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昔 作品
40-50
下午,到了医院,周旋把白行樾拉到休息区,叫他先坐会,一个人楼上楼下来回跑,帮他挂号缴费。
白行樾说是皮外伤,但周旋不放心,把能检查的项目报了个遍。
白行樾难得配合,全程依她。
做脑Ct扫描的时候,白行樾单独进去,周旋候在检查室外,背靠墙壁,紧盯着门口。
女医生顺玻璃窗往外看,笑说:“你女朋友很紧张你呢。”
白行樾没说别的,尽快出来了。
大大小小的检查做完,趁等结果,陈朗来找他们,呼哧带喘地说:“已经跟派出所那边备过案了,事发地没监控,所以……很难追责。”
白行樾说:“备个案就行了,其他的我们自行解决。”
陈朗完全不担心:“樾哥,反正有你在,总有办法的。”
说完这事,陈朗没继续当电灯泡,随便找个借口到车里等。
走廊空旷,斜对面坐一对母子,小男孩很可爱,滴溜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周旋兴致不高,朝小男孩勉强笑了一下。
白行樾问:“怎么心事重重的?”
一波又一波的情绪积压在胸口,周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答。
昨天从机场出来,周旋原打算找个机会和白行樾聊清楚,结果突发意外,打乱了节奏。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她看着他的伤口,加剧了心里丝来线去的挣扎。
周旋说:“可能没休息好,状态太差了。”
白行樾不打算追问,旁若无人地揽过她:“先将就一会儿,等回去好好补一觉。”
周旋靠在他肩上,忽略不了那对母子的注视,要坐直,被按了回去。
她对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忍不住闭上眼,半睡不睡。
二十分钟不到,白行樾的手机震了几下,周旋恢复意识,扫到宁夷然的微信备注,往旁边挪,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白行樾看她一眼,接了。
宁夷然的脸出现在屏幕内,身后是厨房。
宁院长和陈教授今天过结婚纪念日,宁夷然在家,知道爸妈惦记白行樾,在开饭前拨去一通视频,东拉西扯话家常。
简单聊了两句,听见广播声,宁夷然问:“哪儿呢?”
白行樾说:“医院。”
看到白行樾眉骨上的伤痕,陈教授皱眉,关切道:“脸上怎么回事?不会又和人打架了吧……你这孩子,都快三十了,还和上学那会一样不着调!”
陈教授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实际心疼更多。
宁院长轻拍妻子的手背:“行樾一直都是知分寸的,先问清前因后果再下定论。”
白行樾避重就轻,谎话手到擒来:“没和人打架,被后车追尾,撞方向盘上了。”
陈教授嘱咐他一定要做个体检,哪里不舒服及时就医,有事记得及时联络家里。
白行樾并无不耐,平和地应下了。
通话结束,周旋依旧没出声,脸色红里泛白。
白行樾瞥她:“怎么了?”
周旋说:“感觉你跟陈教授他们关系很好。”
“和一家人没区别。”白行樾说,“比起我爸妈,他们更像我的亲生父母。”
周旋没作声。
气氛无端变了,静得突兀。
周旋看了眼时间:“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我去看看。”
白行樾目光落在她脸上,极淡地“嗯”了声-
从医院回来,周旋带着实习报告,单独去找王玄盖
章签字。
尘埃落定,几个月的实习生涯告一段落,她用林立静的手机把航班信息从头翻到尾,反复几遍,买了张明天最晚的机票。
突然知道她要走,林立静哭丧一张脸:“我也好想和你一起啊,可我又舍不得师兄。”
和好以后,两人比之前还腻歪,恨不得时刻黏一起。
周旋笑说:“等答辩前再回也来得及,学校那边有我,出不了什么岔子。”
“其实就算现在真让我走,我也不一定走。”林立静唉声叹气,“但凡能拖一段时间,我都会为他这么做……朝夕相处的日子本来就不多。”
周旋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一时无话。
感慨完,林立静张罗着晚上给她办欢送会。
周旋说不用搞这么大排场。队里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离开,换新人来,没什么新鲜,都是常态。
林立静难得有不钝感的时候,凑近问:“你都要走了,没提前跟白老师打声招呼?”
周旋沉默:“晚点跟他说。”
陪周旋待了会,林立静收拾一下行头,和丁斯奇去库房值班。
周旋呆坐了几分钟,打开笔记本,和同事们交接工作,把该汇总的汇总。原本一个多小时就能做完,因为分心,硬生生多浪费了几十分钟。
周旋皱了下眉,心烦意乱地合上电脑。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轻不重。周旋一把扯开椅子,去开门。
陈朗杵在那,手还举着。感受到她似有若无的低气压,陈朗悻悻挠了下眼角:“那个,樾哥让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你。”
周旋低头看——补办的电话卡和一部新手机。她道了声谢,脱口问:“他在宿舍吗?”
陈朗说:“刚还在,但现在出去了。”
“去哪了?”
“没说,可能临时有事吧。”
陈朗走后,周旋拆开塑封膜,把卡塞进卡槽里。刚开机,朋友许方歌的来电凑巧弹出屏幕。
周旋指腹往右滑。
许方歌和她一个导师,俩人交情不深不浅,在校期间收到什么通知都会互相知会一声,比起朋友,更像资源互换的搭子。
许方歌跟她说:“周旋,胡教授给你那项目可能要被抢了!毕竟是香饽饽,谁都想要,你自己千万注意点。”
周旋精力不在这上面,反应了几秒,问前因后果。
“毕业前不是有一波评奖评优吗?这项目被列到了综合评价的细则里头。”许方歌报出一个名字,又说,“人家是直博生,家里又有关系,这两天正跟胡教授软磨硬泡呢,说就算按能力,也该把机会给她。”
听许方歌一口气讲完,周旋说知道了。
没想到她这么淡定,许方歌皇帝不急太监急:“哎呀,我是觉得,你就静下心,把你现在这篇论文好好打磨一下,肯定能发sCi,用实力给她这关系户一个迎头痛击!”
周旋总算回神,笑说:“我明白。谢谢你啊方歌,愿意跟我说这些。”
“嗨,没什么谢不谢的,你也帮过我不少。”许方歌笑说,“我知道自己没那么优秀,够不上这些门槛,但我希望你能更好。”
和许方歌聊完,周旋打开微信,跟导师报备一声,说自己后天早上归校。
隔一会,导师发来一份文件,叫她帮忙规整一遍数据。
周旋重新打开电脑,效率极低地完成了,在不知道第几次想起白行樾时,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去找他。
白行樾还没回来,周旋在门口等了很久,等到浑身发冷。
林立静和丁斯奇值完班,路过瞧见了,叫周旋先别等了,拉她去烧烤摊喝酒。
林立静不仅菜还爱喝,两瓶啤酒下肚,醉醺醺地跟丁斯奇翻起旧账。
偏这节骨眼上丁斯奇手机响了,远在西安的沈蓓蓓因为和父亲大吵一架,娇滴滴找他诉苦。
没等丁斯奇开口,林立静立马炸了,借着酒劲夺过手机,嚷道:“你都知道他已经有对象了,还三番五次纠缠,有完没完啊?真当我好脾气呢?”
烧烤摊老板吓一跳,手一哆嗦,把小半盒辣椒面撒到了肉串上。
丁斯奇朝老板抱歉地点头,去拉林立静,无奈道:“静静,你别这样。”
“你松开我!”林立静又气又委屈,怒火转移,“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你不纵容,她也不会蹬鼻子上脸!”
周旋在对面一个头两个大。
她今天不太想多管闲事,买过单,示意丁斯奇照顾好林立静,先走一步。
最近网上兴起考古风,这座将军墓被炒得很火,不少人慕名而来,在营地外的景区拍照打卡。
当地的小商贩往路边一蹲,卖些不知从哪淘来的文玩古物,当赚外快了。
周旋走过去,看了眼竹筐里的东西:“有铜镜吗?”
以为她是游客,小商贩笑呵呵道:“有的,我拿给你看啊——这些都是照着新出土的文物一比一仿制的纪念品,绝对分不出真假。”
知道主墓和陪葬坑都没出土过铜镜,周旋懒得浪费口舌,挑了个最像的,问价格。
小商贩比了个“三”,豪爽道:“这个价你去外头随便打听,没有更低的。”
周旋没对半砍,扫码付款。
回去时,天已经黑透,白行樾的房间亮着灯,窗帘拉到一半,影影绰绰。
周旋没什么犹豫地敲开了那道房门。
白行樾让出过道位置,看她的眼神有点寡漠。
周旋呵出一口白气,迈过门槛,问他刚刚去哪了。
白行樾说:“去见你们王队。”
周旋看似不经意打听:“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白行樾淡淡投来一眼:“比如?”
“没什么,随便问问。”
周旋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找王玄签字的时候,被问过一嘴,白行樾知不知道她临时要走。王玄平时嘴碎,但不会插手他们的事,费力不讨好,白惹一身腥。
周旋走到吊灯底下,突然回头,双手缠住他劲瘦的腰。
白行樾任她抱着:“喝酒了?”
“嗯,和立静他们去吃烧烤了。”
“吃蒜了么?”
“怕熏到你,就没吃。”
白行樾目光锁住她,把她的手从身上拽下来:“先去洗澡吧。”
周旋轻车熟路从柜子里翻出睡裙,趿着拖鞋进浴室,洗完换白行樾洗。
浴室水流声不断,周旋擦干头发,看到下午在医院开的那袋药,脚步一顿。
她把药一股脑倒到床面,跪坐在地毯上,拿碳素笔在药盒上写清功效和吃法,事无巨细。
白行樾出来时,周旋已经弄完了,袋子被重新放了回去。
她手里捏着药膏,看向他:“我帮你把药涂了吧,后背你够不到,不方便。”
白行樾看着她的一头湿发,没像往常那样帮她吹干。他随意擦拭几下颈间的水珠,将毛巾扔到洗手台上,抬腿走过去。
白行樾坐在床沿,周旋站到他面前,用棉签涂抹伤处,动作轻柔。
睡裙领口低,露出那道起伏的沟渠,白行樾瞥一眼,无波无澜,没什么念想。
关了灯,只留一盏台灯,光线微弱。
这一次,周旋比任何时候都主动,她由上往下抚过他的腹肌,帮忙纾解。白行樾却不买账,将她的手按在枕头上,没前奏,直奔主题。周旋胀得一再蹙眉,但身体对他太熟悉,很快适应干涩。
白行樾是高手,懂得取舍和拿捏,知道怎样能把她的快乐最大化,但今晚狠得像在发泄,换不同角度折磨她。他钳住她的下巴,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她嘴角被咬破一层皮。
最后关头,周旋牢牢圈住,不让他走,白色余热悉数被留住。白行樾埋在她肩头平复呼吸,退开时,她只觉得更虚空了。
周旋出一身汗,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白行樾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身体往后靠,点了支烟。
过了几分钟,周旋打破寂静,有意无意:“手机的钱,我有空转你。”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撇清过。白行樾淡淡道:“不必。不是快过生日了么,就当提前补给你的礼物。”
“提前”和“补”。
周旋再后知后觉,也该明白了。
幽暗环境里,白行樾逆着光,侧脸轮廓忽明忽灭,他像是笑了一下,又说:“还想要点儿什么?”
周旋暂时没回答,盯着昏黑的
天花板,说出一句:“实习结束了,我可能要比你先走。”
白行樾丝毫不觉意外,耐着性子配合她唱完这出独角戏:“什么时候?”
“明晚。”
“什么时候决定的?”
“……昨天下午,在机场。”
白行樾有一会没出声,忽然冷笑一声,语气凉得像隔夜的白开水:“现在才想起告诉我。周旋,你好样的。”
周旋攥住被子一角,抿了抿唇:“早一天晚一天说,结果都一样,没区别。”
白行樾捻了烟,把唯一一抹光点熄灭了,他重复一遍:“还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周旋哑然。
他大概率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故意这么问。
她不知道究竟是他残忍,还是自己残忍。
周旋心里空落落的:“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白行樾不言不语,等她把话讲完。
周旋闭上眼,觉得这过程像被凌迟,强撑着说:“等回北京之后,我们终止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回到最开始。答应我,行吗?”
空气凝结成霜,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白行樾想起带周纳出去玩那次,在海市蜃楼的实景监测站她说过的话,问她:“这就是你当时说的,更自私的一面?”
周旋语塞:“是。”
她向来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
时间分秒流逝,久到一度让她以为白行樾不会有所回应,她听见他说:“你觉得自己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看未必。”
周旋无言以对。
“我答应你。”没有质问和责怪,没有僵持不下,白行樾说到做到,冷漠得像陌生人,嗓音沾了喑哑,“你想要的我给你。”
“周旋,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我不是非你不可。”-
周旋没留下过夜,忍着浑身的酸痛迈下床,简单擦过皮肤表面他留下的水迹,僵硬地穿好衣服。
临走前,她回头看白行樾,想说句告别的话。
白行樾侧对着她,理都没理,又点了支烟,把她排除在世界外,视若空气。
屋里还留有浑。浊的气息,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周旋到底什么都没说,一步步挪出去,把门轻带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
积压的情绪涌上来,周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晚没怎么睡,天快亮才酝酿出睡意,眯到了日上三竿。
林立静早就去工地了,宿舍没别人,静悄悄的。
周旋关掉闹钟,洗完漱,掀开行李箱,把衣服和日用品塞进去。
时间还早,她翻出电煮锅和挂面,往里倒水、打荷包蛋,给自己做早饭。
想到年前白行樾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吃她煮的面,周旋撒调料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吃过早饭,周旋去营地门口拿东西。
这边没法送外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骑手,多付了几倍的跑腿费,对方才愿意跑这一趟。
周旋拿着矿泉水,撕掉橙色的外卖包装,拆开药盒,就水吞服。
瓶盖没来得及拧紧,遇上要出去的陈朗,她把药盒装回袋子,打了声招呼。
陈朗意外:“樾哥刚走,你没去送送他啊?”
周旋一愣,很快恢复平静:“他去机场了吗?”
“对啊。走得挺突然的,也不让大伙送。”陈朗说,“我差点忘了——你今天下午不是也走吗?怎么没和樾哥一起?”
周旋随便扯了个理由。
和陈朗分开,周旋原路返回,经过白行樾的住处,不受控地扭头看。
房门没关,保洁阿姨拎着拖布和水盆进去打扫。房间家具摆设不变,案台上的水壶和茶叶罐子也在,只是没了白行樾的私人物品。
他来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走时也无需拖泥带水。
周旋在原地站了几秒,扫一眼手里的袋子,径直走向道旁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赫然躺着一袋药,碳素笔的痕迹洇成一团,已经看不清写了什么。
周旋这才意识到,她和白行樾就这样一拍两散,无声无息。
第42章 第42章山水一程
知道周旋要走,柏叔中午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和队里人给她践行。
饭前,周旋拎着给柏叔买的理疗仪和按摩贴,进了做饭的帐篷。
柏叔看见了,用围裙擦一下手,把东西还回去:“你这孩子,何必这么破费。”
“不破费,一点心意。”周旋说,“您平时没少给我和立静开小灶,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们。心里都惦着呢。”
柏叔不好意思地收下,笑得脸上都是褶:“等回去了,可得多补补身子,咱们这毕竟条件有限,将养不了人。”
周旋笑着说好。
回到座位没多久,王玄百忙中赶来了。
下午还有工作,桌上没备酒,但热闹不减。陈朗叹了口气:“要是樾哥在就好了,大伙还能一起送送他。”
许念问:“白老师咋走这么急?”
