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冬 作品
50-60
孟纾语使出浑身力气反抗,却抵不过他一只手的压制。
无力感兜头而下,她侧脸紧贴着门板,一动不动地低喘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别再闯进来吓唬我。”
“什么叫闯,这不是我们的家么。常回家看看也有错?”
邢屹勾着她的腰把她往后一带,后背撞进他怀里,她下意识拧动腰身,可惜力量悬殊,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长发摩挲他衬衫衣料,声响细碎而露骨。
邢屹抱着她,低头嗅她发间的香气,另手的手指在身下勾她的掌心。
她咬咬牙,扯动被皮带束缚的手腕。
挣扎出酸麻痛感。
“你混蛋!”
他反咬一口:“你更混蛋。”
“是你混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要我跑到台下亲你,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要是我对你言听计从,那一定是我疯了。”
下意识的控诉,却撩起他压抑已久的火。
孟纾语不顾一切挣扎,依旧躲不开他。
两人相拥撞到玄关立柜,声响凌乱,她突然被他抱起来坐到柜子上,并拢的双腿被他强行掰开。
邢屹盯着她,两手分开掌控她膝盖,她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墙,双腿卡着他腰身。
他几乎嵌在她身前。
她匆忙别过脸,邢屹掐着她下颌用力掰正。
目光纠缠,被他眼底的怒意烫到心慌。
他一贯的盛气凌人,迫使她夹紧他的腰,坚硬胯骨磨着她腿根。
仿佛要给她留下擦不清洗不净的印记。
她羞恼而无力,双腿越紧张就缠得越牢固。
邢屹低头靠近她嘴唇,气息要吻不吻地游离着。
“我离开两年,你跟别的男人连cp名号都有了。我是不是该祝贺一下?”
什么?
想起来了,什么海誓山盟。
可是人家在课余时间找寻出的乐趣,她也没权利剥夺啊。
心累。
“那是别人起的名字,别人高兴,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高兴。”
眼看就要吻过来,她立刻撇过头 。
“那你就不高兴吧,反正你每天都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你就改名叫不高兴好了。”
邢屹无动于衷,就着这个姿势偏额吻她。
喘息急躁,舌头直驱而入,撬开她脆弱防线,在她湿热口腔里勾缠舔/弄,她双手被绑着,连推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来回摆动脑袋躲闪,口红凌乱不堪沾到他嘴角,他舌尖舔去,咽下,继续吮吻她肿红的唇。
直到她用力一咬。
邢屹退一点距离,不动声色舔着唇上的血珠,幽戾眼神盯着她。
她也尝到一点甜腥味,此刻担惊受怕,开口竟有一丝抽噎感。
“我讨厌你。”
他眯了眯眼,目光嘲弄。
“讨厌我,可是每次都吃得很紧。”
脸颊蹭地烫起来。
她忍辱负重怔了片刻,强行镇定下来。
“每次吗?好,那你就继续活在曾经的每一次里吧,以后什么也没有了。”
似是没料到她会说这种话,邢屹蓦地静下来,喉结隐隐颤动。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逼自己忍住。
“混蛋。你难道不知道我每次都在顺着你吗。半年又半年,我给你那么多耐心,你全都浪费掉了。”
一想到自己最近要应付他,还要应付学业上的繁琐,她就心力交瘁。
“我每天要看那么多文献,想那些莫须有的创新点,还要被导师批,批完又要老老实实去改,已经很头疼了,你还要三天两头欺负我。”
越说声音越弱。
邢屹冷涔涔挪开视线,突然解开她手腕的束缚,兀自走到一旁。
她怔怔动了动双手,抚摸腕上的红痕。
再一抬眼,落地窗两侧紧闭的通风口全都被他推开。
城市霓虹初上,车水马龙的喧嚣漫上来,玻璃倒映他沉静脸庞。
邢屹若无其事,背对着她点了根烟。
她零碎的委屈,他顺着过肺的烟雾一笔带过:“帮你写你又不乐意。”
孟纾语望着他不可一世的背影,喉咙突然哽了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心,这是你帮我写篇论文就能解决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烟将将递到唇边,邢屹罕见地懵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平静,烟雾蔓延。
“喜欢我?喜欢我,就是在我离开的两年,你说你一个人过得很快乐。”
那天的通话,果然被他听到了。
是实话。
所以她没有辩驳的借口。
邢屹自顾自抽着烟,倨傲又自嘲:“哪怕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从不问我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他什么都不缺,他会过得不好吗?
孟纾语擦去眼角一点清泪,心底抽了一下。
“我问过了,是你自己不跟我说。”
“你问过我什么?”
“我问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弄的,你告诉我了吗?”
他轻笑了声。
“难道我要告诉你,我刚到纽约就被抢劫,包里手机护照全被抢了我一个都没要,就为了一个u盘追小偷三个街区,把他打到半死不活还被他划了一刀。你高兴吗?”
u盘。
她愣了下。
心头仿佛被人攫住,牵出细密的疼。
“你掏垃圾桶了?”
邢屹望着远处闪烁的车流,顺着呼吸沉出一团灰白烟雾,不屑地说:“林泽掏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骗人。
反正她信了。
“你又使唤人家!”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倒是你,路过的阿猫阿狗都要心疼一下,唯独对我又是讨厌又是怕,现在为了讨好我不让我不生气,就骗我说你喜欢我。”他嗤笑一声,“我还能栽在你一句谎话上?”
不喜欢,喜欢,哪样他都不信。
孟纾语安静许久,一层浅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刚成年就同意跟你上床。我要是不喜欢你,我没必要怕你心情不好,大晚上去你玩赛车的地方找你,即便到了附近我也不敢乱跑,我怕你找不到我,更怕我自己找不到你。那天那么冷,我在山下蹲得腿都麻了。我不像你,你什么都不怕,但我最怕冷,最怕黑。”
“你回国那天来澜帆开会,我看不见电梯里的人是谁,但你开口说一句话,我就知道是你。”
“你监视我两年,被我发现了还装作若无其事。我只想要你一个道歉,可是你一句对不起都没跟我说,还买了一只小狗来骗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在我最委屈的时候原谅你。”
“你弄在里面那次,碰巧我生理期延后了,很害怕,所以才买了验孕棒。在那之前我一点也没怀疑过你,事后我连避孕药都没有吃。因为我喜欢你,我相信你真的打了避孕针,相信你不会在这种事上伤害我。”
“你故意设陷阱,让我爸知道我们的关系,甚至旁敲侧击让我爸支持我们结婚。这件事,我没有对你发脾气。一是因为我性格就这样,没什么脾气,二是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逼我,想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我理解你,我对你有耐心。你在看心理医生,我知道,我猜你总有一天会慢慢变好的。”
“但你好像真的没有心,这些事情你都感受不到。”
“还有,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套黑色蕾丝。”
她低下头,眼泪哗一下涌出来,簌簌落落滴在她腿上。
她声音微弱,止不住地颤抖,“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
邢屹始终用背影对着她,烟夹在指间,燃了一大半,烟灰扑闪落下,零零散散碎成一滩。
他只揪着一件事。
“你没有陪我去纽约。”
当时确实是她犹豫,是她失约。
可是她没办法。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梦见你把我关在国外的房子里,每天监视我。”
孟纾语抬头,看着眼前冷静而沉郁的身影。
“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不是吗?毕竟我跟异性说个话你都受不了,我并不指望你有多宽容。只是下一次,你不要再用撞车这种事来威胁别人了,别人也很无辜。”
邢屹纹丝不动,嘲弄地笑了声。
“孟纾语,你总是为别的男人说话。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她坚决果断地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邢屹安静几秒。
“没分。”
“分了!”
分了就是分了。她用力擦干眼泪,起身往客厅走。
悉悉索索整理好充电器,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塞进手提包里。
带好东西,毅然决然打开了门。
下一秒,几个高大的黑衣短寸闯入视线。
她瞳孔瑟缩,往后退了一步。
几名受雇的打手伫立在走廊上,见她愣在原地,纷纷转过来看她,顶着千篇一律的扑克脸,恭敬地对她点了点头。
她浑身麻木,手里的东西啪一声掉落在地。
邢屹掐灭了烟,不疾不徐走过来。
帮她关上门。
眼前道路再一次泯灭。
邢屹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发顶。
落一记吻。
“想去哪,我让他们送你去。”
孟纾语紧攥着衣角。
恨不得现在就给他来一巴掌。
“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跟我给予你,是两码事。”他沉声说,“如果是之前,我会陪你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现在玩不了,我没那个闲心。以免你又稀里糊涂跑到荒郊野岭,在你学乖之前,他们会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霎那间,所有的血涌向心头,她深呼吸,转过身恨恨抬手。
一巴掌滞在半空。
邢屹迎着她的动作轻轻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掌心往他脸颊上贴。
“要打吗?”
他饶有兴味,慵懒目光注视她。
她有力无处使,手指不停颤抖。
“用香水了。”他偏额,轻轻嗅她手腕的香气,牵起嘴角判断说,“好像是我送的那一瓶。”
孟纾语瞳孔一震,用力
抽回手。
邢屹气定神闲,拾起她掉落的手提包,帮她拍了拍肉眼难见的灰尘。
她紧紧攥拳,后知后觉,指根有冰冷的异物感。
是戒指。
她一鼓作气摘下来,扔到地上。
戒指弹落到两米之外。
最终也被他拾起。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两人之间没有一丝歇斯底里,就这样各自摊牌。
邢屹把戒指戴回她手上。
尽管她不愿意,他也硬生生把它嵌到底。
细瘦白皙的无名指红了一片。
他低垂视线,指腹轻轻给她揉着。
仿佛两人还是刚刚认识的状态,仿佛他所做的,只是一场讨她欢心的表白仪式。
她体内的羞恼与恐惧泛滥成灾,邢屹却平心静气,对她说:“我特别喜欢刚才,你把心事全部摊开给我看的样子。以后也这样,懂了吗,心里想什么就表达什么,喜欢就承认,讨厌就骂出来,想要什么也跟我说。我们都坦诚相待,谁也别隐瞒。”
说着,他一手伸进她口袋,拿出她的手机。
成功解锁。
李时然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到家没。
邢屹没有删他也没有拉黑,径直按下语音键,拿起手机靠近唇边说:“她在洗澡。”
孟纾语震惊抬眸,语音已经发送。
邢屹在她的聊天列表里翻翻找找。
发现她跟常嘉的聊天记录。
消息停在对方最后一句:[要是邢屹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啊!我会帮你的]
他眼神暗下来,随后牵过她的手,把手机塞进她麻木的掌心。
“跟她说,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我是好还是坏。”
孟纾语僵在原地。
“不说吗?”邢屹摸摸她泪湿的脸颊,“你家里的商铺,最近生意很好,孟叔心情很不错。你想看他难过吗?”
家人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她无奈到压抑,红着眼眶盯住他。
“你真不是东西。”
邢屹对此毫不在意。
“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我没必要跟你装。”他又笑了笑,“而且你骂起人来,比你乖的时候更有意思。”
被他以软肋威胁,他要求的,她都只能照做。
最后一条退路,被他斩断。
邢屹若无其事,帮她把手机放回口袋。
摸着她脸颊问:“今晚想吃什么?”
她拍开他的手。
“什么都不想吃。”
“跟我闹绝食?”他冷哼一声,“不吃你这套。”
转头就打电话给林泽,遵照她的喜好,报了几个菜名。
离开公寓,被他塞进车后排。
车里的气氛压抑沉寂,孟纾语全程不说话,小腹隐隐作痛。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不知是疼出来的,还是因为害怕。
邢屹也不出声,自顾拿平板处理工作。
笔头在屏幕上时而滑动时而轻点,每一声都敲在她凌乱的心跳上。
直到车子停下来。
这里没来过。是他名下另一幢别墅,毗邻二环。
如果她想离开,四面八方都是通衢大道。
可是她根本走不了。或许在他的计划里,把她软禁,就能让她离不开他,最后重新爱上他。
邢屹开门下车,见她低垂着脑袋丝毫未动,他烦躁地关上车门,从另一边绕过来,打开车门。
“下来。”
她紧紧并着膝盖,拱着肩膀捂住小腹。
赌气似的一声不吭,对他冷静的催促置若罔闻,只顾深呼吸。
邢屹只当她在闹脾气,黑着脸把她打横抱出去。
放下来,她疼得没站稳,一股脑撞进他怀里,他及时扶住。
嗓音莫名有点焦躁:“到底怎么了?”
她闭眼吞咽一下,揪住他大衣前的纽扣,手指在颤。
路灯光线漫入后排,她刚刚坐过的位置落了一小滩血渍。
来例假,痛经。
孟纾语知道自己弄脏座椅,声线虚浮地说:“对不起。”
邢屹莫名哑然,不知是生气还是担心,只见他烦躁地皱起眉头,立刻把她抱起来。
回到卧室,他亲自给她换一身衣服。
纯白内裤从她足踝滑落而下,到了他手里。
换好睡衣,她有点别扭地并拢膝盖,靠在床头默不作声。
一小块布料,沾了血。
邢屹面无表情看一眼,揉在掌心攥了攥,准备扔到垃圾桶。
也不是嫌弃她,只是在他认知里,脏了就扔了再买。
“别扔。”她叫住他,抱着膝盖嗫嚅,“新买的,我还要的。”
邢屹都走到门口了,回身冷飕飕扫她一眼。
似乎想数落两句,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径直出去了。
她心想算了,扔了就扔了吧。
保姆给她送来一杯热水和止疼药,她及时服下。
药劲一上来就浑身无力,她意识放空,就这么睡了会儿
醒来已经不怎么疼,她看了看空杯子,打算自己出去接杯热水。
经过走廊,隐约听见水声。
从浴室传来的。
她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条缝。
只见邢屹身形笔挺地站在水池前,神情冷淡,双手搓洗她沾血的内裤。
第52章 巴掌清脆利落
孟纾语滞在门外。
以为他早就把内裤扔了,没想到他会耐心帮她洗。
帮忙手洗内裤是一件很小的家务事,但放在邢屹身上,实在不可思议。
光是那滩血渍就挑战了他多年的洁癖。
她看着那双指节修长的手浸在水里,意识短暂空白。
缓缓抬眼,邢屹正好侧头看过来,眼里的冷清一成未变,似乎早就觉察她的存在。
气氛僵凝,孟纾语推门进去,颤睫避开他视线,“我自己晾吧。”从他手里接过一小块半湿的布料,用背影说,“谢谢。”
客气又冷淡。
对陌生人说话才用这种语气。
听起来甚至像在说,‘邢屹,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重新爱上你了。’
邢屹站在原地关停水阀,两手撑住水池边缘。
衬衫衣袖挽折至小臂,袖口不知何时被水沾湿,细密水珠顺着青筋纹路滑落。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她走到门口。
“孟纾语。”
他叫住她。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孟纾语应声止步。
顿了顿,低垂眼睫看着地面。
“从认识你开始,我好像就没有对你提要求的资格。一直都没有。”
而且改变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你就做你自己吧。”她抿抿唇,补一句说,“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离我太近。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说完就离开浴室。
她不太熟悉这套房子的构造,于是随便进房间找了个阳台,把衣服晾上去。
几秒后,身后的阳台门被推开。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听见他倚靠门框的声音。
幽邃目光如有实质,刺过一团沉寂的冷空气,穿透她后背。
她心跳沉闷,晾完衣服转过身,邢屹抄着兜信步往前。
她被逼退至围栏角落。
夜色浓重,头顶一盏暖灯高悬,他黑沉沉的影子罩在她身上,密不透风。
她紧攥衣角,始终避开他阴恻恻的视线。
邢屹偏额打量她,牵起嘴角笑了下,嗓音含谑:“怕我?”
孟纾语低着头,寒风从她后颈灌入。
脊背一凉。
“你离我远一点。”
“要是我说不呢。”
他又向前一步。
她踉跄一记,后腰撞到围栏,肌肤隔着衣料碾着细致的雕花纹路,双手下意识扶上去,一片冰凉。
从二楼跳下去,至少骨折。
她没那么傻。
邢屹顺势低下肩膀,分开两条手臂撑在她身后的围栏上,虚虚实实将她圈牢。
清冽气息无孔不入,侵略她,占据她。
他微阖着眼,幽灼目光在她唇上逡巡。
忽然轻柔开口。
“小语。”
她心一紧。
“别这么叫我。”
“那该怎么叫?”
他靠近一寸,膝盖突然抵开她并拢的双腿。
她浑身一僵,试图抵抗的双手被他单手攥牢。
他闲闲偏过头,浑沉气音迎上她泛红的耳垂:“你想听什么。宝贝,宝宝?”
她咬牙推开他。
“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
她鼓足勇气说:“要你彻底放过我。”
“为什么要放过你。”他波澜不惊,“你有权利离开我吗。”
轻飘飘的语气,却像碎石一样砸在她心上。
此刻更想逃离。
她抬头盯着他,恨不得他现在就消失。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因为你根本学不会正常人的爱。”
邢屹自上而下打量她。灌进她后背的寒风不及他眼神刺骨。
“少跟我谈什么正常的爱。你可以觉得我根本不爱你,从始至终都在占有你。怎么想都无所谓,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但你不可能离得开我。”
“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的。”
“不是!”
