默弯了下唇角,眼睛仍看着电视。
没多久,余光瞧见贺诚摘了眼镜准备起身,便问道:“您上楼?”
贺诚点点头,走前提醒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还是少干涉他们的私事吧。”
王亚婕暗恼没人同她一条战线,倒是收起一箩筐的问题,但结束话题前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反正你和她处朋友,我是不同意的 。”
贺砚舟情绪没什么变化,淡淡道:“您同不同意再说吧,得人家先同意了我不是。”
王亚婕微愣。
“我的事您别操心了。”贺砚舟搁下遥控器:“找伴侣的是我,您喜欢是其次。过了年我29,这件事上,还是能做的了自己的主的。”
王亚婕身体靠回沙发中,好半天没说话。
她总算弄明白,话他句句在听,事他是件件都不会照做。
第32章 第32章技巧大师?
贺砚舟这晚留宿。
他前脚进卧室,身后门板被谨慎地敲了三下。
“进来。”他坐在椅子上。
门开一道缝,贺夕挤进个脑袋:“哥,吃水果不?”
“你刚才用嘴吃那盘?”
“怎么会。”贺夕溜进来,把果盘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特意给你重新切的。”
盘中有苹果、蜜瓜和几片杨桃,刀工一般,有大有小。
贺砚舟象征性插了块苹果吃,也不说话,等她开口。
贺夕背着手晃荡几下:“哥,柠柠姐是我带去北岛见序姐的,序姐情况也是我透露给妈的。但我发誓,一切都不是我自愿,妈用断我零花钱来威胁我。”
“我少给你一分了?”
“老跟你伸手我怎么好意思。”
贺砚舟把叉子丢回果盘:“希望你下次也这么有觉悟。”
“……别呀。”贺夕两边的钱都没少拿,平日里挥霍惯了,少了谁给的,都觉得渡日艰难。总之错全在她,她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真诚道歉:“哥,对不起。”
“罚站吧。”
“诶,好嘞。”贺夕立正站好,见他态度还算温和才稍稍安心,好奇问道,“你完全不担忧?”
“担忧什么?”
“万一柠柠姐真去了北岛,我嫂子怎么办?”
贺砚舟想了两秒,回头看她:“谁你嫂子?”
贺夕理所当然:“朱序啊!”
他没忍住松了下鼻息,被她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别傻站着了,坐吧。”
“诶。”贺夕动动脚;“所以影响我嫂子怎么办?”
“朱序不会在意她。”贺砚舟了解朱序,她没有那么小家子气,只要她内心坚定了,没什么是阻碍。
“那咱妈态度好像也挺坚定的,你到底准备怎么解决?”她一本正经与他探讨的语气,往后退两步打算坐在床边。
贺砚舟向后瞥了一眼:“你这学期……”
“妈好像叫我呢,”贺夕屁股装了弹簧似的弹起来,“我去看看啊。”她边说边一溜烟地逃了。
门被小心翼翼带上,房中安静下来。
贺砚舟推开果盘,向后靠着。
环顾四周,房里布局和摆设没怎么变,平日里一直空着,他住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拉开桌面右下方的抽屉,笔记本底下有个旧钱夹。全黑色小牛皮质地,边角磨损痕迹明显,是他用过时间最久的一只。
翻开夹层,里面放着朱序送他的平安符,他小心取出来,因为时间久远,边角有些褪色,但整体仍然保存良好。
端量半晌,他将它搁回原处,合上钱夹,放入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口袋中。
在家里住了一晚,贺砚舟转天下午的航班飞北岛,只因当晚有个推不掉的饭局,但隔两天又要返回临城,处理总公司的事。
这一两年中,他一直都是两地奔波的状态。
到达后,先去了趟朱序那里,却没见着人。
小周对他还算熟悉,客气道:“要不您稍等会儿,我给序姐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贺砚舟问:“她很忙?”
“最近是这样。”
贺砚舟点了下头,准备告辞,出门前见窗台上摆着一束红色玫瑰,其中只嵌了朵白色蝴蝶兰,这花形似其名,犹如一只翩翩蝴蝶停在花簇之上。两种颜色搭配不觉单调,倒把红玫瑰衬托得尤为浓郁鲜艳。
他抬手指了指:“那花有人要吗?”
小周道:“您想要可以先给您。”
他点头:“好。”
“那我包装一下。”
“不用了,就这么给我吧。”贺砚舟付了钱,拿着花上车离开。
饭局定在某海鲜酒楼,晚间九点结束,紧接着又转移到一处私人会所。
这地儿他只听说过,今天也头次来,掩在树冠间的西式洋楼里包裹着一室金迷纸醉,各色男女丑态尽显,来来回回那点事,其实也是没趣儿极了。
他平时应酬极少踏足这类地方,今天也准备坐坐就回。
同行之人挡开门口侍应,殷勤地替他推开大堂的门,拐过几道走廊,到达事先预定的包间。
贺砚舟最后进去,不经意间转眸,忽然扫到个熟悉的身影。他脚步顿住,以为是自己眼花,见那抹影子已隐入对面的包间门内,而跟在后面的恰好就是赵斯乔。
贺砚舟心中咯噔一下,拧了眉,没想到会在这种场所遇见朱序。
走廊里背景音乐配合着灯光,鼓点一声声敲击着耳膜和心脏,不时有各类型男人走过,每一个都年轻帅气。
他多少了解一些,这间会所的男模更加出名。
“贺总,请吧。”身边有人提醒。
贺砚舟回过神,颔了下首,随他进去。
晚上的局不是他做东,他便找了靠边的位置坐下,一转头,房门开合间,恰好可以看到对面那间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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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光线更加暧昧幽暗。
赵斯乔坐中间,右手边是朱序,另一边坐着刚刚合作过的商静商经理,以及她介绍的两位客户。
看样子都是经常混迹在这类场所的人,她们举止放松,言谈间也很放得开。
赵斯乔与之玩笑了几句,转过头来压低声音:“你表情别那么严肃啊,不知道还以为是被我绑来的。”
朱序试着咧咧嘴角:“这样呢?”
“凑合吧。”赵斯乔一脸嫌弃:“还是希望你能端正一下态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好。”理由找对就相当管用,朱序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又道:“先随便聊聊,待会儿找人陪着,把那几位伺候好了,还愁没单子签?”
“你都是这么做生意的?”
“也分人,男的就不行。”赵斯乔凑近朱序耳朵:“另外,一般客户也没必要。但是这个商静可不简单,她路子多着呢。我认识她有几年了,玩惯了的,投其所好嘛。”
朱序不置可否。
赵斯乔说:“待会儿人进来了,你也别太拘束,选最顺眼的。不一定非要干什么,喝酒唱歌,光聊天就能给足你情绪价值。”
朱序百无聊赖:“我就算了。”
正说着,包间的门被推开。
来人衣着大胆,棕色卷发,脸上虽画着浓厚妆容,依然遮不住眉眼间流露的老态,少说也有五十岁了。
她显然与赵斯乔相熟,满脸堆笑:“赵总啊,好久没见,最近发大财了?”
赵斯乔说:“借慧姐吉言,这不就来光顾您生意了。”
“我就说嘛,你不能忘了姐姐我。”慧姐将音乐调小,侧移让路,“都进来吧。”又转头对赵斯乔道:“今儿我亲自挑选的,赵总看看满意不。”
朱序抬眼,就见门口走进数个男人,精英风、痞酷风、清纯风,各个长相端正身高腿长,在茶几前方逐一排开,面带微笑地看着这边。
朱序哪见过这场面,内心震惊不已。
“我跟你说赵总,这最后一个呀是新来的,他可厉害,听说……”慧姐故意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听说是技巧大师,”她边说边灵活地摆动几下五指:“手上功夫了得!”
见人没有跟进来,慧姐朝后勾手:“动作快点,别让人等着。”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投向门口,见一人西装革履,两手插着裤兜,步伐缓缓。他扫视过来,目光不疾不徐,最终定在某处。
朱序对上那双眼睛,猛地怔住,就连旁边的赵
斯乔也暗暗吸了口气。
慧姐抬起头,瞧着面前的这位外貌英俊气质不凡,仿佛和匆匆只见一面那新人有些出入。无奈房中光线昏暗她老眼昏花,又怕追问之下怠慢了客人,便没仔细确认。
“别傻站着了,往里面走走啊。”她催促了一声。
贺砚舟一顿,淡淡瞥了对方一眼。
慧姐忽然失了底气,这人目光冷峻,气场强大,眉宇间有种居高临下的沉稳霸气,怎么看都不像吃这碗饭的人。再次疑惑是哪里出了错。
她挺直腰板,轻斥道:“看我干什么,过去呀。”
贺砚舟黑着脸,讽刺地扬扬嘴角,视线再次挪向坐在角落的朱序,片刻,竟真提步走到队伍末端,面向她们。
赵斯乔瞪大了眼,一方面不明状况害怕惹祸上身,一方面又忍不住想看好戏。
慧姐笑着:“各位挑挑吧,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四周忽然陷入静寂,不久,左侧传来窃窃私语。
赵斯乔竖起耳朵听,发觉那三位盯着贺砚舟两眼放光,一脸的跃跃欲试。
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解围:“那什么……”
“商姐。”朱序忽然开口。
商静看过来:“朱总。”
朱序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伸手越过赵斯乔,笑道:“我先敬你一杯,上次的合作相当愉快,希望今天大家都能尽兴。”
“太客气了,还让你们破费,今后多多合作。”商静凑上前碰了碰杯。
朱序笑着点头,饮尽杯中的红酒,顿了下:“我和这里面的一位有些渊源,不好意思我先选了。”她说话轻声细语的,态度温柔却坚定。
商静表情微妙,笑着道:“快甭客气了,先请。”
朱序坐回去放下高脚杯,感觉酒意上头,脸颊发胀,垂着眼皮稳定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贺砚舟:“就最后进来那位吧。”
她不清楚贺砚舟为何出现在这里,也惊讶于他竟如此配合。
朱序知道如果再不开口,万一别人言语轻薄,惹恼了他不说,她更加万般不忍。
慧姐一拍手:“这位妹妹看着眼生,头一次来吧,眼光倒是好得很。”又对着旁边的人使眼色:“客人点你呢,快过去吧。”
贺砚舟表情不明,从兜里抽出手,走向朱序。
眼见着心仪之人去往别处,商静和其他两位分别挑了年纪轻、身材棒的,旁边赵斯乔也随便指了一人。
慧姐将音乐调大,灯光调柔,挥挥手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面前桌子上摆着果盘、红酒和甜点,抽屉里有扑克牌和骰子。
不知是谁切换一首劲曲,场子热了起来,大家各玩各的,没人再关注这边。
朱序起先没动,余光看到贺砚舟身体靠着沙发,双腿微微岔开。坐姿的缘故,他大腿处的裤线被拉平,隐隐显现出面料下的肌肉轮廓,硬实的、有力的。
朱序转头,看了他一眼。
贺砚舟视线也扫过来。
朱序先开的口:“你怎么在这里?”
“来当男模啊。”
朱序一顿。
她本来柔声细气同他说话,他却阴阳怪气,便忍不住奚落了句:“贺总什么时候转行了?”
“你玩的倒是越来越花。”
朱序心说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他也不见得多清白。
想到这儿她没来由的胸口发闷:“技巧大师?”
“你觉得呢?”
“怎么就手上功夫不得了?”
贺砚舟笑了下,手掌搁在大腿上,食指轻点着节奏:“是你记性不太好?还是想我在这儿帮你温习一下?”
“你!”朱序气坏了,羞愤地瞪着他。
贺砚舟一秒收了笑,朝旁边唱歌的赵斯乔瞥一眼,冷声:“长出息了,好的没学会,学人泡男模?”
“那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应酬。”
朱序说:“我也是应酬。”
贺砚舟手指一顿,攥紧了拳搁在大腿上。他深吸口气,前倾身体靠近朱序:“天太冷,你脑子也被冻住了?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一女的,上这儿应酬什么?”
朱序忍不住顶回去:“怎么贺总也搞起性别歧视这套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他本身就不喜欢这地方,今天也是凑巧了进来坐坐,并非有偏见,单纯觉得女孩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安全。
朱序动了动唇,没再接茬。四周光线虽暗,但已隐隐察觉他在克制怒火。
她不说话,贺砚舟靠回去,也陷入沉默。
像有一道隐形屏障,将这一方与旁边的喧闹隔绝开。
朱序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划开屏幕盯了半晌却忘记要做什么。一时懊恼,这么久没见到他,怎么就吵起来了。
忽然间,左侧一声欢呼,朱序下意识扭头,微讶地瞪大眼睛。
不知谁身边的男模跳上了桌子,随着音乐扭动着身躯,在众人喝彩声中,他一把扯下身上的t恤,露出线条明显的腹肌。
她视线一转,看见有人已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接吻,那男模的手上下游走;商静满面潮色,端起红酒,泼向桌子上舞动的男模,对方竟用手掌抹了把,送到嘴边舔掉。
反倒身旁的赵斯乔无动于衷,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回复着谁的信息。
朱序自认不是多么清纯,但今晚的确大开眼界。
又一声欢呼,男模随着音乐节奏做出密集的顶胯动作……
出于猎奇心理,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耳边忽然一道声音:“好看吗?”
朱序猛地回头。
贺砚舟又问一遍:“好不好看?”
朱序说:“还行。”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沉声问道:“如果今天我没坐在这儿,你也像她们一样?”
她当然不会。
但,今晚似乎中了邪,明明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偏不想甘拜下风:“有这个可能。”
贺砚舟一滞:“你认真的?”
“……你提醒的我,要向真玩家好好学习……”她声音渐小,话出口的瞬间已经开始后悔。
没事气他干嘛呢。
果然,贺砚舟无言以对。朱序胸口一颤,看到他眼中渐渐熄灭的光彩。
这时候,赵斯乔拉了下她衣服,凑过来说:“我出去一下,这边你先照应着。”
朱序没应。
赵斯乔起身,走向门口。
不久,一首曲毕。
男模跳下桌子,瘫靠在商静身边。
房中忽然静得可怕,朱序眼尾晃动,见贺砚舟起了身。
他一句话都不屑再同她说,系上西装纽扣径直朝外走去,步伐大而稳健,头都没回一下。
朱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清楚,如果此刻不跟出去,这就是与他之间最终的结局。
第33章 第33章“我好像,有点爱你。”
朱序走出包间的门,贺砚舟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
这里地形复杂,她忘记来路,乱闯了两下,忽然在转角处看到了赵斯乔。她正与人纠缠,对方一身黑色工作制服,身材魁梧,面相偏凶但五官周正。
朱序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片刻之间想起是这家会所的保镖。
赵斯乔已看到了她。
朱序脚步顿了下,快速走上前去:“出口在哪边?”
赵斯乔没反应过来,抬手指了个方向:“直走,左转再右转。”
“我有事先走了,你快些进去照应一下。”
“喂!你干嘛去?”
朱序没有回答,向前跑去。
穿过错综无序的走廊,直至面前出现一扇金框大门,她才稍稍放缓脚步。隔着黑茶色的玻璃,她看见了他的背影。
朱序暗自松一口气,听见自己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声仿佛踏在心口。
她推门出去,他正专心吸着一支烟,对后面的动静毫无察觉。
朱序视线下移,见他另一手轻垂在身侧,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指尖探入他的掌心,停了一下,轻轻握住。
贺砚舟身形稍动 ,侧过头来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朱序一双眼睛望着他:“以为你走了。”
“抽完这支烟。”
“你……在等我吗?”
“没有。”
朱序又问:“你自己开车来的?”
“不是。”他看向她,身侧的手仍旧放松地展开,任由她握着,没抽走,也没回应。
朱序掌心已布了一层汗,厚着脸皮问:“……方便送我回去吗?”
贺砚舟暂时没答,低着头取走嘴边含的烟,轻呼口气。烟雾在他脸周散开,月光描刻下,他五官立体,精雕细琢般好看。
此刻已是深夜,风不知何时歇的,周围充斥着湿冷的空气。
贺砚舟随手将烟蒂丢进旁边垃圾桶:“不方便。”
朱序心脏被什么敲了下,手上一松,却在放开他的瞬间,被他反手紧紧握住。朱序的心又狠狠一提,咚咚快跳了起来。
他看着她问:“怎么不玩了?”
朱序说:“我出来找你的。”
贺砚舟举起紧握着的那只手,放她眼前晃了晃:“这算什么?”
朱序迎上他的目光:“我有话跟你说。”
身旁不时有人进出,刚来的各个仪表端庄,离开的却原形毕露,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或臂弯下搂着美女,或依偎在年轻男模怀中。
贺砚舟避开那些人,牵着朱序的手走下台阶,径直穿过马路,来到海岸沿线的护栏边。
他心中大概已有猜测,也许与她之间就此就是转机,所以心情不禁如眼前景致一般豁然开朗,只是面上仍没见松缓。
朱序面对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即使你不在那里,我也不会像她们一样。”
贺砚舟问:“为什么?”