陈朗说:“不清楚,可能临时有什么事吧。”
有人插话:“早知道就提前告个别了,我昨天还碰见他了,怪可惜……”
对面几个男生用力点头。
白行樾待人冷淡,但讲义气,所有人都信服,有时王玄下的命令太死板,大家不一定愿意听,但白行樾的话会往心里去。
周旋意识到,这人就算走了,也到处是他的影子。
有男生看向周旋,试探着问:“那个,师姐,你知道白老师忙什么去了吗?”
她和白行樾的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没等周旋说话,王玄拿筷子另一边轻敲男生的头:“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一个大男的,哪那么八卦。”
林立静凑过来,嗓门不小:“……您还好意思说别人八卦。”
王玄作势要打,林立静吐吐舌头,往丁斯奇身旁躲。
昨晚那场架不至于变成隔夜仇,把话说开,两人很快和好了。丁斯奇好笑地护着她,被众人调侃。
伤感的话题一过,气氛重新被点燃。
周旋呡一口水,看着眼前的食物,突然没什么胃口。
周旋原本订了下午两点的网约车,王玄叫她把单退了,派队里的师傅送一趟。
临走前,周旋拖着行李箱,去办公室找王玄。
王玄正和文物局的领导开视频会议,示意她找个地方坐,尽快切断了通话。
周旋从包里翻出一个文件夹,放到桌上。王玄看一眼:“这是什么?”
周旋说:“建筑事务所的策划方案。”
王玄捏了下厚度,坐直了,翻开细看。外行看热闹,但这份做得挑不出任何毛病,对症下药,明显下了功夫,没十天半月完不成。
王玄说:“听说你跟胡教授的老婆关系不错。”
周旋“嗯”了声。导师的现任妻子比周旋大十来岁,开了家品牌策划公司,这两年常约她出去逛街,陆陆续续教过她不少专业知识。
王玄爽朗道:“反正我用不上这东西,那就是给行樾的了。”
周旋恰到好处地说:“您给他更合情合理。”
白行樾刚回国,应该会尽快和团队开拓国内市场,不管是不是她多此一举,多提供一份选择总不会出错。
白行樾似乎什么都不缺,到头来,她能为他做的,少之又少。
王玄倒没多问:“行,这事我替你办了——真不用跟他提你?”
周旋坦言:“要是知道是我给的,白老师不会要。”
王玄了然:“小周,按理来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但我想劝一句啊,长痛
不如短痛,现在这样没准是好结果。“王玄拿文件夹的边角点点桌面,“你俩在这儿做什么,我都能装看不见,等回那头,你夹在行樾和夷然中间,影响的是你自己。”
知道这是好意,周旋说:“我都明白。”
王玄嘱咐:“先好好把学业完成,这些身外事都撂一撂。”
周旋应下了:“那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王玄转过椅子,面向窗户,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吧走吧。早晚得走。”
周旋看一眼领队萧条的背影,轻轻阖上门。
送周旋去机场的那辆车停在营地门口,边上围满了人。
离别在即,林立静拉住周旋不放:“以后就剩我自己了,万一我睡觉的时候害怕怎么办?”
周旋笑笑:“以前也没见你说害怕。”
林立静难受极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呀。”
一旁的许念走过来,不太好意思说矫情的话,吞吞吐吐半天:“周旋……一定要常联系,我们大家……都惦念着你呢。”
跟所有人一一告过别,周旋在他们目送下上了车,看到座椅上放着一行李箱的莲雾和一本写满祝福语的相册。
她定定坐着,拿起相册,反复摩挲光滑的表皮,不忍再打开看。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一个阶段。
山水一程,各奔前路-
初春,北京刮大风,雾霾严重,路灯照得半边天都是漆黄色。
周旋出了航站楼,哪哪都不适应,用衣领捂住口鼻,打车回住处。
路上人多车多,晚高峰拥堵,司机动不动踩下油门,车晃晃悠悠前行,像龟爬。
周旋胃里翻江倒海,忍了又忍才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
她和林立静合租的两居室在学校附近,小区设了门禁系统,周旋刷过卡,门没开,保安说得交完物业费才能把卡重新激活。
周旋只好联系房东。房东住三环里,赶过来起码要一个小时,她问保安能不能先进去,保安按规定办事,没通融,好心让她进值班室等。
周旋说声谢谢,寻个位置坐下。
她掏出手机,给林秀榕和林立静发完消息,不经大脑地点开和白行樾的对话框,等反应过来,“我到了”已经编辑好,只差发送。
白行樾是她的微信置顶,两人聊天不频繁,但周旋已经习惯了凡事跟他打声招呼。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慢慢删除那三个字,取消了置顶。
等到快凌晨,房东来了,带着房产证救急,等天亮再补交物业费。
一来二去几番折腾,周旋回到家,连换鞋的力气都没有,瘫到床上,动也不想动。
身体累到疲软,脑子却异常清醒,很难睡着。
屋里冷得像冰窖,几个月没人住,毫无人气。
周旋不愿想东想西,休息了一会,勉强爬起来,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去冲热水澡。
再得空,天已经蒙蒙亮。
周旋对镜化了个淡妆,遮住黑眼圈和惨白的脸色,等到七八点,直接去了学校。
知道周旋今天回来,许方歌早早候在校门口,等她一起进去。
去导师办公室的路上,许方歌叫她做好心理准备:“房瑞雪她爸今儿来了,好像要跟校领导商量捐款的事。那关系户走捷径不成,改砸钱了,你懂的。”
周旋没怎么放心上:“出门在外谁不是为自己,正常。”
许方歌问:“你想好应对措施没?”
周旋不至于和她交心,浅显地说:“师母前阵子去外地出差了,这两天回京。”
许方歌秒懂,笑说:“枕边风好啊,一旦吹起来,比什么都强。”
许方歌又说:“师母疼你,知道你平白无故被压力,肯定会帮你的。虽然明白人各有长,但是周旋,我有时候还真挺羡慕你。你总能逢凶化吉。”
周旋笑了笑,三言两语将这话搪塞过去。
导师今早有个会,去院长那了,迟迟没回来。
偌大办公室,只有周旋和许方歌两个人。九点整,房瑞雪姗姗来迟,手里拎着特意买给导师的营养餐。
许方歌皮笑肉不笑地道声早,做足了面子功夫。
房瑞雪看向周旋,笑说:“哟,回来了呀,你这趟实习走得可够久的。”
周旋也笑:“走得久点,学得就多点。”
房瑞雪脸上僵了僵。
从研一开始,她和周旋就不对付,从奖学金到各种机会,一直是她单方面明争暗抢,周旋很少把她放眼里。
去热城实习这次,院里一共两个名额,她没争取到,心里怎么可能没怨怼。
周旋说这话,摆明了给她添堵。
房瑞雪轻哼一声,不再装作一团和气:“靠男人有什么意思,有本事靠自己。”
周旋接下这顶帽子:“其实我们俩没区别。”
“家人和男人怎么会一样?我又没出卖色相。”房瑞雪耸耸肩,“我可听说,你跟你那男朋友分了,这下靠什么?”
周旋不以为意,没和她争辩。
又等了十几分钟,导师来了,简单给她们开个小会,把周旋单独留下。房瑞雪一步三回头,也想留下,被许方歌找借口赶紧拉走了。
毕竟涉及到捐赠,学校很重视,房瑞雪家人追得又紧,要院里尽快给个反馈。胡教授左右为难,再想护着周旋,有心无力。
周旋四面楚歌,跟胡教授下了保证,拿论文成绩说话。
胡教授这才松了口。
从办公室出来,周旋头重脚轻,想去第二教学楼买杯咖啡,经过农园餐厅,听见鸣笛声,有人喊她:“周旋——”
周旋被震得眼皮一跳,转身去看。
宁夷然迈下车,朝她走近。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白衬衫搭黑裤,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像刚见过什么人。
学校禁止车开进来,他和以前一样不低调。
太久没见,周旋有点恍惚,宁夷然同样,他上下打量她:“这么久没见,瘦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他讲情话的技能一直是满分,可周旋已经不吃这套,平静说:“我们俩现在,好像不是只要碰到了,就非得叙旧的关系。”
宁夷然笑说:“那什么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也不是吧。”
一整晚没睡,周旋头疼得厉害,不予置评。
宁夷然说:“知道你这两天回,我正好来看我爸妈,顺路到学校看看你。”
周旋意识到什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朋友发过动态。”
周旋这才想起,宁夷然有林立静的微信。
宁夷然表情有些怪异:“不然你以为是谁说的?”
周旋没搭话:“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宁夷然盯着她看,试探道:“我约了老白待会儿吃午饭,要一起吗?”
“你和他吃饭,我去做什么。”
“那我们单独吃。”
周旋直言:“既然交女朋友了,就好好和她在一起。我们的事早就过去了,人得向前看。”
宁夷然失笑:“谁告诉你我交女朋友了?”
周旋没作声。
宁夷然问:“你关心我?”
“圈子就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宁夷然适可而止,往旁退半步:“别总忙得废寝忘食,多顾着点儿自己。有什么难处给我打电话,号码不会变。”
周旋什么都没说,绕过他,直接走了。
宁夷然的车停在树底下,和几排自行车抢车位,招摇过市。
周旋路过,看见后视镜挂着那张失而复得的护身符,无惊无喜,走得更快了-
宁夷然离开学校,驱车去王府井那家中餐厅,和白行樾汇合。
菜还没上齐,偌大包厢只有白行樾一人。原本钟自横也在,临时有事,先走了。
宁夷然落座,喝了口水:“你昨天刚回来,也歇得差不多了,要不今晚叫上老潘他们,组个局,给你接风。”
白行樾说:“改天吧。”
宁夷然笑说:“你怎么走这一趟还超脱了?落一身伤不说,真够六根清净的。”
白行樾淡淡道:“最
近没空,得忙工作的事。”
“差点忘了这茬。”宁夷然说,“那你先忙,回头再约。”
白行樾叫服务生把藏酒拿上来。
宁夷然下午还有事,没喝酒,边吃菜边说:“我刚去找周旋了,本来想喊她过来随便吃点儿。她没来。”
白行樾没什么表情:“分都分了,没必要一起吃饭。”
宁夷然说:“我瞧她状态不怎么对,脸色挺差。”
白行樾敷衍道:“是么。”
宁夷然问:“对了,你俩这趟赶同一天了,怎么没一起回?”
白行樾说:“和她没那么熟,目标也不一致,还搭伙做什么。”
“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态度。”
“我当时什么态度?”
“感觉你一直拿周旋当挚友,胳膊肘往外拐,老向着她。”
白行樾不咸不淡笑了声:“我是帮理不帮亲。”
宁夷然笑说:“算了,不提这个,都过去了。”
白行樾不置可否。
快吃完,宁夷然手机响了,叫程思微的女学生找他,说快半月没见过,她这两天正好没课,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宁夷然问她零花钱还够吗,程思微说花不完,斟酌半天说:“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宁夷然说:“到时看吧,有空我联系你。”
程思微心满意足,轻声说好。
听筒漏音,那头的语调柔得能掐出水,白行樾想听不见都难,掀了掀眼皮:“当心玩火自焚。”
宁夷然笑笑:“我也没对人做什么。她缺钱,我缺乐子,各取所需而已。”
和程思微认识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月,宁夷然拢共见了她三次。
这姑娘目的性太强,为了这点乐趣,他还没傻到把人往床上拐。女人的床要是太好上,注定不会好下,这道理他懂,白行樾自然也讳莫如深。
宁夷然暂时不想折在这上面。
白行樾拿餐帕擦了下嘴:“既然有乐子找,就别去找周旋了。”
宁夷然意外他能说这话,问原因。
“快毕业了,一堆事儿压头上。她一个拆成两个用,没精力陪你搞这些。”
说完,白行樾联系代驾,拎起车钥匙要走。
宁夷然一愣,来不及多说什么:“吃完了?这就走了?”
“约了人。你慢慢吃。”
和宁夷然分开,白行樾叫代驾把车开到光华路,去盯事务所的装修。
写字楼内别具一格,硬装完成了,在进软装。
何巍学室内设计出身,国外几个专业奖项拿个遍,对办公的地方要求极高。这阵子白行樾不在,从设计到装修,都是何巍亲力亲为。
合伙这几年,白行樾第一次当甩手掌柜,在最忙的时候去了热城。
一直盯到傍晚,助理小郑来了,带着一份报废机动车的回收证明,跟他说:“樾哥,那辆车的注销手续刚办完,我叫热城的回收公司直接给拉走了。”
白行樾说:“辛苦了。”
小郑脸皮薄,扭扭捏捏地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他们把车里的东西收拾出来了,我正好拿给你。”
白行樾抬眼看,东西不多——烟盒和打火机,装了药草的香包,女人用的口红、皮圈,还有一盒用掉一半的安全套。
白行樾自然而然想起,前段时间带周旋去野炊,将暗未暗,他们在车里做。
在这事上,他很少节制,喜欢触底的深位,周旋知道自己承受能力有限,但会尽力迎合。
结束后,周旋递来一个香包,说是找村里的老中医求的,能调节失眠,不吃褪黑素照样能睡好。
周旋当时说得轻松,一笔带过。林立静知道这事,随口一提,说为了做这香包,周旋趁休息消失了一下午,陪那中医去荒漠采药,又花几小时捣药,手上裂了好几个口子。
白行樾自诩能看透人心,有时也不够确定,对周旋这种人来说,重要和次要的界限在哪。
事实摆在眼前,他是她权衡再三,最先舍弃的那个。
小郑一直举着袋子,手酸得不行:“樾哥?”
白行樾平声说:“直接扔了吧。”
“啊?都扔了吗?”
“嗯。”
走廊正好有个垃圾桶,小郑走过去,掀开盖子。
白行樾说:“等会儿。”
小郑动作一顿。
白行樾挑出那个香包,转身进了办公室,将东西丢进抽屉里。
何巍发来消息,打听今天的装修进度。
白行樾回复完,刷一遍好友列表,把周旋拉进黑名单。
她想抛开顾虑,戛然而止,清清白白地活,他满足她;他也承认,自己的确折在了周旋身上,因果报应,心甘情愿。
第43章 第43章宁夷然的前女友
周旋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咖啡喝了两杯,头晕目眩,论文改得面目全非。
改到最后,她麻木地合上笔记本,脑子乱成一锅粥。
周旋一度以为让自己分心的源头是白行樾,可没有他在,她状态反而更差,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心浮气躁,暂时排解不了。
傍晚,周旋回去眯了半小时,带着热城的特产打车去找倪听。
倪听开的纹身店在城郊,鱼龙混杂的地方,道口堆满了垃圾,满墙的涂鸦艺术,猩红又诡异。
司机听出周旋不是本地口音,多绕了一段路,周旋没心思讨价还价,扫码付了钱。
这附近住的都是搞艺术的北漂,南向一排平房,几个年轻男女聚在生锈的铁门前抽烟,笑骂声不断。
有个穿牛仔服的脏辫男朝周旋吹了个口哨,周旋没理,一直往里走。
店门关着,把手上挂小黑板,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字,“暂未营业”。
倪听作息不规律,黑白颠倒,这会估计刚醒。周旋习以为常,绕到院内,拿指纹开了另一道门。
屋里没开灯,茶几上窗台上摆了七八个手臂粗的蜡烛。浴室传来水流声,倪听的身影映在玻璃门上,前凸后翘。
过了会,倪听裸着身体出来,瞧见周旋也不惊讶,调侃:“看来没少和宁夷然的兄弟做。这皮肤,这状态,一看就是被男人滋养的。”
周旋眼皮跳了跳,看一眼镜子,没发现哪不对。
她想起白天和宁夷然碰见,他看她的眼神,像是意味深长。
倪听哼笑一声:“你这趟哪儿是考古,明显奔着艳遇去了啊。”
周旋有气无力地笑一下:“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你又不是活在外太空。”倪听套上内裤和长t恤,“我明面上提,好过有人背地里讲究。”
客厅不大,墙角堆满了衣服和高跟鞋,奢侈品摆一地,无处下脚。
周旋找个位置坐下,没继续聊自己的事:“你打算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
倪听撩了撩头发,指间夹根细烟,低头点燃了,火苗一簇一簇的。她吐出一口烟圈,说:“房租交了三年呢,不急。”
倪听家境优越,自己本身也是行业顶尖。周旋说:“对你来说,不是钱的问题。”
“是,和钱没关系。”倪听笑了,“住这儿比较有安全感。大隐隐于市,懂不?”