她下意识往后退。
其实已经没有空间,围栏上的雕花纹路硌得她好疼。
邢屹圈着她的腰把她往前一带,呼吸撞进他胸膛,她触电一样用力推开,霎那间几乎想使出浑身解数顶撞他,掐挠他,把他弄得面目全非,让他再也没有手段控制她为止。
可是她依旧在他掌控之中,他稍微一抬手就能掐住她下颌,她只能仰起头,双眸含泪,而他居高临下,眼底没有一丝宽容和怜悯。
他拇指贴着她嘴角轻轻划过,微凉指腹摩挲她颤抖的唇。
“孟纾语,你出息了,越来越倔。以前那个听话的小语去哪了?”
她鼻梁一酸。
“不是我听话,而是你一直在骗我。”
他不着痕迹地笑:“你以前确实好骗,一首曲子就能骗你跟我接吻。说实话,你对母亲的感情我理解不了,也同情不了,我安慰你的那些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她错愕几秒,仿佛被人推了一把,跌落悬崖。
假的,那些难以忘怀的温柔,居然都是假的。
“你混蛋”
“我没说我不是。”
邢屹就着她被迫仰头的姿势,虎口卡着她下颌慢慢往上移。
直到她仰到最大限度,像条缺氧的小鱼在他掌心里艰难换气,红晕顺着眼尾蔓延,泪水不受控地滑落,沾湿她耳边发丝,他才慢慢收拢五指,掐住她脖子。
明明不疼,却有种濒临窒息的错觉。
邢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为她擦去眼泪,而是任凭它流下,直到她自己控制住为止。
可是她控制不住,一边哭一边骂他。
他照单全收,甚至借机戏谑。
“骂我混蛋,不还是要跟我睡,每次都爽到——”
“你闭嘴!”
她抬手一扇。
巴掌声清脆利落,盖过他轻慢的尾音。
动静一闹,守在院子外的保镖齐刷刷回头。
望见阳台这一幕,底下的人个个表情诧异,欲言又止。
孟纾语用另一手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腕,后知后觉,掌心疼得发麻。
她打他了。
当着他下属的面。
邢屹微偏过头,脸颊泛起被她扇过的痕迹。
一束暖光打下来,红痕格外显眼。
他顶着腮帮子动了动,抬手,食指指背贴一记嘴角,又拿开,垂眸看去,一丁点鲜红血渍沾在他曲起的指节上。
出乎想象的力道。
他笑了下。
“有仇必报,可以啊孟纾语,把你教会了,你越来越像我了。”
孟纾语闷头推开他,神经病,谁要像你!
人在生气恐惧的时候会丢失理智,她突然转身踩上围栏,视野顿时开阔,眼看要顺着重力往下坠,邢屹猛然揽住她的腰往回一扯,两人双双跌落在地,声响凌乱。
“是不是疯了!”他气得吼她。
她摔进他怀里,后背贴着他蓬勃心跳,他手臂还圈着她的腰,力道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朋友说得对,凭什么她要一昧乖巧,一昧反思。
他会发疯,她就不会吗。
可是邢屹很快冷静下来,仿佛压根不吃她这套,松开手臂把她往前一推。
“想跳是吧,跳。跳成植物人,到时你想走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被我折腾一辈子。”
孟纾语埋头抹泪,狠狠心,跌跌撞撞一个起身,转头又要踩上围栏。
“孟纾语!”
邢屹连喘带骂,眼疾手快又把她扯回去,不管她怎么反抗,这回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甩到肩上扛走。
天旋地转,她眼泪掉了一路,一半都沾在他后背上。
回到卧室,她被他扔到床上,邢屹扯起被子裹裹裹,把她裹成一个球。
刚才在阳台上硬生生挨冻,她冷得直打颤。
一会儿还要跟导师开线上会议,可是她一点都静不下心。
没辙,只能强行调整好状态,擦擦眼泪,伸手拿床头柜的电脑。
还没拿到,只见邢屹气汹汹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二话不说夺过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
打开,冷荧荧的光映着他凌厉眉眼,他专注看着屏幕,指尖敲敲按按。
帮她把论文里带修改批注的地方全都改了。
跟她目前的思路没有太大差异,但是更细致,更通顺。
于是她顺利开完线上会议。
导师还挺满意。
“可以,逻辑理顺了,接着往下写吧。”
她如释重负。
关闭电脑,邢屹已经不在卧室。
去了隔壁书房。
书案旁亮一盏落地灯,烟灰缸里积了数枚烟头。
说好要戒,心情一差又开始抽得很凶。
他夹着烟的手撑住额头,烟雾围绕着漆黑鬓角浮沉散逸,手里一份纸质文件,翻来翻去还是停在第一页。
密密麻麻的字眼,被烟雾染成虚幻,化作她的笔迹。
邢屹,我不再爱你了。
邢屹,我不再爱你了。
邢屹,我不再爱你了
——啪!
文件被邢屹一记猛力倒扣,死鱼一样牢牢贴在桌上。
他靠着椅背看向天花板,喉结轻微涌动,下颌笼着一层暖光,在锁骨中间投下一片淡影。
表情莫名烦躁,半晌,他拧着眉心闭上眼,手臂搭在座椅扶手上,指间香烟燃了一半,烟灰簌簌掉落。
他直接掐了。
拿起手机,打个电话给林泽。
“明早叫人来封阳台。”
林泽没敢问为什么,直接应下来。
电话挂断,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倒映他脸颊掌印。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甩,起身,下楼找了个冰袋
凌晨。
卧室一片昏暗,孟纾语把门反锁了三道。
蜷进被子里,本想先平安度过今晚,好好睡一觉。可是心乱如麻,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静下来侧躺,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终于,门锁被拧动。
她心头一颤,急忙闭上眼。
装睡。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阵淡香从床尾绕过,随后慢悠悠飘过来。
身后有下陷的重量感。
被子被掀开,男人径直躺到身旁,热烘烘的温度席卷而来。
她装睡装到底,窝在床边一动不动。
屏息凝神间,身体被抱住。他手臂搂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拖了拖。
全方位的包裹,他下巴搭在她发顶,呼吸落下来,很轻很淡。
她心一横,决定把他撵下去。
于是装作睡着时无意识的身体拧动,胳膊肘往后顶了顶。
邢屹纹丝不动。
就这么僵持着。
其实早被他看出来了。
“打算装多久?”
“”
邢屹平静异常,宽热手掌伸进她衣摆,轻轻按在她小腹位置。
“再敢动一下,明天这世上就没有孟纾语的存在。”
他会给她开一张虚假的死亡证明,办一场风光葬礼。
孟纾语从此消失。
继续存在的,只有小语。他温柔又鲜活的小语。
“还动吗。”他轻声问。
孟纾语攥紧枕头边角,咬牙不语。
一滴无助的泪水滑落眼角,她鼻梁酸胀,压制着呼吸节奏小声抽噎一下。
邢屹直接伸手给她擦掉眼泪,有点没轻没重,指腹磨得她眼角泛疼。
“又哭。”他莫名冷淡地说,“哭也改变不了事实。你这辈子都离不
开我。”
一辈子都是他的。
承受他骨血里的偏执,承受他病态的爱欲,永远被他占有,被他套牢
孟纾语彻夜未眠。
脑海里的画面断断续续。
上锁的房间,密布的摄像头,金属手铐,黑色长鞭,凌乱颠倒的日夜,体温,吻痕,黏稠液体
分不清是曾经做的噩梦,还是未来即将发生的,被她预料到了。
心跳时快时慢,她心头的恐惧无处抒发,进退两难,眼前是一团漆黑,身后是他燥热的胸膛。
其实他睡觉习惯裸睡,跟她在一起之后,睡觉时才勉强穿一套居家服。
今晚不知是穷得没衣服穿了还是他懒得穿,全身上下只套了一条长裤,上半身是裸的。
她稍微动一下,胳膊肘就会碰到他裸。露的肌肉。
她不想碰,于是故意不动。
可是两人保持这个背后抱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她再不翻身,手脚就要麻成花椒了。
不知他睡着没有,她纠结片刻,一鼓作气翻过身。
邢屹立刻收紧手臂,把她往怀里一摁。
呼吸被他硬。挺的胸肌闷得无处换氧,她又羞又恼,气得掐他打他:“喂!放开啊,我要呼吸!”
邢屹根本不管。
就这么睡。
憋了一晚。
孟纾语只好重新翻过身,背对着他。
清晨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又被身后的男人弄醒。
她默默挪开一点距离。
又被邢屹拖进怀里。
她闷声抗议:“你那个硌到我了。”
“嗯。”
他恬不知耻。
“我故意的。”
第53章 谁想嫁给你这样的败类
混蛋,太让人来气了。
孟纾语直接翻身,兔子蹬腿一样踹了他一脚。
不知道踹到哪,忽然听见他隐忍的闷喘。
闯大祸报大仇,内心惊恐又舒畅,她毅然决然掀开被子,迅速逃离下床。
还没站稳,突然被他勾着胯骨拖回去,动作快得她手足无措。
“放开!”
力量悬殊,她像颗打滑的玻璃球,晕晕乎乎跌进他怀里,后背撞到他胸膛,硬得要命,她肩胛骨快被震碎了。
下意识挺起腰身挣扎,恨不得骂他八百句,“混蛋邢屹,你给我放开!”
一条结实手臂横在她腰上,顺带把她手臂也束在其中,她动了几下就累得喘气,烫红的耳垂突然被身后男人咬住:“在求谁?你前男友还是你未婚夫?”
混蛋,被踹了一记他居然还能这么盛气凌人,弄得她心慌意乱。
被他气得口不择言:“我前男友已经死了,我也没有未婚夫!”
她拧着腰身朝后乱撞,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她趁机逃脱,不料再次被擒,他肩膀稍稍内收就能完全裹住她。
她成了容器里的软浆,再怎么挣扎也只是为容器增添一层滚烫黏稠。
耳边缠着他的呼吸,粗重喘息里尽是难以发泄的怒火。邢屹显然被她气到,沉嗓飙了句脏,狠狠拧一把她大腿根:“要我命是吧。”
她立刻并拢双腿,被他拧过的地方又酸又麻,后知后觉又有点疼,差点害她哭出来。
邢屹控住她乱动的手,抓过去往下一压。
“向受害者道歉。”
她用力抽回手。
“不要!”
孟纾语奋力抗争,邢屹一个翻身压住她,死死掐着她下颌:“嘴没用了是吧。”
说完就覆下来强吻,舌头闯进来纠缠惩戒,在她湿热口腔里疯狂扫荡,两人的鼻尖相互撞着,她艰难喘气,溢出几声零碎呜咽,像求饶又像宁死不屈。
邢屹置若罔闻,一边喘息一边深入浅出地索吻,管她是委屈还是羞恼,他照亲不误,吻得越来越凶。
她挣扎得发丝凌乱,浑身发软,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
邢屹把她吻到双眸失神,他尽兴而退,指腹摩挲她湿漉漉的嘴角,嘲讽她,“自找的,给我受着。”
她一下被他惹哭,哆嗦着肩膀抽泣,“我生理期还没完,你想怎样”
他似是觉得新鲜,眼神轻佻不屑:“拿这个威胁我?”
于是一只手掐揉她,揉到她喊出声来他也不停。
“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谁给你惯的臭毛病。还蹬我?”
她就要蹬,一股脑地专挑他要害蹬。
“离我远点!你就该吃饭吃到虫子,出门踩狗屎!邢屹你变态,你神经病,混蛋败类衣冠禽兽!”
他不但不在乎,反而笑得胸腔震动。
“三年前你就这么骂我,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气急败坏掐他挠他,双手作案未遂,被他束缚着压按在头顶,邢屹低头咬住她颈侧的软肉,甚至像狼一样叼起来。
又痒又疼,她像化开的糖霜一样呜咽出声,他仿佛很受用,舌尖在她脉搏上轻轻舔舐,浑沉气音迎上她鲜红欲滴的耳垂:“宝宝,怎么全身上下哪儿都这么软。”
她气炸:“你变态!”
“会不会骂人?”他恶劣地轻笑,热气扑在她耳边,教她骂,“邢屹畜牲,下流混账,操他祖宗十八代。”
孟纾语咬牙别过脸,无力跟他对抗。
邢屹黑沉沉的目光注视她,一边抚摸她颤抖的身体,手掌在她肋骨处压一片红印,再用指腹狠狠摩挲。
好像划了个十字,她被火辣的刺痛感侵夺了意识,低吟时在他身下挺起腰,像某些时刻被他折腾出的临界反应。
等她回神时,邢屹已经从她身上下去,径直走进浴室。
她惊惧又恍惚,慢慢撑坐起来。
视线垂落下去,一时难以置信。
邢屹在她肋骨处,重重留了几道红痕,颜色越来越深,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手指划出来的特殊印记,两个大写字母。
xy-
孟纾语起床之后头昏脑涨。
不知是被邢屹气的,还是生理期惯常的头痛症状。
她吃不下早餐,只喝了一杯热橙汁,收拾单肩包准备去公司实习。
走出院门,门口停了两辆车。
一辆是日常接送她上下班的轿跑,司机是邢屹新雇的人。另一辆是深色吉普,似乎负责随行。
她顺着吉普车窗往里看,两个人高马大的深肤色打手坐在里面,随时准备启动汽车跟上她。
紧接着,院门进来一拨人,路过她时,微笑对她颔首问好。
孟纾语看见他们抬进来的工具,五花八门,好像是用来封阳台的。
她咬咬唇,一口气上不来。
回身,邢屹远远走来,身上没个正形地挂着一件戗驳领西服,他慢条斯理舒展肩背,手臂伸进外套衣袖,一边穿衣服一边踏下正门台阶。
孟纾语等他走近,她紧攥着肩上的包带,瞪他:“我不喜欢被人跟着。”
邢屹根本没当回事。
他站在她面前,手里拿了根领带,硬挺的深色料子像短鞭一样被他捋直,他玩弄着手里的东西,偏额打量她,眯起眼仿佛听不清:“所以呢?”
“所以你快点让他们走。”
邢屹无声笑了下,兀自把领带绕她腕上,眼神直勾勾锁着她:“我给你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你都没有资格退回。”
无力感兜头而下。
她红着眼眶:“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吗?”
“当然可以。至于我答不答应,另说。”他看了看绕在她腕上的领带,又掀起眼皮掠她一眼,“帮我打个领带。”
她气闷不已,他居然还有脸让她帮他打领带。
“你自己不会吗?”
她甩甩手腕把领带还给他。
邢屹稳稳接住领带,另一手摁住她后脑勺,点了死穴一样,她顿时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她,眼神深邃而专注,在旁人看来仿佛要接吻,其实没有。
“昨晚扇我一巴掌,他们都看着呢。”他压低了音量,嘴唇张合幅度很小,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气音懒散而蛊惑,“给我挽回点儿面子行不行?”
挽回个头。
“是你活该。”
他轻声笑:
“那你能不能给活该被扇的人打个领带?”
她攥着衣角不说话,他的手慢慢往下移,手指绕着她垂落的长发,抚到她后颈位置,按着她软肉掐了掐。
很怕痒,她肩膀一哆嗦。
专挑弱点攻陷,他眼底押着不太走心的笑,恶劣轻浮地问:“到底能不能?”
孟纾语耐着性子,从他手里夺过领带。
唰一下绕到他脖子上。
邢屹轻啧了声:“怎么感觉你想掐死我?”
那你感觉真准。
孟纾语暗自腹诽,三两下给他打好了领带,转身打开车门。
顿了顿,转头说:“他们离我近一点,你就离我远一点。”
说完就要坐进后排,邢屹突然按住车门,把她稀里糊涂往里一塞,自己也跟着坐进来。
车门砰一下关上。
他命令司机:“开车。”
“”
孟纾语往旁边挪了挪,全程贴着车门坐。
按下车窗,一阵寒风灌入,几粒小白点随风旋卷,落到她鼻尖,冰凉凉的。
下雪了。
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得好快。
母亲忌日快到了,想回宁城看一看小树。
可是她现在完全被绊住,连出个远门的自由都没有。
孟纾语关上车窗,靠着椅背沉默。
邢屹在一旁闭目养神,昨晚貌似没睡好。
她瞥一眼他冷森森的侧脸,开口说:“我放假要回家。”
邢屹闭着眼敷衍:“再说。”
他的再说,就是再也没提起过。
一周后,邢屹带她回老宅吃午饭。
邢老爷子好久没见她了,在餐桌上问起她的近况。
她心不在焉搅着小碗里的汤,轻声说:“谢谢您关心,我最近都挺好的。”
邢钟宏兀自点点头,看一眼邢屹。
邢屹吃着吃着就划起了手机,对饭菜一点兴趣都没有。
老爷子静静看着他,意味深长说:“你啊,别太过火。”
邢屹浑不在意,眼皮都不撩一下:“我又怎么了?”
邢钟宏无可奈何,打鼻子眼儿里出气:“你怎么了,你自己知道。”
看来邢皓南跟老爷子告状了。
蠢货一个,卖惨卖惨,越卖越惨。
邢屹没拿那家伙当回事,索性也懒得搭话。
孟纾语这几天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吃饭吃得很慢。
下意识抬眼环顾一圈,好像大家都吃饱了,就她一个在小鸡啄米。
有点不好意思。
老爷子和蔼一笑:“没事儿,慢慢吃。”
她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吃饱了,恰好星星从院子里跑进来,手里抓一个黑色的东西,边跑边喊她:“姐姐!给你礼物!”