她很严肃的口吻:“见过了大海,怎么还能看得上小溪流。”
贺砚舟默了片刻,眉间舒展,侧过头去忍不住轻轻笑了。
他道:“你追出来,就想说这个?”
朱序摇头:“上次在你办公室,你说想听句真心话。”
她顿了下,内心紧张无比。
迈出第一步很难:“我……”
贺砚舟喉咙轻滚了下,不忍为难她,却见她迎着湿冷的海风看向自己,目光坚定:“我好像,有点爱你。”
贺砚舟漏掉一个呼吸,垂眸过来。
她脸庞清透干净,鼻尖微微泛红,黑暗中的那双眼清澈又楚楚动人。
“如果你还没改变主意,我想和你在一起。”朱序声音很轻,却无比笃定,并未被庞大的背景声掩盖下去:“对于未来,我仍然全无信心,但你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无法探究别人内心,或许更应该遵循自己的感觉。”她停了下:“我现在……的确是比较在乎你。”
贺砚舟眼神柔软,看她很久,低喃:“真的?”
朱序点头,抬眸与他对视,想笑一下,但唇角漾开的瞬间发觉眼眶发热,又可怜地撇了撇嘴,“妈妈跟我说,要内心强大,万事靠自己,不依赖任何人。也说过,运气差只是一时,要我坚持,等待触底反弹的到来。”她吸吸鼻子:“但我差点忘了,她也告诉我,如果遇见心仪之人,可以勇敢去爱他。”
贺砚舟五官一松,展颜轻笑,不过片刻,又收了笑,眉头似有所触动地轻拧着。他深深凝望着她,一双眼眸只剩最温柔一层底色,有爱慕,有怜惜,有感激。万般复杂。
他低头亲她额头,一触即离,看回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朱序说:“我愿意做一次赌徒,堵我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差。”
“嗯。”他轻声回应。
“一切都过去了,对吧?”这话她更像说给自己听。
重蹈覆辙不是她多么有勇气,只是这个人是他而已。
这些话她倒豆子般全部说完,整个人极度紧绷,以至手脚冰冷,浑身瑟瑟发着抖。
贺砚舟:“没有了?”
朱序吸吸鼻子,点头。
贺砚舟抬起手臂,在她头顶缓缓揉了几下,一顿,手掌向后,托着她后颈将人纳入怀里。胸口被填满了,未发觉,从没用过这样大的力气去抱她。
他嗓音低沉:“我很开心。”
仿佛感知到她在发抖,贺砚舟抽出被她压住的大衣,敞开来,将人全部裹了进去。
“小序,”他这样唤她:“我对你是认真的。”
朱序不由攥紧了他后腰处的西装,嗓中哽着什么似的难以换气,无法解释这突如而来的委屈。
除了母亲,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叫过她。
贺砚舟缓缓说:“就当这是一个全新开端,我们重头来过?”
朱序:“嗯。”
“你我都过了玩笑和胡闹的年纪,对于与你的发展,我深思熟虑,相信你今天的决定也斟酌很久。我不想做那个回家先开灯的人,我希望每次打开门,满室明亮,有你在家中。”他抚着她的头发:“将来的生活或许不像加了滤镜的镜头,会有噪点和瑕疵,我希望能与你共同面对,坦诚地对待彼此。”
朱序脸颊埋在他胸口,点头,又后知后觉地抬起脸,“但是,我没有信心。”
“慢慢来。”
朱序看着他:“这可能对你不够公平,我做不到倾尽所有,会自私,会权衡,对你只有一点……一大点而已。”
他笑了下:“足够了。好好爱自己,剩下的再爱我。”
这回答无可挑剔,打消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焦虑和彷徨。不知为何,朱序眼前起了雾,忙垂下视线,片刻,又踮起脚,抬起下巴去吻他。
贺砚舟勾住她的腰,深深回吻。这一刻他期待了很久,与她之间的纠葛,要比她认知中久远很多,能够弥补遗憾,一点或全部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合上眼睛,轻轻含吮着她的唇瓣。
远处海面静止,颜色与天混为一体。万物仿佛沉睡了般。
很久后,朱序快被冻僵了,贺砚舟放开了她。
他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两人相拥着朝那方向走去。还未到近前,灯光亮起,车子提前启动。
贺砚舟先替朱序拉开后座的门,等她坐稳,回手关好,再绕到另一侧坐进去。
郑治刚同朱序寒暄完,转过视线问:“贺总,去哪里?”
贺砚舟报上朱序家的地址。
车子在沿海公路上稳稳行驶,暖风开到最足,没多久,朱序身体回暖。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副驾位置,见座椅上放着一束红玫瑰,搭配和造型上有些熟悉。
她转头看了眼贺砚舟。
贺砚舟察觉到,探身将花拿过来,递给了她:“傍晚去花店找你,你不在,瞧着这花不错,顺手买了一束。”
朱序抱着玫瑰:“送我的?”
贺砚舟点头:“原本也想饭局结束了去你家。”
朱序顺着话头忽然想起来,心中仍有疑惑:“刚才你怎么同那些人一起进入包间的?”害怕对他有影响,她省去‘男模’二字。
“不清楚。一开始见你进了对面房间,后来又见一排男的进去,就过去瞧瞧。”他轻描淡写,睨她一眼,表情仍有些不悦:“刚进门那女的就让我站过去。”
朱序嘀咕:“倒是听话。”
“你还挺不高兴?”贺砚舟问:“妨碍你选别人了?”
“我可不敢。”朱序低头看着手上的花,“你到底为什么喜欢红玫瑰?”
贺砚舟看过去一眼。
话题十分跳跃,但还是跟上她的思路,答:“可以直抒胸臆。”
朱序心中有些小窃喜,又问:“你能分清红玫瑰的品种吗?”
“长得不都一个样?”贺砚舟抬抬下巴:“这什么品种?”
“高原红。”
贺砚舟没再说什么。
话题就此止住,车中安静。
朱序瞧着那些花,走了会儿神。
他的手臂一直搭在中央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揉捏着她的手骨,指腹捻过柔软掌心,不禁轻挠了下:“想什么呢?”
朱序摇头,抽出手来,摘下花束中有些枯萎的一枝。玫瑰的花瓣容易烂掉,除非养花之人用心呵护。
她将打蔫的外层一一
摘去,蕊心仍然娇艳欲滴。
“送你。”朱序将那一枝递给贺砚舟。
贺砚舟伸手接过。
朱序笑着:“希望它在你那里可以开得久一些。”
贺砚舟一顿,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便转过视线,郑重其事地答应道:“花很漂亮。请放心。”
车子在朱序家附近那条窄路停下,车灯照亮前方,地面坑洼一览无余。
贺砚舟取了车上备用的洗漱包,叫郑治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接他。显然已经做好留宿准备。
两人很久没在一起,朱序心跳快得不行,既紧张期待,又莫名有些害怕。
她只顾低头走路,到半途,贺砚舟牵起了她的手。他没有说话,只转眸瞧她一会儿,轻弯了弯唇角,便调转视线看向前方。
两人先后踏上陈旧楼道,头顶的照明极其暗淡。
开锁进门,廊灯亮起。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中却弥漫着什么,在等一个燃点,就会爆发。
朱序低头换鞋,余光见贺砚舟已轻车熟路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男士拖鞋,又看他随手脱掉大衣和西装,分别挂在墙壁的衣钩上。那衣钩数量有限,旁边是她的杏色毛衣,小小一件被他大衣遮盖大半,像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过于亲密狎昵。
她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谁想竟撞上他的视线,柔暗光线下,他眼眸漆黑如墨。
“偷偷摸摸想什么呢?”他不紧不慢解着袖扣,嗓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感。
朱序:“没。”
贺砚舟卷起衬衫袖子,走近她:“你那眼神好像我能吃了你。”走廊空间很小,他随便踱两步,就已到她身前。
“……”朱序顺势道:“你饿吗?”
“有什么吃的?”他低头吻住了她,毫无预兆。
那捧玫瑰掉落在地。
朱序定住了般。
他甚至还在卷着袖子,只微弓背,嘴唇贴住她,顿两秒,舌尖抵入,轻轻吮吻她的唇瓣。
朱序身边没有支撑,向后连退了两步,踩到什么,失衡地晃悠两下。一双手及时扶了过来,他衬衫袖子已经卷好,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结实有力,紧紧缠绕在她窄而柔软的腰肢上。
朱序被动回应着他的吻,背部向后,快要折成直角,而他弓着背压下来,完美地契合着她。
朱序:“等等……”
“什么?”他贴着她的唇呢喃,亲吻反而变得更加细密,从唇角到耳畔,随后在她颈边停留。
四周幽静,将潮湿的吸吮声无限放大。
朱序身体里有什么汹涌而下,无法抑制。反应却越发迟钝。
贺砚舟不满,稍微分开,盯着她的眼睛:“刚刚外面的能耐呢?”
怎么能一样。一个只是亲吻,一个亲吻只是第一步。虽与他不知多少次,今天却格外动人心魄,既渴望又怯懦。
朱序胸口急喘,趁机向后逃开两步,这才发现开衫的扣子,不知何时已被他全部解开,贴身的那件也早已移了位,随步伐颤颤悠悠,半遮半掩地全无任何意义。
贺砚舟眸色暗了暗。
朱序徒劳地拢住开衫:“我先去洗澡。”
她绕过他大步走入浴室,反手落锁。
麻利地脱下衣物,打开花洒,发现早已潮湿一塌糊涂。怕自己忸怩过度,待会儿会加倍疯狂以至无法自控。
她狠狠咬了下嘴唇令自己矜持些,站在温热的水流中,快速冲洗着头发和身体。
没多久,门把向下压了两下,磨砂玻璃上映出贺砚舟的轮廓。
朱序关掉花洒。
贺砚舟倚着门框:“已经很晚了,麻烦珍惜下时间。”
朱序说:“我很快就好。”
“一起?”
朱序:“不要。”
贺砚舟没说什么,在门口逗留片刻,转身走开。
朱序没有故意拖延,快速冲净身上泡沫,攥住发尾拧掉多余水分。还没来得及关掉花洒,客厅方向传来手机铃声。
朱序仔细去听,发现是自己的,便提高声音冲着外面:“帮我接一下。”
“不太方便。”他半天才说。
“是谁?”
他没答,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道白色身影再次映入玻璃:“开门,递给你。”
铃声一直未歇,这个时间可能是赵斯乔。
朱序防备心几乎为零,开了门锁,伸手去接手机。
室外冷空气顺敞开的玻璃门溜进来。
她看清屏幕上显示贺砚舟三个字,心脏一麻。抬眸瞧去,他有些散漫地靠在门边,唇角噙一点笑意,仿佛欣赏着什么似的,视线正自上而下移动,再慢慢的,原路返回。
满含侵略性的端量令朱序刺激不已,她深吸口气,索性不遮不掩:“你这招太幼稚了。”
“还不是骗到你了。”
朱序扬了扬下巴:“那是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都可以。”
朱序没有一丝犹豫,向前一步,抬起手,拎住他衬衫领口,用了些力气地将他拽向自己。贺砚舟不禁轻挑了下眉,没有挣扎,随着她的力道走进去。
朱序望着他的眼睛,后退着,直到周身被热气再次包裹,她后背淋过水流,已不知不觉走到花洒下。
浴室里热气氤氲,弥漫着淡淡香气。
她白瓷一样干干净净,而他穿戴整齐。
她浑身湿漉,他却衣裤干燥,没有一丝褶皱。
贺砚舟眸色幽幽,不禁轻滚了下喉,视觉上的反差快要击垮理智。
他上前一步,却被她指尖抵住胸口阻止:“那人描述得对不对?”
贺砚舟哑声:“哪人?”
“说你技术一流。”
“虽然是个乌龙。”他盯着她:“但你我第一天认识?装什么傻?”
“并没完全了解。”
贺砚舟觉得她不知死活,是在故意挑衅。他攥住那根手指挪开,走近两步,抬手到她身侧试了试水温:“你想怎么了解?”
朱序咬了咬唇,眼中含了雾似的看着他:“跪下呢?”
第34章 第34章“这歉道早了。”
朱序浑身力气用尽,软软地躺在床上,半合着双眼看向厨房。他身影不时晃过,腰间只围了白色浴巾,上身一目了然。
朱序用眼睛描刻着他,精窄的腰,宽厚的背,紧实有度的肌理线条。厨房一片昏黄,他肩膀好似染了一层浅光。
空气里飘来番茄肉酱的香味,是她在超市买来的速食意面。
等待煮面的功夫,贺砚舟倚在厨房门边喝水,眼睛瞧着朱序这边。
两人对视了良久,一句话都没说。
室内静谧,气氛无与伦比地美好。
杯中的水被他慢慢饮尽,他开口道:“还喝水吗?”
朱序摇头。她刚才嗓子干哑得难受,已经喝掉了一大杯。
贺砚舟没再说什么,目光仍旧停留在她身上。唇边存留水迹,便无意识地舔抿了下,舌尖在唇缝间一擦而过。
朱序突然就用被子盖过了头顶,床上隆起小山丘,隐隐勾勒出她身体轮廓。
贺砚舟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想起刚才。
他愿意满足她一切要求,无论她故意撩拨,还是真的渴望体验。
他单膝跪地,扬起了脸。
挨着地面的西裤瞬间被水浸湿,温热传至全身。
她脸色大变,瞬间认怂:“我开玩笑的。”
“晚了。”
朱序向后退去,“求你,起来。”她将自己逼进墙角,后背贴上冰冷瓷砖,顿时一个激灵。
“我倒很想体验一回。”
朱序惊在那里,已经真切感受到他。
“贺……”她双手下意识按住他的脑袋,既想推离又没力气,被迫着踮起脚尖:“停……”
贺砚舟双手上移,满掌柔软。
他手指狠狠收拢,配合着唇部节奏,直至听到她失控的呀呀哀求。
时间很短暂,她太没用。
浴室中水流淅沥,雾气似乎比先前还要大一些。
贺砚舟起身,接住瘫软的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万般委屈。他血液瞬间冲顶,恨不能将她拆吞入腹。
她却声
音软软的:“我好困,想去睡觉。”
贺砚舟不可思议地笑了:“我呢?”
“你先洗,我拿条浴巾给你。”
贺砚舟竟放开她:“行,去拿吧。”
房间统共才多点大,还怕她钻地缝里逃跑不成。他快速洗了个澡,围着浴巾出去,便看见藏在被子里的小山丘。
贺砚舟随手关灯,解了浴巾,掀开被子探到她,疾风骤雨才真正开始。
……
锅里的水煮沸溢了出来,贺砚舟两步过去,关火,捞出意面。
他煮了两份的量,自己的多一些,她的少一些。
朱序说:“我不想吃。”
贺砚舟将碗放在床头柜,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腿酸。”
贺砚舟提醒:“用嘴吃。”
朱序说:“嘴也酸。”
贺砚舟没忍住,笑出声音来:“头次听说。”他坐到床边:“喂你吧。”
朱序仍是摇头。
贺砚舟便没再勉强,挪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解决自己那份。速食面的味道不比外面餐厅,但他食欲依然不错。
朱序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了脑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吃相斯文,但速度并不慢,面条在筷子上绕两圈送入口中,没几下就吃完了。
“搁着吧,明天再洗。”朱序累极了,只想睡觉。
“很快,等我。”他弯腰摸了下她的头,将碗筷拿到厨房。
朱序昏昏欲睡,听见水流声隐约传来,她半眯着眼睛看向昏黄的光源,没多久,声音停了,他大步走去洗手间漱口。
朱序自动让出位置。
贺砚舟掀开被子躺进去,从后面将她纳入怀。他一只手臂绕到她颈下,另一手覆上柔软充盈,恶意地捏了捏。
朱序哼一声,没力气反抗。
时间已经凌晨,万籁俱寂。
将睡间,月光在枕边投下一小片光影,朱序看见旁边他手腕上的银质手镯,心中猛地颤悠了下。
忍不住摸过去,摩挲着手镯光滑微凉的凹痕,内部竟还刻着字和花纹。她顿了顿,摸向他的手背,那包裹着坚硬骨骼的皮肤上,筋络根根分明,再一顿,去摸他修长的手指和指骨,一路向上,在他指尖触了触。
她动作轻柔,像只小蚂蚁爬来爬去,弄得人心痒。
贺砚舟:“不是想睡觉?我不介意多玩一会儿。”
朱序立即收手,迅速闭眼。
可没多久,再次掀开眼帘:“手镯里面原来是有字的?”
“嗯。”
“你看过吗?什么字?”
