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冬 作品
The end
掌心滚烫隐隐跳动。
不敢长时间注视他的眼睛,孟纾语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尖,凭感觉和记忆,一言不发,进行一场毫无章法的“惩罚”。
由她掌控的轻重缓急,牵动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孟纾语暗自观察,他有好几次眉头紧锁,可等她摸索出一点门道之后,他又一如往常。
后来不管她怎么使坏,他都只是轻描淡写看着她,像是要观察她下一步怎么做。
奇怪,她竟然有种上公开课起立回答问题的感觉。
好不自在。
她失神片刻,邢屹径直握上她踌躇的手腕,眯了眯眼:“孟纾语,你行不行啊?”
“我不会。”
她快速眨眼,目光飘向远处。
邢屹贴过来,要吻不吻地蹭着她的耳朵,热气扑落:“刚才不是挺会?”
他坏心眼地舔了一记。
耳垂好痒。她下意识攥着他衣袖。
“刚才你教我了”
“那就继续按我说的做。”
“”
又磨蹭半晌。
确实都按流程走了。
可是他就像攻略游戏里的最后一关,极其难攻破。
久违的胜负欲都被他挑起来了。
孟纾语心一横,攥了攥拳,停顿说:“想要吗?”
邢屹一身懒筋懒骨向后靠着,一手搭在额上,眉梢动了动。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地试探他。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言简意赅:“要。”
要个头。
手腕被他攥酸了,她气恼地吸一记鼻子。
低垂着眼睫,小小声说:“要也不给了。坏东西,还说让我罚你,明明就是在暗喜。”
他神情微动,兴味盎然的语气:“孟纾语,你现在对我好凶啊。”
“?”哪里凶他了,“你这个蛮横鬼,贼喊捉贼。”
他低声笑。
“孟纾语是贼。偷心大盗。”
她愣住。
有点诧异,心不在焉地反驳:“你强势又冷血,哪来的心。有也是硬的。”
“这不是被你偷走了么?”他恬不知耻又有理有据,尾音淡然往下沉了一度,耐人寻味地说,“早就在你手里了。”
孟纾语慢半拍反应过来,心跳隐隐加速。
明明在借机跟他较劲,他却一副暗欲满盈的样,黑沉目光绞着她。
她抬眸撞进他眼里,一时控制不住轻重,失手一滑。
邢屹皱了皱眉,不顾此刻凌乱,一手摁着她后脑勺吻过来。
空气里黏糊糊的暧昧甜涩弥散开,混在他衬衫衣角的淡香里。
她耳根发烫,用干净的手背推他一下。
邢屹吻不尽兴,眼底泛起一丝莫名的焦躁,敛眸审视她。
她别过脸,讷讷说:“我怎么没感觉我在罚你呢”
邢屹不走心地笑了下。
“罚了啊。”他埋到她颈侧,沉哑气息在她耳畔游来游去,“我都紧张成这样了。你没看见?”
她觉得自己被诓了。
他有紧张吗?
好像很享受吧。
邢屹将五指陷进她乌黑长发,托着她后颈不紧不慢地靠过来,含着她柔软的唇,少了几分急躁,多了一丝与窗外黄昏相呼应的温存。
两人心照不宣地吻了会儿,忽然有凉凉的东西碰到她锁骨。
那枚被她扔过的戒指,还在他脖子上挂着。
他直接摘下来,戴到她无名指上。
她往回收手,无意识攥着衣角。
“你在干嘛,求婚吗?”
他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停下来,有点好笑地问:“你很期待?”
“?”又颠倒黑白。
不想上他的套,她转移话题:“对了,还有几个月就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这回可别再生闷气说她不送礼物了。
邢屹看着她,不急不缓地问:“我说要,你就给?”
“唔”她很认真地想,“这个要问一下我的银行卡余额,如果不够的话——”
“我要孟纾语嫁给我。”
他打断她的话。
窗外暖洋洋的晚霞映着积雪,一只小寒雀掠过树枝,皎洁零碎的雪块悄然掉落。
世界莫名其妙静了半晌。
她手指微颤,向内收敛的拇指摸到戒指外环,最初的微凉质感,已经被她体温捂热。
她呼吸慢下来。
“哪有说嫁就嫁的,一点也不严谨。”
“不嫁也行。”他语气懒散洒脱,眼神却溢出一丝专注,托着她的脸说,“但要保管好我的心。”
他的心简直是危险品。
捧在手里太烫,捏一捏又太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每时每刻都想趁她不设防的时候嵌进她身心,占据她的一切。
但又不计得失地爱着她。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心底那堵潮湿的墙面就已经刻满她的名字-
一月底,孟纾语独自回到宁城。
墓园里的小树又长高了些,即使在冬天,枝叶也是郁郁葱葱的模样,风过有声。
清澈的晨光里,孟纾语站在树前,伸手摸了摸坚硬的枝干。
一层粗糙起伏的纹路,是岁月痕迹。
“妈,我好想你。你曾经对我说,人要对自己诚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模棱两可地欺骗自己。”
“所以我无法否认,我确实很喜欢邢屹。”
“我最初以为,他天生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坏种。直到我了解他的全部,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根本无法用简单的‘好’或‘坏’去下定义,那太粗暴了,也太肤浅了。”
“不过他的确是一个病态的人,他的爱固执又扭曲,经常让我手足无措。”
“之前我总是骂他人渣,骂他败类。虽然当时的他确实配得上那些称号,不过”
——“你在表白还是在骂我?”
“?!”