她应声放下勺子,侧过身迎他。
“什么呀?”
星星从座椅缝隙里钻进来,小小一只趴在她膝盖上,把东西递给她看:“这个!”
一颗乌漆嘛黑的蝉壳。
孟纾语最怕这种东西,哇一声退开,身子撞进邢屹怀里。
他顺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后轻啧一声:“投怀送抱。”
“”
她立刻直起身子坐好,强忍着不适,从星星手里接过蝉壳。
让人头皮发麻的纹路和质感。
“嗯,很可爱”
其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邢屹从她手里拿过这玩意儿,一边把玩,一边将手臂搭到她肩上,脑袋靠过来,悠闲自在地说:“蝉在蜕壳的时候,头先出来,然后身子一抽一抽的,慢慢从裂缝里钻出来,有时还会带出一点粘液——”
“啊你别说了!”孟纾语恨不得捂住耳朵。
邢屹还要往下说,星星化身判官,在桌下扯扯他哥的衣角:“哥哥,不可以吓唬姐姐。”
真是出息了。邢屹低笑一声。
这小萝卜明明是他养大的,性格却跟他一点也不像。
排除自闭症带来的内向,星星的性子其实很像孟纾语。心软,脾气好,怜悯心泛滥,还爱哭。
“姐姐不喜欢小虫子,我记住了。”星星眼巴巴望着他哥说,“你也要记住哦。”
邢屹眼神不屑,掠了小不点一眼。
人小鬼大,还敢教他做事。
星星这么小已经学会将功补过,拉孟纾语到院子回廊里玩过家家。
她正好顺理成章离开餐桌,不再慢吞吞啄米。
室外光线很淡,还在下雪。
孟纾语裹着一件白色羊绒大衣,坐在回廊一侧,转头看着半空中飘摇的细雪,伸手去接。
后知后觉,有人在给她戴发饰。
她回过神,星星给她戴了一片纯白头纱,乐呵呵看着她。
“新娘诶。”
她一愣。
手指捻了捻垂落肩上的白纱,下意识问:“那谁是新郎?”
星星回身,目光茫然找寻。
正好邢屹出现在中式回廊的转角,迈着一双长腿不疾不徐走过来,神情闲适,边走边套一件黑色大衣。
星星目光一亮。
“哥哥!”
邢屹穿好衣服,半蹲下来,招猫逗狗一样朝前拍拍手。
“小鬼,过来。”
星星噔噔噔跑过去,伸手在小口袋里掏摸,拿出一个领结。
给邢屹戴上。
回头对孟纾语挥挥手:“姐姐!新郎在这里!”
“”
气氛微妙。
孟纾语很想现在就把头纱摘了。
但是不能扫了小朋友的兴。只能忍辱负重了。
星星眨眨眼睛讨夸,邢屹不置可否,直接在小不点头上用力揉一把。
没白养。
他走了过来,孟纾语别过脸,若无其事看庭院里雪片飘落,树枝砸落的积雪惊飞一只小寒雀。
邢屹站在她面前,玩弄似的拎起她头纱一角,嗤笑一声:“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嫁给我算了。”
“不可能。”嫁给他吗,简直噩梦成真,孟纾语后背一凉,“谁想嫁给你这样的败类。”
邢屹这几天被她骂了不下一百句,什么衣冠禽兽,无耻之徒,人渣,畜牲,败类。
零零散散贴了他一脑门的罪状。
他不悦地动了动腮帮子,转头对星星说:“脸靠墙,眼睛闭上,玩儿捉迷藏。”
“好~”星星趴墙照做,眼睛压在手臂上乖乖问,“数多少个数才可以睁眼呀?”
“一万。”
“好~”
星星真的开始从1开始数。
邢屹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孟纾语真的很想报警抓他。
她气呼呼把玩具头纱摘下来。
“你干嘛啊无缘无故欺负人家小孩子。”
他垂眸看着她,眼底押着一层不可细想的讽意,嘴角牵起戏谑的笑。
“不欺负他,那我欺负欺负你?”
说着,突然捞起她的腰把她抱起来。
她踉跄几步被他压到回廊柱子上,他直接掐着她后颈吻过来,她最后一声抵抗被他凶狠吞没。
室外凛冽的风划过两人纠缠的热意,邢屹毫无克制,绞着她的舌头穷追不舍,勾得她情难自控溢出一声软吟。
她身上的外套不知何时被他扒落,可怜兮兮堆在她脚边,邢屹直接托着她腿根把她抱起来,一手圈着她的腰,另一手摁着她后脑勺,舌尖往更深处探去。
放肆的接吻声盖过寒风呼啸,她全程被动,邢屹大开大合地吞她,沉喘声撩得她脊骨酥麻,她没有机会换气,缺氧到面颊滚烫,只能迷迷糊糊搂着他脖子。
邢屹抱着她走到回廊尽头,肩膀顶开一扇门,进去就翻身把她压在门上纵情接吻。
喘息声起此彼伏。
忽然间,她闻到一丝檀香。
这里是
摆放邢家列祖列宗牌位的房间。
惊得她用力锤他:“邢屹你干嘛!大不敬!”
他百无禁忌,根本不管这些。
下一秒以吻封缄,宽热的手伸进她衣摆,摸她肋骨。
印记还在。
每次快消的时候,他就再划一道,一次比一次狠,以至于这一次的印记是由一层浅浅的淤血组成。
关于他名字的英文首字母,清晰鲜红地刻在她身上。
他指腹摩挲,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疼痛又被唤醒。
两人的唇紧贴着,她囫囵抱怨:“很疼啊”
尾音落下,难捱的眼泪也跟着滑下来。
她哭了。
可是他这次不哄了。
邢屹磨着她的唇,喘息声含在沙哑嗓音里:“疼才长记性。”
她挂在他身上被他搓来揉去,滑落的眼泪被他顺着亲吻幅度一并吞没,肋骨留印的地方疼得发烫,他故意拿掌心压着,给她多一层淋漓尽致的体验。
孟纾
语掐着他肩膀,指尖深深陷入,剥离这个欲生欲死的吻,埋头掉泪,“你变态,冷血无情”
“骂完了吧。”邢屹懒恹恹耷着眼睫,边喘边问,“现在能跟冷血无情的人回家了吗。”
第54章 其实我需要你
她湿漉漉的眼尾落了一记轻吻。
“别哭了。”
邢屹把她放下来,她靠在门后埋头擦泪,他捧起她的脸。
真能哭,泪水沾在他手上越擦越湿,他索性用衣袖给她擦。
她毫不客气,眼泪鼻水全蹭上去,管他有没有严重洁癖,反正他递过来她就擦。
衣袖被她蹭湿一片,邢屹似乎根本不在意。
她累了也就不哭了,原地吸一记鼻子,邢屹低头捏捏她红透的鼻尖,指腹擦去她眼角残存的泪水,打趣她:“这里全是我祖宗,当着他们的面你还哭这么惨?”
孟纾语呼吸一顿,望一眼正堂中央层层高耸的深色牌位,心里不禁打鼓。
扰了他列祖列宗的清净。
可这明明不关她的事。
“是你把我带进来的。”她哭红的眼睛瞪着他。
邢屹抵着她额头犯浑说:“不就想让他们瞧瞧我老婆。”
“谁是你老婆。”
她推开他,转身开门出去。
星星还在回廊另一头蒙眼数数。
托混蛋的福,这么乖的小孩都要被骗。
孟纾语小跑上前,低身把小萝卜翻个面。
“好了星星,我们不数了。”
小孩揉了揉眼睛,懵懵问:“我们不玩捉迷藏了吗?”
“不玩了,你哥是坏蛋,我们不跟他玩。”
孟纾语牵起他的手,准备带他回屋。
他有点沮丧:“姐姐,明天我又要去学校了。”
她止步,蹲下来看他。
“怎么啦,不想去吗?”
“嗯有人说,我有病。”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六七岁的小孩都鬼灵得很,学校里自然会有机敏的孩子,发现星星异于常人的端倪。
孟纾语刚要安慰,身后有人开口:“你没病,别听那些人瞎说。”
她回头,邢屹直接把弟弟抱起来高高举起,动作像玩闹,语气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听清楚,你很正常,朋友喜欢你,外公疼你,哥也疼你。你没病。”
就像对一个病人说,其实你没什么大病。于是对方心情愉悦,有极大的概率提前治愈。
星星在空中晃了晃手脚,似乎觉得被举高高很有趣,他乐呵点头:“好,我听哥哥的。”
“这不就对了。”
邢屹掂了他一下。
“想不想再高一点?”
“想!”
孟纾语站在原地,看着邢屹把小不点抛起来,又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她好像明白了。
为什么他那么憎恨亲生母亲,却一点也不排斥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因为他在借此治愈他自己的曾经。
如果从少年时期开始,有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邢屹,你不是心理变态,你很好,你值得被爱”,或许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孟纾语低头沉思,慢慢坐到回廊条凳上。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打了个响指。
邢屹给她披上外套,捏她脸颊。
“回家了。”
傍晚上车后,星星跑出来,踮脚扒在车窗边沿,把邢屹摘落的领结塞给他。
一个玩具领结,还是塑料的,邢屹表情嫌弃,顺着车窗把它丢还给弟弟。
“给我干什么?丑得要死。”
星星攥着领结控诉:“哥哥,你这样说话,是娶不到老婆的。”
邢屹脸色一黑。
“谁教你这些?”
孟纾语默不作声坐在他旁边,指节碰了碰鼻梁。心说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就你不懂。
他们家的基因真的很神奇。
邢漫芊一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出类拔萃但是心理变态,至今学不会正确的爱。另一个患有自闭症但是内心温实,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甚至只要从外界接收到一点爱,就能双倍回馈。
星星叹气说:“哥哥,你要是想娶一个女孩子,就要说好话,做好事,哄她开心呀,不可以让她生气的。”
邢屹喉结一动,漫无目的看着路边积雪,屈起指节搔了搔眉心。
语气不当回事:“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方姨,过来把他抱走。”
他烦心倦目,升上车窗玻璃收回视线。
“开车。”
司机应声启程。
孟纾语已经借着刚才的一分钟,订好了下周回宁城的机票。
邢屹不动声色瞥她一眼,她立刻退出界面,手机倒扣在腿上。
“孟纾语,你假动作有点多。”
“”她低头,手指刮了刮手机背面,通知他,“我下周就回家。”
邢屹无动于衷:“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下个月陪你回去。”
下个月那么久,新年都快到了,谁知道他承诺的是真是假。
况且,凭什么事事都要顺他的意。
她心口莫名堵着一块石头。
必须把它击碎。
“回家是一件很小的事,也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征求你的同意。”
“因为你属于我。”
“你出门吃药了吗。”
软禁她,监控她的手机,限制她跟亲人朋友的联系,又在她肋骨周围划了几道印记,仿佛打下属于他的烙印。
这些还不够吗,现在还要彻底掌控她,不允许她离开他身边,哪怕回个家都不行。
她气得肺疼,而身边的男人波澜不惊,总有自己的道理。
“孟纾语,我不希望每天醒来看不见你。”
话音甫落间,她反应慢了半拍,仿佛被羽毛轻扫了一下心尖,余韵漫长的痒。
转头看去,邢屹侧脸对着她,整个人气定神闲,一手撑着太阳穴,百无聊赖看窗外飞驰的树影。
一切如常,云淡风轻。
他蛊惑人心的能力显然很强,上一秒差点让她犹豫。
半晌,孟纾语强行调整好状态。
心神落定,任凭他怎么说,她依旧决定下周就走-
七天就这么过去。
意外的是,邢屹在这一周里过度忙碌,高烧不退,在病房躺了一天,现在还在吊水。
是坏事也是好事。
邢屹不在家,孟纾语借机收拾好行李,一大早拎着箱子出门。
不料被三名保镖拦在别墅门口。
她紧攥着行李箱拉杆,沉下一口气:“请你们让开,我赶着去机场。”
拿钱办事,办不好就要被炒,保镖只能铁面无私:“孟小姐,邢先生交代过,您现在还不能出去。”
“他说的话我一定要听吗?我要回去看我妈妈,你们别再拦我了。”
对方建议:“或许您可以让您母亲过来看您。”
孟纾语喉咙一哽,攥着拉杆的手紧绷到骨节泛白。
“抱歉,我妈已经去世了。”而我很想她。
保镖
神情怔愣,似乎无话可说。
孟纾语不顾他们阻拦,拉着硕大的行李箱踏下台阶。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逐渐减速的车辙声。
抬眼看去,车子已经停在门口。
邢屹从后排下车,上身深黑色高领,手臂搭着一件长款大衣,似乎懒得穿,身形一如既往的笔挺,神情没有一丝病恹感。
他随性甩关车门,冷冽目光撞开半空中飘摇的细雪,直直落到她身上。
孟纾语定在原地,目光飘忽一瞬,心跳顿时加快。
邢屹走上前,硬生生拿走她的行李箱,直接交给保镖。
她拧得手腕都疼了,还是抢不回箱子。
很无力,邢屹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用各种或轻或重的手段,切断她每一条退路。
哪怕她这次只是想回家看看,并没有跟他作对的心思。
她太阳穴一阵抽痛,抬头跟他对峙。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今天就是要回家,你再怎么拦也没用。”
邢屹目光戏谑,伸手帮她理了理歪斜的围巾,轻笑一声:“我在医院待了一天,你就趁火打劫?”
“是你趁人之危。”她看向那位神情紧绷误入战场的保镖,严肃伸手,“还给我。”
对方为难片刻,见邢屹没什么反应,于是悄声松开手,孟纾语见机直接把箱子拿过来,绕过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径直踏下台阶。
邢屹冷淡开口:“确定要走?”
她步伐不停。
“你不是看见了吗?还要问。”
刚要走出院门,耳后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警示:“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位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朋友,现在还在国外。你要是走了,我不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孟纾语停下脚步,心凉了半截。
他总是拿她最在乎的人来威胁她。
沉默片刻,她摘下无名指的戒指,转身想也不想,朝他站立的方向用力一扔。
咣当一记,戒指不见踪影。
话就撂在这儿:“如果她死了,你也别指望我活着。”
邢屹远远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
孟纾语推开院门,迎着风雪继续往前。
印在雪地上的脚印,连起来不过数米。
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明天再走。”他鼻尖蹭着她耳朵,嗓音沙哑拂落,“再陪我一天。”
她气结,拧着肩膀挣开他:“我不要!”
邢屹收紧手臂,呼吸深埋下来,额头蹭过她颈窝。
她身形一滞,这才发现他体温这么烫,烧还没退。
他喘息很重,中途短暂的气息停顿,竟让人产生一丝他在颤抖的错觉。
因为咳嗽一整天,他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孟纾语,我需要你。”
她鼻梁一酸。
“你才不需要我,你只需要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人。”
“不是。”
“明明就是,你软禁我,想方设法让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拒绝不了”
“嗯,都怪我。”他埋在她肩上低喃着,“我有病。我心理变态,治不好。”
孟纾语恍然想起,那天在老宅,邢屹对星星说的话。
有时只是轻飘飘一句,对人造成的负面影响却是覆水难收。
或许她不该骂他有病。
可是事实难以否认,她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索性沉默,不赞同也不反驳,只当他在自言自语。
邢屹顺着她颈侧蹭到她脸颊,气息热烘烘洒落:“孟纾语,你图不图我钱?”
“啊?”
“小鬼说,要想办法逗女孩子高兴。想来想去,还是钱比较实在吧。花钱买你陪我的时间,一天七位数,够不够?”
“”
她半晌没应,邢屹轻轻掰过她脸颊,在对视中追问:“钱也不要?”
她吞咽一下。
“不要。不义之财。”
刚说完,邢屹忽然拿出手机。
真给她转了一笔。
孟纾语登时局促,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突然进这么大一笔钱,银行会不会怀疑她在搞诈骗啊。
坚持要给他退回去,邢屹夺过她手机,把她抱到行李箱上坐着。
他双手撑在箱顶两侧,虚虚圈住她,低身打岔:“钱也收了,做个交易不过分吧。”
她下意识警惕,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稍稍后退,下巴埋进围巾里。
声音被毛线闷着:“就多陪你一天,你想要什么交易。”
邢屹伸手过来,勾着食指把她掩耳盗铃的围巾轻轻往下扯,露出她小半张脸。
这下毫无遮挡,她戒备的表情全然暴露在他眼底,他耷着眼睫笑了下,对她说:“就像以前一样,跟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
“要我抱抱。”
第55章 现在只想*你
真是图穷匕见。
孟纾语眨两下眼睛,视线飘忽。
“不说,不想说。”
“不说就做。”
邢屹突然凑过来亲她脸颊,顺便趁火打劫把她手机抢了。
“你抢我手机干嘛!”
她起身去夺,他手臂伸得很高,非要逗她。
急得她踮脚又转圈。
“我要退票,快点还我。”手在半空中捞划两下,根本拿不到,“还我啊”
他十分配合地跟她原地兜圈,钓鱼一样从上方看她,饶有兴致眯起眼:“为了留下来陪我,你态度很积极啊。”
这人是不是烧糊涂了?