贺砚舟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序无语。
那种小摊大概都是批量上货,想想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的创意,但,虽然很土味,也算是个美好祝福。
朱序说:“摘了吧,太过廉价,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想我怎么说?你送的,很喜欢?”他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不吝啬向她表达:“的确是这样,你送的,很喜欢。”
朱序抿着嘴偷偷地笑。
“其实,你戴着特别好看呀。”她转过身来,往他怀里蹭去。
真正在一起后,贺砚舟才知道。
原来,她懂得怎样撒娇。
贺砚舟极为受用,心旌摇曳不能自持,又顾忌着她老是喊累,只好生生压抑。
两人几乎坦诚相贴,朱序轻易地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你……”
“安静。”他轻声提醒:“别动。”
朱序赶紧乖乖躺回去,额头抵着他胸膛,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会儿,贺砚舟恢复如常。他的手覆在她手臂上,指腹触到一处圆形疤痕,紧挨着还有两处,大小相似,表面不平。知道她手臂上是有纹身的:“这儿”,他轻点了下:“纹的什么花?”
“芍药。”
他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朱序声音平静:“当时贺夕推荐的,她说芍药花瓣繁复,遮疤效果比较好。”
贺砚舟一时无声,忽然想起去年的咖啡馆,他从地板上捞起奄奄一息的她。
那时刚重逢不久,他对她的心意尚不明确。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当年少时的遗憾渐渐转变成难以割舍的情感,才觉得那个施暴者应该千刀万剐。
贺砚舟悬起头,在她颊边轻吻了下,顺势而下,又吻了吻她的手臂。
而她缩在那里一动没动,早已沉沉睡去。
/
清晨,满室明亮。
朱序醒来,顺手撩开床侧的窗帘,不禁眯起眼睛。这是一座被阳光偏爱的城市。
贺砚舟已经离开,手机上有他发来的消息,说郑治捎来的早餐在桌上,让她热一下再吃,还有就是晚些见。
朱序望着那三个字,好像感受到了恋爱的甜蜜,放下手机用力抻了个懒腰,心中明媚。
她九点钟出的门,先去酒店那边查看工程进度,中午回公司,直接去找赵斯乔。她在电脑前审阅几份方案,看上去状态不错,心情似乎也很好。
本想解释下昨晚的事,又临时想起另一件事,便问:“那个和你在走廊上拉拉扯扯的人是谁?”
那样干脆爽利的一个人,竟支吾起来:“神经病。”
朱序看出点苗头:“你……昨晚自己走的?”
“是啊。”她把文件顺便交给她:“你先看看,签下字。”
朱序接过:“这不太像你作风。”
赵斯乔身体向椅背靠去,沉默了下:“其实吧,那种地方去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来来去去的索然无味。”
“看来有人要修身养性了。”
赵斯乔不承认:“才没有……”说着,忽然想起来:“我没问你呢,你什么情况啊,昨天突然就走了?还有贺砚舟,从哪里蹦出来的?”
朱序刚想解释些什么,恰好话题正主打来了电话,说还有几分钟就到她这里,要她具体说下位置。
朱序讲着电话快步走出去,到大门口,远远见到他的黑色保时捷朝这边驶来。
她挥了挥手。
驾驶位车窗半降,贺砚舟朝这边瞧过来一眼。
朱序给他指了下停车的位置,他一把方向盘直接扎了进去,平时自己开车少,没有前后找平、轮子回正的觉悟,拿上手机,开门下车。
朱序小跑了几步到他身前:“你怎么过来了?”
贺砚舟两手插兜,朝她身后的办公楼仔细瞧了两眼:“看看你这儿,顺便请朱总吃个饭。”
“不敢当。”朱序说:“我这儿说白了就是个起点稍微高一些的工作室,在您面前哪儿敢称总呐。”
她说话又柔又慢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满脸的笑意看上去能量很足。
贺砚舟忍不住食指拨开她额边的几根发丝:“刚才打酒店大堂过,跟片小森林似的,我看了都心情不错,何况是住客。”
“真的吗?”朱序很开心。
贺砚舟微笑着看她:“真的。”
“谢谢肯定。”朱序说:“工程还没结束,后期流水造雾会更有氛围感。”
“期待后续合作。”
“好。”朱序笑着。
边聊天,边将他带入大厅。
这里不似商业中心的写字楼,周边环境较差,配套一般,优点是租金低又紧邻花卉批发市场,取料采购特别方便。
办公楼总共两层,她们租下一楼的半层,空间还算充足。
一进门来,右侧是些石料、植物盆栽、白沙和防水材料,摆放无序,暂时充当仓库来用,左侧隔开几个格子间,文件纸张堆放在桌子上,午休时间,没什么人在工位。
再往里走,紧邻的两间就是她和赵斯乔的办公室。
朱序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一摞A4纸,搁在旁边桌子上。
她偷偷瞄一眼贺砚舟,有些脸红:“最近在做网络推广,反响还不错,他们挺忙的,所以没时间整理这些。”
“氛围很好。”
朱序扯了扯嘴角:“你认真的吗?”推开门,将他请进办公室。
贺砚舟环顾一下四周,在左侧的沙发上坐下来:“认真的,没有机会体验从头拼搏的乐趣,还挺羡慕的。 ”
“。…”朱序撇嘴:“那锦图算什么?度假酒店又算什么?”
“子承父业要比从零起步轻松很多,你要知道,资金雄厚能成就许多不可能。”他看着她说:“所以,你已经做得很不错。”
朱序听了这话,心中暖呼呼的。其实是他过于自谦,为了对她正在努力的事业加以肯定。
她站在他的对面,背着手,抿嘴笑着。
贺砚舟抬眸看她一会儿,她低挽起头发,身穿设计感十足的白衬衫和阔腿西裤,窄窄的腰,胸很挺翘。不同于之前随性自在的打扮,多了份自信明媚的魅力。
他拍拍身侧的位置:“坐过来。”
朱序绕过茶几,坐在沙发另一侧。
贺砚舟看了看两人中间空出的位置,抬抬下巴:“过来点儿。”
朱序稍微挪一下,没等坐稳,他伸臂直接将她拎至身边,不小心撞入他怀中。
她心脏仍不可抑制地活跃乱跳,鼻端他身上的气息十分好闻。
贺砚舟低垂着目光,缓缓问:“腿还酸吗?”
朱序脸颊升温,先问道:“你上学时参加过田径比赛吗?”
贺砚舟想了下,点头。
她说:“睡一觉后,那种双腿酸痛的感觉你一定深有体会。”
贺砚舟清楚自己当时的失控,事后会略感歉疚,便道:“对不起,我下回注意。”
朱序摇了摇头,忽然扬起下巴靠过去:“别一直举着我的腿就行。”她气息轻若细风,嘴唇若有似无擦着他耳垂。
贺砚舟眉尾一跳,小瞧了她。
收回内心涌现的悔意,他低声:“这歉道早了。”
两人正耳鬓厮磨,有人推门而入。
赵斯乔手里端着杯咖啡大步流星走进来,瞧见两人亲密无间,猛地顿住,干笑道:“我应该敲敲门吧。”
贺砚舟不以为意,手臂从朱序背后绕过来,极为从容地牵着她手搁在自己大腿上。
“你们这是……”赵斯乔道:“恭喜了。”
“谢谢。”贺砚舟面容带笑。
赵斯乔将咖啡搁在他面前,坐去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上,玩笑着说:“贺总大驾光临,我们这里条件艰苦,只有速溶咖啡可以招待,千万别嫌弃。”
“不用客气。”贺砚舟邀请道:“中午有时间吗?吃顿便饭?”
赵斯乔很有自知之明:“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三人聊了些别的,贺砚舟坐坐就走。
这周围没什么好吃的,趁他们说话空隙,朱序在网上搜了半天,找到一家评价还不错的湘菜馆,准备带他去吃。
贺砚舟站起身来告辞,停顿一瞬,对赵斯乔说:“看来以后朱序要分出些时间给我了,你们公司刚起步,有难处只管开口。”他自我调侃:“老同学幸福为重,应酬方面你多担待。”
朱序不由侧目瞧他一眼,没想到他还小心眼记着这事,抬手偷偷挠了下他后背。
赵斯乔“呦”了声,“您这不就见外了。”一拍胸脯:“她主内,我主外,杂七杂八的事情我最在行了。”
“谢谢。”贺砚舟微一颔首:“有时间请你吃饭。”
赵斯乔答应下来,高高兴兴将这尊金佛送走,心里还美滋滋,寻思着后续合作准没问题。她往回走,脑袋一转,恍然大悟。
得,是冲她拽朱序去会所那事来的。原以为朱序单身,谁知道他们来来去去玩的真感情。
赵斯乔撇嘴晃头,低声嘟哝几句。
其实她也觉得无趣。那种地方,忽然就腻了。
/
贺砚舟在北岛待了几日,便返回临城。
他一直睡在朱序那里,叫郑治搬来一个旅行箱,里面是几套西装和生活必需品。
朱序让出半个衣柜,将他的衣服全部挂了进去。
房间很小,有时走路都能撞到肩膀,他却适应良好,挺乐意同她挤在一起。
分隔两地以后,各忙各的。
偶尔会互发消息,睡前视频道晚安。
租摆公司这边,随着宣传投入,资金周转方面有些困难,虽略见成效,但名声还未完全打响,签的都是些小单。
赵斯乔说,资金方面她来想办法,让朱序带着人安心施工,客户满意才是最好的广告。
工作虽这样划分,朱序仍然不想困难全由赵斯乔一人来承担,正当这时,恰好江娆打来电话,说她临城的那套独单有人看中,让她尽快回去一趟。
朱序心中一喜:“对方多少诚意?”
“相较之前那些买家,比较靠谱。”江娆说:“你还犹豫什么?本来说元旦以后回来,可现在都没见到人影,即使没谈成,回来看看我就不行?”
听她有些生气,朱序卖惨:“现在好忙。九点钟了,我晚饭还没吃呢。”
江娆声音立即软下来:“快去吃,有什么比身体重要啊。你就休息两天嘛,说不准房子就能卖掉呢。”
“知道啦,会回去。”朱序看一眼工作安排:“我后天应该可以。”
“太好了。”江娆说:“正好赶得上参加3号晚上的同学聚会,距离上次一年多了,大家点名让你去呢。”
第35章 第35章“外面人多,我害羞。”……
朱序第三天清晨到达临城,贺砚舟过去接的她。
隔着来往人流,她一眼瞧见站在接机大厅中的男人,仍旧一身挺括西装,外面是件哈灵顿立领短款的黑色羽绒服,尤显得西裤包裹下的双腿修长有型。
朱序心跳在嗓子眼徘徊,本一路急速,看见他后反倒放慢脚步,变得腼腆克制起来。
远远对上他的视线,他脸庞清爽,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隐隐笑意,在熙攘人群中,卓越出众。
贺砚舟静静等着她走近,“这么久没见,不认识了?”
朱序抿嘴笑笑:“认识。”
“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
“走吧。”贺砚舟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转身朝外走,听见她小跑几步跟上,垂在身侧的掌心中钻入一只柔软的手。他下意识紧紧握住了。
等电梯去地下停车场,两人仍然没有交流,夹在三五人群中,朱序抬眸,看见电梯门上映射出他的样子。
电梯门开启,朱序随他走进去,身后的人鱼贯而入,他们被挤去角落里,她后背贴在他胸前。到负一层,那群人又一窝蜂地出去,轿厢里只剩他们两人。
电梯下行。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朱序回身,一把抱住他的腰。
贺砚舟被撞得靠向电梯壁,刚想说什么,她抬起脑袋堵住了他的唇。
贺砚舟眉眼一松,掌心扣在她后脑上,分开唇齿,回吻着她。
电梯一层最多十几秒,虽意犹未尽,不得不分开。
贺砚舟要笑不笑地看着怀里的人:“刚才你不说话,还以为你跟我不熟。”
“熟,熟得没边儿呢。”朱序看着他:“外面人多,我害羞。”
贺砚舟抬抬下巴,指向上方的摄像头:“那后头人也多。”
“反正我背对着,他们看到的是你的脸。”
贺砚舟瞧她目光狡黠,不觉一笑,抚摸她柔顺的头发和细腻的脸颊,没想到与她在一起会是这般感觉。
从前认定她性格寡淡,与人社交缺乏温度,现在只觉得她软得像可以挤出水的海绵。忍不住眼神扫过她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弯起的唇角和洁白牙齿。”
想我吗?“他低声问。
“想了。”她也问:“你呢?”
“很想。”
贺砚舟从不吝啬表达,在她唇角轻啄了下,搂着她走出电梯。
上午有个重要会议,将她送至江娆那里,他立即就得回去。
室外晨光清亮,湛蓝天空上,云朵变换成微笑模样。
临城难得好天气。
朱序看着车窗外,这一回竟意外不那么讨厌这座城市。
贺砚舟开了瓶果汁给她,她接过来,尝一口,是很清爽的凤梨口味。看了看瓶身,上面印着零添加字样,便问:“你车里怎么会有这种果汁?”
“小侄女留下的。”
朱序想起来:“就是告诉你,糖要含着吃才能甜得更久的小姑娘?”
贺砚舟说:“你还记得。”
“当然了。”她没接着说下去,毕竟是段很扎心的回忆。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憎恶这座城市,因为它总是让她不经意间想起那些糟糕过去。
不过,身侧温热,他的手臂紧紧挨着她。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朱序转头冲他笑笑,拿起果汁又喝了几口,味道清清甜甜,她倒是很喜欢。
贺砚舟察觉到她情绪变化,故意逗她:“看来这种小零食以后要买两份了,一份哄小孩,一份用来哄你。”
朱序假笑:“多谢贺总。”
贺砚舟拉着她的手:“荣幸。”又道:“你在临城几天?抽时间带你找我小侄女玩。”
“她一定很可爱,但是……”朱序顿了下,“是不是太唐突了?”
“放心,我哥嫂单住,不必有压力。”
车子上了环路,在桥上就可以看到江娆家的高层。
朱序将喝剩一半的果汁放入包里,指给他看:“转个弯就到了。”
贺砚舟顺势向窗外看了眼:“真打算卖掉那套房?”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公司需要资金周转,我也不打算回来住,空置着不如变现。”
“其实……”
朱序捏了捏他的手阻止:“我可以解决的。”她很坦诚地说:“已经觉得十分抱歉,酒店礼宴那边不打算做下去了,赵斯乔迟迟没有退出,其实是在等合同到期,另一方面也希望目前的收入能够给我们托托底。”
贺砚舟不以为意:“所以,你觉得是在利用我?”
朱序歉疚地点点头。
贺砚舟笑了下:“我能从中获利就不算。”
一句话多少安慰了她。
朱序不禁去想,跟有魔法似的,他好像并不擅长甜言蜜语,却寥寥两句就能让她心安理得。
下车前,她倾身去吻他:“路上小心。”
贺砚舟凑近了些,顺道拍一拍她的脸颊:“晚些联系。”
朱序和江娆约在隔街的中介公司见面,其实这两天江娆已经谈得差不多,只在价格上对方还想磨一磨。
朱序很爽快,果断让价一万块,家中电器和家具也一并赠送给对方。
她那套房子根本没住多久,好好打扫一番,崭新如初。对方心满意足,当即就把相应文件签好,后面只等走流程和打款。
结束后才中午,朱序和江娆去吃以前经常光顾的重庆火锅,之后随便逛了逛。
朱序给江娆和自己各买了一件双面羊绒大衣,路过内衣店铺,瞧着橱窗里展示的真丝睡裙很好看,便顺手买了件。
江娆搅着奶茶:“不试一下?”
“别麻烦了。”她拎着袋子,另一手挽住江娆:“去三楼转转。”
“这种款式我现在看都不敢看,肚子上两层游泳圈,照镜子都厌恶自己。”
朱序转头打量她一下:“没那么夸张吧,不过是比上回见你时稍稍胖了点,但也很好看啊。”她逗她:“不会怀三胎了吧。”
江娆嗷一声:“赶快呸呸呸。”
“呸呸呸。”朱序乖乖跟她学。
“再来一个准要了我的命。”江娆忍不住和好友唠叨:“我现在的生活完全没有自我,除了老公就孩子,也不得不维持现状,因为根本没人可以替换我。好不容易老公上了班孩子上了学,可以歇一歇的时候,也就一杯甜腻的奶茶和扎实的碳水能令我感到安慰。”
朱序搂了搂她肩膀,说:“但是,养育孩子应该很幸福的吧。”
“是啊。前提是,你要有一个称职的配偶和良好的经济环境。”
“那刘闯呢?”
江娆:“就勉强及格吧。”
朱序点点头。
江娆不想传递太多负能量:“不说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啊?”
“还挺好的。”朱序犹豫了下,先分享工作方面:“做回了老本行,心中挺有激情的,虽然运营方面目前还不算顺利,慢慢来吧。”
“真替你开心!”江娆问:“你这次待几天?”
“三天。”
“那正好来得及明晚的同学聚会。”见朱序要推辞,她忙抬手压住她的唇:“必须去。这是命令。”
两人在商场里闲逛了一下午,江娆本想让朱序住去家里,被朱序婉拒了。一来不方便,再就是行李箱还在贺砚舟车上,两人也许久未见,暂且重色轻友了一回。
约好明天聚会的地点和时间,在商场门口分开。
已经下午四点半,朱序本想再随便逛一下,贺砚舟恰好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里。
朱序把位置发送过去,从街边买了杯咖啡边喝边等。
冬日昼短,天色渐渐暗下来。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气温也骤降。
朱序手冷脚冷,考虑要不要进去商场里面等时,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脚边。
贺砚舟坐在后排的另一侧,从里面探身过来替她开车门。
朱序快速溜进去,暖气扑面。
“怎么在外面傻等着?”贺砚舟道,探身把出风口拨向她那边。
“其实也没多久,我不冷。”
贺砚舟侧头瞧她一眼,“真不冷?”