认识这么久,彼此都了解,一点即透。周旋不再说什么。
和倪听认识是个偶然,当时周旋还在读本科。
那阵子倪听看上了他们学校的男大,经常开跑车接送,陪男大上课。有次把车停在路边,出口被一辆奥迪A6堵住,倪听二话不说,往奥迪的挡风玻璃上泼咖啡。
和车主争执几句,倪听突然犯病,直挺挺倒在地上。车主理都没理,直接走了。
周旋路过,把她送去医院,从急诊转到心理科。
在北京这几年,周旋独来独往惯了,能交心的朋友不多,倪听是一个。
倪听性格冷漠,一点就炸,但护短,但凡她遇到难处,倪听不问对错,无条件维护。
抽完一根烟,倪听绑了个丸子头,去翻冰箱:“在家对付一口?等会儿约了客人,懒得出去吃了。”
周旋随意。
倪听不善下厨,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电煮锅,下点荤素菜,和周旋煮火锅吃。
店里开了空调,周旋吃一身汗,忽冷忽热。身体不舒服,盖过了骨子里那份难捱。
周旋往后靠,摸到沙发夹缝里的东西,拿起一看——杜蕾斯,大号超薄。她问倪听:“你又交男朋友了吗?”
倪听答得随意:“在追,还没追到手。”
“什么类型的?”
“成熟老男人。”倪听说,“越不把我当回事儿,我越想让他栽我手里。”
周旋说:“你以前不是喜欢谈弟弟吗?”
“早换口味了。姐弟恋谈多了,容易腻。”倪听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谈这种,是喜欢年轻的躯体。男人么,八成是因为小时候极度缺爱,尤其是母爱。”
周旋莫名
想到白行樾,问:“那如果一个人跟你一样,也变口味了?”
倪听说:“谁?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遇到超越本能的真爱了呗。”
菜还冒热气,周旋没注意,往嘴里塞,烫得鼻尖泛红。
倪听递给她一张纸巾:“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和宁夷然的兄弟怎么说断就断了?”
周旋扯扯唇,觉得自己该笑一下才算正常:“你也说了他们是兄弟。”
周旋撂下筷子,打开白行樾和宁夷然的朋友圈。
倪听大致瞄一眼点赞人数,明白了——三个人的共友都这么多,更别提他俩还有其他重合的圈子。
北京说大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段关系如果一直维持下去,剪不断理还乱。
周旋顾虑太多,私心里不愿劳心费神,也不想让感情影响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有舍有得,这是周旋的选择。她在按照自己最开始规划的路线走,现在的结局合该是她想要的。
倪听一眼明了:“后悔了?”
周旋静了几秒,说:“怎么会?”
“就没舍不得?”
周旋看着锅里沸腾的汤汁,水深火热。
正说着话,店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进来三个壮汉,打头的是个女人,三十多岁,淡妆,从头到脚一身迪奥。
倪听低骂一句:“又他妈来找事儿,烦不烦。”
那女人声称倪听勾搭她老公,叫人砸她的店。
倪听从来不是能忍的性格,但最近遇到一个男人,和他拉来扯去,心情还不错,也就由着他们。
重要的设备都在市区那家店里,不在这,砸了也不心疼。看到完好无损的东西一次性被破坏,甚至会让她兴奋。
等他们折腾完,倪听指指头顶的监控,抱臂冷笑,报出比市价高几倍的价格,叫女人赔,不然报警。
女人出了气,手一挥,居高临下地赔了,现金撒满地。
他们走后,倪听置身事外,踩着满地的狼藉,盘腿坐下继续吃火锅。
周旋吃不下,联系保洁公司,叫人来收拾屋子。
倪听拧开一瓶冰镇酸梅汁,喝两口,坦荡地说:“周旋,我有性瘾,离不开男人和玩具,得靠他们解压。你不是。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哪个男人都能让你魂不守舍。你早就被他惯坏了。”
从倪听那离开,周旋坐上出租车,额头抵着车窗,筋疲力尽。
眼看司机又要绕路,她提醒了一句,语气不太好。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撇撇嘴。
出了城郊,周纳的消息弹出,说这次模拟考名次又上去了。
周旋照例夸两句,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也发给白行樾了,周纳说当然。
周旋没回复,切掉了聊天页面。
周旋不小心点到好友列表,一眼看到排在前面的白行樾。
她预感到什么,点进去。
签名还是原来那个,一长串英文,朋友圈却变成了一条横杠。
就在不久前,白行樾把她拉黑了-
月底,周旋打了场胜仗,如愿以偿得到了导师分配的新项目。
这段日子,她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睁眼闭眼都是论文和各种研究数据,偶尔停下来想点别的,状态并不好,行尸走肉一样。
房瑞雪找导师问过两次,第三次登门拜访,被导师的老婆何敏一口回绝。
房瑞雪技不如人,只能自认倒霉。
周末,何敏难得有空,约周旋出来逛街。
周旋翻出去年何敏送的手链和丝巾,给自己戴上,换了身学生气的衣服,素面朝天出门。
何敏对她来说是伯乐,当初却不见得好说话。
前几年,胡教授原配妻子去世,没多久娶了自己的学生,这事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何敏是过来人,对丈夫带的历届学生总有点防备心。
许方歌觉得何敏疼她,能帮她逢凶化吉。这两年究竟在何敏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只有周旋自己清楚。
周旋赶到商场时,何敏正在试鞋。
店员半跪在地毯上帮忙换鞋,把带子勒紧了点。何敏蹙了下眉,教训一句,叫小姑娘轻点。
见周旋来了,何敏顺带帮她也选了一双,裸色羊皮底,平跟,适合她这年纪。
周旋恭敬不如从命。
何敏是上海人,讲话自带侬里侬气的口音:“小姑娘还是朝气蓬勃得好,瞧你憔悴的。车里正好有张美容院的卡,等等我拿给你。”
周旋半真半假地笑说:“对我来说学业更重要,也没什么心思打扮。”
“你呀!”何敏指了指她,恨铁不成钢,“说到这个,不如你毕业以后来跟我干吧。凭你的能力,没两年肯定吃香喝辣,不比苦哈哈挖土强。”
周旋婉拒:“我最近在准备考古研究所的考试。”
何敏没强求:“研究所每年就要那么几个人,僧多粥少,是该提前做点准备。”
连试三双,何敏都要了,店员扶着膝盖站起来,一瘸一拐去打包。
周旋看似不经意提及:“对了,白院长的外甥联系过您吗?”
何敏回忆一遍,说没有。
周旋没多问。
知道她最近因为房瑞雪受委屈了,何敏请客吃饭,吃完去做了spA。
八九点,两人去了建国门附近的酒吧。
周旋早前推荐过这家店,何敏觉得这清净,经常带朋友来玩。
店里生意不好,这个点一般没什么客人。黄毛今晚值班,笑着打了声招呼,领她们去卡座。
黄毛端托盘过来,上两杯调酒和赠送的小食,神秘兮兮看向周旋。
周旋被盯得发毛,笑问:“怎么了?”
黄毛干咳一声:“然哥待会过来。”
周旋笑意不减:“他来他的,我来我的,也不耽误什么。”
“那倒也是。”黄毛说,“反正你不觉得不自在就行。”
“不会。”
黄毛还想说点什么,转念忘了,等走到吧台还没想起来,也就把这段插曲抛到了脑后-
钟自横上个月调回北京工作,交了个新女朋友,一直说要介绍给他们认识。
白行樾最近比较忙,好不容易得空,钟自横今晚火速组了个局,顺带给他接风。
九点多,宁夷然从公司出来,一直在路上堵着。
宁夷然点开发小群,发了条语音,叫他们先喝着,别等他了。
钟自横搂着女朋友出了电梯,边走边说:“你们都快点儿啊,我马上就到了。”
钟自横刚到,白行樾也来了,径直走到吧台。
黄毛不在,调酒师照例给他调了杯哈尔的心脏,笑说:“这酒半个月都不一定有人点,今晚倒好,一次性调了两杯。”
等杯里的火花灭了,白行樾呡一口酒。
一旁的钟自横说:“谁啊?居然和老白一样,口味这么独特。”
调酒师朝角落努了努下巴:“喏,就那姑娘。”
调酒师入职没多久,不认识周旋。钟自横一愣,凭印象说:“那不是老宁的前女友么?这么巧啊。”
白行樾放下酒杯,点了支烟,不紧不慢投去一眼。
周旋猝不及防,对上他浅淡的目光。
从他进门那刻起,周旋就注意到了,原本想走,不好跟何敏解释,又觉得没必要非走不
可。
直到看见白行樾,周旋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联系过。
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偶尔又无处不在。
灯光昏暗,周旋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不一定掩饰得有多完美。
白行樾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两秒,不动声色移开了,照常和钟自横闲聊,泰然自若。
他看她的眼神像陌生人,又或者,单纯在看宁夷然的前女友,交情不多,连问候都不需要。
他循了她的意思,把热城的一切抛在过去。
灯影交错,音乐声此起彼伏,周旋脑子里闪过那晚他说的话。
“周旋,我不是非你不可。”
第44章 第44章再没有人足够入她的眼……
钟自横给女朋友点杯果汁,忍不住又看一眼周旋,“啧”了声,对白行樾说:“你说他俩还有没有可能复合?我瞅老宁不像放下了。”
宁夷然情史丰富,唯一一次谈婚论嫁是和周旋。这几个月,宁夷然除了工作就是买醉,心里压根没舒坦过。
外人不知道,身边人看得一清二楚。
白行樾掸掸烟灰,平静道:“没可能。”
钟自横问原因。
“她心思不在宁夷然身上。”
钟自横惊了:“你怎么知道?不对啊,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白行樾讽刺地勾勾嘴角:“猜的。你看我们像很熟么?”
“还真不像。”
话赶话聊到这,钟自横没太在意,转念和白行樾聊起工作上的事。
宁夷然走的那条路出了交通事故,堵了快四十分钟才疏通,堵得他心烦。
到了酒吧,看见周旋,宁夷然心情没那么差了,主动过去打招呼。
没分手前,宁夷然偶尔送周旋到胡教授家里吃饭,跟何敏还算熟,简单问候了一句。
何敏一直对他印象不错,笑着点点头,起身去洗手间,给他们腾地方。
宁夷然坐到周旋对面,借灯光看她:“旋旋,怎么又瘦了?”
白行樾在吧台,周旋有点坐立难安,纠正他:“别这么喊我。”
一个称呼而已,宁夷然无所谓,说:“前两天我妈提过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家里吃个便饭。她给你补补身体。”
陈教授待她不错,周旋不好斩钉截铁拒绝:“你和之前的女朋友分了,也还带她们回家吗?以什么名义?”
宁夷然说:“只有你见过我爸妈。”
周旋一时无话可说。
宁夷然扫了眼她面前那杯猩红色的酒,忽说:“老白在,不去打个招呼?”
周旋压下那股疲惫:“你们玩吧,我就不掺和了。”
“那行。”那边还在等他,宁夷然没多待,“结束早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也不顺路。”
宁夷然不着痕迹一顿,无奈笑说:“以前也不见得有多顺路。”
周旋说:“你也说了,是以前。”
宁夷然从来不会死缠烂打,这次也一样,退一步说:“那你安全到家了跟我说声。毕竟碰到了,换作谁都没法不管不问。”
周旋囫囵说:“知道了。”
宁夷然走后,何敏回来了,打听:“聊得怎么样?”
周旋说:“没聊什么。”
何敏端起过来人的架子:“年轻人分分合合正常,要是能终成眷属,经历点儿挫折不算什么。”
何敏来了兴致,说公司新招一个市场部总监,海归,不到三十岁,相貌品行皆优,要介绍给她认识,多个对比也能多份选择。
周旋不想蹚这趟浑水,随便搪塞一句。
她们这桌正对舞台,周旋无意识地晃了下酒杯,看着黄毛带几个人上台布置,屏幕换成一对年轻男女的合照,红毯上铺满了小苍兰花瓣。
准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攥着话筒上去了,清唱完一首情歌,深情款款,对台下的女生表白,许诺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周旋看他们抱在一起,有点恍惚,想到的不是当年宁夷然的一举一动,而是白行樾。
这几个月,自北向南跨过无数个地方,从城市到荒漠,他给她实打实的安全感;最开始,她说自己没信心,他放缓进度,慢慢来。
倪听说,她早就被白行樾惯坏了。再没有哪个人的举止和承诺,足够入她的眼。
周旋一颗心忽上忽下,压住翻腾的情绪,忍了忍,不去看白行樾。
原来戒断反应这么强烈,每分每秒都在硬撑-
宁夷然过去找他们,被姓潘的发小打趣:“以为你没心思过来了呢,软香在怀,眼里哪儿还有兄弟了。”
宁夷然回怼一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软香在怀了?”
钟自横接话:“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丫就是没事找事,贱得慌。”
宁夷然笑骂:“去你的。”
周旋很少和他们这群人聚,但大家都对她印象不差,酒桌上没人讲她不好,反倒拿宁夷然开涮,说他把握不住,生生错过了这段正缘。
白行樾话不多,手搭沙发扶手,一支又一支地抽烟。
中途,黄毛来了,趁人不注意,凑到白行樾身边:“樾哥,周旋那桌用不用免单啊?”
白行樾抬眼:“谁来都免单,生意做不做了。”
黄毛站直了,挠挠太阳穴,嘟囔:“既然这么无关紧要,那你还收藏人家的员工证……”
桌上一片狼藉,黄毛喊人来收拾,三步并作两步拐进后厨,端出一个果盘,给周旋她们送去。
宁夷然今晚兴致不高,时不时看向周旋,三心二意。
舞台上那对情侣你侬我侬,他同样恍惚,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像毛头小子一样,做两次这种荒唐事。
当年他是真喜欢周旋,喜欢到可以不顾一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明心意。
宁夷然胸口发闷,饮尽杯里的酒,一鼓作气问白行樾:“老白,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周旋到底有没有过想法?”
白行樾淡淡道:“重要么。你们分手不是谁造成的,没人逼你上另一个女人的床。”
这话一针见血,堵住他的质问。宁夷然没立场揪着不放,旁敲侧击说:“上个月我和王叔聊了聊周旋的近况。”
白行樾面不改色:“所以呢。”
“他那么嘴碎一人,愣是什么都不肯透露。”宁夷然笑意没达眼角,“你不觉得有问题?”