她皱眉抗议。
“才不是。退票晚了要收手续费的,好不划算。快点还我手机。”
这话不知戳到他那根神经,邢屹脸色阴沉,就着举高的姿势单手操作她手机。
改了八百回密码,他每次都能解开,一点隐私都不给人留。
眼看他手指在屏幕上来回点按,她还没从抢夺的氛围里回过神,手机已经塞回她掌心。
界面显示退票成功。
动作怎么这么快。
孟纾语背过身去,有点郁闷地翻划手机,查看这次扣了多少手续费。
不对。
她卡里现在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要心疼退票手续费?
又惊觉,完了,她的思想被金钱玷污了。
邢屹没个正形地抱过来,下巴搭在她发顶,好像把她当成临时休息所,直接借着背后抱的姿势闭眼小憩。
很累吧病还没好就出院了。
孟纾语原地不动,胳膊肘向后轻轻戳一下他。
“钱我不要,退给你。”
他大概是很困,回话慢了几秒。
“你敢。”
果然还是这个臭脾气。
她好声好气商量:“那我把这张卡当成你的,就当存着。”
他冷哼:“跟我开情侣小金库?你想得美。”
“”
怎么他说什么话都能让人来气。
孟纾语一个闪身从他怀里钻出去,随手抓了把积雪,团一个小雪球砸他。
没砸中,他一只手稳稳接住,表情分明困倦得不行,到底哪来这么多精力陪她打闹。
还嘲讽她:“就这点力气,你到底行不行啊。”
本来就没想把他砸疼。
孟纾语撇撇嘴,不自在地拍干净手,自顾把箱子往回拉,一边朝院门走去一边碎碎念。
“你到底是由什么特殊细胞组成的,跟手指上的倒刺一样,动不动就惹人生气,好想一口气拔掉你。”
邢屹慢悠悠跟上来,拿过她手里的箱子。
“要拔吗。那先回去插上。”
孟纾语几秒才回过味来,差点跳脚。
“你正经一点!”
他理直气壮:“我说什么了?自己想歪别怪我。”
真气闷。“就你有理。”
细雪飞旋,两人信步往前走,箱子轮滚碾过地上一层半薄积雪,发出细微声响。
他步子迈得大,孟纾语小碎步跟上他,边走边仰头看他说:“商量好了,就陪你一天,我明天就走哦。”
邢屹不置可否,径直推开半掩的金属院门,让她先进去。
她亮莹莹的双眸眨了一下,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生怕他漏听一句,“还有,你把我朋友送出国,必须让她安全回来。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
邢屹保持步伐,头都转不一下:“就怎样?”
她快速思考,专挑狠的说:“我就从天台跳下去。”
他对此不屑:“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在嘲笑她上一回气急翻阳台的凶猛操作。
她脸颊
红温,差点左脚绊右脚,镇定下来说:“那我不跳,我要把你从天台推下去,完成我的复仇计划。”
他这会儿倒是良心发现了,闲闲补充一句:“杀人犯法,牢底坐穿。”
“那我也跳下去。”
“真可怕,想跟我殉情。”
“?”
邢屹先一步踏上台阶,她故意慢一步,攥拳对着他的背影虚虚捶了两下。
随后拾阶而上,刚想低头裹一裹松散的围巾,一团黑影突然压过来。
邢屹面对面倒在她身上,她惊得踉跄,使出浑身解数保持平衡,顿时手足无措。
“怎么了?”
他一声不应,黑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肩上,整个人仿佛喝醉一样不省人事,呼吸声沉重而失序,听得她心慌。
邢屹蹭在她肩头,低喃她的名字。
她心头一绞。
身前的男人可恶至极,让人讨厌又让人担心,她不禁喉咙发紧:“我在呢,我马上叫医生来家里,你等一下。”她伸手掏口袋,动作焦急凌乱,半天掏不出手机。
邢屹攥住她手腕。
“去医院,你陪我。”
他嗓音哑到咬字不清,最后一个字被尾音吞没,仿佛一声难捱的喘。
孟纾语被迫承受他全部的重量,沉得她骨头都要散了,转头看去,三个保镖在花丛埋头寻觅,似乎在自觉寻找她扔飞的戒指。
事赶事乱做一团,她头昏脑涨,朝那边喊:“麻烦你们过来帮个忙!”
就这样把人塞进车里,急忙送到医院
这间是他待过的高级病房。
护士如释重负:“真吓死我了,邢先生昨晚还在的,一大早人就拔了针管不见人影”
说时给他量了体温,已经烧到39度8。
不是装的。
于是又开始打吊瓶。
邢屹躺在病床上,左手背的针孔都泛青了。
他另手搭在额上,闭着眼,一股子懒恹倦乏的劲,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烧到多少度。
护士叮嘱完便离开病房,孟纾语坐到床边,看了眼透明管中滴落的药液,一时不知该干什么。
直到他动动膝盖朝她后腰顶了一记,她轻吟一声捂着被他欺负过的地方,“你干嘛”
他嗓音泛哑:“除了干你还能干嘛。”
“你,”她羞恼得语无伦次,目光埋怨,“你少说点浑话吧,都快烧到四十度了。”
邢屹懒笑一声。
“要不要试试四十度的?”
试他个头,一肚子坏水。
“你睡会儿吧,我回家一趟,待会儿再过来。”
她起身,邢屹睁开眼瞥她。
“多久?”
她觉得自己被怀疑了。
“干嘛,真的就离开一下下,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我又不像你,总是骗人。”
邢屹又闭上眼,懒声懒调:“别让我等太久。”
孟纾语回到家,把笔记本电脑和纸质的实习日志一并放进包里,带回医院。
中途路过别的病房,听见有人哇哇大叫,似乎是受伤的部位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声音撕心裂肺,让她想起之前在游轮上,邢屹表哥被他折磨时的惨叫声。
见血的恩怨,对方怎么可能轻易放下,绝对恨不得以牙还牙。
邢屹在门口朝她倒来的那一瞬,她不合时宜地感觉到,意外不止这一桩。
希望是第六感出错吧。
他对待别人一贯地恶劣,坏里为数不多的好,没给过别人。
只给了她。
孟纾语沉下心,加快脚步走向病房。
一开门,里面闹哄哄。
邢屹那帮发小赶过来看他,贱兮兮趴在病床边上。
“屹啊,你可千万挺住,你才23啊。”
“对啊,小语妹妹还没答应嫁给你呢,你早死就太可惜了。”
“现在是没有老婆的野人,死了就是没有老婆的野鬼了。”
邢屹一脸烦躁:“你们三个是不是有病。”
孟纾语慢步走进去,三个男生齐刷刷回头,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下一秒非常自觉地闪出去。
病房安静下来,她把电脑和书本放到靠墙的书案上,动作轻顿片刻,隔着几米回过身,正好撞进他好整以暇的目光。
她犹豫几秒,正经说:“你最近小心一点。”
邢屹靠着床头悠闲半躺,一手垫在脑后,偏额打量她。
“怎么,你要给我下毒?”
她无语凝噎。
“乱讲。我的意思是,你手段那么过分,身边有不少人记恨你吧。”
他浑不在意:“嗯,然后呢?”
孟纾语转过背整理物件,若无其事说:“万一有人记仇,私下报复你,比如偷偷往你车里放炸。药之类的,然后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人一坐进车里,整辆车就炸了。”
“哦。”邢屹淡声说,“最先被炸死的应该是林泽。”
“你不要乱说,平时对林助好一点,人家很敬业的。”
邢屹无谓地笑了下,不置可否。
在病房待了一天。
到晚上,孟纾语坐在书案前兢兢业业写实习报告,邢屹冷不丁出声:“过来写。”
怕他又发难,她只好把本子拿过去,放在松软床沿,中间垫一本硬皮书,就这么写。
像个认真赶作业的小学生,邢屹静静打量她,伸手绕她的头发玩,她拍了他两下。
忙着应付他,一心多用,倦意悄然入侵。
本来想认真写完,不料直接倒在他掌心睡着了。
邢屹摸摸她脸颊,手掌托着她一小团柔软的脸颊肉。
半晌,她嘴角轻动,溢一声梦呓。
“邢屹”
他神情微动。
没想到下一句:“你等着,我要揍你一顿”
大学在散打社待了四年,连个皮毛都没学会,还想揍他。
邢屹靠在床头,微微歪着脑袋端详她,手指挑起她一缕长发,勾在指尖绕了绕。
孟纾语半梦半醒,身子一下子沉一下子轻,好像被人抱上了床。
莫名有点痒,她缓缓睁眼,目光所及,是邢屹贴在她身前上下起伏的脑袋。
她瞳孔一震。
他正撩起她衣摆,脑袋钻进来,亲吻她肋骨周围淡去的印记,甚至用舌尖轻轻舔/弄,勾出她一声轻软的喘息。
“你干嘛,这里是医院!”她试图用双手推他,却发现其中一只手动不了了。
惊慌抬眸。
手铐?!
他竟然把她铐在床头。
孟纾语怔得头皮发麻,邢屹压着她,手掌按着她腰两侧,舌尖动作停下来,撩起眼皮掠她一眼。
“很惊讶?”
她呼吸急促:“为什么锁我!”
“因为一天不够。”邢屹撑在她身上,肩背微微拱起,低下头,呼吸埋在她胸口,沉声说,“想让你多陪几天。”
这人怎么这样!
“说好只陪你一天啊”
他自有一套霸王逻辑:“一天有多长,我说了算。”
孟纾语后背一凉。
就知道他不可能一夜之间改邪归正。
她轻叹一声,没力气跟他硬碰硬,又考虑到他生着病,她心软。
于是用另一手摸他脑袋,手指陷进他有点扎手的黑发里。
“我总有一天要回去的,你就不能乖乖等我回来吗。”
邢屹从她胸前抬起头,幽邃目光自上而下注视她 ,喉结莫名动了一下。
她沉默几秒,尽管有点害怕,依旧温声对他说:“你好好养病,乖乖等我吧。”
邢屹眉心一动,突然在她颈侧咬了一记,有点疼,她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跟他讲道理,“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不知他抽什么风,好像被她话里哪个字眼撩拨到了,浑身燥意,他含住她耳垂恶劣逞凶,哑声说:“我现在只想*你。”
第56章 等待温柔回吻
热吻急覆而下,她大脑宕机,邢屹贴着她的唇沉喘深吻,压在她肋骨的手忽然绕到身后,指尖轻轻一挑,依附她颤抖的频率解开排扣。
混蛋怎么这么熟练!
孟纾语偏过头喘气,并紧的膝盖被他用力抵开,腰身周围又被他掐来揉去,她哪哪都顾不上,他迎着她的喘息肆意放浪,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一路从嘴唇被他吻到脖子,再到锁骨,呼吸心跳乱作一团,根本招架不住。
邢屹贴着她颈侧低喘吮吻,她视野凌乱,只能看见黑茸茸的脑袋在她身前蹭来蹭去。
“你又发。疯”
不是发疯,而是发。情。
他总有理由:“是你勾。引我。”
“?”
她只是说了两句安抚的话,怎么就成勾。引。
“是你思想不纯洁,我明明在跟你谈正经事”
他哪管什么正不正经,只顾压着她到处乱蹭。
“做。爱就是正经事。”
她慌了神:“生病怎么做啊,你就不怕——”
等等。
掐在他肩上的手碰到他颈侧脉搏。
这一片本来很烫,现在却冷得惊人。
他的体温已经滑向另一个极端,她脑子轰的一下。
“你不是吊完三瓶点滴了吗,怎么还这么”
邢屹置若罔闻,亲吻她耳垂下方的肌肤,急促呼吸缠在她耳边,情。欲和病态交糅,喘得她心慌意乱。
一只手推不开他,她只好使尽全力,把另一手从皮革手铐里挣出来。
边缘剐蹭,腕上晕了一圈红痕。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给她留了挣脱余地。
当然也可能是她太瘦的缘故。
不管什么原因,她顾不上思考,立刻伸手按响护士铃。
焦急乱动的手又被他攥回去,邢屹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无名指上。
这里空无一物。
他沉着嗓:“戒指呢。”
早上气急时被她扔了啊他忘了吗?
完了,他烧糊涂了。
可是现在还谈什么戒指,都病成这样了。
她急得声颤:“戒指、戒指我回去再找它,你先起来好不好?我叫医生过来了,你现在病得很重。”
他又盯过来:“我问你,戒指呢。”
阴冷和病态在他身上同时弥散,没有一丝沉郁脆弱,反而愈加强势,一双漆黑眼眸盯得她心紧。
他手也凉得要命,牢牢攥着她,压制她脉搏里惊慌涌动的血液。
直到医生护士赶来病房,白大褂蜂拥而至,或许晃了他的眼,他烦躁地皱了皱眉,这才松了手,让她离开。
孟纾语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走廊外站着。
后背贴着墙,冰冷感顺着衣料穿透骨骼。
心乱如麻,又格外恐慌,一时分不清惊惧来源,不知是因为他侵略性泛滥的眼神和那枚用来锁她的手铐,还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病症
凌晨,检查结果出来。
败血症。
由病毒感染造成的全身性急症,死亡率极高。
幸好发现得早,抗菌及时,病情得到初步控制。
检查出致病源是非传染性病体,无需隔离。
孟纾语得到护士允许之后进入病房。
推开门,她下意识止步,攥着门把手调整呼吸,目光落过去。
最先看到心电监护仪。
体征平稳。
她刚要走进去,身侧突然闪过一阵风。
林泽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堪堪停稳,撑着膝盖喘气,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祖宗,您真是我祖宗!幸好没什么大碍,要是有,我怎么向老爷子交代啊?”
邢屹一手搭额,烦倦地闭上眼。
“少烦我,还没死就急着哭丧。”
孟纾语心说你太没礼貌了!人家好歹是来关心你的。
“啊,孟小姐。”林泽刚发现她,立刻直起身,“不好意思,失态失态。哦对,水果什么的都放这儿了,你们聊,我先出去。”
林泽闪出病房,小声关上门。
孟纾语定在原地,两手在身前局促地扣了扣,再一抬眼,一道半冷不热的视线扫过来。
他眯起眼:“罚站?”
当然不是。
她默默走过去,正好他的手机贴着床头柜响动。
她看一眼屏幕。
“你有电话。”
邢屹无动于衷,搭在额上的手垫到脑后,一言不发,就这么云淡风轻睨着她。
就知道他坏心眼一堆,一天到晚颐指气使。
彼此心照不宣。她抿抿唇瞪他一眼,自觉帮他接通,拿起手机贴到他耳边。
听筒溢出声来,明显为难:“邢先生,孟小姐那枚戒指好像真的找不到了。”
他静滞两秒,言简意赅:“继续找。”
“好、好的。”
对话结束,孟纾语不自在地挂断电话,手机放回原处。
邢屹闭上眼,鼻腔沉出一丝燥气。
她心头摇颤,以为他身体难受。
正要按响护士铃,邢屹攥住她的手。
“给我倒杯水。”
“”
依言给他倒了半杯水,坐到床边戳戳他肩膀。
“倒好了,自己坐起来喝。”
邢屹瞥来一眼。
“喂我喝。”
“你真是得寸进尺”
她按下床沿按钮,升起床头。
邢屹毫不费力地半靠着,被子滑落到胯骨处。她小心端起水杯,贴到他唇上缓缓倾斜。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而她心不在焉,目光直愣愣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她下意识跟着吞咽一记。
不合时宜地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接吻,他细密的汗水就从这里滴落到她锁骨,湿热流淌。
半杯水喝完,孟纾语后知后觉,收回端着杯子的手,指腹摩挲杯沿,垂眸说:“你知道《赎罪》里的男主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败血症死的。”
邢屹捞过她的腰让她坐近,从背后抱着她,下颌蹭到她耳边,幽沉视线粘在她脸上。
“咒我死是吧。”
“哪有,我在提醒你注意身体。”
隔着一层薄被,她不自然地拧动腰身,却被越圈越紧。
他气息缠上来索吻,她立刻转头捂住他嘴唇:“病还没好,你又想干嘛。”
“想做。”
“知道你想,但你不要想。”
邢屹一贯的我行我素,拿开她的手在她耳边啄吻一记,又瞥了眼床头柜上洗净的水果。
手按在她腰上捏了捏。
“喂我吃。”
生病之后更能烦人了。
孟纾语拿了一盒葡萄坐回床边,小叉子戳一颗大的,囫囵放到他嘴里。
心如止水说:“还有什么要求,你一次性提完吧。”
邢屹漫不经心嚼着水果,懒恹恹注视她。
“跟我结婚。”
她身形一滞。
很快醒过神来。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求婚啊”她埋头看着盒子里的葡萄,心神不定,小叉子戳戳戳,“难道我不答应你,你就要以死相逼吗?”