“是呀。”
他口型说了两个字:“嘴硬。”
朱序抿唇笑笑,顾忌着郑治还在开着车,她冰凉的手偷偷顺贺砚舟西装下摆摸进去,贴在他腰侧。
贺砚舟渐渐感觉到她传递来的冷意,并没阻止,摊开手掌,示意她将另一只手递过来。
朱序稍微转向他那边,手攥成拳放入他掌心,不多时,暖意传至全身,慢慢逼走了不可控制的颤栗感。
贴在他腰上那只手,透过面料精良的衬衫,摸到他肌肉紧实。她指尖不自觉在那些肌理走向上抚摸游走,被贺砚舟隔着西装一把按住,眼神睇过去,叫她别乱动。
朱序老实了些,可没多久,手背上的束缚感不那么明显了,又迫不及待挠了挠他的腰,并且力度适中地掐了一把。
贺砚舟腰上怕痒,条件反射地扭动了下:“故意的?”见她想要撤手,他一把捉住:“衬衫抽出来让你摸?”
车中本无声,自她上车后,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什么,他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清晰。朱序下意识朝前方内视镜看了眼,见郑治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路况,眼神坚定,心无旁骛。
她的脸仍持续升温。
“这栋大楼完工了?”她指向外面的一处建筑物,顿了顿,发现更尴尬,只好转回头看向贺砚舟,示弱地降低音量:“……我们现在去哪里?”
眼见着她的脸愈发红润,贺砚舟有些好笑。这女人有种鬼鬼祟祟的偷感,人又怂,心又野,羞于公开亲热,但背地里小动作一点都不少,人前温柔含蓄,与他独处又热情奔放。
贺砚舟内心难耐,忍住再逗一逗她的冲动。
“吃饭。”他清清嗓:“约了几个朋友,带你去见一见。”
朱序说:“我这么过去太随便了吧,需不需要收拾一下?”
“没关系,现在就很漂亮。”他对她外表的评价一直都很高:“不用有什么负担,就是几个比较玩得来的朋友。怎么说也算有家室的人了,总得交代一番。”
朱序心中小小雀跃了一下,轻捏他的手表示同意。
吃饭的地方是处港式餐厅,在市中心龙湖大厦43层,怀旧风格搭配着落地窗外的繁华都市,有种既
复古又现代的视觉冲击。
他们到时,包间里已经坐着四五个男人,均长相周正,穿衣打扮也同贺砚舟所差无几。
朱序从未接触过他的朋友,两人在北岛相处比较多,其实贺砚舟的大部分圈子都在临城。
他牵住她的手,向大家一一介绍。她点头问好,挨个握了握对方递过来的手。
说是朋友聚会,饭桌上果然半点公事没谈,大家东侃西侃,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朱序听着有趣,不时回答一下别人投过来的疑问,这时候贺砚舟总会停下一切,转头认真听她讲话。
唯一一位女眷被安排在朱序另一边,除了吃东西,她们也在聊天。
一顿饭在轻松氛围中结束。
各自道别,两人乘电梯到一楼。电梯门开,贺砚舟护着朱序与人擦身,忽然听见一道略沙哑的声音:“砚舟?”
贺砚舟脚步顿住,回头去看,不禁感到意外:“梁学长?”
“巧了。”对方一笑,跟着他们一同退出来。
贺砚舟与他握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我在楼上开了家户外徒步俱乐部。”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和工装裤,头上一顶鸭舌帽,帽檐下五官硬朗帅气,肤色健康,带着一种久经日晒风吹的粗糙感。
贺砚舟了然地点点头,没想到他会将爱好延续为职业。
“上去坐坐?”对方邀请。
贺砚舟犹豫了下,转头打算征询朱序意见,忽然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先向对面那人说了句:“救命恩人。”
对方明显一愣,目光睇向朱序,友好且短暂地打量了下。又见两人举止亲密,便一时感慨:“恭喜。”
贺砚舟摇头淡笑了下。
那人朝朱序伸出手:“梁治。”
“朱序。”朱序递过手去。听不懂他们的聊天内容,只得体笑笑。
贺砚舟冲她解释:“这位是读书时认识的学长。以前曾跟着他徒步过南太行。”
“太行山脉?”朱序难以想象:“听起来十分震撼。”
贺砚舟调侃道:“你这反应和我当初差不多。”
那一年,他很年轻,正是肆意不羁、意气风发的年纪。随学长从双底出发,一路上贴着崖壁行走、极速爬升、峡谷涉水,感官上的刺激令他兴奋不已,亦被深深震撼,第一次承认,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如蝼蚁。
那天行至半途,山里突然飘起细雨,天气难测,突如其来的变换令人措手不及。
脚下是天然状态下的锋利岩石,湿滑难行,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山崖,出现意外。他们不得不谨慎小心,直到傍晚才抵达第一个落脚点。
贺砚舟后来曾回想,如果处在如今年纪,必然顾虑诸多,不会轻易涉险的。
……
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三人在电梯旁聊了一会儿,便准备告辞。这么多年过去,联系方式变更了几回,要不是此次遇见,那些久远记忆恐怕要继续尘封。
互换了电话号码,那人忽然冲朱序一笑:“欠你句谢谢。”
朱序愣了愣,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不禁眼神询问贺砚舟。贺砚舟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夜晚气温降至低谷,朔风凛冽。
朱序躲在贺砚舟的臂弯中,站在大厦门口,等待郑治将车开过来。
她仰起脸:“徒步运动有难度吗?”
贺砚舟回答:“一般来说,要有充足的体力和耐力。”
“你们走了多久?”
贺砚舟记不太清了,掏出手机搜索关键字,递给她看:南太行全程穿越大概70公里,累计爬升3000米,一般情况下,需分三天完成……
“看起来并不简单。”朱序问:“你走过很多条路线吗?”
“唯一的一次。而且没有走完。”
“为什么?”
他简短地回答:“遇上山体滑坡,险些埋在碎石下面。途中相识的三人一死两重伤,只有我和学长逃过了。”
他虽然语气平淡地陈述这件事,朱序仍觉得很震惊:“……那真是万幸。”
贺砚舟低头看她一眼:“是因为,第二日出发没多久,我发现钱夹忘在了落脚点。”
“所以,你们是因为回去拿钱夹,才逃过一劫的?”
贺砚舟嗓中轻轻“嗯”了声。
朱序轻嘘口气:“命运的安排。应该感谢那只钱夹。”
“是啊。”贺砚舟答道。一阵劲风刮过,他不由拢紧了怀中的人。
贺砚舟没有告诉她,那只钱夹中,一直收着她送他的平安符。
后来,前方道路被封锁,山下赶来的救援队全力解救碎石下埋着的人。
他们想去帮忙,被阻止了。
贺砚舟望着那个方向,仍心有余悸,翻开钱夹,看到了那只平安符,胸口顿时涌现一丝异样。
他抽出来,递到梁治眼前:“救命恩人。”
“你请的?”
贺砚舟说:“别人送的。”
“女朋友?”
贺砚舟摇头,那时早与孙柠分开。
也并非对所赠平安符之人念念不忘,只是那段生生被截断的情愫成为遗憾,以至于她在他心中拥有一席之地,他却无从察觉。而那平安符在身上放久了,便也习以为常。
忽然记起烈日炎炎下,她随风飞扬的短发。
她向殿宇跑去,中途回过头,冲他用力挥动手臂,脆生生的:“祝你平安。”
直到那一刻,贺砚舟才懂得了这四个字的分量。
……
郑治将车停在台阶下面,按了声喇叭提醒。
贺砚舟低头,在朱序发鬓处深深吻了下,拥着她走下阶梯。
朱序心中仍有困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倒是对徒步旅行产生浓厚兴趣,“将来有机会,也带我走一次呗。”
“不去。”
朱序说:“我体力并没那么差,不会拖后腿的。”
“很危险。”他仍拒绝。
朱序说:“勇于挑战才会令人生更精彩。”
他轻笑了下,淡淡道:“真正的勇敢是保护自己,而不是挑战危险。”
“……这是谁的名言?”
“拉布拉多警长。”
“……”朱序依稀记得,江娆儿子最喜欢这个动画人物。无论如何想象不出他一身西装坐在屏幕前面,聚精会神看着动画片的样子:“你不会……好小众的爱好。”
贺砚舟其实是陪小侄女看过两集,却偏不解释,“要不要一起看?”
第36章 第36章“别害怕,我就是你的底气。……
朱序洗完澡出来,发觉视线变暗了许多。
穿过走廊,客厅主照明被关掉了,只留几道柔和的氛围光线。
贺砚舟坐在沙发中,身上是件浅灰色睡袍,胸口露出一小片皮肤,头发半干。电视荧幕时明时暗,映在他的脸上,他鼻梁高挺,嘴唇略抿,下颌线流畅硬朗。
一道清脆的声音:汪你好,我是拉布拉多警长……
朱序:“……”
贺砚舟眼尾扫见人影,侧过头,朝她摆了下手。
朱序慢慢走过去,拖鞋踩在吸声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住所是幢三层独栋,位置在城市最高地,顺落地窗看去,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这里装修风格极尽简约,家具摆设看上去昂贵高档。可能他各处奔波的缘故,以至所有角落都整洁空荡,没有太多生活痕迹。
从走廊到正厅不算短的距离,贺砚舟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真丝睡袍里面是件吊带裙,比较普通保守的款式,外面只露着一截小腿。
走过去坐到他身旁,他递来一杯温水,朱序一口气喝掉半杯,才发现自己已经十分口渴。
电视中,拉布拉多警长在查鸭子家失火案,整个画面色彩明快,人物形象可爱,故事内容也简单易理解。
朱序忍不住取笑了句:“喜欢看这个的,三岁不能再多了吧。”
贺砚舟笑了笑:“你是拐弯说我幼稚呢?”
“哦,听出来了。”她轻轻道。
“多好,警示小
鸭子别玩火,不然会变成烤鸭。”
朱序反应了下,没忍住乐出声音来,余光中发现贺砚舟正盯着她看,不由地收住笑,眼眸微垂,下一秒,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贺砚舟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将一缕湿发摘去她的耳后:“今天下午都做什么了?”
“签完合同,吃了重庆火锅,之后就和江娆一起去逛街。”他掌心干燥温热,她忍不住稍稍侧头,贴过去一些。
“坐上来。”他忽道。
朱序很是懂事听话。
小别见面,彼此都有些想念难耐。
在这件事上,两人极其合拍,十分享受直奔主题的愉快。
贺砚舟浴袍底下什么都没有,朱序亦是。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枚东西,交给了她。
待佩戴完毕,他仰头吻着她唇角,“下午走了很多路吧?”
朱序呼吸凌乱,正感觉到容纳艰难,垂着眼眸晕乎乎地看向他,气弱地“嗯?”了声。
“逛街那么久都不累,别坐三分钟又嫌腿疼。”贺砚舟一戳到底。
朱序咬紧下唇,半天发不出声儿。同时,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的脑袋。
心口砰砰,仿佛陷入潮湿而无底的漩涡中。她这人怕痒又怕疼,却总觉得小指指甲大小的那点地方,受尽了折磨。
背景声音仍旧欢快,却没人再将精力放在故事内容上面。
动画短剧一集又一集,独自播放着,而两人不知何时已转至楼上贺砚舟的卧室。
到最后,朱序累到无力,躺在他的怀中,想起一件事:“你明晚有空吗?”
“约了人谈事,饭局不知几点能结束。”他指腹划过她手臂上的烟痕,借着柔和灯光,看见芍药花瓣层层叠叠,如洁白裙摆般生动绽开。
他轻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朱序稍稍松了一口气,“江娆说,明晚高中同学聚会,正好你去不了,我也坐一会儿找借口回来就是了。”
贺砚舟低头看了她一眼,她这人有什么心事全部写在脸上,也或许他比想象中还要了解她,一秒就能猜中她的顾虑。
贺砚舟问:“刚才告诉你的密码还记得吗?”
“记得。”
“回家等我,或者打给郑治,让他接你去找我。”
朱序:“好。”
/
转天傍晚,朱序从贺砚舟住处出发,将时间提前半小时,没想到淮南路上仍然堵得水泄不通。
江娆打来电话,问她到哪里了。
朱序视线越过驾驶座,朝前方探了探,告诉她:“可能还有一两个路口,马上就到。”说完,忽地一愣。
同样的饭店,同样是傍晚,她同样堵在了淮南路上。
仿佛时间错乱,形成一个闭环。
这种发现令她莫名心慌了下,不由将车窗降一条缝隙,深深呼吸。
而司机以为她很急,见前面道路疏通,将油门踩到底。连续通行两个绿灯,向右转弯,便看见一处中式建筑的大酒店。
朱序乘电梯到三楼,顺着环廊向前,走到和乐阁门口。她刚想扭动把手,房门忽然从内打开,恰好是江娆准备去大堂接她去。
有了上次的见面,她与同学间彼此熟络很多,大家纷纷看过来热情招呼。
朱序笑意盈盈:“刚好六点整,我这次来得不算晚了吧。”
有人接话:“看来是害怕被罚酒,明显积极了很多啊。”
朱序:“是呢,十杯二十杯的哪儿受得了。”
“上次那是吓唬你,谁敢对咱们女同胞那么无礼啊。”另一个男人仔细看了看她:“一年没见,又漂亮了啊,这是返老还童了吧,气色太好了。”
“说谁老呐。”朱序接了句。
大家也哄闹那人不会讲话。
朱序笑笑,准备走去女士阵营,中途却被江娆忽然拉住,就近按在一处椅子上。右侧已经坐了人,是位带着无框眼镜、身穿黑色衬衣的男同学。
朱序记得这人,上学那会儿他成绩一直很好,基本没下过年级前五名。
她点点头,打个招呼。
对方也冲她笑了下,将一副新碗筷挪到她面前。
江娆在朱序另一侧坐下,贴过来小声说:“你旁边那位宋进,现在是临城某顶级律所的金牌律师,名声在外,混得不错。听说他目前单身,你们可以互相了解下。”
朱序无奈:“你别乱点鸳鸯谱。”
“哪有。”江娆不承认,但真心觉得对方条件很好,没准能有戏:“就随便聊聊嘛,又不能说明什么。”
朱序提醒她:“在别人眼里,我可是个已婚妇女。”除了江娆两口子,应该没人知道她离婚了。
“你觉得合适,再坦白也不迟。”
朱序没接话,懒得理她。刚泡好的龙井转到她这边,她取下来分别给江娆和自己斟一杯,又将茶壶放回转盘上。
大家闲谈着,其余同学也纷纷到齐。
服务员开门来上菜,十荤六素,满屋飘香。
有人问了句:“就上次那个贺砚舟,今儿还来吗?”
刘闯:“我倒是通知过,说是不一定。”
不知不觉间,话题围绕着贺砚舟展开。
上次要与朱序交杯的吕尧说:“我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因为什么事,贺砚舟差点跟我动起手。”
“不会吧,他看上去挺斯文的。”
“让我想想啊。”吕尧点着太阳穴,一拍桌子:“没错,我记得是咱们同学的爸爸给送的什么肉,让我们以后光顾他的肉店,后来才知道那肉不新鲜。我埋怨了几句,那个贺砚舟就不乐意了。”
大家七嘴八舌:“他为什么不乐意啊?”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我倒是隐约记得。那时候午休时间,没几个同学在班级。”
又有人问:“说来说去,到底谁的爸爸?”
朱序叹气摇了摇头,考虑这会儿冲出包间是否还能维持体面。
也许别人并无恶意,只是当做一件趣事回忆,但对她来说,却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口子。
吕尧使劲回想,视线忽然朝向这边:“朱序!想起来了,是叔叔对不对?”他邀功似的,双眼锃亮地看着她。
朱序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有人身穿西装走了进来。大家视线纷纷转向门侧,定睛看去,正是贺砚舟。
他目光自然而然落向屋内,在找到朱序位置以后,停留两秒,便转到别处。
他稍稍颔首:“抱歉,来晚了。”
刘闯起身迎上前,叫服务员加把椅子在自己旁边:“一点都不晚,刚开始。大家正提起你,你就来了。”
贺砚舟稍弯了下嘴角:“是吗?”
刘闯将聊天内容复述一遍。他多少算知情,半真不假地玩笑道:“我先替大家怀疑了,你当初是不是对朱序有意思?”