年前,宁夷然特意去了趟热城,和白行樾面对面聊过,上次试探更多,这次借着酒劲,明牌暗打。
最近一来二去,宁夷然怎么可能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端倪——再不济也做了几个月的同事,不至于一回北京就各不相干,反而像在刻意避嫌。
白行樾没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平声说:“还是那句话,有没有问题,都和你没关系了。”
“不管有没有关系,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宁夷然看似有了醉意,笑着意有所指,“人就活这一辈子,该装傻装傻,该舍弃的得舍,该留的也得抓住。周旋是,你我不也是?”
白行樾瞥一眼门口,凝起似有若无的笑:“你先把手头的糊涂账处理完再说吧。”
宁夷然不明所以,扭头看。
程思微推门进来,黑发白裙,没穿外套,小腿裸露在外。
她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局促地搓了下手臂,环视四周,找到宁夷然。
等她走近些,宁夷然问:“你怎么来了?”
被一桌人注视着,程思微没怯场,抿唇笑一下,露出两个梨涡:“你发的朋友圈定位在这,我正好和同学在附近,过来碰碰运气。”
宁夷然知道她碰的什么运气。
前几天,和白行樾从老洋房那边回来,他找程思微吃过饭,之后跟她断了联系,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想慢慢淡了。
程思微心里大概清楚,死马当活马医,找酒吧来了。
宁夷然不爽地皱眉,想指责一句越界了,看她被冻得皮肤发红,把话咽下了,叫黄毛送条毯子过来。
程思微坐到他身旁,小口啜着热水,不争不抢,充当背景板。
除了钟自横女朋友,在座都是男人,对这种事心照
不宣,互相投个暧昧的眼神,插科打诨两句,这段插曲也就过去。
钟自横努努嘴,打心眼里觉得这姑娘心思重,哪哪都不如周旋,可惜了。
余光注意到周旋和何敏离开座位,宁夷然投去一眼,下意识起身,又稳稳坐了回去。
程思微将他的反常看在眼里,问:“你对我好,就是因为她吗?”
程思微或多或少能感觉出,宁夷然待她出手阔绰,是想让自己好受点。
他醉酒时说过,和前任在一起那几年没对对方特别好,问心有愧,现在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宁夷然没回答她,程思微又说:“我和她也不像。”
“谁说你们像?你连她一根头发丝……”宁夷然意识到这话有多伤人,止住了。
程思微睫毛颤了颤,低头喝水,当没听见-
从酒吧出来,外面在下雨,周旋帮何敏叫了个代驾,将人送走,给自己叫网约车。
天气不好,前面排了二三十号,没司机接单。
周旋站在大楼门口等,频频看手机。起一阵风,雨点打斜潲进,她往后退半步,打了个冷颤,瞬间酒醒。
等了十几分钟,周旋耐性尽失,冒雨走到路边,看附近有没有出租车。
白行樾恰巧从另一个门出来,隔着夜色扫了她一眼,走到对面,解锁一辆黑色的揽胜svCoupe。
隔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周旋甚至来不及和他对视。
白行樾将钥匙丢给代驾,坐进后座。
车很快开走了,在地面溅起一层水花。
周旋杵在原地,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过了几分钟,有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黄毛探出头,喊她上车。
周旋没动,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黄毛说:“我正好下班,送你一趟——哎呀,前面有探头,你赶紧上来,不然被拍成连环画了,明儿个擎等着交罚款。”
等她把车门关上,黄毛递去一盒纸抽,叫她擦擦:“这个点人多,又下雨,你天亮都不一定能打到车。”
周旋接过,道了声谢。
黄毛嘴快:“嗨,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替人办事儿。”
周旋微愣:“替谁办事?”
“……替顾客啊。”黄毛说,“先不说你以前在咱家酒吧干过兼职,就凭顾客是上帝这一条,我都不能见死不救。”
周旋问:“你今晚不是值夜吗?”
黄毛表情不大自然:“和人换班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赚再多钱不如养出一个好身体。”
周旋没想太多,笑了笑,报出一个地址-
清明节前夕,事务所的资质陆陆续续下来了,人事那边开始筹备招聘的事。
何巍很多年没回来,不清楚国内公司的运营体系,和白行樾商量后,花重金请了个人力资源管理师,熟悉一下流程。
随他们回国发展的建筑师和设计师只有一部分,团队急需扩张,需要尽快在中国地区站稳脚跟。
这阵子,白行樾整合技术层面、提供人脉,何巍负责应酬,两人各忙各的,互不耽误。
昨天何巍陪妻子去参加女儿学校的亲子晚会,腾不出空,白行樾替他去的酒局。
一群人从日料店辗转到私密性极强的歌房,基本都叫了女伴,从明星到文秘,一股脑全挤进来,蜂拥而上。
白行樾嫌吵,中途离席,回事务所加班,忙到了天亮。
清早,何巍精神抖擞地来了,煮一杯咖啡,送进白行樾办公室。
白行樾面向落地窗,知道是他,头也没回。
何巍把咖啡端到桌上:“不回去休息一会?你这么拼,叫我情何以堪啊。”
白行樾坐回座位,揉捏眉心:“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干点儿正事。”
“你以前失眠没这么严重啊,不就只是认床吗?”
“换了个住处,还在适应。”
何巍走到书架前,帮忙规整没拆塑封膜的书。架子上放一份文件,挺厚一沓,他问:“这谁给你的?”
白行樾说:“考古队领队。”
何巍翻开看了看,惊讶:“你确定?隔行如隔山,这方案做得可太专业了。”
白行樾原本没往这方面想,被何巍一提醒,预感到什么:“给我看一眼。”
何巍把文件夹扔过去。
白行樾从到翻到尾,大致过一遍,文件夹的背板上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了策划公司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字迹娟秀。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库房值班那晚,签到页上手写出的他的名字。
白行樾盯着看了几秒,拨通这号码,和对方约了见面时间-
周旋最近食欲不佳,林秀榕知道了,空运了一大箱现做的小食给她开胃。
知道何敏喜欢吃这些,周旋分出几袋,趁清明假期送去。
下午,何敏发来一个定位,在光华路附近的咖啡厅,说约了客户,抽不开身,叫她直接过来。
周旋打车直奔目的地。
她没预料到,何敏约的人是白行樾。
到了地方,周旋把东西放到椅子上,想走,没走成。
何敏临时接到一通电话,带着手机出了咖啡厅,临走前嘱咐周旋,等人来了帮忙安抚一下,自己很快回来。
周旋在嘈杂的喧嚣声中,等到了白行樾。
他坐在她对面,投来的目光偏淡,点过一杯喝的,一时没什么话说。
沉默到最后,周旋主动道出一句俗套的开场白,平静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白行樾语气稀松平常:“照常过,没什么好不好。”
周旋问:“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白行樾没说好不好,言简意赅:“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挺久了。”
周旋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能聊的话题都很浅显,周旋意识到,白行樾照常同她闲聊,不冷淡不热情,话里话外多了点客套。
这种突兀的生份感叫人飘忽不定。
周旋说:“何总有点急事,不是有意让你等。”
白行樾似乎并不好奇她为什么在这,说:“不急。”
“嗯。”
周旋用吸管来回搅弄杯里的液体,白行樾看她一眼,问:“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旋答:“不出意外,应该会进研究所。”
“怎么进?单纯靠实力?”
“这是一方面,胡教授到时会写封推荐信。”
白行樾笑了一声:“兜兜转转还是去了那儿。何必绕那么大圈子,省出时间做别的,不好么。”
周旋想起他带她去找白帆那次,顿了顿,说:“走捷径会上瘾。人跟人的关系维持不了太久,我也不能坐吃等死。”
白行樾平淡地说:“你说得对。不是什么关系都坚不可摧。”
周旋又一次哑然。
马路对面的何敏打完电话,正往这边来。
趁何敏过人行道,周旋说:“何总,也就是我师母,她不知道我们的事。待会她如果问起来,你要是为难,随便敷衍一句。”
“不用敷衍。直接装不认识。”白行樾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周旋对上他的眼睛。
玻璃门上挂的那串风铃响了,何敏风风火火进门。
周旋没在这逗留,替何敏招待完,拎起包走了。地板像铺了层棉花,走起来软绵无力,她一步步挪到门口。
回到学校,周旋拎着笔记本去了趟图书馆,得空和林立静视了会频。
林立静在宿舍,跟她抱怨:“周旋,你走了以后,我负责给新来的实习生上培训课。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难教,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周旋绕过操场,笑说:“我不是把教学笔记留给你了吗?你照着备课,基本不会出错。”
“我刚把它找出来,正在看呢。”林立静低头看笔记,惊呼出声,“不是,这怎么夹了张素描画?”
周旋脚步停了一下。
林立静把画对向摄像头:“这谁画的你啊,这么传神?”
周旋看着那幅画,想到那个中午,她和白行樾背着所有人在库房接吻。
黑白素描,没有其他颜色,但周旋能感知到,
画里的自己生动鲜活,眼神在发光。
这是白行樾眼中,最直给的她。
周旋情绪止不住地翻涌,和林立静聊了两句,匆匆切断通话。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一遍又一遍想起白行樾那句“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热城到北京,几千公里,从落地首都机场那刻起,她抛开愈演愈烈的挣扎,想安稳度日;白行樾就真的让她如愿,没再找过她。
她没掉进世俗和道德层面的漩涡里,也没让自己陷入三个人的纠缠中。
可这些,好像都不是她想要的。
经过这么多天的自我怀疑,眼下周旋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周旋颤抖着手解锁屏幕,问黄毛要了白行樾的现住址。
从学校到那边,不到四公里。知道白行樾和宁夷然住同一栋楼,周旋犹豫过,最后还是去了。
和宁夷然在一起时,周旋偶尔来他这过夜,在物业处登过记,不用和业主打招呼也能进去。
门口值班的保安认得她,帮忙推开厚重的青铜大门,放行了。
周旋输入密码,进到单元楼里,在电梯对面的空地上等。
她不知道白行樾什么时候回来。
外面彻底变黑,大厅亮如白昼,棚顶的水晶吊灯刺得人眼晕。
周旋推门出去,到外面等,心里异常沉静。
不知道等了第几个十分钟,有人喊她。
周旋回头。
宁夷然说不出是意外还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第45章 第45章机缘巧合,造化弄人……
周旋没回答,视线越过宁夷然,看向他身后,挤出笑意打了个招呼:“陈教授。”
陈教授先是愣了一下,温和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生份了?像以前那样,喊我阿姨也没什么。”
周旋只是笑一笑,没改口。
宁夷然盯着她看:“旋旋,等多久了?”
周旋说:“没多久。”
宁夷然说:“怎么没提前说声?”
周旋硬着头皮说:“不想给你添麻烦。有样东西落这了,才想起来,过来拿。”
陈教授笑呵呵道:“那正好,今儿买的菜多,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宁夷然替她答应了,把手里的菜筐递给陈教授:“妈,您先上楼,我们单独聊两句。”
陈教授说好,进门前不忘劝一句:“年轻人磕磕绊绊,没什么坎过不去,往后路还长着呢。”
宁夷然笑说:“知道了,您快进去吧。”
玻璃门“叮”一声落锁,隔绝了内外空气。
宁夷然说:“家里还有挺多你的东西,我让阿姨收拾出来,放一块儿了。”
周旋心乱如麻:“你妈在,我就不上去了,改天再找也来得及。”
“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宁夷然说,“你突然走了,我不好跟我妈交代,她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而且,duke想你了。”
周旋看着地下车库方向,总觉得下一秒白行樾会出来。
她看了眼时间,不想在这僵持下去,随宁夷然进电梯。
周旋先进门,知道玄关柜里有备用拖鞋,客随主便,问过宁夷然才去翻柜子。
屋里的陈设和以前比大差不差,只是没了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周旋躬着腰换鞋,被毛茸茸的狗头拱了几下。duke是宁夷然养的萨摩,五六岁了,比较傲娇,连宁夷然都不黏,只喜欢她。
周旋揉了揉它的脑袋,duke伸出舌头,委屈地叫了两声。
宁夷然哭笑不得,拎起它的一只爪子:“小白眼狼,是谁平时好吃好喝养着你?”
duke挣脱开,摇着尾巴回到周旋身边。
厨房那边,阿姨和陈教授在备菜;客厅,人和狗玩成一团。周旋曾经乐在其中,现在心境不一样了,连恍如隔世都谈不上。
她的心在别人身上。
饭前,宁夷然陪周旋去衣帽间,倚在落地镜前,抱臂瞧她。周旋掀开箱盖,在一堆物品里随便拿出一样,塞进包里。
她一抬头,撞上宁夷然直勾勾的眼神。
宁夷然讲话没什么顾忌:“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次,你就躺在现在坐的这位置。”
周旋装听不懂,平静地说:“突然找上来,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宁夷然说,“你一个电话,我再忙也把东西给你送去。”
“没必要,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
“那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有。”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宁夷然无所谓在嘴上吃亏,“先吃饭吧。”
一桌菜,都是她爱吃的。
周旋原打算找个借口直接走,架不住陈教授的热情,留下了。
陈教授端来一个空碗,给她盛汤:“我常和夷然他爸念叨你呢,总担心你在外地吃不好睡不好,瞧瞧,果真瘦了一大圈。”
周旋笑着客套:“您和宁院长身体怎么样?”
“不如前两年硬朗了,还凑合。”
陈教授照常同她闲聊,没提及两人的感情,聊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嘱咐她一个人在北京,可得照顾好自个儿。
宁夷然乐得当个听众,偶尔插句话,提升一下气氛。
陈教授想到什么,对儿子说:“不知道行樾在不在家?你问问,喊他上来一块吃点。”
宁夷然说:“他应该回来了。”
周旋捏汤勺的手悬在半空。
陈教授随口一提:“你爸给行樾介绍了个对象,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宁夷然低头看手机,没太在意:“这次又是谁?”
“协和医院李主任的闺女,我瞧过照片,人挺漂亮,跟行樾也般配……俩人中午刚见过。”
宁夷然觉得新鲜:“之前介绍的,他不是都没见吗?”
“倒稀奇,之前怎么劝都不行,没准这个合眼缘了。”
周旋敛了敛眼睑,安静喝汤。
宁夷然看着她碗里快见底的汤汤水水,说:“不一定是合眼缘,可能老白觉得现在这样没意思,想往前看了。”
陈教授闲不住,给周旋倒杯温水,去看锅里的炖菜。
宁夷然没由来闪过一个念头,放低声线,笑说:“旋旋,你可别告诉我,你今天是来找老白的。”
周旋平静得出奇:“我刚说了,来拿东西。”
宁夷然将信将疑。
手机震动一下,周旋放下汤勺,点开看,是条无关紧要的推送消息。她说:“学校还有事,我先走了。”
宁夷然说:“今儿不是放假吗?”
周旋说:“急事。胡教授临时找我。”
周旋到厨房跟陈教授道别,宁夷然拿纸巾擦了下手:“我送你去学校。”
周旋说:“不用了,没几步路。你好好吃饭吧。”
duke跟着她到门口,依依不舍。周旋陪它玩了一会,捡起地上的玩具,扔到岛台旁,叫它去找宁夷然。
她握住门把手,往下拧。
总有那么一两次机缘巧合,造化弄人。白行樾出了电梯,臂弯处搭了件黑色风衣,风尘仆仆,才从外面回来。
看到她,他眼神似乎变了变,转瞬即逝。
周旋脸色不见得有多好看,想抢先说点什么,宁夷然正好出来了。
白行樾站在他们对面,隔几步远。
“来了。”宁夷然朝白行樾努努下巴,招呼一声,又递给周旋一个食盒,“我妈单装了几道菜,带回去吃吧。”
周旋没接:“我已经饱了。”
“喝一碗汤吃几口菜饱不了,你什么时候这点儿饭量了?”