他撇过头嗤笑一声:“想象力别太丰富。”
这男人真是欠揍。她一连戳了三颗葡萄,往他嘴里塞塞塞。
“吃吧你。”
他懒散随意,索性闭上眼睛嚼,嚼完又等她喂。
手都举酸了,终于消灭半盒葡萄。
孟纾语放下果盒,准备进浴室洗澡换身衣服。
他突然勾住她不小心露出的内衣带绕在指间,她红着脸嫌他变态,管她骂什么,邢屹照单全收,又抚上她后颈,宽热手掌覆盖她细腻的肌肤。
他低声对她说,他临近昏迷的时候好像做了个梦,梦见她伏靠在他身上,将长发撩到脖子一侧,低下头,露着后颈这一片肌肤,软茸茸的脑袋在他视野里伏动着。
孟纾语联想出不可言喻的画面,脸颊一热。
“别说了,你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她分了心,一时没设防,邢屹顺势把她抱到身前,
倦哑气息迎上她燥红的耳:“梦里,你说你彻底爱上我了。”
她怔愣一瞬,反驳他:“梦和现实是反的,也只有在梦里我才会这么说。”
“时间还长,话别说太早。”他微阖眼睫,近距离看着她,轻慢倨傲的语气,“总有一天你会放弃之前的想法,主动用我的方式爱我。赌吗?”
听起来,好像她一定会赌输一样。
她不情不愿接下这个奇怪的赌约。
问他:“时间期限呢?”
“一个月。”
“你确定吗?”这个条件,好像对她更有利。
“你高兴就好。”邢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假如你赌赢了,我就放你走。只要你别口是心非。”
孟纾语心有余悸,望向他双眼,眼底尽是她猜不透的漆黑沉暗-
一个月接近尾声时,邢屹还在住院。
这段时间,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能让她改变心意的事。
她照常实习,写论文,有空就到病房陪他,偶尔跟他斗几句嘴,气急时被他吻住,她茫然又羞恼,回过神拿起枕头打他两下,没打中,他笑得肩膀轻颤,说她家暴他。
讨厌鬼,一直病着算了。
调侃完没过几天,邢屹终于康复,顺利出院。
次日,正好赶上邢老爷子八十大寿。
晚宴在西郊一处私宅里举行。
偌大的别墅中庭灯火煌煌,孟纾语穿一件由邢屹挑选的酒红色晚礼服,不太适应地踩着细高跟,被他牵着往前走。
迎面跟他打招呼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只觉得有几个挺眼熟的,好像在央台新闻上见过。
邢屹应付完人际繁琐,亲昵地揽着她肩膀,带她踏上旋梯。
她轻扯他西服袖口,小小声透露:“我有点紧张”
这话怪新鲜,他笑了声:“紧张什么,不就一帮秃头,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每每对视,那些中年人落过来的目光不是好奇就是探究。
她觉得自己快被这些眼神盯穿了。
好像在他们眼里,邢屹身边出现一个女孩子,是一件让人闻所未闻的怪事。
“别管,他们不是老花眼就是近视。”邢屹毫不客气地找茬。
孟纾语沉默,吸一记鼻子,手指紧了紧,好像把他的衣袖当成什么解压物,一直攥着。
他低眸扫她一眼,有点好笑地说:“公开场合,少勾。引我。”
“”
在时不时就迎面出现的恭维声里,她全程被他恰如其分地搂着,若无其事上到二楼。
这一层视野开阔,数不清一共有多少张圆桌,她只知道自己快被千篇一律的人头晃了眼。
被他牵到桌前,她小心翼翼落座,邢屹把脱下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正好遮住她半裸的后背。
长辈在另一片区域推杯换盏,中间隔了道屏风,邢家的年轻后辈都聚在这一片。
菜还没上,人也没到齐,宴会厅的气氛和谐活络。
邢屹靠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跟友人闲聊,对方为他点了根烟,他夹在手里一直没抽,也就给个面子。
大部分时间里,他懒得说,一直在听。
对方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他就随意应一句,眼角眉梢挂着不走心的笑,仔细看才发现,他脸庞棱角愈加清晰锋利,比两年前成熟很多,可是一晃眼,依旧可见他十九岁时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在正式场合,他身上那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更加明显,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能让人挪不开视线。客观来说,他随便往那儿一站就能拍一组画报。
孟纾语支着下巴看向那一处。惊觉,自己好像变成颜控了。
她不自然地收回视线。
身边有个小麦色肌肤的女孩子,正举着小镜子补妆,对方涂完口红看她一眼,语气和善:“你是我表哥的女朋友吧。”
“嗯?”
应该是前女友才对。
对方当她默认,饶有兴味说:“可算见到本尊了。我在加州留学的时候,想找他玩保龄球,顺便给他介绍几个女生认识认识,可他每次都拒了,说要陪女朋友。”
她微怔。
“你是说,邢屹那两年有女朋友?”
“不知道诶,反正他每次都拿女朋友当借口,说女朋友管得好严,不让他抽烟喝酒,还不让他出门跟异性接触,占有欲非常强。啧啧,好可怕诶。”
“”他谈过这一类的?
“啊,想起来了,他女朋友好像叫孟纾语?是你吧?”
“”
原来在邢屹眼里,他俩根本就没分过。
但怎么可以抹黑她!
她哪有那么可怕,他是把自己的做法套到她身上,拿她的名号挡桃花了吧。
讨厌鬼。
正气闷,邢屹已经坐回她身边,在她面前打个响指。
醒过神,对面恰好有人跟他同时落座。
是他表哥邢皓南。
这家伙一来就犯贱:“哟,我们小邢总,病好了?大难不死啊。”
邢屹靠着椅背,手臂搭在靠背顶端,横过来捏捏她后颈,解闷似的。
无所谓的语气回击对方:“借你吉言。”
邢皓南翻个白眼:“老天爷待你可真是不薄,像你这样的烂人,本来应该早点没命,死无全尸!”
音落,宴会厅倏地静下来。
人的八卦欲果然相通。
男女老少纷纷看过来,本来都各自聊着天呢,这会儿都不吱声了,只顾竖起耳朵凑热闹。
在座各位谁不知道老爷子偏心邢屹,今晚又是老爷子寿宴,竟然在这种时候起争执,简直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
然而邢钟宏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着脸作壁上观。
其实他没生气。
这老顽童,挺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会怎么解决这一茬。
邢皓南父亲却以为老爷子生气。
没辙,他只好胳膊肘往外拐,站在远处训人:“邢皓南,不吃饭你就滚出去!”
“凭什么让我滚?”邢皓南登时发作,“你们所有人被邢屹骗了!他就是个烂人,心理变态!凭什么把集团交给一个心理变态,凭什么所有好的都留给他?!他不配!他算什么人人仰慕的精英啊?你们一个个都瞎了眼,他心里阴暗得很,最喜欢杀人放火。爷爷,您最好小心一点,要是您哪天不顺他的意,他能把您杀了!”
众人面露诧异,邢皓南父亲恨不得堵他的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马上给我滚!”
邢皓南气红了眼。心想明明自己才是名义上的长子,却处处被邢屹压一头,集团那么大块蛋糕,全分给他了,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好不容易在港区混出点名堂,生意上的靠山全被他搞垮了。
又是一阵骂骂咧咧,邢屹无动于衷,眼里竟还多了一丝观看对方跳脚表演的兴致。
孟纾语虽然置身事外,却下意识屏息凝神。
后颈被他捏得泛痒,她在桌下轻轻揪他衬衫衣角。
“邢屹,要不我们换一桌坐”
邢皓南就在这时指向孟纾语:“还有你!你也被他骗了!”
她一愣。怎么还有她的事?
邢皓南冷笑:“看不出来啊,你长这么纯,居然喜欢这种烂人,陪他玩又陪他睡,鬼迷心窍了是吧?”
孟纾语忍了忍,脱口而出:“你想杀我,你才是烂人。”
对方暴起:“你血口喷人!”
她始终平静:“是你敢做不敢当。那天在游轮上,你花钱雇人针对我,想把我扔进海里,不是吗?”
“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邢屹没了我就会一蹶不振?你觉得用这种招数就能彻底对付他吗,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其实他什么都不在乎的。”
事发之时她认真想过,如果她真的死了,或许他只会心空一段时间,然后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稳居上位。
悲伤,惋惜,懊悔,这些词语跟他不沾边。
他永远不会低头。
孟纾语说完,垂眸看着桌沿,恍然有些失落。
邢皓南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静了半晌,自以为领悟了,嘲笑说:“看来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嘛,一个玩物罢了,迟早被他玩烂。”
她闻声蹙眉。下一秒,搭在她后颈的手忽然收了回去。
邢屹看着对方,嘲弄般轻笑:“孟纾语给我陪玩陪睡?这话说得太好听了,勾得我心痒啊。我倒是想睡她,可是她这个人吧,太乖了,一点情趣都没有,在一起这么久都不肯脱了衣服让我睡,没意思。没意思的东西,我可不感兴趣。话说回来,还是美国女人操起来带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维护她的名声,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又或者,他早就不想装什么完美人设。过往的优等生也好,现在的出类拔萃也罢,这些莫须有的名头,他早就腻了。
孟纾语攥着衣角,心跳不由自主地快起来。
“像她这样的姑娘,留在身边图个心净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就算她死在我面前,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邢屹气定神闲,看向面露迟疑的邢皓南,慢条斯理的语气,“所以你针对她,对我来说毫无影响。”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烂人。在我眼里,利益第一,人性第二。在座各位,如果有谁对我心怀怨念,直接冲我来,没必要私下搞什么小动作针对我身边的人。毕竟我有人格障碍,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被我掏心挖肺,那就请多多担待了。”
宴会厅死一般寂静。
孟纾语埋头整理思绪,下一秒,邢屹不顾那些百味交杂的视线,兀自牵起她的手把她带离座位。
离开私宅,走到室外泊车区,她木然抬头,邢屹把车钥匙丢给她。
她定在原地,看一眼身旁这辆双座的阿斯顿马丁。
“我来开吗?”
邢屹拉开副驾车门,恹恹抬眼,视线越过车顶扫她一记:“不是会开?”
会是会。她抿了抿唇,开门坐进驾驶位。
邢屹神情倦懒,靠在副驾闭眼假寐。
十分钟后。
孟纾语紧握着方向盘,慢速行驶。
车子已经驶上主道,邢屹睁开眼,一块高耸的路牌正好从车顶悠悠滑过。
他低笑一声:“还以为你没踩油门。”
“”
干嘛笑话她。
“慢一点才安全。”
路况冷清,孟纾语小心开车,时不时瞥他一下。
邢屹明明闭上了眼,太阳穴却跟长了红外探头似的,冷不丁出声:“少看我,看路。”
她立刻收回视线。
悠悠说:“你刚才应该拿奥斯卡的。”
邢屹勾起唇角,语气不屑:“万一是真的呢。之前不是骂我人渣吗,不必把人渣想得太好。”
孟纾语默了默,瞟一眼他腕表上的时间。
现在七点半。
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回宁城了。
她目视前方,纠结片刻说:“我买的是凌晨的机票,一会儿回家里拿行李,我就直接去机场了。”
邢屹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拦她,嗓音轻懒:“嗯,抓紧时间吧。”
她疑心有诈。
“你允许我走了?”
邢屹把座椅调低,一手搭额。
“又不是不回来。”
她顿了顿,模拟他的话术:“万一呢。”
他不着痕迹地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可是你跟我立下赌约了,如果一个月内我还是不爱你,你就放我走。”
他撇过头调整躺姿,闭着眼一副寡淡无味的语气:“一个月还没到,着什么急。”
孟纾语沉下心,没再说话。
回家拿上行李箱,车子停在门前,邢屹坐在驾驶位划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内容,神情愈发冷淡。
孟纾语走上前,弯腰,探个脑袋进车窗里:“你送我去机场吗?”
“不然谁送。”他熄灭屏幕,手机扔到中控台,“林泽放假了。”
她目光一亮:“哇,你在元旦来之前就给他放假了!”
说得好像他之前热衷于压榨人家,很罪恶一样。
邢屹黑着脸催她:“上车。”
他送她到航站楼,话都没说两句就开车走了。
孟纾语拉着箱子前往值机台,边走边拿起手机,想给老孟发个消息。
微博资讯却先一步弹出来。
#信昀集团,反社会人格
奇怪,这两个词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她点进去,词条竟然高居热搜榜首。
原来宴会上有人录音,把邢屹说的话恶意剪辑,之后加以曝光,雇了一波营销号添油加醋,给他加盖罪状。
娱乐大v和财经大v竟然同时下场带节奏,词条主页闹得像菜市场一样,实时评论以秒增的速度弹出来。
[小时候纵火诶,很难不脑补一些阴暗的反社会人格]
[心理变态也就算了,还把女人当成玩物,真下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追过他的女生有福了,赛博案底这不就有了吗?]
[查一查吧,说不定他真杀过人]
[他是喝醉了吗?突然在晚宴上自爆,现在一定很后悔吧,真面目暴露了]
[牛逼,邢家真是人才辈出,这妥妥一个法制咖啊]
[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好人,那双眼睛就杀气十足]
人们最喜欢看的戏码,就是光鲜亮丽的人遭万般唾骂,一夜之间从金字塔顶端坠入泥潭。
孟纾语意识恍惚,屏幕荧荧光亮像针一样刺进她眼底。
——“您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哦。”
她呆了很久,值机台工作人员出声提醒她。
她原地定了定神。
突然丢下行李箱,一股脑地朝出口跑去
邢屹已经看到热搜。
但他无所谓。
送孟纾语到达机场之后,他驾车返程,顺道回信昀总部签署文件。
孟纾语发消息问他在哪,他简单回:[在公司]
之后便放下手机,没再看。
她现在应该已经登机了。
离开京北,就不用蹚这滩浑水。挺好。
半小时后,一切忙完。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金属门打开,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勾着西服外套往前走去。
也就转个角的功夫,噪音如洪水般袭来。
前路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媒体们一哄而上,谁家都想抢个头条。
“邢先生,请问可以解释一下录音的事情吗?”
“您是否患有人格障碍?您是反社会人格吗?”
“邢先生,请您回答一下!”
孟纾语到达地下车库,远处闹哄哄的,她被闪光灯晃了眼,却依旧迎着光亮跑上前。
“邢屹!”
邢屹应声回头,一道纤瘦身影混在人墙里,拼命往前挤,却频频被撞开。
周围一片混乱,孟纾语挤得头昏脑涨,无济于事,只能从人群缝隙里看他,只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拨开人潮向她走开。
这群记者简直疯了,没个轻重,她肩膀被相机设备撞疼,疼得想哭出来,下意识呼唤他,声音却被嘈杂盖过。
无力感兜头而下,不知是谁又重重撞她一记,她身形踉跄,双手无所凭依。
以为自己要摔下去,手腕突然被攥住。
一件
外套盖在她头上,眼前一片漆黑,“没事,跟着我。”邢屹搂着她肩膀,快步带她远离喧嚣。
那帮记者紧随身后,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孟纾语毫无方向感,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被他塞进车里。
车门砰一声关上,引擎声撞破空气,强烈的推背感让她心头一紧,车子又拐了个弯,疾速冲出屏障。
一阵耳鸣过后,声响淡去。
她颤着手腕,掀开头顶的外套。
邢屹坐在身旁定神开车,窗外霓虹纷然掠过,一片和谐。
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喉咙莫名有点疼,硬生生吞咽。
在最混乱的时候,他下意识护着她。
而他自己呢。
人心都是肉做的,面对那些攻击,他真的没关系吗。
正要开口说话,他先一步冷声质问:“为什么没走。”
“我”她别过脸说,“我怕你出事。”
“能出什么事,与其担心我,不如——”
突然急刹。
时间跟断了节一样,她脑子轰的一声,正要看清发生了什么,另一侧突然撞来一辆货车。
对方及时刹停,却抵不住惯性,两车猛然相撞,玻璃砰然碎裂,却分不清是哪边的玻璃碎了。
孟纾语浑身紧绷,而后是漫长的麻木。
静下来了。
耳边一声难捱的闷喘。邢屹靠着椅背,一手搭在额上,莫名的烦躁,开口就飙脏。
“操,哪儿来的狗。”
刚才有一只狗蹿过马路。
他怕撞到它,猛地急刹,并行的货车同时刹车,却不知为什么猛然倒向一侧。
孟纾语如梦初醒,急得太阳穴猛跳,半个身子跨到驾驶座,双手战战兢兢碰他肩膀,不敢晃,只敢出声:“你怎样了?啊?”
邢屹闭着眼喘息,喉结滚了两下,没有应声。
后知后觉,她掌心一片粘稠。
不知道从他哪个部位流下的血,沾了她满手。
“邢屹!”她眼泪涌出,平日里的镇定烟消云散。
“吵什么”他沉喘着问,“手机呢?”
她慌忙掏出手机,打120。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邢屹微阖着眼,静静看她。
她忍着不哭,却频频哽咽。
“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你不要睡,你就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就这样看着我,我不走了,我陪着你,谁恶意造你的谣,我告他们,我让他们坐牢”
邢屹头痛欲裂,其实听不清她说什么。
只能注视她哭红的眼。
她好像,学会用他的方式爱他了。
直白,纯粹。温柔又热烈,仿佛随时会不顾一切,不辨好坏,不分青红皂白。
可为什么,他体会不到一点赌赢的喜悦。
只有心疼。好心疼。
因为她在哭,她在担心他。
真奇怪,他不会为任何事情感到痛心,却总是因为她一滴眼泪而乱了心神。
他不会向全世界低头,而早晨醒来,却总是忍不住将呼吸深埋在她胸口。
“孟纾语。”他气息微弱,混不吝地说,“亲我一下。”
她瞪大了眼。
“都什么时候了!”