贺砚舟又笑了笑,脱下西装搭在椅背上,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边随意卷起边回答:“谁都向往美好事物,何况这位女士是朱序。只恨当初转学突然,错失良机。”
朱序的脸红了红,不禁抬头瞄他一眼,他却并未看她,装作不熟悉般,用幽默的口吻三言两语带过这件事。
在他进来的那刻,朱序心中涌起微妙变化,仿佛被困在孤立无援的海上,突然看见一处明亮灯塔。
大家纷纷一笑,不再纠缠不放。
吕尧却忽然说道:“其实我跟你差不多,那时候也偷偷暗恋朱……”
“你没戏了。”贺砚舟干脆利落的四个字,语气像玩笑,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吕尧瞬间熄火。大家又是哄然一笑。
菜已上齐,每人面前都注满了酒水或果汁。刘闯托着高脚杯起身,简单几句开场白,互相碰了碰杯,方才动筷。
朱序夹了一只白灼虾,稍抬眸,便可以看见坐在对面的贺砚舟。他正与刘闯说着什么,面前餐碟没放食物,想必是刚从别的饭局赶来,并无食欲。
刘闯讲完了,贺砚舟举筷去夹转到面前的红笕菜,抬眼瞬间,朱序下意识挪开视线,白灼虾掉在桌上,她忙用手捡起,丢到盘中。手脏了,眼睛四处找纸巾,发现在转盘的另一头,便默默抬手到唇边轻吮了下。
正吃着虾,手机振动了下。
朱序用干净的小手指划开屏幕。
贺砚舟:做贼呢?贼都没你动作多。
朱序抬头,贺砚舟靠着椅背,正浅笑着看她。
周围躁动吵闹,只有他静若雕塑般,专注且全心全意地望向她这里。
胸口难以言喻地被什么胀满,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延迟发送过来:放松点,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朱序顿时觉得万般愧疚,抽了张转到自己面前的纸巾擦手,一口气打了很多字上去,可犹豫一阵,又删除。反
反复复,最后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她并非想在众人面前隐瞒两人关系,只是不愿成为探讨焦点,也无力解答诸如什么时候离的婚?离婚原因呢?和贺砚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们暗度陈仓一直有联系?等等这类问题。
除了江娆,其余的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更没必要将隐私讲出去做为谈资。
她相信他能理解她,也自私地强迫他理解她。
朱序抬头,贺砚舟已垂下目光,在看搁在桌子下方的手机。
不多时,她屏幕亮起。
贺砚舟:别有顾虑,你尽情玩儿。
朱序:谢谢你。
贺砚舟:剩下的回家谈,一句对不起没诚意。
朱序心尖儿一颤悠,这人又在挑弄她。
无从察觉从哪一秒开始,她心情大好,也想坏心眼地撩一撩他。
她发送一段文字过去:昨天去逛街,其实买了件吊带睡裙,面料又薄又软很贴身。但是有些可惜,剪吊牌的时候手抖了下,在后面划开一道很长的口子,我看着位置合适,倒是方便出入。
朱序的脸红成番茄,先燥热起来。
面对他,她仿佛有天大的胆子,没什么不敢的。
急于观察他的反应,偷偷抬眸,他仍向后靠着椅背,低头在看放在下面的手机。周围热闹非凡,只有他很久没动,反复阅读那段极为隐私又放荡大胆的文字。
旁边刘闯凑过去说了句话,贺砚舟深吸口气,同时将手机反扣在大腿上。他转向刘闯的瞬间,朝她那边扫去一眼,短短两秒,他神色微妙,是期待的、隐忍的、危险的,又似训诫地皱了下眉。
这种感觉非常刺激,他表面正经,看似在同别人认真交谈,实际却心不在焉、心绪躁动。
朱序似乎找到撩拨他的乐趣。
“你很热吗?脸都红成什么样了。”江娆忽然拨开她撑在桌上的手臂,狂使眼色:“宋进跟你说话呢。”
朱序回过神来,先看看江娆,又转向另一边:“抱歉,我刚没听见。”
宋进推了下镜框,微笑道:“是问你喝不喝银鱼羹。”
朱序没等说话,江娆抻着脖子:“喝,她喝,她最喜欢吃鱼了,哪种做法都喜欢。另外,她对海鲜还行,肉也能吃一些,但是绿色蔬菜看都不看一眼。平时主食选米饭多过面条,还爱各类甜品。”
朱序在桌子下面掐了她一把,宋进倒没觉得什么,温和笑笑,盛了碗银鱼羹放在朱序面前,幽默道:“除了蔬菜,不算挑食。”
朱序笑笑道谢。
江娆还想说什么,被朱序一把捂住口鼻。她压低声音:“你别胡闹了。”
江娆掰开她的手,顿了下,“我认真的。”
“真不需要。”
江娆直叹气,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他条件算得上很好了,知根知底的,人品也不错。虽说这年头有没有男人都一样,但还是希望你能有人陪伴,别孤孤单单的。”
朱序心中动容,替她揉着刚才被掐过的地方:“其实我……”她停顿了下,觉得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明天一起吃午饭好不好,我有话和你说。”
/
饭局进行到一半,众人被酒精浸润得差不多,男男女女又开始了一系列疯狂且出格的游戏。
贺砚舟提前告辞,朱序又坐两分钟,也找借口先走了。
她推开大堂的玻璃门,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扑得倒退一步。忽然之间,与记忆中那个寒冷的夜晚重合,眼睛看去曾经换车胎那个位置,脚下顿了顿。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把,朱序一抖,手提包扔出很远。
来人也吓一跳:“没事吧,朱序,我们要走了,就是和你打个招呼。”
朱序回头,发现是同学杨晓彤,记得上次她还追着贺砚舟要微信,这回身边已经站了别的男同学。
朱序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再见。”
杨晓彤一笑:“下回见。”
两人走远。
朱序身体靠向门框,支撑惊吓过度微微发抖的双腿,想弯腰去捡手提包,听见一道略焦急的声音:“小序。”
她转头,见贺砚舟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朱序喉咙发堵,三两步跨下台阶,奔向他的怀中。
贺砚舟一把将人接住,低声道:“不是发消息告诉你了,停车场没位置,叫郑治停在马路对面了。”
朱序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贺砚舟安抚地轻拍她后背,刚才远远看着,知道有些事情释怀很难。她浑身上下缠满了荆棘,稍一触碰,就会触发痛苦。
贺砚舟低头亲了亲她发顶,缓慢地说:“你不必抗拒回忆那些过去,现在有我在,没人再能伤害你。”
朱序眼前起了雾,喉咙更加紧绷,仿佛不能呼吸。 :
“别害怕,我就是你的底气。”他声音柔和,却抵千斤重量。
朱序收紧手臂,默默点头。
他的身躯坚硬而温暖,如同铠甲般。她藏在里面,有种遮天蔽日的安全感。
可心中又隐隐蔓延着一种恐惧,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分明很顽强。
被爱会幸福,也会变脆弱。
夜晚起了风,沙砾掺杂其中,张牙舞爪般无孔不入。
贺砚舟敞开大衣裹住她,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低声提醒:“再不走,要被他们围观了。”
朱序说:“围观就围观。”
“不怕了?”
“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了。”
贺砚舟轻笑一下,“我倒是着急回去。”
朱序抬起头:“你待会儿还有工作?”
“那倒不是。”贺砚舟凝视她清亮的双眼,故意逗她:“这不急于求证好不好入么。”
打在手机屏幕的文字,远没有亲耳听到来得刺激。
朱序心跳微乱:“你说那件睡裙?”
贺砚舟点头。
朱序十分抱歉:“我扔掉了。”
第37章 第37章锦绣山河图
根本就没有什么剪坏的裙子,朱序编的。
不过没关系,贺砚舟帮她剪了。
清晨醒来,阳光大好。
朱序舒展一下身体,发现卧室里安安静静,贺砚舟并不在。猜测这个时间他应该去公司了,便又在床上懒了会儿。
目光落向地面,光束下散落两片黑色的真丝料子,是她新买那件睡裙。想起昨晚,不免脸红心跳,裙子被他又剪又撕,可惜只穿了这一次,就白白浪费掉了。
被子底下光溜溜,她随手够到他换下的白衬衣穿在身上。
开门下楼,在楼梯转角竟看见贺砚舟站在餐厅中。
他一身深灰西装,领带搭在脖颈上还没来得及去系,边喝水边抬头瞧过来:“醒了?”
“你今天休息吗?”
“这就准备出门了。”他放下水杯,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不过下午可能提前回来,带你去个地方,之后送你去机场。”
“好。”朱序靠着岛台,见上面摆着一份厚吐司、一个煎蛋和一杯热豆浆。吐司应该浸了牛奶,又用黄油煎过。
“你做的?”朱序拿起叉子。
“豆浆是郑治买来的。其他是。”
朱序尝了一口吐司,很湿润绵软的口感,奶香十足:“好吃。”她评价完,道:“郑治还挺辛苦的,好像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待命。”
“没那么夸张。”贺砚舟说:“不过有些事确实需要他亲自办。”
朱序微弯腰撑住岛台,站在那儿慢慢吃着吐司:“那人看上去就很值得信任的样子。”
“跟了我很多年,人品不错。”贺砚舟走到穿衣镜前系领带:“你待会儿去哪里?”
“约了江娆。晚上就回北岛了,打算找她聊一聊。”她转了下身,背部抵着桌沿,看向客厅。他背对着她站在镜子前,一身西装恰到好处地包裹住那副高大身躯,没过分紧绷,又立挺有型。
朱序从未见谁将西装穿得这样好看。
她放下叉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贺砚舟顺镜子往后瞄了眼,不动声色地垂眸,继续慢条斯理系着领带。
朱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肩侧发丝垂下,忽然落进室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中,那些翘起来的毛茸茸的碎发那样富有生命力。
她偷偷摸摸又有点小狡黠的样子,使得整个人都生动鲜活。
贺砚舟声音不觉变得柔软:“想什么坏主意呢?”
“哪有。”朱序说:“就觉得你穿衣服很好看,想近距离欣赏一下。”
贺砚舟觉得这话意思不对:“不穿衣服很难看?”
“不是。”她傻笑了一下。
他低头继续绕着领带,声音也低低的:“还笑。”
这两个字,饱含了宠溺。
室内温暖如春,让人瞬间忘却此时正是隆冬腊月。
晨光散发着浅浅的金色,洒满每个角落。
朱序往侧边迈了一步,背着手,站到他旁边去。她身上只罩了件他的白衬衣,长度刚好遮住腿根,大腿圆润肉感,小腿又纤细得过分,往那儿一站白生生的,如玉器般光滑润泽。
贺砚舟很喜欢,但除此以外更喜欢她的腰,惊叹竟能那样窄,到臀胯的起伏又能那样夸张,像一只纤颈丰肩的柳叶瓶。
竟惊奇,除了精神上的爱慕,对她那种单纯的生理性的吸引也达到最高浓度。
他收了视线,发现领带插错了位置,拆开重系。
朱序关注点一开始还在他身上,但女人的本能,会在镜前欣赏自己。她安安静静左右转动两下,手指梳理着松散的头发,又提腿弄了弄拖鞋。
贺砚舟渐渐被挤到镜子外面去。
朱序注意到,挽住他手臂,想将他拉进来些。
“啧。”贺砚舟手一抖,领带又散开了。
朱序抱歉地笑笑。她扳过他的身体,踮起脚,接过他手中的领带:“我来吧。”发现身高仍有悬殊,手上便用力拽动:“低些。”
贺砚舟一弓身:“拽坏了要赔的。”
“你先赔了我睡裙再说吧。”
贺砚舟:“谁先编故事来着?”
“是你好骗。”朱序不甘示弱。
“算准了我吃这套?”贺砚舟手指点点她鼻尖:“表面老实,背地里名堂一点都不少。”
朱序的脸有些升温,被他两句话羞得想要逃跑:“不跟你说了。”她转身。
贺砚舟一把将人捉回来,此刻贴得近,稍微偏头,轻吻着她的耳垂。朱序缩肩躲着,却被他掐着腰固定住,亲吻密集而细碎,气息纠缠,周围空气忽然之间变得暧昧浓稠起来。
朱序偶然间转头,见镜子中,他弓着背,衣冠楚楚,她费力地踮起脚,腰部后折,唯一可以遮盖身体的白衬衣早已走位上移。
阳光明晃晃,他亲吻着她的脖子。
朱序一个刺激:“……你要迟到了。”
贺砚舟也知不该,忽然理解纣王为何会被狐狸精所迷。面前这位,不正是彻头彻尾的小狐狸吗。
贺砚舟泄愤似的轻轻咬了她两口,松开她,退后半步。
几番折腾,领带仍没系好。
他无奈一笑,快速打着结:“乖,再去睡会儿吧,”朝窗外扬扬下巴:“地库有车,你待会儿出去随便开。”
“哦。”朱序抚了抚褶皱的衬衣,慢慢向后退着:“工作顺利。”
“谢谢。”他含笑道。
朱序又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是十点,洗过澡,化上淡妆,准备出门。
她去地库转悠一圈,车都太名贵,便没有开。
约会地点仍是上次的火锅店,离贺砚舟住处不算远。
她到时,江娆已经按照两人喜好点了一桌子菜,毛肚、牛骨髓、耗儿鱼、猪脑花……
朱序吃了两口,便和她坦白自己同贺砚舟的关系。江娆消化了两秒,才让她继续讲述来龙去脉。
辛香的红油咕嘟冒着泡,热气弥漫开来。
时间慢慢流逝着。
朱序搅着蘸料:“基本就是这意思。”
“你真行,瞒我瞒这么久。”
“也才确定下来,并不晚吧。”她问:“边边角角的事,刘闯没和你提过?”
江娆瞪大眼睛:“他也知道?”
“多少了解些,去年的同学会以及在北岛的相遇,他都帮了忙吧。”
江娆难以置信,这么重大的事件,他竟一点口风都没有露:“看我回去怎么严刑拷打他。”
朱序说:“男人不像我们一样爱讲八卦,你以为应该共享秘密,也许他只觉得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倒也是。”江娆夹了条鱼给她。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竟花了将近两小时。
朱序晚上回北岛,下次见面可能要等几个月甚至更久。
两人很多年的交情,临别前江娆仍不放心地嘱咐她:“所谓爱情,有时候太过用心反而不尽人意,今后相处别太较真,付出七分,留三分给自己。”
她加重语气:“知道吗?”
朱序默了片刻,郑重地点点头。
与江娆分开后,她回了趟西郊的住处,一年之间整理搬运过两次,室内已没有太重要的东西。朱序只将一些旧物清理扔掉,又简单打扫过卫生,便锁门离开。
她打车去锦图大楼,在大堂里等了五分钟,贺砚舟便从电梯中走出来。
朱序起身。
贺砚舟抬眸看向她,朝她一挥手,脚步未停。朱序小跑几步与他汇合,他伸臂将人一揽,朝外走去。
“我们去哪里?”朱序从他臂弯中抬头。
“带你去工厂那边转转。”
车程大概40分钟,越开周围越荒芜。
工厂大门的一侧写着“安全生产”警示语,进去后两边一溜青砖蓝瓦的联排厂房。
朱序坐在车中往外瞧,暗叹面积之广。
转个弯,车子在路边停靠。
几位年纪稍长、身穿车间制服的负责人迎了出来,纷纷道了声贺总。贺砚舟微微颔首,照顾了下朱序,便和几人边聊边走向对面厂房。
朱序注意到,厂房门侧立着一根半人高的细柱,上方顶着瓷碗大小的银色圆球。一位负责人先过去,两手捧住球体,交错摩挲了几下。
一人完成,换另一人。手法极像西方的水晶球占卜。
朱序也有样学样,两手在圆球上来回摸了摸。
趁人不备,她凑到贺砚舟旁边小声问:“是有什么说法吗,进去前还要进行一些仪式?”
贺砚舟看了她一下,说:“老一辈人比较讲究这个。花炮制作危险性较大,人身上磁场太复杂,怕把不干净的东西带进厂房里,所以要提前吸一吸。”
朱序点头:“原来是这样。”
贺砚舟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脸色稍肃:“你刚才有没有好好摸?”
“……我只摸了两下。”
贺砚舟朝前抬抬下巴,压低声音:“别让那老头知道,他最讲究这个,我都怵他。”
朱序不禁有些紧张害怕,朝前看一眼:“我要不要回去补一下?”
“那倒不用,心里头唱两遍红歌就成。”
朱序乖乖应道:“哦。”
贺砚舟说完向前去了,身后突然爆发一声笑。
朱序回头,发现郑治跟在后面。
他两步跨上前来,小声说:“老板逗你呢。”又朝门口指了下:“去静电用的。”
“……”朱序气坏了,他比她还会编故事,她竟傻兮兮深信不疑。过分信赖一个人,智商都开始偷懒了。
郑治好奇:“不会真唱呢吧?”