周旋还是没接,绕过宁夷然,径直走了。
经过白行樾身旁,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旋脚步没停,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
白行樾回看她,浅薄一瞥-
那天吃过饭,宁夷然给周旋发了条微信,问她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周旋没回,将对话框设置成了免打扰。
宁夷然重脸面,没再联系她。
假期结束,周旋比之前还要忙,学校和住处两点一线,白天泡在科研基地做项目,晚上回去准备研究所的考试和面试。
这段时间,周旋和白行樾没有过任何交集。
她偶尔在别人的朋友圈发现他的影子,聚会照片都是抓拍,像素低,看不太清。她大致瞄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滑下去。
所有事情堆积到一起,每天焦头烂额,周旋心里又乱又静。她暂时无暇分身,需要先把这些规整好,再做感情方面的打算。
星期一,周旋去了趟隔壁学校,帮导师给人文学院的教授送份文件,回来时,正好碰上白帆。
白帆一眼认出她,以长辈自居,平和地聊起白行樾,说自己这外甥心气极高,从小到大没张嘴要过什么,哪怕是跟家里人。
后面的话不用说,周旋一点即透——在热城茶楼的那次引荐,是白行樾放低姿态,替她筹划来的。
她那天的反应,并没让白帆满意。
听出话里话外的抱不平,周旋如噎在喉,但没表现出来,虚心应下了。
她其实不太明白,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
将白帆送到办公室,周旋去隔壁找导师。
胡教授上课去了,屋里没其他人,许方歌弯腰站在办公桌前,背对门口,在填表格。
听见动静,许方歌手忙脚乱扯过一本书,把表盖上,遮得严严实实。
周旋视若无睹,照常和她问候一句。
许方歌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周旋说:“我走挺久了。”
“是吗?我没太注意。”
周旋今天一天都要留在这值班,许方歌说:“要不你去忙你的吧,这有我守着呢,出不了岔子。”
周旋说:“那我去基地了,有事微信。”
许方歌说:“好,你快去吧。”
中午,周旋和同组一个女生去食堂吃饭。
正赶上饭点,哪哪人都多,周旋端着托盘,寻个靠窗位置坐下。
女生坐到她对面,边吃边聊:“你知不知道咱们院有个师姐,好像叫李什么……”
周旋说:“她怎么了?”
“没怎么。”女生说,“她当年读研读到一半辍学了,跑去外面学设计,还得了个大奖……她胆子是真大,文凭说不要就不要了,要换作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周旋笑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刚看见她了呀,有感而发。”女生说,“她和白院长在一块呢,旁边还有个帅哥,可能是她男朋……”
话没说完,女生拿筷子指向落地窗外:“喏,就是她。”
周旋顺势瞟了一眼,慢慢收起笑意。
教学楼对面,穿米色长衫的短发女人正跟白帆说着话,白行樾倚着车身,站在她每天的必经路段,耐性十足地等。
白帆不苟言笑惯了,此刻却和蔼可亲,带几分赞赏。
周旋总算明白——让白帆满意的,另有其人。
她们在食堂一楼,位置还算显眼。
大概察觉到有人在看,白行樾掀了掀眼皮,视线扫过来。
周旋不躲不闪,隔汹涌人潮,迎上他的目光。
第46章 第46章过往无数个夜
白行樾最近同样没闲着,腾出空去外省挖人。
何巍接了个城市构建的项目,团队精兵强将不够,人事那边暂时谈不到有代表作的量级荣誉设计师,只能白行樾出马。
清明节当天,白行樾回京,去看望白敏和宁夷然爸妈。宁院长一直操心他的婚事,又一次保媒介绍。
白行樾答应了,说会去见。
他没见过李梵,但看过她的作品。
李梵有个ins账号,粉丝量不低,平时除了更新自己和外国男友的日常,还发个人建筑设计作品集。何巍不止一次拿给他看,夸她有天赋,说再沉淀沉淀,肯定拿奖到手软。
白行樾同样欣赏她的天赋。
李梵来见他,是为了应付家里,两人一拍即合,顺其自然聊到工作。
人跟人之间,涉及到利益和资源互换,很多事水到渠成。白行樾清楚李梵需要什么,帮忙牵线。白帆二话不说,在恢复学籍的申请书上盖章,全了她那份因叛逆辍学,悔不当初的心思。
一纸保障拿到手,李梵爽快答应和男友一起加入团队。
离开前,照例走个过场,这一幕被周旋看见。周旋拿起手机又放下,从她的动作里,白行樾猜出大概,勾起一边嘴角。
对视几秒,周旋撇开眼,安然吃饭。
这段插曲过去没几天,何敏亲自登门,找白行樾签合同,顺便请他到家里吃个便饭——胡教授今早带周旋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主办方也是文博学院出来的,聊表心意,送了箱蓝鳍金枪鱼。
何敏以为白行樾不会去,但他没回绝。
晚上,周旋毫无准备,意外和白行樾碰面。
两人没装作不认识,当着胡教授和何敏的面边吃边聊,半生不熟。
白行樾显然比她更游刃有余,知道“认识”和“睡过”的界限在哪。
周旋胃不好,吃不了太寒的东西,尝过几口撂了筷,去洗手间躲清静。
席间,何敏似乎看出点什么,反复拿她和白行樾说事。
洗手间干湿分离,不太透气。周旋开了排风,拧开水龙头,对着镜子心不在焉地搓手。
她没想到,白行樾会在这时候进来。
门开了又关,周旋听到外面何敏的谈笑声,透过镜子看白行樾,浑身一个激灵,汗毛竖起。
白行樾看她一眼,走到通风口,倚窗台点烟。
周旋把水龙头的手柄往上抬,放大水流声:“……没人看见你过来吗?”
“怕什么。”白行樾说,“这边和阳台一个方向,他们只会以为我去那儿了。”
“怎么没去阳台?”
白行樾跳过前因,直奔主题:“我以为你那天有话和我说。”
周旋缓慢无声地吐出一口热气。
那天在食堂,她拿起手机,找到白行樾的号码,想不管不顾问一句,之前在苏州的公交上,那句承诺还作不作数。
电话拨出去一秒,她就切断了。
白行樾当时那一笑,多少叫她无地自容,好像一眼被看穿。
周旋甩甩手上的水珠,说:“本来想问你一个问题,现在不太需要了。”
白行樾说:“不太需要了?”
周旋低头擦着手,轻“嗯”一声。
壁灯散出冷调的光,白雾缭绕,往中间飘。
周旋闻到淡淡烟草味,喉咙有点发紧。这味道像一种不具象的荷尔蒙,牵动每一根神经,让人想起过往无数个夜。
白行樾忽问:“饭好吃吗?”
周旋回神:“还行,吃不太惯日料。”
白行樾轻描淡写:“我说的是,宁夷然家里的饭。”
周旋攥紧了手里的湿纸巾,隔几秒说:“你不也吃了吗?”
白行樾说:“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
周旋意有所指:“那你现在换口味了吗?”
白行樾似是笑了一声,答非所问:“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吃隔夜饭。”
周旋抿了下泛白的嘴唇。
气氛看似温和,实际有冰封的趋势。
周旋有预感,再聊下去可能分崩离析,她把湿纸巾丢进垃圾桶:“我先出去了。”
白行樾没作声。
那股烟味又飘过来,忽远忽近。
走到门口,周旋忽然停住,对着空气说:“我从来没想过吃隔夜饭,变质的食物只能扔了。”
安静一瞬。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我不打算换口味。”-
月中,周旋过生日,倪听叫上各行各业的朋友,在Club给她庆生。
正赶上周末,周旋忙里偷闲,化了妆,穿了件黑色吊带裙,搭绑带高跟鞋。从头到脚收拾完,她拎起外套,出门赴约。
偌大包厢灯影交错,男男女女围在一起跳热舞,激烈的背景音乐震得人头皮发麻。
倪听一番好意,为她攒的聚会,往年周旋都配合,但今年力不从心,一个人窝在角落,提不起兴致。
倪听见不得她消极,拎着酒瓶过来,一屁股坐下,疯狂灌她喝酒,一醉解千愁。
蛋糕还没切,周旋已经有了醉意。
手机一直亮不停,倪听拿过来,帮她看消息。
周旋似醒非醒,半眯着眼,调整一下坐姿:“谁发来的?”
倪听大致扫一眼:“你妈,你弟,你的朋友同学们,还有你那不成气候的前男友。”
“没了吗?”
“没了。不然你希望还有谁?”
周旋不说话了。
倪听了然,打听:“你俩最近怎么样?有进展没?”
周旋撑起一丝笑:“能有什么进展?”
“大到上床,小到说句话,不都是进展?”
“他好像去相亲了。”
倪听很冷静:“然后呢。”
“没然后了。”
倪听问:“你怎么想?”
周旋如实说:“我想赶紧再找他,忍住了。”
看到白行樾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她的嫉妒心和危机感全部涌上头,一度以为,他已经准备发展一段新感情。
切
断电话,放下手机那一刻,她立马否定了这想法。白行樾曾给过她十足的安全感,这是她全盘否定的底气。
但过后那几天,周旋整个人是乱的。她需要沉下心,在繁忙中捋清楚这段感情,规划好接下来的路如何走,所以没再去找他。
在胡教授家里,周旋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猝不及防和白行樾交涉,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试探。
安全感这东西,贵多也贵精。没有女人不希望得到对方一次次笃定的回应。
至于想问的那问题,她大概率知道答案,只是不敢确定。
事到如今,也确实不需要再问了。无论如何,她都会义无反顾走向白行樾。如果他还愿意接受她的话。
倪听晃一下酒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心还怪大,就不怕他真和别人发生点儿什么?”
周旋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那担心什么?”
“我其实保证不了,只要我回头,他就会在。”周旋顿了顿,又说,“他不欠我的,一直是我欠他。”
她也无法保证,他们会有一个善终的结果。
她愿意尝试面对未来那些流言蜚语和道德层面的谴责——真要计较起来,往前追溯,她和白行樾都不清白。但她不知道压死骆驼的稻草是哪根。说白了,还是信心不够。
倪听往她杯里倒点香槟,说:“今天你生日,高兴为主,不提这些了。”
周旋端起酒杯,呡一口酒。
倪听待不住,没继续陪她,去隔壁打斯诺克。
周旋窝在沙发,频频看手机。
过了会,身旁多个穿潮牌的年轻男人,周旋不太眼熟,只知道是倪听的哪个朋友。
男人过来搭讪,巧言令色。周旋不想理,倒也没驳对方的面子,象征性地笑一下,从沙发上起来,摇摇晃晃出了门。
酒劲上来,周旋难受得要命,意识越来越涣散。
走廊铺厚实的棕色羊毛毯,高跟鞋踩在上面听不到声响,周旋放慢脚步,感觉脚底轻飘飘的,浑身松软。
周旋想到阳台透口气,没等走到那,洗手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倪听拽着一个服务生的后领,把他生生拖到一楼大厅。
最近半年,倪听情绪还算稳定,已经很少惹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服务生又骂又叫,动静闹太大,包厢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围观。周旋酒醒不少,定了定思绪,跟着下楼了。
倪听松开对方,抱臂站在前台,摆明了要兴师问罪。
经理忙凑过来,关心道:“姑奶奶,这次又怎么了?”
倪听冷笑:“你问你手底下的人,问我做什么?怎么,你是招了个哑巴?”
经理头疼得厉害,问清来龙去脉。
服务生嚷道:“我就不小心走错了地方,她非说我偷看她上厕所。”
倪听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我脱裤子的时候你在不在?”
服务生小声说:“在是在……”
“在怎么不出声?”
“他妈的……这种事怎么出声啊。”
倪听立马炸了:“你跟谁他妈他妈的呢?你再说一遍?”
在倪听冲上去揍人前,周旋赶到,忍着头晕拉住她。
今晚喝过酒,倪听没吃药,情绪很难控制住。她猛地推开周旋,猩红一双眼睛,端起视死如归的架势,要跟人拼命。
周旋被推得一个踉跄,快十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在地上打滑,右脚踝小幅度地崴了一下。
她疼得直冒虚汗。
服务生被倪听这副样子吓一跳,边躲边说:“不是,我又没看到什么,至于么?再说了,被人看又不会少块肉,装什么贞洁烈妇!”
经理使劲踹他一脚:“你他妈少说两句吧!就你话密!”
一看事情闹大了,经理无声哀嚎。这姑奶奶一旦犯起病来,惹都惹不起。
周旋拉不住她,打算叫人,倪听气急攻心,翻个白眼,往后仰躺,直接晕过去了。
人群中,身形挺括的男人冲过来,熟练地检查她的瞳孔,按压她的胸口。
周旋扶着墙壁,凭仅存的意识叫救护车。
几分钟后,倪听醒了,牢牢抓住男人的手臂,干咳了几声,咳得脸红脖子粗。
倪听哑着嗓子问男人:“……你怎么在这?”
男人反问:“就不能少惹点儿祸?”
“是他们惹我,不是我惹他们。”
“性质都一样。到头来,伤害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谭从周,你一天不呛我能死么?”倪听说,“我都这样了,没点儿同理心?”
谭从周凉笑:“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占一次下风?”
“哦,不能。”
慢慢聚过来一圈人,有人拍照录视频,还有人直播。
倪听躺在地上,忍着难受和谭从周东拉西扯,对闪光灯和摄像头不理不睬,随那些人去。
周旋皱了下眉,正要去阻拦,手腕被抓住。
下一秒,肩上多了件外套,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涌进鼻腔。
没给周旋讲话的机会,白行樾强势将人揽过来,径直往门口走,带她离开这个是非地。
第47章 第47章尽早睡到想睡的男人……
快凌晨,气温极低,她外套落在包厢了,身上只穿薄薄一件。周旋忍不住打个冷颤,本能裹紧肩上那件衣服。
车停在胡同口,白行樾拉她过去,开始走得很快,注意到她脚有问题,他放慢了脚步,配合她的节奏。
他侧脸匿在黑暗中,表情偏淡,牵她的手温热,把体温过渡给她。
倪听突然出事,周旋一直在强撑,此刻松懈下来,酒劲后返,头重脚轻。
今晚喝太多酒,她其实已经快神志不清,思考不了太多,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安全感和依赖感的源头。
人一旦喝多了,会遵从动物本性,感观被最大化。周旋安安静静走了十几米,突然扯了下他的袖口,低喃:“白……慢点,好难受。”
她轻喘着气,语气像高。潮时的求饶,平常绝不会这样讲话。
白行樾低头看一眼,这才意识到她状态不对。周旋画了眼线,涂了睫毛膏和眼影,一双眼睛漆黑,显得瞳孔更不聚焦。
她迎风站着,又累又冷,拇指无意识地在他手心勾了一下。
回忆被唤起,白行樾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低声问:“哪儿难受?”
周旋带着鼻音说哪都难受。
白行樾又问:“还知道我是谁?”
周旋有问有答:“……知道。”
白行樾不再说什么,护着她过马路,将人塞进副驾。
车里有股熟悉的青苔熏香的味道,让人安心。周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脸颊贴着冰凉的车窗,似醒非醒。
白行樾问:“你现在住哪儿?”