“别管。”
她心头被攫了一下。
漫长的疼痛,这份疼痛又化作一股力量,推着她,促使她心无旁骛,倾身吻他。
他吻过她无数次。三年过去,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等待这一记温柔回吻。
从最初分手时的试探,再到后来,他百般恶劣,千般疯狂,或许只因为他很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她是否真的爱着他。
他实在可恶,身上有太多不可修复的裂痕,性子恶劣得与她截然相反,根本改不掉,治不好。
他体内为数不多的克制,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隔着屏幕看见了她,知道她不喜欢坏人,于是他尝试学会做一个正常的好人。
虽然大部分是伪装。
他本性一贯如此,更不在乎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好是坏。
只在意她会不会向他敞开心扉,然后在某一个晴朗天,愉悦而明媚地奔向他。
孟纾语轻颤着感受他唇上的温度,眼眶兜不住的泪水无声滴落,滑过彼此紧贴的唇。
咸涩滋味并不美好,却也被他轻吻。
当他牵住她的手,强行与她十指紧扣时,心里有声音说,邢屹,或许有一天,我会战胜我的恐惧。
然后,用明亮爱着潮湿的你。
第57章 你别让他爽到
蹿过马路的狗愣在路灯下,回头望着事故现场。
踌躇片刻,突然跑了回去。
大小不一的车身碎片飞溅在路面上,一片狼藉。
小狗停下来抽抽鼻子,闻到呛烈的汽油味。
不远处的围观者越来越多,话语声嘈杂,手机摄像头清一色竖起。
它不敢靠得太近,只敢站在远处观望。
周围多了几辆闪着光亮的车,现场拉起警戒线,几名白大褂匆忙将伤者抬上担架。
等等,有熟悉的气味。
三年前,它被人恶意扔到空调外机上,就是那个男生路过把它救了下来,带它去兽医院。
没错,就是他。当时他身边还有个女孩子,给它起名潇洒哥。
它继续观望,只见货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六神无主又手舞足蹈,红着眼眶一个劲地跟女孩子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拉了两天的货,就睡了三个小时,刚才困得不行了,本来要停车的,谁知道手一滑就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您、您男朋友伤得重不重啊?我要赔多少钱啊?”
女孩子抽噎一下,擦擦眼泪安慰对方:“您冷静一下,我们先——”
“孟小姐!”
一个男人下车跑去。
她快速回过头,紧张愣神:“林助?你不是放假了吗?”
对方擦了擦满额的汗水,干笑一声:“没事,处理突发情况,我赶来加个班。”
啊,人要加班,好辛苦。
还是做狗好哇。
小白狗默默离开,翘着尾巴遁入草丛-
医院。
孟纾语坐在手术室门口,低头,注视掌心残留的血迹。
“孟孟!”
毛婧婧刚回国,一下飞机就看到热搜,连忙给孟纾语打电话。
于是扛着个行李箱匆匆赶来。
“怎么样了?!人还活着吧?”
孟纾语慢半拍转头,毛婧婧已经坐在她身边。
她轻轻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
手术进行中,扎进他头部的碎玻璃要一点点取出来。
颅骨受伤伴随诸多风险,碎玻璃只是看得见的一部分,至于是否有深层损伤,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毛婧婧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她:“那你呢?你没事吗?”
“我没事,没有受伤。”
记得事发瞬间,一股强力推着她撞向挡风玻璃,却有另一股力量硬生生把她往回拉。
是他横在她肩膀前的手臂。
如果不是那一下护着她,她早就被撞昏了。
很侥幸,没有遭受严重创伤,只是头有点晕,脖子也疼。
医生建议她做个详细检查,说不定是轻微脑震荡或脊椎损伤。
这事没跟毛婧婧说,对方只当她平安无事,松了口气:“吓死了,还以为你受了什么重伤。可能是我刻板印象吧,之前看了好多狗血电视剧,一旦出现车祸剧情,要么女主受伤,要么女主当场死亡,反正女主都是被殉的那一方,然后咱们骄傲的男主就开始悲恸懊悔,用尽余生改过自新。”
“这样吗。我想,如果是我受伤,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不一定会悲恸懊悔,但一定会先用非人手段把肇事者处理掉。”
“那、那很疯狂了。”毛婧婧看向她的脸,“孟孟,你眼睛好红,哭过啊?”
她失神点头。
“嗯。”
毛婧婧轻叹一声。
“邢屹受伤,你是不是很难过?”
孟纾语吸一记鼻子,埋头看着自己膝盖说:“毛毛,你干嘛带着答案问问题。”
“唉,看来是很难过了。不过,你难过到底是因为真的爱上他了,还是因为心软?”
她沉默许久,说:“心软和爱,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
心软是心疼一个人当下所受的伤。而爱,是心疼他过往所有的伤。
哪怕伤口已经结痂,也依旧看得见它流血时的模样。
“啊我好像明白了。”毛婧婧望着天花板感慨,“你果然跟
小时候一样,无论多复杂的事情,自己理着理着就顺了。不像我,总是很拧巴。”
孟纾语顺水推舟问:“人的性格一旦定型,是不是再怎么努力都改不了了?”
“改不了吧,香蕉又不可能变成苹果。除非刻意伪装。”
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邢屹这个人应该也是改不了的。”
“肯定改不了,只能加以控制。”毛婧婧问,“如果他又犯病,你拿他怎么办?”
她认真想。
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接受他改不了本性的事实。
心一横,回答说:“我会用他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他。”
监视,定位,拿金属手铐把他锁在床头,不允许他出门,不允许他跟任何异性接触,在他身上刻下属于她的印记,最好是刺青,永远消不掉。
气死他。
毛婧婧面露惊惶。
“我靠你别让他爽到了。”
“?”她好诧异,“为什么会爽到,这些做法都很变态啊。”
“可是他想要的,不就是你给他这种强烈到变态的爱。”
“”真可怕-
邢屹被推进单人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头部的伤口缝了针,覆着一层洁白纱布。
为了避免术后感染,他鬓角区域的头发被剃得更短。
好在有他这张脸撑着,没什么违和感,反而更干净利落。
麻药劲好像没过,邢屹还在睡。
孟纾语悄声拉过一张看护椅,坐在床边。
压着软蓬蓬的被子,低身趴在他身旁,小半张脸埋进交叉的手臂,露着一双杏眸静静看他。
忍不住,手指轻碰他鼻梁,沿着挺拔弧度慢慢往上,抚摸他凸起的眉弓。
邢屹安静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没那么强势危险。
但事实上,他哪里都没变。
甚至已经疯到一定程度。
什么都不在乎,不顾他人看法,甚至不惜把最坏的形象暴露在大众眼底。
一方面是为了营造出自己毫无弱点的假象,进而保护她。
另一方面,其实源于他压抑已久的自毁倾向。
在他能力尚弱的少年时期,他选择装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好人,以此获得鲜花与掌声,获得长辈的垂青与庇护。
直到他掌控一切之后,开始对此产生厌烦。
何必呢,与其好得模棱两可,不如坏得坦荡直白。
无所谓,我就是这么恶劣,甚至可以更恶劣。不必对我抱有期待,不必再处心积虑揣摩我。
“邢屹”她眼神失焦地看着他,梦呓般轻声说,“自毁是不好的行为,以后不要再这样。”
手指在他脸颊轻轻滑动。
突然被他攥住。
心脏狂跳,足足十秒才平静下来。
她直起上半身,目光没个落点,几乎在他身上扫遍了,意识乱作一团,半晌才攥着被子支支吾吾问:“你、你还疼吗?”
邢屹轻描淡写睨着她,嗓音沉哑:“亲我一下就不疼。”
“混球。”
她俯身亲他脸颊。
退回床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表情里的委屈担忧被他捕捉,邢屹无声笑了下,伸手过来,指腹摩挲她红晕犹存的眼尾。
“又哭。我还没死,死了你再哭。”
她郁闷:“你再说死这个字,我就堵你的嘴。”
这话怪有意思。
邢屹轻挑眉梢,戏谑地问:“怎么堵?”
她突然吻他。
嘴唇贴了三秒,再猝不及防退开。
她别过脸,一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不自然地说:“就这样堵。”
邢屹罕见地顿住,眼底泛起一丝错愕茫然。
下一秒直接起身,手掌摁住她后脑勺重重吻过来,舌尖急切地往里探,她顿时懵了,两手紧攥着床沿,眼睫频频颤动,目光所及,邢屹根本没闭眼,而是一边吻一边半睁着眼看她,落过来的眼神暗含热。欲,在纠缠中流淌。
终于吻到她神情呆滞,他得逞般退开一点距离,指腹贴着她唇角轻轻揩拭。
孟纾语试图平息微乱的呼吸,可一旦被他幽邃目光看一眼,她就前功尽弃。
只能在起伏的呼吸声里注视他。
一个眼神他就明白。
“有话对我说?”
她犹豫许久,大胆说:“你要是不乖,我就收回对你的爱。”
音落,邢屹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安静两秒,突然震着胸腔笑了。
她一时无所适从。
“你笑什么!”
他偏额打量她,轻啧一声:“笑你啊。孟纾语越来越厉害了,讨人喜欢。”
说着又吻过来。
这次多了一点温柔,吻得不遗余力,却又格外怜惜-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次日早晨,她揉揉眼睛,从他臂弯中醒来。
病床不够宽,他借机抱得更紧,手臂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深呼吸,胳膊肘往后戳戳。
“我要下床喝水,你快松开。”
他咬住她耳垂,气息浑热:“不允许。”
她缩着肩膀抵御侵略,惊慌的语气:“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是又怎样。”邢屹理直气壮,声音闷在她长发之间,又蹭了蹭,撩得她耳热,“你打算怎么治我?”
她咬咬牙,悉悉索索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两手压在他人鱼线的位置,手指要挪不挪地按着,同时仰起头亲他喉结。
一连亲了好几下,他好像破功了。
伴随一声闷喘,他气得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记,问她是不是欠收拾。
她以身犯险,在雷区上蹦跶。
“医生说你不能剧烈运动,忍着吧。”
说完快速溜下床。
床头柜放着他的手机,此时正好响动。
林泽打电话过来,说戒指找到了,一会儿让人把东西送到病房。
戒指失而复得,但她想了想,没有重新戴上。
傍晚,她回了一趟别墅,在自己的首饰盒里找道一根银色细链。
链子穿过戒指,变成一条吊坠项链。
晚上回到病房,她岔开腿跨坐在他身上,把耐人寻味的项链戴到他脖子上。
邢屹垂眸掠了一眼,似乎不太满意。
他轻蔑地问:“把我当狗?”
孟纾语眨眨眼,一脸莫名:“比狼还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狗。”
说完就要从他身上下去。
突然被他按住后颈,她躲闪不及,一个吻急切而下,压着她无措的气息疯狂碾转。
邢屹一个翻身压住她,她慌了神,推着他肩膀警告:“你伤还没好,不能剧烈运动!”
他不管不顾,贴着她的唇继续舔/弄。
一番热吻过后,她双手掐在他充血的手臂上,感受他凸起蔓延的青筋,手指情难自控地用力,温度深深嵌入。
忽然有种地动山摇的错觉,她的手机贴着床头柜疯狂抖颤,是老孟发来一连串消息。
[邢屹到底怎么回事?!]
[网上传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爸绝不允许你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买票!明天马上给我回家!!]
邢屹看一眼屏幕,直接倒扣回桌面。
随后若无其事,俯身吻她。
孟纾语双眸涣散,已经分不出精力回消息,被他弄得心慌意乱,在接吻间隙里溢出零碎呜咽:“那些事情怎么解决啊?”
外界已经乱一锅粥了,他手机里一堆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他全都没管。
邢屹含着她的唇,又让她吃了几记狠的,在她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吟里游刃有余:“急什么,总有办法。”
他一贯的横冲直撞。接吻要低头,他脖子上的项链垂落到她锁骨。好凉。
她抱怨出声,邢屹的手垫到她脑后,掐着她后颈戏谑:“不是你要我戴的?现在又嫌冰了,怎么这么难哄?”
于是他直接把项链咬在嘴里。
她搂着他脖子,蹙眉:“可是这样不能亲你”
邢屹神情一顿。
好像又被她撩拨到,但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他瞬间松口,戒指含着一丝温热砸落下来,有点猝不及防,她肩膀一抖,“你还是咬着吧”
横竖都不能让她满意。
邢屹直接把戒指取下来戴到她手上。
可是中间多了根链子,挤占空间,戴得有点艰难,他用力往她无名指根推顶。
她差点哭出来:“不要了,已经到底了!”
“到底了?”他疯狂使坏,“到了没?”
“到了到了!”
“还没到吧。”于是他继续用力推顶,她啊一声掐住他手臂,他懒笑一声,“现在才到。”
第58章 更凶捉回去
一记狠戾推顶,直接将戒指
抵到最底。她拧腕躲闪,就被他更凶地捉回去。非要她戴上。
一来一回,手指被磨得发烫,指根被一圈戒指深度裹紧,颗粒细腻的软链还嵌在缝隙里,存在感异常强烈。撑得酸胀。
孟纾语抽回手不让他折腾,邢屹直接压着她掌心跟她十指紧扣,不给她半点挣扎的机会。
她呜声抗议,他虎口卡住她下巴捏着脸颊两边:“还扔不扔戒指?”
好撑。她动了动被束缚的手指,鼓足勇气反客为主:“现在它不是我的,是你的了,你要好好保管它。”
像听到什么新鲜事,他轻笑一声。
“确实是我的。”他摁住她的手顽劣使劲,“但现在不是你在用它?”
她视线飘忽,咬咬唇:“我现在不要了”
“刚才不是说要?”邢屹微阖着眼与她额头相抵,近距离审视她遮遮掩掩的表情,捏住戒指,抵着指根来回磨/动,“到底要还是不要?”
“你故意的。”
她拧着手腕想掐他一记。
他反攥她乱动的手。
“这枚戒指,以前是这样的吗。”邢屹勾住她手指抚了两下,兴味盎然的语气,“以前没这么紧吧,过分了。”
她讷讷解释:“因为太久了”
戒指刚找回来,今天是第一次戴。
间隔时间长。生涩了。将近大半个月没碰过。
“你看,你都抛弃它多久了。”他一堆坏心思,把惋惜遗憾的表情装得像模像样,拖着懒散腔调说,“它都不认识你了。”
坏东西,夸大事实。
她吞吞吐吐,小声说:“现在重新认识了。”
“太晚了,你知不知道它有多想你?”
邢屹挑起她手指,孟纾语正好往回抽手。
方向有来有往,戒指看似原地不动,手指却退出一半,绯红而汗湿,被暖灯映出微润水光。
圆圈悬在指尖,留了小半点空隙,恍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要求她垂眸注视。
下一秒又攥着她的手折腾。
力道招架不住,戒指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圈着无名指推弄到底。
他低头吻她。掌心沁出的薄汗沾到手指上,戒指内环也湿漉漉的。最后轻缓拿出。终于,回归吊坠性质,伴着细链挂回他脖子上。
邢屹神情不悦,显然又想摘下来让她戴上。
“不戴。”
她快速把手藏到背后。
脸就被他捏住,漆黑目光刺过来。
“不允许。”
“你好凶,不许动。”
孟纾语借机伸手过去,手指勾住他垂落的项链逐渐收拢,套在掌心。磨了磨。只见他霎那间喉结紧绷。
她又盯着凸起的喉结摸上去。坚硬触感,在她指腹下轻轻跳动着。
邢屹耷着眼睫,冷淡又含。欲的眼神在她唇上游离逡巡。
被他盯得脸颊发烫,她下意识吞咽一下,别过脸说:“现在不戴,等你乖的时候我再戴。”
邢屹静了两秒,俯身落吻。
贴着唇,气息里含浑的笑意:“怎样才算乖?”
她双手微微攥拳,不轻不重地抵着他肩膀。
被一个轻柔的吻磨到神情恍惚,她昏昏沉沉退一点距离,水波滟潋的眼眸注视他说:“就是不许监视我,不许做错事之后不道歉,不许威胁我,不许威胁无辜的人,更不许在法律边缘游走,要做良好公民。”
他眯起眼,轻啧一声。
“好像做不到。”
似乎在刻意逗她。
不许逗。孟纾语撑起来靠近他。
“做不到吗?”她亲他一下,两秒后又亲一下。喂了一篮筐的甜枣,最后再问他一句,“现在做得到了吗?”
邢屹喉结轻涌,一动不动看着她。不知他在想什么。
孟纾语凑上前轻轻咬他一下。
然后突然后退。
轻吻额度告急,不给他充值的机会,只是通知说:“如果还是做不到的话,以后这些都没有了,我收回。”
语气很严肃,其实心底的退堂鼓敲得砰砰响。
他在注视她。
而她分辨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完了,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不会又发疯吧他。
情况不妙,她得做好随时溜走的准备。
于是悄悄往后挪。
不料他直接抱过来,脑袋埋在她颈侧又蹭又咬,凶狠热气烘着她:“给了还想收回,哪有那么容易。”
心跳过速,生怕他被一口吞没。
她支支吾吾:“你要干嘛你又威胁我。”
邢屹乱蹭的动作停了下来,贴着她耳畔闷笑一声。
“你在给我定罪?”