朱序心说你话还真的多,笑着答:“没有啊,其实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她转头,见他们已在前方停住,指着某处探讨些什么。贺砚舟背着手,在几人当中如松柏般挺拔,身上自带一种年轻而蓬勃的气息。
朱序默默过去,在他手上掐一下。
谁知他身后好像长了眼睛,快速握住她的手,人没有回头,言谈也依旧郑重而严肃,并未因为她的小动作有所分神。
朱序不敢挣脱打扰,任他揉捏一阵,谈话完毕方才放手。
一圈巡视下来,几位负责人先离开,贺砚舟带着朱序随便逛逛。
他指着一处运作中的机床:“烟花制作的第一步,扯筒用的。”
机器轰隆作响,几个工序下来,纸筒纷纷切割完成。对面的空地上,已整齐码放着若
干箱扯好的筒子,其中有长也有短。
朱序拿起一节:“怎么还湿湿的?”
“里面有胶水。”他说:“接下来会送去烘干。”
朱序望着庞大的机器,忽然有个疑问:“这种自动化流水线,不会影响传统文化的延续吗?”
“并不冲突。”贺砚舟说:“核心工序当然需要师傅操作,但对于基础步骤,机械辅助既能减轻人工消耗,又满足了产量上的需求。”
从厂区出来,贺砚舟吩咐郑治原地等待,他亲自开车,带着朱序,去往工厂后面的实验基地。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周围照明不足,视觉受限。
透过车窗,朱序只隐约看见眼前是片旷野,周围荒无人迹,寸草不生。
贺砚舟带着她下车,才见远处空地上摆着几个及膝高的纸箱。
走近了,竟是礼。花。弹。
朱序转头看了他一眼。
贺砚舟:“敢放吗?”
朱序说:“没放过。大概是不敢。”
“试试?”
“可以吗?”
贺砚舟想了下:“算了。”他蹲下来,拆开边角的引线,朝后一摆头:“站远些。”
朱序向后退开一大段距离。
贺砚舟侧头看着,直至她撤出危险范围,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引线。
手中骤亮,他迅速起身,大步朝后走去。
朱序只看得到他的轮廓,而他背后一点星火如钻石般璀璨。
夜风很冷,她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忽然之间,砰砰几声炸响,数发蓝色光束齐齐冲入夜空,两三秒后,眼前乍亮。金色光束争相开放,如麦穗般四散开来,而后陨落如雨。
借着漫天星河,朱序看见,贺砚舟向她跑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她动容不已。
贺砚舟很快来到她身旁,将她搂在身前,用大衣裹住。
两人暂时都没说话,望着天空,瞬息变换的光影映在彼此脸上。朱序身体很暖,靠在他的胸膛,似乎被铺天盖地的幸福感所包围。
她仰起头,看见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半空,心中不知所想。
朱序踮着脚,吻了吻他的下巴。
贺砚舟缓缓垂眸,“嗯?”
“好漂亮。”
贺砚舟点头,却说:“我见过的烟花数以万计,今天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现在我也觉得格外漂亮。”
“为什么?”
他看着她:“以前都是放给别人看,担这次不是。”
“这次给谁看的?”朱序明知故问。
“小猪。”
朱序抿着嘴默默地笑,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他亲吻她的额头。
燃放完毕,将近三分钟。
贺砚舟又去点燃了下一支。
朱序站在原地,贪心地看着他几次跑向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反复确定,她是被爱意所包围着。又好像,所期许的那个人叫做贺砚舟,是件多么庆幸和欣喜的事情。
到最后一支,朱序恳求亲自点燃。
贺砚舟同意了。
当引线燃烧那刻,他拽起她跑向远处。可惜只到半途,烟花就在头顶炸开,未能到达最佳观赏位置,却意外地身临其境。
他们在漫天星雨下拥吻彼此,直至最后一丝光亮消散,全世界陷入黑暗中。
/
在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朱序有些安静,精神极度兴奋过后,身体感到疲惫。她轻轻靠着贺砚舟的手臂,转头看外面流淌而过的灯河。
到机场,送至安检口,贺砚舟无法再向前。
从前没有这种感觉,如今短暂的分开内心竟感到不舍。
贺砚舟抬腕看了看手表:“再待五分钟也来得及。”
朱序点头。
晚间的机场仍然人头攒动,极度宽敞的空间,被各种吵闹声音所填充。
落地窗外夜色如浓墨,仿佛一双眼睛,静静地窥探着室内的一切。
贺砚舟将她往旁边带了带,轻声道:“在想什么?”
朱序问:“刚才的礼花叫‘锦绣山河图’么?”
“是。”
“我以为升到半空会是一幅画。”
贺砚舟无声一笑:“照你这么说,第二个‘柏林星海’,是不是该去趟柏林?”
“飞去星星上更合适。”朱序挑眉。
“我努力赚钱,将来造个飞船。”他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低垂着视线认真看了她一会儿,一抬下巴,“去吧。”
朱序犹豫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多半个月。无论什么时间,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另外,睡前视频。”他多叮嘱一句:“落地后马上打车回家,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朱序乖乖点头。
贺砚舟道:“小区路黑,你开着点电筒。”
“好。”
“到家给我电话。”
朱序内心欢喜,却假意嫌弃地皱了下鼻:“知道了,好啰嗦。”
贺砚舟抬手轻敲她额头。
周围熙来攘往,电子播报声回荡在整个上空。
安检口的人越聚越多,这回真该走了。朱序靠近去贺砚舟身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等你回来。”
“好。”贺砚舟贴着她耳侧,低声说了句什么。
朱序目光定在他身后的某处,脸颊红透:“你教给我那些太有难度,不如等你回来帮……”她突然顿住,脑中轰一声嗡鸣。
眼睛迅速从某处逃开,松开贺砚舟,下意识往他身前缩了缩。
贺砚舟察觉出什么,拧眉问:“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她顿了下,命令自己快些冷静,在心中大概计算时间,他应该还在服刑期。
她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从他身侧探头看去,来往行人步履匆匆,根本没有那道身影。刚才无意中的一瞥,仿佛是个幻觉。
贺砚舟沉声问:“怎么回事?”
朱序不想传递太多负能量给他,原本也是自己心中郁结,无法消化,也不应该一而再地展示给对方。
“看见……”她说:“屏幕在提醒尽快过安检。”
第38章 第38章新年快乐。
原本是一个值得回味的夜晚,却因她内心涌现的恐惧搞砸了。
朱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后来,那种焦躁情绪升至极限,反倒无所畏惧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不信他敢挑战法律,况且她现在不再孤身一人,应有更大的底气面对一切问题。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收拾完毕后出门,先去几个现场巡视一番,又在花店逗留了会儿,返回公司时刚好是中午。
赵斯乔不在,电话里约她晚上一块吃晚饭。
离开这三天积攒下来的工作倒不少,朱序处理完再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
就近找了家川菜馆子,朱序过去等了会儿,赵斯乔才姗姗而来。她身穿一件香芋色廓形大衣,下面白色长裤,一头卷发披在肩头,脸上的妆容清爽而透亮。她从外面走来,笑容恬静,整个人仿佛提前入春了般,令人眼前一亮。
她先过去给朱序一个大大的拥抱。坐姿缘故,朱序高抬起脖颈,差点被她勒断气。
“点菜了没?”赵斯乔返回自己的座位。
朱序把菜单递给她:“两菜一汤,看看你还有没有想吃的。”
“这就
够了。“她接过去,放在一旁没有翻开。
还不到晚饭时间,店里只有两三桌食客,安静得很,可以清晰听到背景音乐是首经典老歌。
先谈工作,赵斯乔问:“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我们接到了几份回馈单,有些是对造景效果满意,追加第二处的。另外是认为各方面服务都很到位,介绍了新客户。”赵斯乔忍不住赞美:“朱序,你好棒啊。”
朱序内心也很高兴,对她说:“虽然听上去有些像互捧,但我还是想说,你的付出远远超过了我。并且我十分庆幸认识了你,能和我这样合拍。”
“这算是表白吗?”赵斯乔双手捂住嘴巴,语气夸张:“怎么办,要哭了。”
“演技好差。”朱序笑着:“那坏消息呢?”
“也不算坏消息吧。”她说:“新到的那批土壤质量一般,里面有机质含量不高,还很容易结板。”
“其实可以用,后面加进去一些珍珠岩改善一下透气性就行。”朱序说:“我再联系下其他供货商,看看他们的土壤质量如何。”
赵斯乔点点头,“那恒环大厦的案子怎么办?十几株流泉枫全部出现黑边情况,像被火烧了一样。”
“我上午去看过了,其实把出现黑斑的叶子修剪掉,喷些杀菌产品和养根的肥料就可以补救。”但朱序建议:“全部换新吧,黑斑较多,即便修剪掉短期内也不会太美观。”
“对我们有所损失。”
“那没办法,还是诚信为本吧。租摆这行除了拼创意,后期养护也很重要,产品出现问题不更新恐怕会扣印象分。”
赵斯乔没异议,全部听她的。
服务员来上菜,一道是朱序喜欢的干烧桂鱼,一道是赵斯乔爱吃的辣子鸡,另外还有一份蹄花汤。
朱序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饿透了,比较大口。吃得半饱后,才有功夫打量对面面如桃花的女人。
她盛了碗汤递过去,冷不防问一句:“你谈恋爱了?”
赵斯乔差点咬到舌头:“没呀。”嘴角却扬起难以压制的弧度。
朱序更加确定这人有情况,赵斯乔性格不拘小节且很直率,一点情绪都藏不住。没等再问什么,她自己便坦白起来:“是认识一个人,但没谈呢,算了解阶段吧。和他之间还挺离谱的,一两句讲不清楚。”
不知为何,朱序忽然想起那个保镖,“很喜欢吗?”
她含糊:“还行吧。”
朱序没多问,一直觉得两人在感情方面都经历过类似波折,便把江娆讲给自己的话转述给了赵斯乔:“那就好好了解一下。以后顺其自然别过于为难自己,真清醒,假糊涂,心中有所保留,对自己好点哈。”
这话说给别人听特别轻松,朱序也在努力学习,但遇见贺砚舟这样一个人,恐怕很难做到。
害怕全心全意地栽进去丢了底牌,又担忧有所保留对他欠缺公平。
是一场豪赌,从鼓足勇气去牵他手的那晚开始,她就清楚。
赵斯乔沉默了会儿,反应跟她差不多,抿着嘴严肃地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吃完饭,一同返回公司,将剩下的工作处理完。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贺砚舟如约返回,却好像只为见她一面,待了两天又匆匆赶去临城。
他年底事多,恐怕这短短两天也是许多个零碎时间拼凑而成的。
虽异地,仍觉得是种很舒服的相处状态。
彼此并不是全部,各自都有工作要忙,只有睡前的短暂温存能将一整天做个完美结束。
有时视频,有时通话,分享工作及身边琐碎事情,或直白地表达思念和渴望。贺砚舟一点都没说错,朱序只是表面老实而已,私下里小节目一点都不少,每每被她撩得心绪躁动,狠话放了几次,却望着屏幕里抿嘴坏笑的女人,毫无办法。
年底时,贺砚舟送给朱序一台车。
他反复考虑了很久,最后总价控制在二十万上下。那车无论颜值还是性能,对女士来说都比较友好,代步足够了。
郑治不太懂:“您地库里好几辆开都没开过,送过去不比这体面?”
“太贵她会不安。”
郑治少根筋地笑:“怎么可能,不是送对方最好的才能体现被重视程度?”
贺砚舟瞥了他一眼:“就这台,去订吧。”
“好嘞。”郑治拿起平板准备出去,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建议道:“要不要来个什么仪式?我从网上看到的,可以用拖车拉过去,里面放点玫瑰和气球,再贴上两行祝福……”
“行。”贺砚舟打断他:“你顺便挖条地缝。”
“干什么?”
“省得她自己挖了。”
郑治挠挠头。
贺砚舟一皱眉,摆手赶人:“叫你送去,你就默默送过去,少说废话,别搞花样。”
郑治觉得老板不够浪漫还不爱听取建议,心说行吧,毕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于是毕恭毕敬:“这就去。”
朱序半个月后收到那份大件礼物,是辆黑色红旗h5。她第一反应很吃惊,怀疑贺砚舟懂些读心术,竟知道她最近正在看车。
公司和住处分居对角线,她每天虽然行迹单一,也总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便打算从卖房款项里拿出十万块,买辆车代步。
郑治还没走,正给她详细讲解车子性能和所有按钮的用途,术业有专攻,那车在他手上跟个大玩具似的。
朱序最开始听得认真,到后面有些心不在焉,等人走后,她立即从官网查询,发现这份礼物的价格是她所能接受的范围。
毕竟以两人关系及他的身价,没送那种天价豪车,已令她减轻不少顾虑和负担。
一旦认清这一点,便觉得眼前这车越看越合心意。
晚上,贺砚舟发来视频:“试开了吗?感觉如何?”
“自然相当舒适。”她原本躺在床上的,忽然掀开被子跪坐起来,将手机立一旁,比了颗大大的桃心:“谢谢贺总。”
她声音软软的,叫人心猿意马。应该刚洗过澡,湿发柔顺地披散在她肩头,她脸颊清透而白皙,冲着镜头,安静地笑。
贺砚舟仿佛可以闻到她身上惯用的沐浴露香气。他无奈笑笑,瞧着屏幕,有一会儿才说:“应该的。”
朱序躺回去,在床上翻几下身,才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本来最近也在看车,预算十万块。”她说:“现在这笔钱倒没了用途。”
“存在你手里吧,金钱就是底气,无论什么时候。”
朱序心中一动,这是她听到最为实在,且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建议。
她眨了两下眼睛:“你不说,你才是我的底气?”
“所以你拥有双倍。”
朱序在被子底下笑得花枝乱颤,无意中望向镜头,见对面那人微勾着嘴角,安静而包容地看着她折腾。她一时也噤声,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眼神中也可以流露温情。
朱序不自觉又往被子里面藏了藏,只露出两只眼睛,默默与他对视。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有些散漫地靠在沙发中,手撑额头。
“才回来吗?”她声音轻了些。
“嗯。”
她催促:“快去洗澡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你吹下头发去。”
朱序反应稍迟钝,哦了声。看出他眼中难以掩盖的疲惫感,但挂掉前还是忍不住捉弄他一下:“我今天换了新的洗发水,味道和你家中的类似,但好像又偏甜一些。”她坐起来,歪着头拨弄几下湿发,瞧向镜头:“等你回来闻闻?”
贺砚舟轻抿住嘴巴,警告地看去一眼。
朱序默默一笑,“不逗你啦,拜拜。”没等他说什么,她果断结束通话。心中思念还未得到纾解,不禁一头栽倒,在床上滚了两滚。
另一头,贺砚舟望着突然消失的视频界面,心里不上不下,良久,他抬手抚了抚胸口,看吧,小节目一个接着一个。
弄死她算了。贺砚舟想。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仍然分居两地。
还有不到一周就
是新年,贺砚舟一直在筹备地方电视台的焰火秀,朱序年前的几天倒是清闲下来,临城牵挂不多,某日在与赵斯乔逛街时,瞧见一家男装店里的衣服很适合朱鸾,便挑选了几件,抽时间寄回临城。
赵斯乔在北岛也没什么亲人,春节这天两人正好凑在一起,算是互相陪伴。
清早起来,朱序把一盏万福灯笼挂在阳台上。记起小时候,每逢春节母亲都会提前准备好,后来她去世,接下去的灯笼都是朱序买来挂上去的。多年来已经成为习惯,像是纪念母亲的一种仪式。
她迈下椅子,仰起头看,阳光照射下,墙壁上映着一片喜庆的红色光斑。
赵斯乔倚在墙边刷牙,也跟着看半晌,嫌弃得直摇头:“土。”
朱序没理她。
她返回卫生间漱口去。朱序将她敞开的行李箱合严,推去卧室。今天有她在,使得这种特殊日子里,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吃完早饭,两人去超市采购。
赵斯乔拿一堆零食和水果,看朱序往购物车里放肉馅,问道:“买它做什么?”
“包饺子。”
她事先声明:“可别让我干这些,我什么都不会。”
朱序今天心情好极了,对她十分宽容:“我来包,你等着吃就行。”
赵斯乔满意地搭住她肩膀,走去结账。她这人比较粗神经,从小在普通家庭中长大,后来读书和婚后都生活在国外,对这种象征团圆的中国式节日已经不那么敏感了。
走出超市,赵斯乔想起来:“你花店的小姑娘不是也要过来?”
“你说小周?”朱序将东西放进后备箱,“我打电话过去问问,顺便接上她。”这孩子家在南方,本来提早买好车票,却迷迷糊糊记错了时间,又恰好手机进水拿去修理,连条提醒短信都没收到。当她发现时已经过去两天,只觉得天都塌了,嗷嗷大哭一场。
朱序哭笑不得,原想给她买张机票,却被拒绝了,说是为了惩罚自己粗心,决定留下来过春节。
到家后,朱序和小周去厨房准备年夜饭的食材,赵斯乔歪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回复别人信息,一会儿抿嘴傻笑,一会儿气得直摔手机,精神状态好似不太正常。
临近傍晚,有人打电话给朱序,说是快递。
她使劲回忆,根本想不起买了什么。拉开门,配送员手里是个米白色四方盒子,中间印有银色logo,朱序一秒认出来,是临城那家她经常光顾的甜品店。
朱序道谢:“今天除夕,不休息吗?”