周旋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像在思考。
白行樾看了她一会,无语地咬了下牙齿。无论过去多少年,周旋醉后还是这副样子,一问三不知,随便能被什么人拐走。
安顿好她,白行樾启动车子引擎,回自己家。
周旋一路昏睡,中途被渴醒,她想也没想,从座椅中间探向后座,迷迷糊糊找水喝。
即便不是同一辆车,潜意识里,她知道他放东西的习惯。
四十分钟后,车拐进地下车库,白行樾扫了眼南边,宁夷然的车停在车位上,旁边有个空位。
停好车,白行樾叫醒周旋,给她解开安全带。
周旋闷哼一声,尾音绵软无力,轻飘飘落地。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清醒了,又像沉浸在幻觉里。
在白行樾退开前一秒,她伸手拽住他腰侧的衣料,揉成褶皱。
周旋视线发直,很轻地说:“你今晚,为什么在那边?”
车里开了空调,她穿薄薄一件吊带裙,露出半个起伏的圆润,白得晃眼。白行樾瞥一眼,不为所动:“现在跟你说,记得住么?”
“……嗯?”
“你酒品太差,忘性大。”
周旋比平时执拗:“可我想知道。”
白行樾说:“路过。”
这种时候周旋脑容量有限,信了。
白行樾拿开她的手,把车熄了火,扶着她进电梯。
周旋站不稳 ,后背紧贴着电梯壁,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想吐吐不出来。
楼层数字正匀速上升,白行樾说:“再坚持会儿,等到了再吐。”
“到了也不会吐。”
“怎么?”
“太脏了,很丢脸。”
白行樾不以为意:“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到家,白行樾带她进来,去浴室放水,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药箱。
顶灯太亮,天花板和家具在晃,刺得人眼晕。周旋躺在沙发上,手臂搭着眼皮。
白行樾脱了她的高跟鞋,把消肿喷雾的药液摇匀了,喷在红肿的患处。周旋感觉不舒服,想躲,小腿被禁锢住。
他的手掌贴在她皮肤上,细微的凉,周旋由内而外抖了一下。
白行樾盖上喷雾盖子,问她:“等等自己进去泡个澡,能做到吗?”
周旋点点头,眼神茫然。
“怎么了?”
“你不陪我吗?”
她目前这状态不见得能听懂,白行樾还是说:“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周旋更茫然了。
浴室传来水流声,墙角的加湿器向上飘烟雾,周旋直勾勾盯着,一动不动。
白行樾拆开一盒解酒药,塞给她一粒。等他倒水回来,周旋拄着胳膊坐直了,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摇摇欲坠。
白行樾一手端水杯,另一只手闲着,没回应,也没推开她。
周旋思绪混乱,行事全凭感觉,想到什么说什么:“是不是,无论在哪碰见,你都不打算和我打招呼。”
听她断断续续说完,白行樾“嗯”了声。
“为什么?”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
在热城那晚,她说要终止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回到最开始。他答应了,甚至举一反三,做得更全面。
周旋被带进回忆,心脏无端抽疼了一下。她想起前不久在酒吧,没头没尾地说:“当时,在门口碰到,我没想让你送我,但你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白行樾懂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打量:“真醉假醉了?这不逻辑挺清晰么?”
周旋自顾自重复一遍:“……你当时一句话都不说。”
“委屈了?”
“不能委屈吗?”
白行樾低头看她,到底没表现出的那么寡淡。
周旋吸了吸鼻子,说:“我今天过生日,你不问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
白行樾说:“想要什么?”
“微信,把我拉出来。”她对这事印象深刻,如鲠在喉。
白行樾低低笑了一声:“就这点儿出息。”
比起委屈,周旋更多是愧疚,情绪被酒精左右,丝丝入骨。
她控制不住自己,贴向他,越靠越近。
呼吸相互缠绕,在她靠过来前一秒,白行樾偏头躲开了。她嘴唇碰到他的下巴,留下一处口红印记。
电量耗尽,周旋再没力气做什么,脸埋进他颈间,睡着了。
白行樾在原地站了几秒,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抱她进卧室。
周旋睡得不怎么安稳,呼吸很沉,时不时蹙起眉头,像梦见了什么。
白行樾抚了下她的眼角,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目光发深。
白行樾承认,回北京后,他确实有意晾着她,不闻不问。
在热城那晚,他在气头上,过后冷静了,也知道周旋离不开他。但他需要被坚定选择,而不是做那个被权衡后反复舍弃的那个。
她说他们之间不清不楚。再来一次,他合该斤斤计较,图一个名正言顺。
他给她认清自己内心的时间,等她什么时候主动且正式地迈出这一步,余下的步数由他来走。
白行樾最后看一眼周旋,关掉主卧的灯,留一盏台灯照明,出去了。
门被轻阖上。
睡梦中,周旋莫名流了一滴眼泪。她梦见自己当初亲手推开了那个爱她的人-
第二天早上,周旋按生物钟睡醒,头疼欲裂,脑子一团浆糊。
知道自己醉酒容易忘事,周旋会控制好量,没再失态过。时隔多年又一次断片,她记不清昨晚具体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自己抛下倪听,和白行樾走了。
静坐了一会,周旋环视四周,猜到这是他家。白行樾学设计出身,房间随便一个摆设都不同寻常,黑白灰极简风,像他本身。
她捋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过一遍重要的微信消息。
白行樾的头像跳到首页,右上角多了个红点。
周旋一愣,懵了几秒钟,点进对话框。白行樾还有事,先走了,告诉她早饭和一次性洗漱用品都在桌上。
她反复斟酌,到头来,只回了个“好”。
过一会,周旋又发一条:明晚有空吗?想请你吃饭,谢谢你收留我一晚。
白行樾:不一定有空。
周旋:那后天怎么样?
白行樾:也不一定。
周旋暂时没回,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浴室被半扇玻璃门隔开,浴缸里蓄满了水,清澈透明。
周旋挤牙膏的动作一顿,猜到这大概率是白行樾昨晚给她放的泡澡水。
周旋放下牙刷,光脚走出去,给白行樾发消息:大后天我得替胡教授监考,时间有点紧,但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一定赶去见你。
隔几分钟,白行樾回:就那天吧。
简单吃过早饭,周旋穿戴整齐出门,等电梯时,忍不住观察变换的楼层数字,不是很自在。
周旋加快脚步离开这,边走边给倪听打电话,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心情好点没。
倪听那头静得出奇:“身体倒是好得很,情绪也还行,但我现在在派出所呢。”
周旋问什么情况。
倪听说:“昨晚我不是和人闹起来了么?不知道哪个报了警,造谣我寻衅滋事,警察半夜找上门了,这会儿刚做完笔录。”
周旋担心她一个人容易出问题,跟胡教授请了半天假,打车过去找她。
倪听朋友众多,三教九流的有,正儿八经的也有,这事说大不大,随便联系一个做律师的朋友,轻易就出来了。
周旋赶到时,倪听正翘腿坐在派出所对面的长椅上喝咖啡,身上穿的不是昨晚那件,换了条更性感的长裙,外套一罩,遮住了好身材。
后半夜,倪听千方百计把谭从周引到自己家,还没和他打得火热,敲门声响了。
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她差点没爆炸。
倪听把另一杯咖啡给了周旋,说:“其实你不用来,我现在状态挺好。”
周旋说:“因为昨天那个男人吗?”
“我是真想和他上次床,试试感觉。”倪听吸了吸脸颊,到底还是不甘心,“但他偏不如我的意,就很烦。”
周旋说:“得不到也不一定是坏事。”
“嗯?”
“起码你现在心思都在他身上,不会做极端的事。”
“这倒也是。”
说完,倪听扫一眼她的穿着:“你昨天没回去?”
周旋说:“没回。”
倪听来了兴致:“看来你这生日没白过,如愿了?”
“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
周旋没解释。
确实如愿见到了,但她这人比较贪,还想要很多方面都如愿。
原本是阴天,才出太阳,倪听懒洋洋靠坐着,拿咖啡和她碰了下杯:“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尽早睡到想睡的男人。”-
生日过后,周旋没和白行樾联系过,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安然无恙。
监考当天,周旋去胡教授家里送文件,何敏正好要到学校办点事,顺带开车送他们一程。
路上,胡教授提起教育研究生的特等奖学金,说名额已经下来了,问周旋填过申请表没有。
周旋说:“
填过了,还没交。”
胡教授嘱咐道:“尽快交上来,名额有限,先到先审核。”
周旋笑着应下了:“那我晚点拿给您过目。”
奖金学评审流程繁杂,先是导师签字,再轮给学院和学校的评审委员会审核。
知道一轮审核卡不了,她一直没急着交。
去教室前,周旋先去了趟办公室,把申请表、成绩单和其他证明文件装到档案袋里,放到胡教授的办公桌上。
临走前,看到许方歌的档案袋被压在一堆杂志下面,露出一个角,她帮忙拽了出来,搁到自己这份旁边。
中午,许方歌原本和周旋约了去学校附近新开的餐馆打卡,突然爽约,转眼在朋友圈发了那家店的美食照。
周旋正好刷到,顺手点个赞。几分钟后,那条动态没了。
下午,周旋去取试卷,正巧碰上许方歌。
许方歌刚见过胡教授,眼眶红了一圈,像哭过。周旋看在眼里,没问,朝她微微点一下头。
负面情绪上头,许方歌理都没理,绕过周旋直接走了。
趁着考试开始前,周旋翻看大众点评,想找家比较有情调的餐厅,又觉得这样太刻意,打消了这念头。
翻来找去,最后定了家老字号的淮扬菜馆。
年初,在苏州那几天,她陪白行樾去吃淮扬菜,他说过好吃。
考试还没结束,周旋被教务处的老师叫了出去。
周旋经常帮学院的领导去教务处办事,和那边的老师还算熟。老师见她云里雾里,提醒:“同学都是好同学,毕竟能在咱们学校学习的,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但同学之间要是相处不好,可不排除恶性竞争啊。”
周旋一点即透,大概明白了,说:“您直说就行,我能受得住。”
老师严肃道:“小周,你被匿名举报了。举报人声称,你考研成绩作假,读研期间受过导师不正当恩惠,抢占别人的项目名额和奖学金名额。”
老师见她面上还算平静,放软语气,又说:“这事学校还挺重视的,你也尽量配合。现在出这种岔子,可能会影响毕业,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旋先是被学院和教务处的人问话,调出她当年的考研成绩单后,又被学校监督委员会约谈。
那封举报信还提到了她和宁夷然的关系,校方问她认不认识经济学院的宁院长,是不是在入校前就已经认识了。
一整个下午,周旋不断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像被审讯,没喝过一滴水,嘴唇干燥起皮。
配合校方走完流程,周旋筋疲力尽,从学校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房瑞雪特意和朋友在门口候着,挖苦一句:“看吧,我就说,报应早晚会来——这一波可真够你受的。”
周旋视若空气。
回到住处,周旋摸黑进门,瘫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心慌手抖,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
手机响了,林立静打电话过来,焦急地问她怎么回事,又说:“周旋,你的事在咱们学校的小群都传开了,一群人等着看笑话呢。”
周旋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你放心,我没事。”
林立静说:“知不知道是谁举报的啊?这么没品,气死我了!”
周旋说:“大概知道。”
“谁?能对你这么了解,肯定是身边人。”
周旋没供出那人:“等解决了这些事再和你说。”
“好。”林立静压住好奇,“那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还不知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该澄清的也澄清了,慢慢等吧。”
林立静安慰说:“你先抗住,我这两天就回学校陪你,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多少能帮你分担点。”
周旋强撑着笑了一下:“谢谢你,立静。”
挂断电话,屏幕由亮转暗,周旋注意到时间,这才想起和白行樾还有约。
已经很晚了,她没心情也没精力再出去,给白行樾发了条微信,说临时遇到些事,这顿饭改日再吃。
白行樾迟迟没回复。
周旋拖着疲软的身体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做完这些手机依旧没弹出新通知。
她觉得自己等不了了,随便抓件衣服换上,拎起钥匙,匆匆出了门。
整栋楼上了年代,声控灯时亮时不亮,周旋摸黑下楼,差点踩空。
外面在下雨,她不想再回去一趟,冒雨走了不到十米,看到有辆车停在楼下,打着双闪,车牌号眼熟。
白行樾在驾驶座坐着,夹烟那只手搭着窗沿,腕骨嶙峋,指节分明。
旁边的垃圾桶盖上放两三个烟头,他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白行樾下了车,白衣黑裤,撑把黑伞,拎着打包的吃食:“哪儿去?”
周旋站在伞下,和他面对面:“想去找你。”
白行樾垂眼瞧她,端的是兴师问罪的架势,语气却温和:“不都放我鸽子了,还找我做什么?”
第48章 第48章我爱上别人了
周旋拧开门锁,绕到一旁,等白行樾进门。
屋里半黑不黑,飘一股老式家具的松脂味,雨点淅淅沥沥砸在窗框上,噼里啪啦;他们这边静得出奇,隔成两个世界。
周旋迈过门槛,踩在地垫上。玄关很挤,她几乎贴在白行樾身上,他衣服面料蹭着她的脸,有点痒。
她往旁挪了一小步,手绕去他身后,把灯打开。
房间一瞬间透亮,灯火通明,周旋眨了下眼睛,等适应了,抬头看白行樾。
他恰巧也在看她。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眼神在空气中碰撞,暗流涌动。
白行樾率先打破这种不具象的气氛,说:“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周旋差点忘了自己被雨浇过:“马上。”
她今天回来得晚,来不及收拾沙发。周旋走到客厅,把衣服和杂七杂八的文献资料拨到一边:“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了,没备多余的拖鞋。”
白行樾经过南北朝向的两个卧室:“哪个是你房间?”
“北面那个,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先等我一会,我去擦擦。”
“嗯。”
周旋把水壶放到底座上,按下开关,捞起椅背上搭着的休闲服和毛巾,转身进了洗手间,虚掩上门。
门外,烧水声呜呜作响,盖过了白行樾本身的存在感。
周旋心猿意马,站在镜前,指缝穿进发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潮湿的头发。
镜子里一双水汽泛滥的眼,衣服紧贴着皮肤,湿溻溻的难受。
几分钟后,周旋回到客厅,白行樾坐在沙发上,随便翻一本书,听见动静抬了抬眼。
谁都没讲话,但不会觉得突兀,也不尴尬。
水烧开了,沸腾的蒸气顶着玻璃盖,咕噜冒泡。周旋翻出一套茶具,等水温降下来一点,温杯沏茶。
白行樾放下书,看了眼她的背影,打量屋子的格局和陈设。
房子面积不大,不到九十平,两个人合租绰绰有余。
原木风装修,木质地板反着光,一尘不染;电视柜上放无火香薰和装首饰的收纳箱,阳台晒着内衣裤。
和营地宿舍不同,这里到处是她生活的痕迹,清爽、温馨,有模有样,更像个家。
周旋拧紧茶叶盖子,听见脚步声,回头:“我们晚上吃什么?”
白行樾说:“打包了饭菜。估计凉了,等会儿热一下。”
想到什么,周旋问:“你在楼下等了很久吗?”
“还行。”
周旋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白行樾说:“问了林立静。”
“那她跟没跟你说我的事?”
“没说。”
林立静确实没提,白行樾从别的途经得知了。傍晚,白帆正好见过他,话完工作和家常,顺嘴一提。
白行樾说:“你希望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周旋没想隐瞒,三言两语跟他说了今天发生过什么,总结一句:“挺突然的,没来得及跟你说,而且也不是天塌了的大事,没必要非说不可。”
白行樾不置可否,问她意见:“要帮忙么?”