她嗫嚅:“对、给你定罪了,你要怎样”
“能怎样?当然等着孟纾语的判决书了。”他从善如流,不着调地问,“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缉拿归案?”
怎么回事。
他好像还挺期待呢?!
难道真让他爽到了-
孟纾语在医院做完各项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头晕只是因为当时过度担忧。
她健健康康,邢屹就愈发肆无忌惮,这几天缠着她从早到晚地折腾,累得她招架不住,气得在他肩上留了几圈齿痕,说要给他判个无期徒刑。
而另一边,老孟已经给邢屹判了死刑。
邢屹出院那天,老孟风风火火落地京北,带着一股怒气直奔颐云公馆。
太阳落山,老孟毫不客气推门而入,正好碰见年底休假在家的邢美莱。
客厅里,一对老冤家又斗起来。
孟明德大声怪罪:“既然你发现苗头不对,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绝不允许她跟渣男纠缠不清!”
“什么渣男啊,你别听风就是雨。”邢美莱见招拆招,“而且咱俩早就说好了,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能过多干涉。”
孟明德完全听不进去,依旧非黑即白:“好事可以不干涉,坏事能不干涉吗?我知道,你就是在纵着邢屹,你连他是好是坏你都看不出来,还跟渣男合起伙来欺负我宝贝女儿。”
“孟明德你讲点道理!我什么时候欺负小语?说不定我比你还疼她!”
“别狡辩了,你就是看中我女儿单纯好骗,想忽悠她,让她稀里糊涂做你家的儿媳妇。我管你们邢家多么有权有势,别跟我搞什么障眼法,我只要我女儿平安健康,心理和生理都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孟纾语被父亲这一声吼停了步伐,直愣愣定在玄关。
邢屹还在若无其事往前走,她忙扯住他胳膊。
他视线往下一扫,语气半开玩笑:“在这儿跟我拉拉扯扯,不怕孟叔生气?”
孟纾语为难片刻,攥着他衣袖,正纠结要不要在这时候进去。
客气里的孟明德似乎早就觉察远处有人。
“小语!进来!”老孟发飙,“还有那小子!”
“”
好一个血脉压制。
孟纾语战战兢兢,别了别肩上的包带,慢吞吞走到客厅。
隔着几米停下来,望向叉腰站立的孟明德,她干笑一声:“爸”
邢屹自然而然停在她身边,双手抄着西服裤兜,温淡的语气问候未来老丈人:“孟叔,好久不见。”
孟明德欲言又止,视线快速往下扫。
下意识看他们两人有没有牵手。
很好,没有。
孟纾语心下一叹。
事情复杂,三言两语不好解释。
加上父亲护女心切,本来就不太支持两个家世悬殊的人谈恋爱。现在网上那么一闹,老孟更是深受重创。
面对眼前这个拱了自家小白菜的臭小子,老孟巴不得给他来一记降龙十八掌。
怒火需要耐心扑灭,偏见也是需要时间淡化的。
不能三两下强行攻破,只能使出缓兵之计。
“孟叔,小语把我甩了。”邢屹轻描淡写又不失颓丧地说,“所以我们已经分手了,您别担心。”
孟明德火气稍退,半信半疑:“真分了?”
孟纾语一时哑然,余光瞥了邢屹一眼。
见他神情淡
然,装得挺像样。
两人心照不宣,她下意识配合他,点点头。
“没错,我们已经分了不过网上那些确实是误会,之后一定会澄清的。”
邢美莱在远处观望已久,瞪大眼睛揪住重点:“分、分了?真分了?”
老孟一个猛甩头瞪向邢美莱。
“暴露了吧!你就是想让我女儿嫁进你们家!”
邢美莱视线飘闪,不自然地搔搔眉心,貌似无可辩驳,快步走向厨房
窗外暮色四合。
这顿晚饭吃得一言难尽,气氛沉滞又微妙。
孟纾语埋着头小鸡啄米,余光观察着周围情况。
邢屹不再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对面。
像三年前初次一起吃饭一样,她身边是老孟,斜对面是莱姨。
两个长辈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看不顺眼。
老孟:“你瞪什么瞪?”
邢美莱:“瞪你怎么了?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瞪你?”
老孟:“自作多情!”
邢美莱:“不可理喻!”
“”
孟纾语借机抬眸,悄声看一眼邢屹。
他置身事外,慢条斯理嚼着嘴里的东西,筷子没怎么动过,一直在划手机。
她若有所思,默默收回视线,筷子戳了戳米饭。
下一秒,足踝忽然泛痒。
有什么东西缠上来了。
邢屹在桌下翘着二郎腿,悬空的鞋尖碰到她。
分不清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她呼吸顿了顿,筷子挑起一小团米饭,不动声色塞进嘴里,嚼啊嚼
她今早回了趟学校,穿的是一双白色高帮帆布,温柔开朗,十足的学生气。
而他微凉的皮鞋顶端抵着她足踝,若即若离,慢慢往上滑。
她心跳加速,欲盖弥彰端起水杯喝水。
邢屹的目光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却在桌下翘了翘鞋面,坏心眼地勾住她小腿。
她身形一滞,攥紧杯壁。
在他动作稍微停下来时,她纯白的高帮帆布往前伸,轻轻抵住他另一只皮鞋。
然后,踩住他。
一旁的父亲忽然出声:“所以你俩分了,最近都没联系,只是今晚一起回家吃个饭?”
孟纾语攥了攥筷子。
“嗯,对的。”
邢屹轻浅一笑,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附和她:“嗯,是这样没错。”
说着,他鞋尖继续往上,几乎顶到她膝盖,撩起她垂落的毛呢裙摆。
她下意识并紧膝盖,呼吸紧绷,喉咙浅浅吞咽。
老孟浑然不觉桌下的小动作,这会儿似乎冷静了点,认真问邢屹:“网上那些事,有几成是污蔑?”
邢屹游刃有余地回应:“孟叔,您只需要知道,我跟所谓的美国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老孟愣了愣。
“那其他的呢?什么你脾气不好,待人冷血无情,小时候还纵过火?这些真的假的?”
邢屹并不否认。
老孟温厚善良半辈子,而邢屹的个性和所作所为格外放肆,几乎百无禁忌。
已经超出老孟认知了。
他恨恨一叹,怪自己当初一叶障目,看不出这小子的好坏:“真想不到,你这人简直简直乌烟瘴气!”
孟纾语定了定神。
又听见父亲说:“小语,无论如何都不准复合。要是真想谈恋爱,就按照之前的择偶标准去找。什么温柔啊,善解人意热爱小动物啊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话音落下时,她的帆布鞋踩着他,而他的皮鞋也已经撩进她裙摆-
之后几天,孟纾语住回公寓。
老孟放心不下,直接签了短租合同住到她对面。
一到饭点,老孟就系个围裙,到对门给女儿做饭,打算等到过年就带女儿返回宁城,暂时远离这是非之地。
孟纾语没敢跟父亲说,其实现在住的公寓是邢屹买的。
要是说了,老孟能让她连夜搬出去。
有父亲在,她跟邢屹单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元旦前夜,邢屹回到颐云公馆,在孟纾语房间里待了会儿。
邢屹下午在公司,因为网上那些破事影响了集团形象,他被董事会那帮秃头一通弹劾。
虽然最终无事发生,但他眉眼之间依旧染了一丝烦躁与疲倦。
他身上的西服还没换,径直躺下来,沉沉闭上眼。
枕边,是一件白色吊带。
没洗过,衣料里藏匿着她的香味。
他闭着眼,凭感觉伸手,拿过那件薄软吊带,缓缓攥成一团,放到鼻尖,吸烟一样用力嗅着。
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邢屹?”
孟纾语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
他睁开眼,空泛的目光看了看天花板。
下一秒坐起来,走向阳台。
正值凌晨,夜色中飘起了雪。
孟纾语今晚偷偷跑过来,看见熟悉的高挺身影出现在二楼,她立刻点燃两根仙女棒,分别拿在手里。
小烟花滋滋燃放,她将两根同时举高,原地蹦了蹦,细碎光亮映着她眉眼弯弯,她兴高采烈望向阳台:“新年快乐!”
邢屹一手撑着围栏,眉心倏然一动。
究竟什么才是他应该学会的爱人方式,要亲眼见过才知道。就像这一秒。
孟纾语看不见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觉得他毫无反应。
以为他不喜欢这种幼稚的把戏。
正好仙女棒燃尽了,她把黑乎乎的小条杆丢进垃圾桶,杵在原地,望着漫天的雪,她指节碰了碰鼻梁,一时无所适从。
再一抬眼,邢屹已经不在阳台上。
哪儿去了?
正疑惑,邢屹突然出现在面前,她来不及说话,他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扛到肩上。
“喂你干嘛!”她惊慌掐住他。
邢屹直接从身侧拽过她一只手,金属手铐咔一声,锁在她腕上。
她两眼一黑。
“邢屹你又犯病!”
“嗯。”他故意空着手铐另一端,意味深长说,“等你把我缉拿归案。”
第59章 所以快一点
热吻碾转,防备在不知不觉中褪去。
邢屹换一个姿势抱她,孟纾语已经忘了手铐的存在,全程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进浴室里淋了一遭。
水声淅沥,她浑身湿漉漉的,双腿缠着他的腰。
后背贴着湿润墙面,被他吻到意识发昏,手臂也跟着酸软。
忽然松了力道往下滑,邢屹单手托着她腰臀位置往上一抬,顺手掌了她一记。声响清脆,她羞赧地收紧力道,搂他又缠他。
他拿开她一只手压在墙上,手指挤进她略微紧张的指缝,拇指不知在哪挑了一下,咔一声,解开她腕上的手铐。
一吻藕断丝连地退开,她茫然几秒,邢屹暗含热欲的眼神打量着她,摁在她腰上的手在一番游移过后,轻轻一勾。
感觉强烈。她下意识伏倒在他肩上,邢屹缠在耳边,鼻尖蹭过她耳廓的水珠。问这里怎么这么湿。
她咬唇轻喘,被浴室里的水雾熏得神智涣散。
“那就不在这里了,回房间”
他低笑一声。
“这里不就挺好?孟纾语最近有点挑三拣四。自己好好想想,不是你要我进来的?”
“不进了,先出去。”
雾蒙蒙的水汽,似乎把眼前的浴室衬得更大。大到无所适从。热得口干舌燥。
水声起起落落。他玩心渐起,手指忽轻忽重地拧了拧。水阀松了又紧,突然一股清澈水流四溅开。
她被弄得湿淋淋的,控制不住地哆嗦,羞恼地说不让他玩了。他这才收手,关停水阀。
她埋在他颈侧,缺氧到浑身泛红。
邢屹抱着她,用肩膀顶开了门。
两人相拥跌落到卧室的沙发椅上。
狭窄空间不好施展,她只能紧紧贴着他,邢屹撑在她身上,粗重的低喘声伴随细细密密的吻,从她锁骨蔓延到颈侧。
来不及多汲一口氧气,他掐着她下颌强势落吻,舌头直驱而入,疯狂地勾缠扫荡,
她呜咽一声搂紧他脖子。
半宽的沙发椅堪堪容下两个人,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撇过头想缓一缓,他突然掰过她的脸继续深吻。
舌尖被他追逐挑弄,后知后觉,背后好像硌着什么硬东西。
原本是那枚解落的手铐。
她暂时拿不开,软声抱怨说,被它硌得腰酸。
“娇气。”他懒嘲一声,纵容地拿了个枕头垫到她腰后。
枕头棉芯厚厚一层,挤了几下放不进来。于是她下意识挺腰。让它完全塞进来。
邢屹俯身落吻,相拥的体温贴得严丝合缝,半湿的长发在他臂弯中散开。
吻到鼻尖相撞,呼吸纠缠,她迷迷糊糊退开一点距离,侧过头喘气定神。
颈侧一片白皙暴露在月色下,邢屹低头轻轻咬住她耳垂,齿间磨了磨,温柔又顽劣,粗喘声毫不设防地落下来,撩得她心颤。
身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干。她躺下的地方晕开一圈水渍。
黑茸茸的脑袋蹭在她颈侧。又在恶狠狠地动着,吮吻她脉搏周围脆弱的软肉。
一片热痒蔓延开。她脑子空白一瞬,轻轻推他一下。
“那个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爸要是找不到我人的话,他会担心的。”
他偏额瞥她一眼,明知故问:“所以?”
她生涩吞咽一下。
“所以快一点。快一点让我回去”
他兀地失笑。
“孟纾语,你在对着我许愿吗?”
她目光飘忽,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小声说:“那你可以心软一下下,帮我实现吗?你最好了”
邢屹莫名停滞。
好像被她软绵绵的哀求搞乱了心态,大脑一片空白。
孟纾语来不及反应,突然被他掐着脖子,又让她吃一记狠的:“我哪里好?”
她心跳失速,被他猝不及防的狠厉吓到,后脑勺撞到沙发靠背,一连撞了好几下,微弱光线剧烈摇晃,她吞吞吐吐说:“你很好,我会一直喜欢你”
除了凌乱声响,耳边没有任何回应。
她心下疑惑,睁了睁水雾朦胧的眼,望着他。
目光纠缠,她倏然一愣。
在他凌厉浓眉之下,竟然是一双泛红的眼眶。
她心头猛然颤动,从他猩红的眼里,看见自己呆滞的倒影,包裹在眼球周围错落的血丝之中,被他强势吞没。
邢屹隐忍又放纵地注视她,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
滚烫的掌心,指腹压下一层难以忽略的粗糙,是他练习射击时留下的枪茧。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窒息感让她浑身发烫。
只能仰起头,试图缓一口气。
最后招架不住,在淋漓尽致的体验里喊他的名字。
邢屹却无动于衷,幽沉目光牢牢锁着她,一边不忘逞凶发狠,她意识摇摇晃晃,无所凭依的双手掐住他充血的手臂。
偏执到难以衡量的欲望,潮水般袭来,几乎让她溺毙。
窗外安然无恙飘着雪。
邢屹一直没告诉她,其实他最讨厌下雪天。
无论是南方敷衍了事的细小冰晶,还是北方恶贯满盈的鹅毛大雪,都让他心生厌恶。
他三岁之前,跟随远嫁的邢漫芊生活在宁城,之后才被接回京北。
南北方两种截然不同的雪,他都格外熟悉。
因为小时候,母亲总会在最寒冷的那天,罚他穿一套薄薄的衣裳,再把他扔到院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母亲却说他活该。
于是他从早到晚站在风雪里,俨然被冻成一个小雪人,麻木感侵略他四肢百骸,他发烧而不自知,最后神志不清,跌在雪地里。
到点赶来做饭的保姆阿姨撞见这一幕,吓得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他裹上。
“小屹!”
保姆阿姨拍拍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他已经昏到认不清对方是谁。
冻出冰霜的眼睫无力地垂下,苍白的薄唇翕动着:“妈我没有错”
保姆赶紧把他抱起来,噔噔噔跑上门前台阶,却发现大门紧锁。
保姆用力拍门:“太太!他才三岁,您不能这样对他啊”
邢漫芊慢腾腾开了门,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他自己出去的,关我什么事?”
保姆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做母亲的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心。
“太太,小屹到底做错了什么?”
邢漫芊掠一眼气若游丝的孩子,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他就是来折磨我的。只要他存在,就是错。”
怀孕的时候,邢漫芊失去了向往的片约,丈夫也因她怀孕而肉/体出轨。
生产的时候,又因为难产,她在产房里哭嚎了两天两夜。
邢漫芊疼得把指甲挠断,护士安慰她鼓励她,让她继续用力,但她已经没有力气。
垫子上零零散散的排泄物,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动物,尊严尽失。
无论出生后的邢屹有多么可爱讨人喜欢,邢漫芊也忘不了那些让她煎熬的痛苦。
她确实患了产后抑郁症。
悲伤,无助,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身材,失去了事业和婚姻。
而在别人眼里,她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这些她自身化解不了的痛苦,全都变成憎恨与责怪,沉甸甸地压在邢屹头上。
邢屹从懂事开始,邢漫芊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母亲虐待他的事,邢老爷子一直知道。
但从未插手阻拦。
归根究底,邢老爷子自有他的目的。
他想,对一个孩子而言,只有在幼时将失序的感觉体验到淋漓尽致,长大后才会疯狂向往掌控一切的快感。
邢家子女众多,废物也不少。
老爷子对此感到厌烦。
他不需要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慈善家,更不需要一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他只需要培养一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
最好共情力低下,掌控欲十足。
于是邢屹从一出生,就拿了一份一言难尽的剧本,被母亲憎恨,被外公利用。
童年的颜色是灰扑扑的。
三岁时生活在宁城,邢漫芊一边跟前夫卓远拉扯不清,一边待在她瞧不上的宁城话剧院里磨练演技,期盼有朝一日重回大荧幕。
母亲出门的时候,邢屹就被要求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可是今天很不巧,屋外在下雨。
他想起母亲出门前没有带伞。
孩子爱父母似乎是一种本能。
那时的他只觉得,只要自己再懂事一点,说不定母亲就不会那么讨厌他。
于是他拿上一把伞,要求保姆带他去话剧院。他要给母亲送伞。
小雨淅淅沥沥,路人们行色匆匆,邢屹被保姆牵着,手里紧抓着一把黑伞,穿梭在城市傍晚潮湿的霓虹里。
到了话剧院,跟安保人员沟通后,拿到一枚通行证。
从后门进去,来到后台。
后台人员杂乱,邢屹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先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小语别哭,妈妈换完演出服就过来陪你。乖乖的,不哭哦。”
一个温柔的女人安慰完便匆匆离开。
“太太可能去换衣服了。”保姆阿姨说,“小屹,我们坐一会儿,太太一会儿就要演出了,这回是主角呢。诶?小屹你去哪?”