配送员是商家自己的:“今年连市,本来上午应该送到的,但是半路车坏了,才耽误了时间。”
朱序叫对方稍等,进去包了一份一百元的红包,硬是塞给对方:“新年快乐。”
“谢谢,也祝您新年快乐。”
朱序关门,抱着盒子走到餐桌旁,拆开来,看见里面装着一个覆盆子蛋糕。知道这家店的,除了江娆,没有别人。
她有些眼热,低头盯着那蛋糕沉默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发给江娆:“我好爱你哦。”
不久,江娆回复一串过来:
“我也爱你,宝贝。”
“新的一年,甜甜蜜蜜。”
“在给刘家祖孙三代准备年夜饭呢,真想加点料。”
“晚些联系。”
赵斯乔从旁边一晃而过,将什么东西塞进她嘴里。
朱序咀嚼了下,是甜甜的橙子。她抬起头,见赵斯乔又窝进沙发里,冲她笑得傻兮兮:“甜不甜?”
朱序心中涌动着万般情绪,也对她笑,点头。
这时候,小周一惊一乍探出头:“序姐!快来帮帮我呀!”
朱序瞧着她龇牙咧嘴的可爱表情,笑说:“来了!”立即起身去厨房。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筹备年夜饭,从前跟着父亲和继母过,后来结婚同梁海阳一起,去年她只为自己包了饺子,没想到今年是和朋友们在一起。
最终凑齐八个菜,已经晚上六点钟。
北岛虽禁爆竹,私下里却放了一茬又一茬。
三人围坐桌边举杯,互道新年快乐。
话音刚落,又有人敲门。
小周自告奋勇跑出去,门锁咔哒一声,忽然爆发热烈的惊呼声。朱序探头朝走廊方向瞧过去,竟是林源和小雅。
“序姐,新年快乐!”两人异口同声。
朱序意外而惊喜,起身迎上去:“你们怎么来啦?”
“我妈包的饺子,打发我赶紧给送过来。”他举起手上的两个大袋子:“正好我们也没吃,就想着跟你们一块儿吧。”
小周接过袋子,玩笑道:“带得够不够啊,我们人可多。”
“就怕一会儿撑坏你。”
朱序从柜子里拿拖鞋,将他们请进去,又添两副碗筷,不大的四方桌紧紧凑凑挤了五个人。
小小的房间里,仿佛沸腾了。
朱序从没奢望有一天,会被满满的情谊所包围。
忽然想起贺砚舟劝慰她的话,他说,幸或不幸,没到最后很难盖棺定论。也仿佛,妈妈说的触底反弹那一天,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曾经走投无路,感觉这个世界充满恶意,所有不幸都降临到她头上。可穿过层层荆棘,发现自己并非一贫如洗,反而成为富有之人,拥有友情、爱情,以及母亲永恒的爱。
朱序偷偷戳掉眼尾的泪花,打开手机对准自己,招呼身后所有人看镜头,将此刻的欢乐定格留念。
她很喜欢这张照片上自己的笑容,温暖而治愈。
想了想,点开贺砚舟的头像,将这一刻的喜悦分享给了他。
第39章 第39章朱序羞愤得快要死掉,又急于……
此时,贺砚舟刚进家门,见大家都等着,便没去楼上换衣服,只脱下西装外套,洗了洗手,坐去餐桌前。
王亚婕已经准备好一桌子精致菜肴,又开两瓶好酒。
贺砚舟先同父亲聊了几句公事,被王亚婕制止,说大过年的就不能说些轻松话题。
手机在桌上振动了下,贺砚舟低头,见是朱序发来的照片。照片中她剪刀手贴在脸侧,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绽放开来的笑容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令看照片的人都跟着心情很好。
先前知道她同赵斯乔过除夕,但画面里不只她们两个。看得出她十分开心,贺砚舟不觉眉头舒展,牵了下唇角。
他给她转过去一个很大的压岁包:“小序,新年快乐。”
那边很快点了接收:“成年后的第一个红包,我会好好花掉它。贺总破费啦。”
贺砚舟不禁展颜,没等回复,她又发来一条:“在做什么?”
“吃饭。”
“也发张你的照片给我看看吧,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贺砚舟为难地皱皱眉头,他平时拍照很少,更别提自拍,何况餐桌上还有其他人。
那边催促:“快啊。”
贺砚舟食指蹭了蹭鼻梁,点开相机,伸臂提起一些角度,快速拍了一张给朱序发送过去。
不多时,“我好想你。”
贺砚舟呼吸微滞,这四个字令他心头略揪了下。与她分开快有两个月,这中间只见过一次面,她在电话的那一头,抱不到,也触碰不到。
将手机界面切换至近期日程安排上,大致看了下,稍微压缩时间:“我明早飞一趟新加坡,两天后返程,其他没什么事情了,最晚初五回北岛。”
光顾与她聊天,菜没吃几
口。
王亚婕夹一只鲍鱼到他碗里,随意问了嘴:“跟谁聊天心情这么好?”
贺砚舟搁下手机,回答说:“女朋友。”
王亚婕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有几个月了。”贺砚舟重新点开那张照片,把手机搁在母亲面前:“最前面、笑最开心这位。”他对她各方面向来格外满意,与人分享,像在炫耀。
“我也要看。”另一侧的贺夕立即跳起来,绕过餐桌,小碎步跑向母亲身边:“呀,这不是序姐……”她忽然噤声,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下意识转眸看向贺砚舟。可他表情没有一丝不悦,对于两人关系,好像并无半点遮遮掩掩。
王亚婕脸色已是不大好看。
贺砚舟仍然问:“您觉得好看吗?”
“外貌不是重点,我还是那句话,恋爱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提门当户对,最起码要选择品行端正、经历清白的女孩子。”
餐桌气氛冷了一下。
贺砚舟表情仍没多大变化,收起手机,声音也和气,“您说那些都不是重点。她这个人我很中意。”
王亚婕深吸口气,不想在这种日子闹得不愉快,“你的事我不参与,但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考虑过了。”
王亚婕语塞,心中更气。
餐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筷尖触碰碗碟的声音。
礼花在窗外姹紫嫣红地绽放,鞭炮声似乎很遥远,时起时歇着。
主位的贺诚清了清嗓,和颜悦色地问:“什么样的姑娘啊?给我看看。”
贺砚舟略微倾身,将手机递过去。
贺诚擦了擦嘴,取下衣襟上别着的老花镜戴上,后倾着脑袋端量片刻:“嗯。”一顿,又“嗯”一声,只顾着点头,半晌才说:“眼光不错,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孩子。”
贺砚舟:“是的。”
另一头,王亚婕默默剜一眼贺诚。贺诚只当没看见,摘下眼镜,把手机还回去:“这姑娘是做什么的呀?”
贺砚舟放下筷子:“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绿植租摆公司,业务包括各大公司及私人庭院等场所的植物造景。”
“那就是学设计的?”
“以前做过前端开发,后来转的行。”
“能做程序员的女孩子都很了不起。”他问:“什么时候带回家里坐一坐?”
贺砚舟顿了下,只答:“不急。”
在确定母亲态度以前,没打算带朱序来面对,他应护她周全,绝不会再让她遭受来自任何一方的任何委屈及冷眼。
更何况,朱序也未必愿意主动跨出这一步。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对她来说,中间隔着一道鸿沟,等她鼓足勇气跨越这一步可能要很久。
而他选择与她在一起时,就已做好准备,不会再用婚姻的框架裹挟她。
母亲自以为的优越感,可能朱序并不稀罕。
简单吃完晚饭,贺砚舟提前上楼洗澡了。
餐桌上还剩夫妻俩和贺夕,王亚婕气不顺地靠在椅背上,瞪着贺诚:“好人都由你来做,我就是恶人,就是全家公敌。”
贺诚道:“砚舟今年29岁,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你还是少干预。”
“难道就放任她娶那样的女孩子?”
“哪样的?”贺诚反问:“我看她面相不错,像是个善解人意的。”
贺夕在一旁啃着螃蟹,默默举手,小小声地投出自己那一票:“我同意,序姐的确人很好。”
王亚婕理都没理她,看着贺诚:“我是说,她的背景和经历。”
“砚舟都说那些不在他考虑范围内。”贺诚放下筷子,抽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这孩子不在你我身边长大,关系有些疏远,但他的性格你了解,既然肯公开与那女孩的关系,就是认定了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再有更改,你又何必唱反调。”
“我……”王亚婕竟无法反驳,仿佛这番话颇具说服力:“可是柠柠说她……”
“都是一面之词,是好是坏以后见面了你自己看。”贺诚起身,又道:“关于那孩子以前的经历,你也是女人,不是应该更能体谅理解?抛开一些世俗和虚荣的东西,适当宽容点吧。”
王亚婕默了默,一时怀疑,自己是否如丈夫所说的那样狭隘。
两人相继离席,独留她在餐桌旁坐了良久。其实她说谎了,上次在贺夕手机上见过那女孩子照片,第一眼的感觉就很漂亮。抛开成见,那确实是一副温柔善良又明媚可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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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舟初四晚上返回北岛,身边跟着贺夕。
她寒假无聊,硬是央求贺砚舟多订一张机票,把她带过来。
直奔朱序家中,贺夕自然同往。
一进门,她先扑上去,给朱序一个大大的拥抱:“嫂子,我来啦!”
朱序心脏被一只小手轻轻提了一下,下意识转眸看向一旁的贺砚舟。他目光亦在她这里,周身寒气尚未散去,脸颊清瘦了些,却眼眸深邃,英气不减。
朱序轻敲她额头:“别乱喊。”
“反正早晚的事。”贺夕这人自来熟,第一次登门拜访跟回自己家似的,脱了外套,踢掉鞋子,直接冲进客厅去。
走廊中霎时安静一瞬。
朱序有些拘谨地挠了挠脸,平日电话中要多放肆有多放肆,可日盼夜盼他终于站在她面前,反倒紧张无措起来,心底又似有一种情绪在作怪,肆无忌惮地翻涌发酵着。
耳边他一声轻笑,朱序抬头,见他在解纽扣,这才上前接住他脱下的大衣和西装,分别挂在衣架上。又将他的行李箱靠去墙边,弯腰从柜子里拿拖鞋。
一切都无声进行。
正着急以哪个话题作为开场白,贺砚舟忽然上前一步,稍稍探身,手背贴住她的耳根轻蹭了蹭。
朱序一滞,浑身过电般酥麻起来,只听他声音低沉似含着笑意:“又不认识了?”
“是啊,您哪位?”她声音轻轻的,直起身来,任由那只手滑过她脸颊、耳垂,最后落去她后颈。
她抬头,贺砚舟望进她眼中。周遭气氛焦躁而热烈,又不得不压抑克制着。
客厅忽然一声:“嫂子,你家里有吃的没,我好饿啊。”
朱序深吸了口气,躲开贺砚舟的手,转身逃走。
她下午刚好炖了莲藕猪骨汤,往里面放一把面条,出锅时只撒了胡椒和盐粒,分别给两人盛一碗。
贺夕喜欢这种糯糯的细面,骨汤也味道鲜美:“好好吃啊。”她语气夸张。
朱序坐在餐桌对面看着,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下月初。”
“课程紧凑吗?”
贺夕摇头,吸溜一口面条,“这学我是一天都不想……”说一半顿住,拿眼睛偷瞄贺砚舟,见他正专心吃面懒得搭理她,又小声:“我就惦记我那纹身店。”
朱序托着下巴:“手法都生疏了吧。”
“那不能,这方面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她抬头,目光不由自主落向朱序身上,她今天穿着很随意,下身一条阔腿长裤,上面是件圆领贴身的黑色小衫,薄薄面料将她胸型完整地勾勒出来,不能用丰满形容,却翘挺立体,形似水滴。
“嫂子,”她非常小声地同她说:“你的胸部很好看,不纹点什么浪费了。”
朱序笑:“你职业病犯了吧。”
“我说真的,不信你看。”她在手机中翻出一张图片,是幅手绘草图。图上,两条红色细蛇顺人体手臂的两侧爬向胸口,至中间位置时背道而驰,一条向上,弯曲的信子朝向喉咙,另一条向下,自两胸之间深入。蛇的形状纤柔而婉转,弯曲起伏的线条与胸型完美契合,魅惑又大胆。
朱序干笑:“我应该驾驭不了。”
“你能。”贺夕肯定道。不由往前探了探身,将声音压得更低:“这图案也不是谁都能纹的,第一胸型好,第二要白,第三人漂亮,你都满足,还怕不好驾驭?”
朱序觉得贺夕适合干销售,嘴里说的无论真话还是假话,都满脸真诚,把人夸得直迷糊。
她没等说什么,贺夕展开手臂到她眼前:“看吧,咱俩一比较,你简直白得耀眼,纹这个准好看。”
“是吧。”她应和一句。
“当然。”贺夕手掌环到脸颊边,遮住贺砚舟的方向:“我觉得也很适合你的性格。就是那种表面温柔,脱下衣服又很野的反差感,他准上头,欲罢不能。”
贺夕越说越离谱,朱序有些难为情,哄她结束这个话题:“好,我考虑一下。面快起坨了,你趁热吃。”顿了顿,视线转向另一侧:“再给你盛碗去?”
“饱了。”贺砚舟说。
他已将那碗面全部吃干净,抽张纸巾擦了擦嘴,因为从头至尾都没说话,所以要比贺夕快一些。他看看时间,冲着贺夕:“动作快点,送你回去。”
“我在这里住一晚可以吗?”
“你说呢。”贺砚舟道:“别什么
热闹都想凑。”
“逗你的。”贺夕拉长了音儿:“瞧把你吓的。”
贺砚舟:“啧。”
贺夕一缩脖子:“等我再去盛一点。”说着起身,走向厨房。
不多时,里面乒乒乓乓,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泡在蜜罐中长大的女孩子,很容易寻找到快乐。
这边静了一瞬。
“看看?”贺砚舟道。
朱序转回目光,他忽然伸过手臂捏住她脸颊。
“唔……”朱序嘴巴被迫嘟起,随着那股力道扬起下巴。
贺砚舟手腕左右转动,认真打量着她的脸:“我看看到底有多白。”
朱序拍他手,“讨厌。”她小声说。
贺砚舟弯唇一笑,改为在她脸颊上轻掐了下,收回手:“你们两个真当我耳聋听不见?”
她这间房紧凑到没有空间容纳独立餐厅,餐桌摆在沙发旁边,勉强可以摆放六把椅子。刚才朱序同贺夕相对而坐,贺砚舟单独坐在另一头。
两人窃窃私语,距离很近,所有对话他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
贺砚舟问:“这就把你夸晕了?”
“难道不是吗?”朱序柔柔一笑,说话声音也柔柔的。不由挺了挺背,身体曲线自然而然地在他面前显现。
贺砚舟视线下移两秒:“她尽拿你练手,你别信她。”
“不会啊。”朱序声音微扬:“我倒是觉得贺夕手法熟练,脑袋里也很有创意和想法。”
贺砚舟顿了顿:“劝你慎重,稍微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朱序干笑两声:“好像……纹在我身上。”
贺砚舟知道这只小狐狸听得懂,打算待会儿老账新账一起算。
他身体靠向椅背,直接丢过去两个字:“不许。”
吃完饭,贺砚舟送贺夕下楼去。
贺家在北岛有处老宅,去临城以前,父母一直住在那里。位置距这边不算远,打车过去大概一刻钟。
贺夕说:“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送你到家吧。”贺砚舟瞧向马路,准备拦车。
“其实……”贺夕压下他的手:“我给郑治打过电话了,他说马上就到。”
贺砚舟语气不大好:“你司机我司机?还让不让人喘口气儿了?”郑治比他提前一天到,先过来处理些杂事,他刚刚落地时间不算早,便没折腾他来接机:“以后少烦他。”
“哦。”贺夕乖乖答。暗地里吐了吐舌,一阵心虚。
两人站在路边等。
北岛比内陆城市温度低,寒风中夹杂着海水的湿气,迎面刮来,冷冽刺骨。
贺砚舟拨开袖口看一眼时间,转头问:“冷不冷?”
贺夕缩着脖子直跳脚,点头。
他把她搂到身前一些,替她挡住风口:“你以后少打朱序注意。”
“什么?”贺夕抬头。
“你见哪个正常人往胸口纹蛇的,一纹还两条。”
“你这是偏见。”她一努嘴:“手痒嘛。”
“手痒纹自个儿。”
“开玩笑,自己怎么纹。”她挑挑眉:“要不你让我纹一下?”
贺砚舟心不在焉瞧着远处:“你都会纹什么?”
“天上跑的,地下飞的,水里走的,陆地游的,什么都会。”她问:“你是要龙要凤,满背还是满腿呀?”