“不用。”周旋摇摇头,“我一个人还应付得过来。 ”
被盘问了一下午,周旋不至于被这点事击垮,但心情极差,此刻和白行樾面对面说着话,没那么难受了。
忽然很庆幸,她二十分钟前做了个正确选择——不必再等,毅然决然下楼。
杯里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浮在水面,飘飘荡荡。周旋滤过一遍水,仔细刮掉茶沫。
白行樾在这方面比较讲究,习惯按步骤来。在营地朝夕相处那么多天,她见多了,有样学样,举手投足都是他的影子。
白行樾说:“饿不饿?”
周旋说:“还好。”
“我今晚要是不来,你就不打算吃饭了?”
“嗯……没胃口,也懒得动。”周旋把杯子递给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白行樾呡一口,评价:“太淡了。沸水会把茶叶烫太熟。”
“有吗?我没用沸水泡。”
周旋把杯子拿回来,有意无意,嘴唇贴在他喝过的位置,也呡了一口。
白行樾看在眼里,不声张不挑明,比她更能沉住气。
这季节气候时好时坏,雨天发闷发潮,室温渐渐上来了。
白行樾倚在桌沿喝茶,不管味道淡不淡,还算捧场。周旋撕开打包袋,到厨房热菜,又挑了几个好看的盘子,摆好盘,端到桌上。
吃饭时,白行樾捡起刚才的话题:“学校那边不用太在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明白。”周旋说,“我没什么所谓,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只是担心连累宁院长和陈教授。”
宁夷然爸妈待她不薄,当年确实在学业方面点拨过她。可点拨归点拨,二老都是有风骨的人,怎么可能协助她徇私舞弊。
至于抢占别人的名额,更是不存在。她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不过是稳中求胜的一环,主要靠能力,起码她问心无愧,桩桩件件都是应得的、该得的。
周旋想了想,又说:“但我还是怕有些事经不住推敲。”
毕竟,正不正当的界限太模糊了,很难下定义。就和当年一样。
白行樾帮着捋顺思路:“真要较起真,这世上每件事都能找到不合规的点。事在人为,主要看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周旋是聪明人,一下懂了。
白行樾说:“想通了?”
周旋说:“差不多,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那先好好吃饭,别为难自个儿。”
周旋笑了一下,有点恍惚:“其实我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事,在读本科的时候。”
她原本可以保研,后来因为谣言和一些人,没保成。
学校是个小社会,弱肉强食,她那时不够强大,只能愿赌服输。
白行樾说:“都过去了。现在你有靠山,不用担心结果坏不坏,想做什么就做。”
周旋拿筷子搅了下碗里的菜,托腮看他:“你说的靠山是谁?”
白行樾挑来一眼:“不是你之前说,你能靠自己?”
周旋意指:“那我现在要是反悔了呢。”
白行樾不动声色:“你指哪方面?”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行樾见招拆招,完全不接她的试探和暗示。
她是聪明人,但他更狡诈,简直是老狐狸。
白行樾给她倒了杯茶:“又在心里骂我呢?”
周旋笑了笑:“我以什么理由骂你?”
“只要你想,理由就多了。”
他还是不接招。周旋适可而止,专心吃饭。
饭后,白行樾没提出要走,周旋把餐具塞进洗碗机,去翻冰箱。里面东西不多,还剩几个莲雾,她一股脑拿出来,洗净了,放玻璃碗里。
白行樾没什么表示,也没有睹物思人的迹象。
突然安静下来,谁都没出声。
周旋打开电视,背景乐嘈杂,她掀开笔记本,核查项目的科研数据;白行樾看手机,像在回复什么人的消息。
两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忙完手头的事,周旋主动打破寂静:“对了,我生日那天喝得有点多,有说什么话吗?”
白行樾坦然地说:“没。”
“那做没做什么出格的?”
“比如?”
“比如,占你便宜。”她断片断得彻底,可有些片段像梦境似的,捕风捉影。
“也没。”
周旋以为白行樾不知道她酒后忘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过一会,白行樾问:“心情好点儿没?”
周旋顿了顿,说:“好多了。”
知道她自我调节能力不弱,白行樾没说什么。
又过一会,周旋定睛看着他,忽说:“要去我房间参观一下吗?”
她那双眼睛生得漂亮,灯光一晃,眼瞳是琥珀色,眉梢往上挑,沾了点冷淡的媚,眼底情绪很微妙。
白行樾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挑起微弱的弧度,意外答应了。
他随她走进北向那间卧室,有种进了盘丝洞的错觉。
周旋没开主灯,只点开床头那盏落地台灯,把光线调成姜黄的暖调。
房间不大,堪堪放下一张一米八的床,墙角放檀木衣柜,立式书架旁有个推拉门,直通露台。
她说参观,白行樾果真在参观,说:“房子不错。”
周旋说:“哪看出来的?”
白行樾看她一眼:“风水养人。”
周旋对住处没太大要求,但当年和中介看了好几套房子,确实觉得这套最舒服。她说:“我大学毕业那会,第一次出来租房,差点踩雷。”
白行樾说:“宁夷然没陪你看房?”
“他那时候挺忙的。”周旋有一说一,“但他本来打算给我年租一套公寓,我过意不去,自己租了别的。”
白行樾笑问:“记这么清楚?”
周旋也笑,表情有点无辜:“我只是记忆力很好。”
“是么。”
卧室没太多下脚的地方,周旋坐在床沿,给他腾位置。
床尾扔着一件内搭吊带,布料少得可怜,她和白行樾同时瞧见,谁都没理。过往有过太多次亲密接触,这点视觉冲击微不足道,但足够勾起那些回忆。
周旋轻轻呵出一口气,仰了仰头:“今天谢谢你。”
白行樾垂眸:“谢我什么?”
“谢你来看我。”
“不全是来看你。”
周旋大致听懂了,意识到什么:“要是今晚我不下去,你不会告诉我你来过。”
白行樾默认。
但凡她没动过去找他的念头,就不会见到他。
周旋问:“你准备在楼下等我多久?”
白行樾如实说:“不会太久。等饭菜什么时候凉透了,什么时候走。”
周旋表情说不出是轻松还是紧绷。
饭前饭后,在她这待太久,白行樾烟瘾犯了,过去把露台的门拉开一条缝隙。
风涌进来,周旋一下清醒,反而觉得更热了。
他从她身边经过,周旋抬起手,攥住他袖口的金属纽扣,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腕部。
白行樾停下,站在她面前。
周旋问:“要抽烟吗?”
白行樾默不作声。
“我帮你点。”周旋看着他,笑了笑说,“让我试一次。”
白行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旋只当他同意了,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搜寻一遍,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她抽出一支衔在嘴里,低头点燃了,火光打在脸上,显得瞳孔颜色淡了几分,眼里一簇一簇的亮,有他的影子。
周旋之前尝过倪听的烟,水果味爆珠,劲没那么大。她生涩地吸一口,不大适应,呛得咳了一声,耳根发红。
白行樾不声不响瞧着,自始至终没出声。
周旋跪坐在床上,挺直上半身,将咬湿的滤嘴转过去,递到他嘴边。
白行樾无端笑了声,隔白雾看她,用手接过。指间夹带的光点忽明忽灭,烟灰飘到地板上,零零落落。
时机恰好,周旋轻声回答他在楼下问的问题:“我不是有意放你鸽子。爽约了以后还是觉得,今晚要是见不到你,我会后悔。”
白行樾说:“已经见到了,还后悔吗?”
“后悔。”周旋停顿一下,补充,“不过是另一方面的。”
白行樾心知肚明,没追问,摸了摸她的脸颊,把烟塞进嘴里,戛然
而止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说得突然,周旋缓了缓,脱口问:“那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见?”
“你定吧,看你时间。”
“好。”
白行樾说:“记得按时吃饭。”
周旋说好,下床去把露台那扇门关上,她看了眼天气:“外面还在下雨,一直没停过。”
白行樾笑笑:“下雨怎么了?”
“路不会好走。”过了几秒,周旋提议,“要不,今晚就别走了。”
“以什么名义留下?”
周旋回头看他,一些话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正要说出口,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急促,催命一样。
白行樾离得近,比她先一步看到来电显示。
已经快十点,周旋没想到宁夷然会在这时候打电话,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过。
周旋不想接,又觉得这样心虚,当着白行樾的面还是接了。
她问宁夷然什么事。
听筒里同样有雨声,宁夷然说:“今天下班晚,我刚去看我爸妈,听说了你的事。”
周旋想调低音量,指肚碰到按键,忍住了:“嗯。”
“旋旋,你没事吧?”
“我挺好。”
宁夷然不信:“我去找你。十分钟后到你们小区。”
周旋眼皮一跳:“你别来了。”
她拒绝得太干脆,宁夷然默了几秒:“不方便?”
“太晚了,我们俩没必要见面。”
“那和谁有见的必要?”
白行樾没刻意听他们谈话,掸了下烟灰,表情没变化,分辨不出喜怒。
两边都泛起沉默,各怀鬼胎。
周旋其实不见得有多好受,她抠了下机身,没回答这问题,语气局促且认真:“宁夷然,我们把联系方式都删了吧。”
“旋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早就不爱你了,也不想因为利益假装和你做朋友。”
她看着白行樾,一字一顿,笃定说:“我爱上别人了。”
第49章 第49章堕落的交响曲
白行樾没留下过夜,还是走了。
这通电话结束,两人心照不宣,周旋不问原因,换了双鞋子,送他下楼。
老小区车位紧张,他的车停在路灯底下,占了一部分过道。夜里空气稀薄,周旋踩在路沿上,牙齿止不住打颤:“路上开车小心。”
白行樾侧过身,挡住了风口:“离得也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了。”
周旋笑一下:“那你到了记得跟我说声。”
“知道。回吧,外头冷。”
周旋没动,想了想说:“最近我可能没空,等解决完学校的事,再心无旁骛见你。”
白行樾没意见:“都是身外事,不用顾虑太多。我给你兜底。”
周旋加深笑意:“我知道。”
不管当初闹得有多僵,他一直是她的靠山,从没变过。
周旋突然向前一步,靠得更近,双手缠住他劲瘦的腰。
隔道雨雾,他身上有种熨帖的温热,很温暖。她吸进一口气,忍不住在他胸膛蹭了蹭。
白行樾由她揩油,低声说:“舍不得我走?”
周旋嗡着嗓子说:“可你还是要走。”
“不需要赶进度,也不差这一晚。”
周旋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之前跳过基本的步骤直奔主题,到底还是太快了,物极必反。
周旋扶住他撑伞的那只手臂,踮起脚,在他耳边说:“白行樾,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白行樾挑挑眼:“哪种想法?”
“就那种。”周旋嘴唇碰到他的耳廓,“你不想我吗?”
白行樾吊她胃口,默不作答。
周旋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咽下那股羞耻感,自顾自说:“我前段时间想着你……”
后面那几个字几乎没发声,白行樾勉强听清,故意让她重复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周旋坦然多了:“想着你自我纾解过。”
白行樾勾勾嘴角。
周旋在床上不保守也不开放,更像弹簧,压力给到了,她会自行触底反弹,随他的节奏走。力道和言语或重或轻,她都能给到很好的反馈。
她能在他的引导下说类似这种话,却从没主动提起过。今天是第一次。
周旋冷热交替,抱他抱得更紧。
白行樾拍了下她的后腰,提醒:“很晚了。早点儿上楼,早点儿休息。”
周旋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道了声晚安,看着他上车。
周旋单手打伞,抱臂站在原地,等车拐出小区才转身回去。
十字路口有个凉亭,边上停了辆车,车型熟悉,看不清牌照,她略过一眼,没太在意。
回到住处,周旋一时无事可做,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之前被遗漏的角落,把和宁夷然有关的东西全部打包装袋,又下了趟楼,将袋子甩进垃圾桶。
再得空,收到白行樾的消息:刚到家。
周旋回复:好-
一周后,举报结果出来了,一纸通知贴在学校的公布栏上,还学生个人清白,对匿名举报者进行口头批评教育,取消其毕业前后的评奖评优资格。
从事发到事了不到十天,期间周旋照常生活,免不了听到闲言碎语。
她倒无所谓,心如止水,但林立静受不了,回学校第二天,差点没跟房瑞雪吵起来。要不是被周旋拦住,免不了要闹到学院那。
林立静是真气不过。无论结果怎么样,根本无人在意,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一个个巴不得周旋受处分,等着落井下石。
周旋对人性本就不抱期待,也算因祸得福,认清了两个朋友。
林立静佩服得五体投地,夸她好心态。
知道举报人是许方歌,林立静注册了个小号,在学校大群贴出周旋、许方歌和房瑞雪每个学期的成绩单和奖学金公示表,以及三人在核心期刊的论文发布情况。
知道林立静是好意,周旋没说什么,只提醒她悠着点,过犹不及。
过了两三天,许方歌约周旋在咖啡馆见面。
就算许方歌不主动,周旋也打算尽快解决横在两人之间的矛盾。别的事能不清不楚过去,这事不能,甚至得锱铢必较。
她基本不会和人红脸,但不见得好欺负。
许方歌比她早到,点了两杯拿铁,坐立难安。
周旋踩点到,坐下后没出声,等对面先说。
许方歌搅了搅勺子,忍不住说:“……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出是我递的举报信了。”
周旋说:“确实不难猜。”
许方歌憋红了脸:“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
“原因就那么几个,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方歌,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周旋看似圆融,身边有价值的朋友不算少,实际在人际方面偏淡漠,不太习惯跟人掏心掏肺。
她和许方歌的友情始于互相照应、互换学习资源,可过程中,周旋自认为没表现出的那么冷血。
许方歌苦笑着说:“你也知道,我以前挺烦房瑞雪,没什么能力不说,还总拿家里的关系说事,动不动和你过不去……我当时觉得,你输给这种人太不值了,所以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拿下属于自己的项目。”
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许方歌又说:“但是现在我突然理解房瑞雪了。周旋,有时候你真挺让人嫉妒。胡教授待你像待自己女儿似的,处处维护,什么好事都紧着你。”
许方歌很早以前就交了奖学金申请表,石沉大海。监考那天,她亲眼看见自己那份档案袋被丢到一边,胡教授大手一挥,给周旋签了字。
她其实也知道,要是名额只有一两个,周旋比她更有资格。知道归知道,心里总归不平衡,善恶只在一念间。
周旋静默了几秒,平静说:“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刚入校那会,马上国庆了,放八天假。当时胡教授手头有个活,在群里喊,大家都装不
在,只有我把回家的票退了,在学校没日没夜忙了八天。”
许方歌表情僵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周旋继续说:“这两年,类似这样的事有很多,我没缺席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方歌低着头,好一会才说:“……是我对不住你。”
周旋看了她几秒,不再说什么,拎起包,起身要走。
没有预料之中的责骂,许方歌怔然:“你不怪我吗?”
周旋语气没什么起伏,依旧平静:“你还不值得我浪费精力。快毕业了,以后大家碰到了,还是装不认识的好。”
许方歌脊背挺得笔直,僵硬地说:“祝你未来一切都好,真心的。”
周旋没回应,离开了咖啡馆-
五月初,周旋筹备完答辩事宜,开始给手头的项目收尾。
这阵子两人都腾不出空,线上也没怎么聊,她原打算趁周末约白行樾见面,他正好去上海出差了,三五天才回。
周旋没见到白行樾,倒是在周五下午和黄毛匆匆见了一面。
黄毛要来找她,说帮樾哥稍带一样东西给她。周旋问是什么,黄毛神神秘秘不肯说。
周旋更好奇了。
黄毛开车来的,等在小区门口,见她来了,绕去后备箱,小心翼翼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降香黄檀木盒。
盒子散出一股清幽的香气,不仔细闻闻不到。周旋算是半个行家,看一眼盒体的雕纹就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年代久远,起码明清往上。
周旋问:“里面装的什么?值得用这么好的木材。”
黄毛呵呵一笑,卖个关子:“不管装什么,礼轻情意重。”
周旋说:“白行樾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黄毛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周旋职业病犯了:“直接上手吗?不用戴副手套?”