后台有一间隔出来的小休息室,哭声从这里传来。
他推了推半掩的房门,漫无目的走进去。
靠墙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穿粉蓝色小袄的女孩子。
糯米团子一样,很小,比他还小。
她看见陌生人,霎那间哭得更厉害,手里的玩偶啪一下掉在地上。
她脸圆圆乎的,手也圆乎乎,边哭边攥拳擦泪。
显然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她咿咿呀呀说了几句,他没听懂,只知道她在喊妈妈。
邢屹坐到她身边,把她掉落的玩偶塞进她怀里。
嘲讽她:“有什么好哭的。”
女孩拿到玩偶,茫然抽噎几下,看他一眼。
她不哭了,邢屹就准备走了。
他刚要起身,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他衣袖 。
愣是不放。
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他,脸颊的婴儿肥嫩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
他不喜欢被陌生人碰,下意识抽回手。
她又哭。
“呜呜”
邢屹无语。又不认识你,你攥我衣服干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看出个所以然了。
这屋子里空落落的,她母亲不在身边,她手里不攥个什么东西,就没有安全感。
“好吧,给你。”
他把胳膊递给她。
她心满意足地攥上衣袖,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邢屹面无表情,盯着墙上五花八门的话剧海报。
小女孩一直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手,碰他眼尾的痣。
他冷冰冰瞥她一眼,她就傻呵呵笑了下,好像挺喜欢他。
可是母亲说,他身上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他这辈子都不值得被喜欢。
他看了看被她攥皱的衣袖,又看看她。
带着一股小男孩的稚气,他直白地问:“你喜欢我吗?”
她眨眨眼睛。似乎因为她恰好懂得这个词,于是软萌萌地应:“喜欢”
只有她,对他说喜欢。
他无言半晌。
其实他心底一直有颗阴暗的种子,那就是,看见弱小的东西就会冒出把它掐死的欲望。
但此时看见她,他反而想保护。
幼童的记忆库非常狭窄,她看起来一岁不到,今后一定会忘了他。
她会记得他吗?
彼此还有机会再见吗,还有机会遇见长大后的她吗
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
话剧院前台已经开始表演,音响声若隐若现,落到耳边。
终于,她困了,软乎乎打了个哈欠,倒在他肩上睡大觉,呼吸里一股奶香味。
圆乎乎的手还一直攥着他衣袖。
他垂眸。
“喂,松手啦。”
“邢屹,松手”孟纾语红着眼眶,眼尾溢出一点生理泪水,声音轻软无力,“我要窒息了,你快松手”
邢屹眉心一动,从回忆里抽身。
松开了手。
孟纾语微仰起头急促呼吸,意识轻飘飘的。
后知后觉,发现他在触碰她起伏的肋骨,指腹轻轻摩挲。
她还没缓过神,他温热的唇又贴过来,磨了磨,声音闷在吻里,浑哑不清地溢出:“印子消了。”
之前他用手指划出的红印,全消了。
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想起当时被他划印时的疼痛,忍不住郁闷道:“你再那样弄我,我就给你刺青。”
憋闷已久的心里话,真的说出口了。
他不会生气吧。
邢屹微垂视线看着她,眯了眯眼。
“真的?”
他从床头柜捞过手机。
点开日历,亮荧荧的光晃进她眼底。
“来,选个良辰吉日,给我设个日程提醒。”
意思是他同意刺青。
而且为了刺青,他可以把那天的工作全都推了。
她瞳孔一震。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他掐住她下巴,目光逼过来:“说话要算话,什么时候带我去刺青?”
她心乱如麻:“你不要当真!”
邢屹冷嗤一声:“你学会骗人了?”
“?”真冤枉,“本来就是开玩笑,哪里骗你了。”
掐着她下颌的手慢慢游移,落到她颈侧,抚了两下。
他意味深长说:“我倒是很想给你纹一个。”
“”
“孟纾语,爱我就要接受我给你的全部。”
“不许这样,好可怕。”她心跳如擂鼓。
邢屹轻抚她燥红的脸颊,眼底情绪千转百回。
“为什么怕我,还敢承认爱我。”
她压下心里的恐惧,认真说:“因为,比起害怕,我更不想骗我自己。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人要对自己诚实。”
他不置可否,顺水推舟说:“就不怕哪天,你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锁在家里一直做?”
“你不怕肾虚就好。”
到时喂他喝中药。苦死他。
邢屹笑了下。
“看不起谁?”
一来一回逗了几句,他眼里的沉戾稍稍淡化。
她明白了。假如她一昧逃避,他的病态心理只会越来越重。
只有勇敢直面,才能让他有所收敛。
因为她坦然的态度会让他确认一件事:她不会离开他。
距离很近,孟纾语伸手,食指轻轻碰他眼尾。
“一直没告诉你,你这颗小痣,很好看。”
邢屹始终注视着她,宽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迎着脉搏跳动的位置,微微偏额,在她手腕内侧落了一记吻。
分明想占有她,控制她,最后却不可控地贪恋她的温柔。
她一掉眼泪,他就心疼。她说要离开,他就紧张,最后只能用怒不可遏来掩饰焦灼。
爱意与病态同时滋长。
他就这样。治不好了。
如果哪一天,再次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谈笑,他仍然想一枪蹦了那人的脑袋。
假如污血溅到她身上,他就把她抱回家,放在浴缸里,一点一点给她洗干净。
孟纾语望着他黑沉沉的眼,不知他在想什么。
忽然间,他一只手压到她小腹上。
轻轻摁下去。
“唔”她下意识咬唇,掐住他硬朗的手腕。
好胀。异样的感觉从小腹位置蔓延,又酸又麻。不算难受,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瘾,在勾着她。
邢屹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手又往下摁了摁。
指腹在她肌肤上轻移,忽上忽下。
“孟纾语,回答我。”他眼底押着一丝笑意,轻慢地问,“我现在到哪里了?”
第60章 回来让你罚
一种难捱又新奇的体验。
她忍着没有出声,呼吸紧了紧,在他直起腰的瞬间,本就昏暗不清的视野,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了一大半。
邢屹挺起上半身,以一个松懒的跪姿定在她身前,手掌压在她小腹中间。好烫。
他低垂视线,将她失神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涣散的眸里盛着一汪清水,他轻轻摁一下,水面就荡起涟漪。
孟纾语小幅度喘气,感受他手里的轻重缓急,不由自主握住他青筋蔓延的手腕,想减弱他压摁的力道。
她很怕痒。而他专挑她最痒的位置,持续磨蹭攻陷。
他指腹轻划,手掌摁下来的酸胀添了一种异样的酥麻。存在感过于强烈。
他划到小腹中间偏上的位置,手指停下来。
视线缠上她,眼底押着一丝兴致盎然,轻飘飘的语气:“到这里了吗?”
她忍着酸胀和轻痒,时不时闭起眼,来不及看清他手掌的位置。
后知后觉判断说:“到了”
邢屹不着痕迹地笑了下,看向她的眼神里泛起一种雾气缭绕,让人琢磨不透的愉悦。
“孟纾语,进步好大。”他中指指腹往下移了半寸,按了按,戏谑说,“之前只能忍到这里。”
一按就好酸。
邢屹呼吸匀淡,很故意地注视她忍耐泛红的脸颊,手里又使坏般揉了揉。
她咬唇承受着,小腹开始发烫。越摁,感觉就越深刻。
让人心悸的痒,由他掌控着,把她吊在半空。就这么一动不动。她忽上忽下地悬浮着,永远触不到顶。
她只好别过脸,用最后一分清醒推了推他,说不要了。
他却说他不想停。
孟纾语早就尝过他没有上限的狠劣。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晕过去的。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和红赧的脸颊,就差没把耳朵捂住,轻声催促他,“你快出去”
根本不可能出去。
邢屹见招拆招:“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
“”真是强词夺理,“怎么就成你的房间了!”
他像个不讲理的暴君,俯身,呼吸缠在她耳边,边蹭边说:“用我的东西填满过 。就是我的。”
被他刺激了一下,她脖子周围的红晕又深一层。
邢屹吻了她一阵,把她哄软了,手掌抚到翘起的一处轻扇一下,哄她转过去面对镜子,最好再塌一下腰,双手撑稳-
一直到后半夜。
孟纾语已经赶不回公寓。时间不够,体力也不支。
最后被他从浴缸里捞起来,用浴巾一圈一圈地裹住,擦干水渍。
她眼皮重得睁不开,后背感受到胸膛体温,于是放下戒备,直接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她呼吸很静,邢屹半靠在床头,借着昏昧月光注视她,指腹抚过她唇角,她慢半拍蹙眉,发出一声轻软梦呓。
他眼底的沉暗罩在她身上。
密不透风的占有欲,总在夜深人静时变得更加厚重。
几小时前,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阳台下,在漫天雪花里举起烟花棒,弯起笑眼对他说新年快乐的那一刻,他会一直记得。
那样的瞬间,最好能彻底留住。最好让她眼里只装下他一个人。
可惜他总是学不会发乎情,止乎礼。
占有和吞噬才是他的本性。
“如果把你关起来,每天只能看着我——”邢屹迟疑片刻,撩开她耳边垂落的发丝,低声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爱了我,就不允许再把温柔的眼神分给别人
孟纾语睡得太熟,梦里零零碎碎出现一些过往的画面。
梦见高中课堂,心理课上,老师感慨说,要接受一个人最真实的样子是很难的。
需要很多勇气和信任,需要孩童般的赤诚。
又梦见小时候跟母亲一起看书,看那本让人云里雾里的《呼啸山庄》。
记得那一段。
「永远缠着我吧。
无论用什么方式,尽管把我逼疯吧。
只是唯独,
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深渊里。」
她心想,平静下的狂热与偏执,就是邢屹最真实的模样。
他是一个擅于用原则毁灭规则的人。
所以她偶尔也会害怕,怕他愈演愈烈,最后彻底变成一只脱缰野马。
在此之前,她需要一条牵引绳,悄悄拴住他-
次日一早,孟纾语从空荡的床上惊醒。
完了完了,几点了?
她匆忙捞过手机。
还好,这几天是元旦假期,不用早起。
松了口气,她默默环顾四周。
一切安然无恙,邢屹不在卧室里,边上的枕头也没有温度。
他好像很早就起来了。
算了,暂时不管他。
她侧躺着划手机,犹犹豫豫,点进微博热搜。
邢屹懒得雇人删帖,无论别人怎么骂他,他都置若罔闻。
唯独有牵涉到孟纾语本人的恶毒言论,发出来就被秒删。
即便没有过多干涉,舆论环境也有自我调解的能力。
今早点进词条主页,风向已经有所转变。
网友们个个都是侦探,本来是为了挖掘令人发指的黑幕,没想到竟扒出一堆跟邢屹有关的好人好事。
他大学时主动协助志愿队救助流浪狗,前段时间还救了一个性命垂危的癌症小女孩诸如此类。
而他表哥邢皓南,涉嫌一起违/禁/药品走/私案,目前已经在接受警方调查。
人已经进局子了,那帮受雇发黑稿的营销号八成是拿不到尾款,同时没了靠山,一夜之间回过味来,害怕被信昀集团法务部告得倾家荡产,于是个个化身电子窦娥,发帖喊冤,暗示录音是被添油加醋剪辑过的,他们是无辜的,只是一时财迷心窍,被当枪使了。
舆论的变化,牵引着集团股价涨涨跌跌。这么一来,趋势又好转了。
孟纾语心不在焉划着屏幕。
或许邢屹早就料到结果,所以才一直懒得插手。
思来想去,是她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经验少,担心过头了。
她放下手机,拿过床头的针织外套准备披上。
手机突兀响起。
老孟的电话。
“”她慢吞吞接通,心虚的语气,“爸。”
“敲门怎么没人应呢?你不在家吗?”
她不假思索:“我在婧婧家呢。怎么啦?”
老孟安静几秒,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语重心长说:“没什么,想给你做一顿早餐来着。没事就行,最近店铺挺忙的,我下午赶飞机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过年记得早点回家,知道吗?”
“嗯,好”
父女俩寒暄几句,电话挂断。
孟纾语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她四下看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抬起头。
果然有个闪烁的小红点对着她。
又来这一套!
简直要被他气死。
孟纾语深呼吸,点进邢屹的聊天框,快速打字:[我刚睡醒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对面秒回。
xy:[可爱。]
“??”好变态。
她受不了了,隐约有点头皮发麻。
[你又这样,我会生气的]
邢屹总有他蛮横的道理。
他说他今天在申城出差,明天才回来。
xy:[整整两天看不见你,我的心情也很差]
她差点噎住。
[就分开两天也不行吗?]
xy:[不行]
“”简直无法沟通。
她试图讲理:[之前都说了,我不喜欢被监视,你想我可以打视频,也可以聊语音,有很多正常人的联系方式啊]
xy:[不感兴趣]
[那我回公寓住了!]
字刚打完,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不对啊,她为什么会觉得公寓里就没有监控摄像头?
太阳穴隐约抽痛,她调整心态,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那边接得很磨蹭,好像故意吊她胃口。
漫长的等待音结束,她脱口而出:“林助在你身边吗?”
“在。”邢屹那边很安静,估计刚到住处歇下,淡然无谓的语气,“找他有事?”
孟纾语一鼓作气说:“把你的手机给他,开视频,让他把摄像头对着你,我今天一整天都要看着你,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一步都不行!”
并不是真心话,而是逼不得已的气话。
毕竟她不是占有欲旺盛的变态。
听筒那边静了许久。
忽然声线平直地应下:“好,你说的。”
“对,我说的。”孟纾语挺直腰杆,非常硬气地攥紧手机。
又很贴心地想,为了避免林助积怨过重,她决定给他发一个大红包,感谢他的倾情配合。
于是从早到晚,孟纾语在修改论文之余,手机一直架在桌边。
其实不是很想看,但话都撂在那儿了,不看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时不时瞥他一眼,意思意思。
大半天过去,她看见邢屹进出套房,上车,下车,开会,应酬
一系列琐碎事项,她在屏幕之外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机电量这么能撑吗?
终于,邢屹脱下外套进了办公室,从林泽手里接过手机。
她以为他要拿去充电。
屏幕里的他耷着眼睫,死亡角度下也能棱角分明,看得她心头一晃一晃。
邢屹拿着手机进了一个光线敞亮的空间,她隐约看见反光的瓷砖。
只见他把手机架在某一处,掠她一眼:“不回避一下?”
孟纾语对着屏幕眨眨眼。
“干嘛?”
他笑了下,混不吝地拖长调子:“上厕所啊。”
“”
她默默把手机倒扣。
听见暧昧的水声。
片刻,停了。
她及时出声说:“你先充电吧,小心手机发烫。”
于是挂了视频。
其实发烫的不是手机,而是在她“监视”下的邢屹。
办公室里,邢屹洗完手走出卫生间,林泽弯腰在桌边整理文件,抬头问他:“被孟小姐监视的感觉怎么样?”
邢屹若无其事坐下来,半个身子陷进皮革椅里,仰头闭着眼,微微牵起嘴角说:“很烫。”
“啊?”林泽没听明白,“你发烧了?”
邢屹不解释。
反正就是烫。
某一处最烫,烫得他全身的血都在沸腾。被她这样一反常态地对待,尽管不是她的本意,他也无比受用。
电脑屏幕竖在桌上,左上角悬浮的小屏里,是孟纾语趴在书桌上打盹的画面。
垂落至腰间的毛毯,微微拱起的肩背,水波般散开的长发。
埋进臂弯的侧脸,不小心被手臂挤出来的一小团脸颊肉。
看得到,却碰不了。
让他莫名烦躁
孟纾语改了一天的论文,困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太阳落山,隐约听见院子里有车辆驶入的动静。
她半梦半醒,以为是邢美莱回来了。
缓了会儿,她揉着眼睛起身,正想下楼,房门被利落地推开。
她茫然转过身,一个吻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她吓得撞到桌沿,后腰一阵酸麻,邢屹掐着她后颈撞过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克制,只顾胡搅蛮缠,仿佛要一口接一口吞了她。
呼吸之间全是他身上的淡香,他紧追不舍,她舌尖都快麻了,想别过脸缓口气,他却直接摁着她后脑勺追吻。
孟纾语掐着他手臂,招架不住地捶了两下,轻软囫囵的抱怨声闷在吻里:“不是说出差吗,怎么突然回来!”
“想你啊。”他浑不正经,磨着她的唇说,“跟你赌气的两年,好想你。”
她怔了怔,用来掐他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于是被他握着手腕,按下去。
她指尖一颤,大脑空白了一瞬。
找回清醒说:“你今天监视我,我生气了。”
邢屹在她唇上舔/弄一记,轻佻目光掠她一眼:“这不是大老远赶回来让你罚吗。”
她疑心有诈。
“怎么怎么罚?”
邢屹敛眸轻笑,指腹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
“控she,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