贺砚舟被她的古灵精怪逗得笑了下,抬手拍拍她脑袋:“谁知你技术怎样,那么大一片,不敢尝试。”
贺夕根本没当真,还在胡侃:“小的也行啊,小蚂蚁小蜜蜂,小星星小水滴,猫了狗了,花了叶了的,什么都会。”
“成。”
贺夕一愣。
他仍瞧着车来车往的马路:“纹花吧。”
贺夕小脑袋瓜转得多快啊,忽然想起朱序手臂上的芍药花,暗想他哥这是真恋爱脑。一瞬间,她想到什么,立即从手机里找到朱序手臂上那张芍药底图,心中倒真有个还不错的创意。
“哥,我明天有时间。”贺夕趁热打铁,多怕他反悔。
贺砚舟看回她,点头道:“空了找你。”
贺夕开心地跳起脚来,人也洋洋得意:“我就说吧,你总有求到我的时候。你当时怎么说来着?”她撇撇着嘴,眼眯成缝,摇头晃脑怪里怪气地复述他的话:“这辈子别想……哈哈哈略路略。”
贺砚舟脸黑了黑:“算了。”
“别别别,我的哥哥。”贺夕一秒收笑,挽住他胳膊,差点给跪下:“我求你,是我求你的行了吧。”
送走贺夕,贺砚舟折身返回,一路上大步流星,心中迫切,竟不知天寒地冻,额头也能走出微微一层薄汗。
身上带着朱序家的钥匙,开锁进门,转身之时,眼尾一晃,有个白色身影光着脚丫飞奔而来。
贺砚舟下意识松开手上的钥匙和手机,砰一声响,却稳稳接住了跳到他身上的人。
随惯性向后倒退半步,他后背抵住墙壁。
清香扑鼻,她洗过澡了。
那双眼睛湿淋淋,发丝也沾了水汽搭在肩头。她身上是件缎料开襟式长袖睡衣,除此之外,里面竟空无一物,因为贺砚舟已没有任何阻隔地握了满掌。
他呼吸狠狠一滞,盯着她的眼睛。
朱序双腿缠住他的腰,声音抱歉:“你手机掉了。”
半刻,“还管什么手机。”他低声喃喃,视线缓慢下落,最终定在她自然微启的双唇上。
室内一片静谧,眼神流转,却在某刻,两人同时去吻对方唇瓣,力道温柔,一触即离。
稍稍分开,朱序望着他的眼睛。她无法判定是否被他偏爱得太多,才会有恃无恐,将内心疯狂的原始欲。望展现在他面前。
她听见自己强而凌乱的心跳,胸口起伏明显,像搁浅的鱼般呼吸艰难。
贺砚舟忽地颤声一笑,“慢慢来。”却也好像说给自己听。他眼神迷乱,呼吸粗重而滚烫。
朱序捧起他的脸,偏头再次吻住他,唇瓣轻启,舌尖抵了下他的牙齿。下一秒,只感觉天旋地转,背部被他重重抵向墙壁。
他的吻气势汹汹,轻咬、含弄着,她舌根微微发疼。
四周空耳一般出现单调的嗡鸣,这中间却夹杂着彼此紊乱的呼吸和湿润吻声。
终于,他稍稍离开:“你头发味道没变。”
“嗯?”
“不是换了新的洗发水?”
“。…骗你的。”
他无声笑了笑,早已猜到:“说说你,多欠收拾?”
说完,贺砚舟抱着朱序走向卧室,余光瞧见她放在阳台的躺椅,顿了顿,脚尖一转,走过去将她放在上面,腿肚就势分别搭在两侧扶手上。
他单膝跪地于她面前。
室内光线明亮,一览无余。
朱序惊到了,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紧紧按住双手无法动弹。这与上次不同,更为直观。
不敢去看他眼睛落在何处,只觉此刻羞愤得快要死掉,又急于求证,自己到底会不会死掉。
“贺砚舟。”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在。”
“你敢!”
他动作代表一切回答。
贺砚舟十分清楚,令朱序最快臣服的方式是什么,惩罚也好,取悦也罢,这两三分钟的生死,全由他掌控。
第40章 第40章想与她组建家庭的邀请几乎脱……
贺砚舟太了解她了,算三分钟都是多的。
可他觉得远远不够。
他退开些,抬手,并拢的四指每一个指腹都要照顾到。
他低头去看朱序,“还好吗?”
朱序才不理他。手遮住脸。
贺砚舟笑笑,指腹已全部沾湿,他上下快速搓动。
朱序根本无法承担,一瞬,临顶崩溃。
贺砚舟也在她手掌掩住的近乎含着低泣的尖叫声下顿了顿,赶紧俯身去抱她。
他愿意被她又要又不要地折腾,也喜欢看她那一刻眼神迷离咬住嘴唇一颤一颤的样子。
因为一切快乐都因他而起,又因他而终。
贺砚舟平静了下:“我先洗澡。”
结束时已半夜,贺砚舟留宿在她这里。
卧室没开灯,客厅浅浅的光线顺微掩的门缝溜进来。
朱序腰酸、腿酸、小腹酸,身体急速升空又坠落,反复了几次后,力气耗尽。她躺在床边,脑袋枕着贺砚舟的腿,他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卧室大床只比榻榻米高出一些,贺砚舟身高腿长,坐在床边膝盖弯折弧度很大,她枕在上面,是极舒适的状态。
耳边电流嗡鸣,朱序额头贴着他腹部,手指一圈一圈绕紧他睡袍的带子。
“可以了。”她说。
贺砚舟动作没停,吹着还有些潮湿的发尾。指缝间发丝偷偷溜走,海藻一般铺在他腿上。
他关掉吹风机,将那长发捋顺,手顺势向上抚摸她的额头:“好像上学那会儿你一直短头发。”
“嗯。”她说:“后来长发几年,又短发几年,一直不太固定。”
“倒是挺随性。”
“太久了会看腻。”她胸口没来由往下沉了沉,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上方的他,“我有个问题。”
“你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有意的?”
贺砚舟想了下,发现很难跟她描述整个过程,甚至从什么时候真正动的心,自己也很模糊。
这十几年,他没有特意等过她,也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人。
与她分开那年15岁,第一段恋情是在七年后,他确定这中间没对朱序存在任何遐想,才有了与孙柠的交往。那段感情他很认真,半年时间不长也不算短,但后来没有任何冲突,他们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后来和梁师兄去徒步,仿佛命运安排,她所赠的平安符救他一命,才发现她是他心中淡淡的却未曾磨灭的存在。
没妄想与她发生什么,不然不会等到同学会的重逢后再去找她,甚至那晚得知她已婚后,已觉得自己出现在那里十分荒谬。但是后来的每次接触,又因各种事情内心有所触动,随之那段深藏的记忆也被挖掘,永久拥有她的想法日益强烈,难以自持且势在必得。
不想用这些自己都理不清的情感美化自己,他只答:“前年。”
“再多说点。”
“没了。”
朱序不乐意地小声道:“敷衍。”
贺砚舟笑了笑,仍没解释。
“前年的同学会,你……”她有点难为情:“你也是为我而来的?”
“不然呢?以为我很闲,将时间浪费在八百年不联系的同学上。”他补充道:“有次无意中遇见刘闯,他邀请我参加,想着十多年没见你,想看你变成什么样了。”
朱序心中忐忑:“那你有没有失望?”
“有。”
她呼吸一沉,却听他说:“得知你结婚了很失望。”
“嘁。”朱序轻戳一下他的腰。
贺砚舟握住那只手,放掌心中用了些力地揉了揉:“至于其他,大喜过望。”
这话哄得朱序飘飘然,脑袋忍不住往他身上贴去:“我好看吗?”
“好看极了。”
朱序嘴角快要压不住了,“那你多久认出我的?”
“半秒钟。”他抬手隔开她额头,身体偏转,避开一些:“老实点,别蹭来蹭去。”
朱序听话地不再乱动,任由他五指穿入她发丝中,一下又一下,从发根,至发梢。轻微的拉扯感极为舒服,令人昏昏欲睡。
夜很静了,微风吹着树影,投在窗边的浅色窗帘上。
朱序忽然睁开眼睛,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抬手拉他:“快躺下,被子里很暖和。”
贺砚舟掀开被角,躺在她身侧。
朱序立即滚到他身边去,缩进他怀中。
两个人的身体,一个极冷,一个极暖。
朱序不禁抖了下,但没躲开:“你觉得,感情会像发型一样,时间久了就腻了吗?”
贺砚舟知道,她仍然缺乏安全感,这问题怎样回答都是空谈,有些事只有时间能够验证。
他玩笑说:“别焦虑,剪短是你,长发也是你。”
朱序默默笑了下,很久没再提问题,手放在他胸口,向下,又向下
黑暗中贺砚舟忽然沉声:“没办透你?”
“透了,透了。”朱序连忙说,缩回了手,仰起头来看他,声音轻轻的:“要不我以后矜持点吧,可以多保留一些新鲜感。感觉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一般情况下讨厌社交,但面对你……”放纵又大胆。她没有说下去。
贺砚舟无声一笑:“在我面前,你可以是你自己。你的顾虑,恰恰是我喜欢的。”
“真的?”
“真的。”
朱序眼睛亮亮的,在被子里折腾几秒,腿一迈,爬到他身上去。她像一座小山丘般披着被子,咬了咬唇:“那……我想尝试一下。”
“什么?”
她忽然就将被子盖过了头顶。
贺砚舟眸色渐深,暗自深吸一口气,她又慢又笨拙,根本不会。没想到自己现在竟也受到同等折磨,犹如温水中的青蛙,备受煎熬。
他闭了闭眼,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拎到地上跪着。他则站起身来。
有些时候,朱序觉得贺砚舟欠缺温柔,比如现在,比如刚才浴室中击掌般的砰砰闷响。
她抬起头,望见他深潭似的双眸带着几分迷乱,绷紧了唇,也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后脑勺的手掌牢固不可撼动,她抬手撑住他因过度兴奋而肌肉紧绷的大腿,只感觉嗓子很堵。
室内安静,窗外透进一丝冷白的光。
朱序意识到,她可能永远忘不掉今日的月光和环绕在周围只属于他的特殊气息。
直到天色泛青,两人终于消停了。
又过了段日子,贺砚舟抽出半天时间,去了趟贺夕关掉的纹身店。
那天结束刚好傍晚五点钟,他直接回酒店去赴三叔的饭局。
贺胜没回临城过春节,他在北岛还有个小家。对方女孩娇嫩妩媚,年纪比贺砚舟还要小一些。
他的生活作风,贺砚舟不予置评。
只是今晚宴请目的,他已猜中十之八九。
他到包间时,三叔还没来,几位副总正坐在牌桌上玩纸牌。
见他进门,上次撞枪。口上的王金祥立即站起来让位子:“贺总快来,我今儿手气不行,借您的旺旺。”
贺砚舟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这人记仇。
与别人寒暄一番,他独自去餐桌另一头看人修监控去了。
这间房是整个宴会厅当中最宽敞的一间,平时订桌率极高,前些天听说监控坏了,下面的人拖来拖去,现在才更换。
贺砚舟微弓身,手肘撑着椅子靠背,百无聊赖地抬头看着。
不多时,工程部更换完毕,临走时打了声招呼:“贺总。”
贺砚舟随意问了嘴:“能用了?”
“完全没问题。”
他稍一点头,余光见门口有人进来,便起身,朝那方向瞧去。
贺胜嘴里叼根雪茄,挺着啤酒肚在门前站定,臂弯中搂着位姑娘,淡妆,披肩发,个子比他还要高半头。
身后跟俩保镖,个个体格强健,面相不善。
“三叔。”贺砚舟率先颔了颔首。
贺胜瞧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儿来了。”他这样称呼他。
贺砚舟笑了笑。
房中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殷勤地围上前,众人说了会儿话,各自就坐。
贺胜紧挨着贺砚舟,拍了拍他肩膀:“过年也不见个消停,都没时间回临城,我哥嫂身体怎么样?”
“三叔挂心,都挺好的。”
“小夕呢?”
贺砚舟说:“放寒假吵着无聊,昨天跟来北岛了。”
“那怎么没叫出来一块吃顿饭,瞧你这哥哥当的。”他一口老烟嗓,说着低头要摸手机:“等我给她打个电话。”
贺砚舟拦了吧:“她来了尽淘气,甭管她。”
一说一笑地聊几句家常,服务员将菜上齐,举杯互拜晚年,便各自动筷。
不久,有人先提起个话头:“听说临街的度假酒店下个月开业,我找人偷着问过,那边客房全部订满,这眼看快到旺季了,对我们会不会造成影响?”
“不好说。”王金祥接茬:“他们虽然
规模没我们大,室内装潢和配套也不见得多么顶尖,但是服务项目比较全面,所以受众应该更广。”
有人就问了:“都什么项目啊?咱们面向情侣、家庭、商旅,配套有游乐场、商铺和各类休闲空间,已经够全面了。”
王金祥:“他们加了洗浴和按摩理疗。”
那人附和:“难怪。”
他们一唱一和,目的不能再明显。
贺砚舟却无动于衷的样子,尝着那道清蒸斑鱼原汁原味,很是鲜嫩可口,便朝后摆手叫来服务员:“麻烦帮我多做一份,待会儿带走。”
对方点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餐桌上反常地静了几秒,王金祥不敢再说什么,向贺胜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后者慢慢吸着雪茄,有一会儿才倾身向前,在烟灰缸里碾灭。
“砚舟。”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给三叔一句实话,你什么看法?”
贺砚舟筷尖一顿:“不赞成。”
贺胜猜到了。
贺砚舟搁下筷子,索性也直白道:“度假酒店的最高价值是提升幸福感,所以必须做到每个角落都足够干净。另外,我不会涉足这类产业。”他顿了下,转头瞧向贺胜:“这一点三叔,合作前我明确提出过。”
“行。”贺胜也爽快,对身边这位小辈,他欣赏喜爱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亲儿子:“今后这事儿谁都别提了,想干洗浴我再另找地方。”
一顿饭吃得还算舒心,结束后,贺砚舟又返回朱序那里。
上楼开锁,一室灯光迎了出来,朱序的声音掩在里面:“你回来啦?”
贺砚舟狠狠愣了下,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半天才提步进去,回手关门。
她人在厨房,一身黑白格子的居家服,腰间系着围裙,头发随意卷起,发尾小扫帚似的歪在一侧。
她炒菜姿势并不娴熟,却有条不紊。
贺砚舟倚在门边看了会儿。
她抬手,打开排烟机,顶端光源随之开启,顷刻间,浓稠而温暖的橘黄光线悉数洒落。她就站在最中央。
贺砚舟目光未曾移开,内心较刚进门时更为触动,眼前一幕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烟火气。
对她的感情,是无数个瞬间拼接而成的。
这一刻,瞬间加一。
朱序回头,笑着:“在那儿干嘛呀?”
贺砚舟走进去,把打包回来的清蒸斑鱼搁在旁边,从后搂住她的腰:“怎么这个点才吃饭?”
“和赵斯乔去看现场了。”他鼻息就在耳侧,她怕痒地缩肩躲了下:“我熬的姜丝粥,你要不要吃一碗?”
“好。”
她朝旁边看一眼:“那是什么?”
“饭局上吃的清蒸斑鱼,觉得味道不错,给你打包一份尝尝。”
“又来,贺总不嫌丢人么?”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开心得不像话。
“管他呢。”他问:“炒的什么?”
锅中的土豆丝油滋滋冒着热气。她说:“西红柿。”话音刚落,耳畔他好心情地笑了,同时腰间一紧,他惩罚性一捏。
朱序呼吸滞了两秒,扭动身体:“快别闹,一会儿炒糊了。”
“我帮你。”他替她抚平衣摆,去握她握锅铲的手。
“不要。”
“来。”贺砚舟哪里会炒菜,纯粹为了逗她故意添乱,朱序力气没他大,推又推不开,躲又躲不掉,只好被他带着乱翻几下,土豆丝掀去外面几根。
朱序又气又想笑,声音软软的:“你好讨厌。”
贺砚舟不再闹她,两手撑住桌沿,仍将人拢在中间。她侧颜恬静而温柔,长睫低垂,发丝也似披了层橘色。
“小序。”他忽然低声叫她。想与她组建家庭的邀请几乎脱口而出,却终究强忍下来。
朱序转头:“嗯?”
贺砚舟直身,凑过去吻住她的唇。他动作温柔无比,两片唇瓣轻轻抿着她的下唇,手掌托住她下巴令她再偏转过来一些,呼吸交融,听她嗓中极轻地“唔”了下,她放下锅铲,转过身面对他,抬手勾住他脖颈热情回吻。
贺砚舟似是深叹一声,舌尖探入,更重地亲吻着她。
很久后,厨房中飘散一股烧焦味道,那锅土豆丝到底是炒糊了。为了避免浪费,朱序将上面一层盛出,勉强可以吃。
两个人坐去餐厅,贺砚舟喝了一碗姜丝粥,又吃几口土豆丝。他带回来那条鱼很合朱序胃口,她自己就吃掉了大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