“反正是自己的东西,随便碰。”
周旋拧开黄铜锁扣,愣住了。
里面装的是她当时亲手修复的那幅观音壁画。
黄毛解释说:“具体的樾哥没跟我交代,这应该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本来前段时间就能拿到手,拍卖公司那边出了点岔子,今儿才办完手续。樾哥这不不在北京嘛,叫我直接拿给你。”
周旋晃了晃神,从黄毛手里接过盒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胜过它本身的重量。
送走黄毛,周旋情绪过盛,一颗心脏饱胀到极限,突然很想给白行樾打个电话,忍住了。
她随便扯个由头,微信问他住哪家酒店。隔一会,白行樾发来一个定位。
半小时后,周旋穿戴整齐,带好证件,挎着托特包出门。
去机场的路上,她买好机票,面向车窗外,安安静静坐着,眼底波澜起伏。
再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受未知的期待感裹挟。
刚到机场,外面开始下起雨,乌云压在航站楼上空,雷声滚滚。大屏幕出现一竖排红色字迹,提醒航班延误多久。
周旋找到自己那趟,瞄了一眼,心里没太多波动,耐心等待。
从飞机起飞到降落,比预计多出两个半小时,抵达虹桥机场已经凌晨。
周旋一刻也不耽误,打车去白行樾下榻的酒店。
路上,她抽空看手机,白行樾忙了一天,十点多得空,问她东西收到了没。
周旋回复:收到了,很喜欢。
白行樾:还没睡?
周旋:你怎么没睡?
白行樾:马上。
周旋手速极快地敲击屏幕:那你先别睡。
白行樾回了个问号。
周旋:给你点了份营养品,助睡眠的。马上到。
酒店离机场不远,又走了几公里,司机缓缓踩下油门,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提醒她到了。
手机震了一下,周旋来不及看白行樾回复什么,结过车费,直接进了酒店,健步如飞。
上海这边刚下过雨,地面到处是水洼,浅色系的裙摆沾了泥垢,周旋顾不上擦拭,在前台登完记,乘电梯到顶层套房。
她放缓脚步,一步步走到长廊尽头,脚步声和心跳声如雷贯耳,耳朵里短暂鸣响了几秒。
确定好房号,周旋站在门前,静定住,用很轻的力道敲门。
敲了两三下,里面没动静,她抬起手,正要敲第二次,门开了。
屋子里的澄黄灯光洒到走廊,白行樾穿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胸膛和分明锁骨。
他眼里闪过一秒的意外,随即笑了:“营养品?助睡眠?”
看到他,眼神碰撞一霎,周旋积攒了一路的疲惫烟消云散,突然急不可耐。
她什么都没说,丢掉手里的东西,猛地凑近了,踮脚吻住他,不顾一切和他唇舌勾缠,不分彼此。
下一秒,白行樾给她及时且直接的回应,他扣住她的后脑,空闲那只手甩上门,将人按在门板上,反客为主。周旋艰难换气,勉强分神,毫无章法去扯他的睡袍,手像鱼一样,灵活地钻进,抚他的腰腹和每一块肌肉,自后向前,自上往下。
白行樾亦是如此,给她同样的感觉,比她熟稔,更懂调情的技巧。
周旋像被剥壳的鸡蛋,外面那层皮支离破碎,半遮不遮地堆在腰间。她迷离一双眼睛,嘴角微张,低头看着他衔住果实,先左后右。
白行樾探到满手的滑黏,在她耳边笑了声:这么快?还没开始就……
周旋有些急,勾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话。
战线不必拉长,眼下无需太多前奏,白行樾握住她纤瘦的小腿,往上一抬。很快,周旋不受控地呜咽出声,有那么一两秒瞳孔是涣散的,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爽。
太久没这样过,受亢奋的情绪左右,她一个激灵,全身止不住痉挛,只用了短短十几秒便攀上高峰。白行樾在她最敏锐的时候又重又狠,周旋泪眼朦胧,一口咬在他肩膀。
他浓重的呼吸回荡在她耳边,像堕落的交响曲。
没过多久,周旋实在站不住了,提议去卧室,然后顺势把他推倒。
白行樾后背沾到床面,看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黑色长发如瀑如绸,发尾带了点自然卷,勾着他的皮肤,吊着他的神经。
周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主动,媚眼如丝,吮他的手指,水蛇一样的腰忽上忽下。
白行樾全程配合,欣赏她,打量她,帮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浑身发红的她。
在陌生的城市,周旋忘我投入,沉浸其中,完完全全遵循自己的内心,取悦他,更取悦自己。
折腾到后半夜,总算休止,谁都没急着去清洗。
关了灯,一片黑暗,周旋窝在白行樾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鼻息间涌进浑乱的气息,分不清是汗味还是别的味道。
身体得到了极致的满足,心理上有块空缺越扩越大,无法填补。
周旋组织好措辞,说:“白行樾。”
白行樾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头发,反复把玩:“怎么了?”
“一直都想跟你说声抱歉。”
“为什么道歉?”
“……我很愧疚。”
“愧疚什么?”
“你为我舍过命,我当初还那么狠心,说断就断。”
白行樾摸了下她发凉的肩膀,扯过被子,用平和的口吻说:“没什么可愧疚。我都没用这点绑住你,别自己道德绑架自己。”
周旋轻声问:“你不怨我吗?”
“没必要。做你当时觉得对的选
择,我全盘接受。”
周旋沉默了良久,不能再确定:“我当时的选择是错的。”
白行樾说:“现在掰正也不晚。”
周旋鼻子莫名一酸。
只要她回头,他一直都在。
黑暗中,周旋慢慢安定下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不生我气吗?”
借着微弱月光,白行樾看她模糊的面部轮廓,缓缓揉过她红肿的唇:“说你爱我,我就既往不咎。”
第50章 第50章喜欢把玩,喜欢适度的破……
一夜没怎么阖眼,周旋累到不行,侧躺着蜷成一团,动也不想动。
论精力,她确实比不过白行樾,他在这方面有种不知疲倦的旺盛,且花样百出。
白行樾还有工作,等等得出门。起床前,他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丝,一点点捋顺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周旋睫毛颤了颤,眼皮在打架,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不到二十分钟,白行樾从浴室出来,神清气爽,完全不像纵欲过度。
周旋翻了个身,面向他,看着他走到落地镜前,宽肩窄腰,背部多出几道指甲印。
白行樾透过镜子看她一眼,泰然自若地拿起衬衫,罩住那些痕迹。
周旋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忙完?”
“不一定。”白行樾边系扣子边说,“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他今天大概要去见什么人,穿得比平时正式,黑色西裤熨帖合体,身形颀长。周旋看了会,没能移开眼:“要帮忙吗?”
白行樾来到床边,挑挑她的下巴:“不累了?还有闲心帮忙?”
周旋裹紧厚实的被子,跪坐在床沿,帮他把其余扣子系上。
白行樾目光所及刚好是她胸前,他抬抬手,钻进缝隙,先捏住一颗,再整个握住。
周旋咬了下嘴唇,从头麻到脚。
倪听对床事从不避讳,不止一次说过,男人都有恋。乳情节,没一个例外。周旋如今对这话深信不疑——白行樾尤其喜欢蹂躏,喜欢把玩,喜欢适度的破坏。
她常常欲罢不能,但最近生理期快到了,随便一碰都敏。感。
想到什么来什么,一股暖流直往下涌,小腹不大舒服,周旋皱眉,突然僵住了。
白行樾说:“怎么了?”
周旋没说话,倾身去拿纸巾盒,背对着他,简单擦拭了一下。
白行樾被这场面弄得血气翻涌。
没看到血迹,虚惊一场,周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重新躺了回去,问他怎么还没走。
白行樾扯扯领口,突兀地笑了声,想直接把人生吞活剥,看一眼时间,忍住了。
临走前,白行樾拎起西装外套:“饿了的话,自己叫前台送餐。”
周旋笑说:“我想等你一起吃。”
她对他的依赖显而易见,白行樾说:“尽量早点儿回来陪你。”
周旋说好,掖了下被角,闭眼酝酿睡意。
早晨又下过一场雨,风吹得窗框颠来倒去,她听着白噪音,没多久就失去意识。
白行樾这趟来上海,是为了见父亲一个战友的儿子,谈城市构建项目的事。
快中午,尽快谈完事情,白行樾拒绝了对方的邀约,赶回酒店。
周旋还在睡着,房间昏黑,窗帘不透光,被子鼓起一个包。
她睡得不实,听到动静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头有些晕,嘴唇没什么血色。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低血糖犯了。
白行樾丢给她一块巧克力,坐到她身边:“等回去以后找个时间,带你去看看。”
周旋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中医。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周旋想起被扔在荒漠那晚,他们聊过这事:“你还记得呢。”
“答应过你的,什么时候忘过?”
周旋心里又暖又酸:“我当时,没想那么久远。”或者说,从和他有交集那一刻起,她就没想把这段关系从热城带走,后面的选择也是按计划行事。
白行樾心知肚明:“我知道。”
周旋默然。
到底不想让她不好受,白行樾顺势问:“那现在怎么想?”
“我有在规划以后。”周旋认真地说,“和你的以后。”
“这就够了。”
周旋缓了缓,收拾一下行头,和白行樾出去吃饭。
酒店附近有家西餐厅,人满为患,白行樾提前预约过,无需等位。
他们落座没多久,有个短发女人过来了,朝周旋点点头,笑着和白行樾打招呼:“昨天约你你不来,今天反倒在这儿碰到了,你说巧不巧?”
周旋对她印象再深不过——单是在学校食堂对面那一眼,足够记忆犹新。
白行樾简短回应一句,给两人做了介绍。
聊了没几句,李梵笑说:“那就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我先走一步,mark还在那边等呢。”
周旋看着她回到靠窗那桌,投进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的怀抱。
得知两人现在在白行樾麾下做事,周旋猜到:“他们和你一起来的吗?”
白行樾说:“嗯。这次的项目他们是主设计师。”
“什么项目?”
“海淀和杨浦要修缮两座拱形桥,做地标建筑。”
周旋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忽然来了兴致:“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
白行樾好笑:“现在想起问了?”
“以前也好奇,但总觉得不能了解你太多。”
他这种人像毒品,吸引力致命,她一直怕克制不住自己,能忍则忍。
白行樾说出牛津街一座艺术博物馆的名字。
周旋拿手机搜了一下,看过建筑图,毫不掩饰,只剩本能的欣赏和崇拜。她说:“都说好的作品是有灵魂的,承载了作者本人很多情绪上的寄托。”
白行樾说:“你看了什么感受?”
周旋凭直觉说:“恢弘,磅礴,但压抑。”
白行樾目光深几分。她比预想中还要懂他。
吃过午饭,两人到市区随便转转,漫无目的。
一直以来,周旋都没和白行樾正儿八经约会过,她突然提议,说想去看电影。
白行樾依她,是弥补,也是哄她高兴。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傍晚。
周旋将手揣进他的外套口袋,十指相扣。两人并肩走过汹涌的大街小巷,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漫步闲聊,节奏渐渐缓下来。
她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去猜去想去顾忌,全凭本心。
街角有栋洋楼,道路两侧种樱花树,周旋一眼看到古玩店的木匾,职业原因,很难挪动脚步。
白行樾替她做决定:“进去看看。”
周旋笑:“好啊。”
还没进门,白行樾手机响了:“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
周旋点点头。
店里人不多,周旋绕柜台逛了一圈,没淘到稀有物件,正想走,被老板叫住。
老板大概五十岁出头,穿了件唐装,手腕上戴佛珠,看她的眼神市侩极了,像看到手的鸭子。
周旋立马变警觉。
以为她什么都不懂,老板拿出一块镶了蜜蜡和绿松石的玉牌,煞有其事地推荐:“这可是好东西!我特意从云南边境进来的,只此一块,绝无仅有——不管别的,主要是寓意好啊!”
周旋配合:“什么寓意?”
老板笑呵呵道:“人养玉,玉养人;能驱灾辟邪,防小人。”
周旋扫一眼水头,也没戳穿,笑着问价格。
老板比了个数:“本来得卖三万多的,今天正赶上店庆,就两万好了。”
周旋听腻了类似话术,以为这次能有点新鲜的,难免失望。
老板把这表情理解成犹豫,推荐起来更卖力了:“这样吧!你如果诚心想要,我给你打个八折,只赚个跑腿费好了,权当交个朋友。”
没等周旋说什么,在她斜后方看镯子的女人走过来,拿过那块玉牌,对光看。
过几秒,女人轻轻柔柔地说:“老板,您这东西就算打五折,应该还能赚一半吧?”
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保养得当,是本地口音,浑身上下又都是名牌货,老板想发火,忍下了,笑道:“那你可能看走眼了。我也不妨说句实话,这玉牌进价一万五,我这定价真不算黑。”
女人不像是会跟人争执的性格,转头看向周旋,微笑说:“还是换家店吧。我经常买玉,多少了解点行情,这价格能买到更好的。”
老板终于黑脸:“你这不是活生生砸人招牌嘛!”
在事情发酵
前,店门被推开,白行樾进来了。
即便预料到了可能会在这碰见,女人表情还是变了变,笑意僵在嘴角,不太自然。
白行樾不动声色看了女人一眼,收回目光,径自走向周旋:“有没有什么能入眼的?”
周旋说:“没有。”
白行樾旁若无人地揽过她的腰:“那走吧。去别家看看。”
“等一下。”
周旋看向老板,替女人说话:“缅甸翡翠种水好,你这块从色泽到质地没眼看,连边角料都够不上,进价八百不能再多。”
老板的脸黑了又红,一时无法反驳。
周旋平静地说:“东西有问题就别怪别人指出来。而且,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和气生财?”
周旋点到即止,临走前,对女人笑了笑。
女人回以一笑,装作不经意看她身边的人,白行樾视若无睹。
出了店铺,周旋把这段插曲抛到脑后,笑问:“我们还去哪?”
白行樾反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周旋突发奇想:“想去逛夜市。前面正好有条文化街。”
这附近都是人行道,车停在了地库。白行樾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取车。”
十分钟后,白行樾驱车过来,周旋不在原地,在街对面的路标底下,正和一个做街头采访的女生说着话,旁边架了个摄影机。
离得不远,他能听清她们在聊什么。
女生问起她的年龄、职业、理想型。
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周旋笑着说:“我没设想过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如果非要回答,大概就是那种,外在冷漠,内里很细心,对我也很包容。我能在他那得到全部的信任和安全感。”
女生说:“那对外表有没有什么要求?”
“长相好,身材更好;个子很高,185上下。”
女生说:“你刚刚说,你已经有男朋友啦?”
周旋笑说:“对。我男朋友就是我的理想型。”
白行樾手搭方向盘,目光紧锁住她,自然而然想起昨晚。
听他说完那句话,周旋好一会没出声,用一种郑重到虔诚的语气,很轻地说:“白行樾,往后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掷地有声,她同样给他承诺,比直接说爱更有份量。
白行樾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