孟纾语惊慌回头。
自言自语被撞
破的尴尬感让她头皮发麻,她脸色涨红,气恼又郁闷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邢屹信步上前,掀开羊绒大衣把她裹住。
他抬头看了眼葱绿的枝叶,不走心地答:“昨晚的航班,比你早到。”
孟纾语被他温热的胸膛闷住呼吸,她脑袋不适地蹭了蹭,抬头看他:“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当然是为了吓你一跳。”
“”好欠揍。
临近中午,两人离开树葬墓园。
正走着,看见远处草坪落了只小鸟,朝着前方蹬蹬蹬蹬蹬,两支小短腿倒腾挺快。
她目光一亮,指给他看:“好可爱的小鸟。”
“好逗。”邢屹调侃它快步跑过的姿态,撩欠地说,“跟你之前躲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
邢屹落地宁城之后,直接在车库里挑了一辆车。
孟纾语坐进副驾,莫名的熟悉感。
这车,好像是三年前用来送她回家的那辆。
邢屹转着方向盘掉了个头,目视前方,分心问了句:“孟叔在哪?”
孟纾语顿时警惕。
“我爸在茶铺里呢。”她适时提醒说,“你最好不要跟他撞上,你在他心里的滤镜已经碎了,他现在对你意见好大。”
邢屹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云淡风轻说:“有个东西要给他。”
“什么?”
是一枚备份u盘。
下午,孟明德坐在店里细心对账目。
听见几米开外有脚步声,以为来客人了。
抬头一看,居然是姓邢的臭小子。
该说不说,这小子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才,天生的盘靓条顺,自带一股鹤立鸡群的优越感,不动声色走进店里,外头一堆路过的小姑娘探着脖子往里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网红茶叶铺。
邢屹不急不缓走上前。
他身上积淀已久的嚣张倨傲,让他笑或不笑都很招人来气。
老孟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继续低头算账,没看他。
邢屹兀自停下来,把u盘放到桌上。
仍然是那副清越的嗓音:“孟叔,好久不见。”
老孟犹疑地拿起u盘。
“什么东西?”
邢屹自顾拉了把椅子在对面坐下来,跟上了谈判桌似的,游刃有余,甚至反客为主。
“您拿回去看了就知道。您给小语拍的成长视频,都在里面。”
老孟诧异。
“视频?视频不是早就没了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您。您只需要知道,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您女儿。这辈子非她不可。”
老孟愣了愣,仿佛遭迎头一棒,赞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明明有诸多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只好轻咳一声,揣好u盘。
“你跟小语一起回来的?打算来我们家过年?”
邢屹牵起嘴角:“是有这个想法。您不介意吧?”
蹬鼻子上脸。
老孟无语片刻。
“行、行吧。吃顿年夜饭而已。不过,我们家客房不多,没你的落脚地哈。”
言外之意,你小子不许住我家,跟我女儿保持距离。
邢屹轻描淡写说:“没关系,我在宁城留了几套住处,不方便的话,我会带小语出去住。”
“?!”老孟脸都绿了。你个杀千刀的臭小子,真想给你来一拳
邢屹跟老孟谈话的时间,孟纾语正在小清吧里听驻场歌手弹唱民谣。
毛婧婧赶过来陪她,搓着双手感慨:“受不了了,南方什么时候集中供暖啊?冷死了,还是北方好。”
孟纾语把怀里的暖宝宝撕下来,对折递给她:“呐,给你暖手。”
毛婧婧容光焕发地接过,孟纾语视线一晃,看见吧台另一头坐了个颓靡的男生。
是卓耀明。
对方转头看见她,表情莫名呆滞,很快又化成一种无处遁形的窘迫,快速别过脸,拿起手机。
孟纾语茫然几秒,收到短信。
卓耀明:[真巧,又在这里碰见你。我为我之前做过的坏事道歉。然后祝你一切都好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她默了默,再一抬眸,远处身影已经消失。
吧台上冰块未化的酒杯被服务员收走,留下一圈待干的水渍。
转眼夜幕降临。
孟纾语听歌听得入迷,一连喝了好几杯特调。
甜滋滋的,其实后劲很大。
她打了个哈欠,晕乎乎趴在桌上。
毛婧婧戳戳她的脸:“不给邢屹打个电话?万一他被孟叔揍了怎么办?”
她缓缓眨眼,一点也不心疼:“揍吧,他很抗揍的,他之前拿过散打冠军”
——“你心挺狠啊,孟纾语。”
邢屹冷不丁出现,毛婧婧秉着不当电灯泡的觉悟,火速开溜。
孟纾语昏昏沉沉睁开眼,面前是一张让人心动的脸庞。
酒吧迷离的光线晕在他眉间,模糊他原本的凌厉,添了一丝让人心颤的温柔。
远处往来的人影化作朦胧的马赛克,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好像只剩他们两人,以及墙上那些色彩各异的装饰海报。
轻缓的爵士乐像是隔着冗长的岁月传来,不太真切。
好奇怪,似乎在梦里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邢屹坐在旁边,支着额头戏谑:“不认识我了?”
孟纾语下意识伸手,紧紧攥住他衣袖。
“认识,你是邢屹”
她心头乱糟糟的,却又很软,像被丝线缠住。
邢屹低眸看一眼被她紧攥到变形的衣袖,轻嗤道:“跟小时候一样,坏毛病。”
小时候
可是儿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她梦呓般小声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邢屹轻弹她额头。
“你猜。”
“啊我猜不出来。”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朝他张开手臂。
“要抱抱”
邢屹喉结微动,起身抱住她,在她发顶揉了一把。
她埋进他怀里,听见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好像在对她说——
在我们未曾相识的时候,我爱了你很久。
第62章 病历本邢屹在想些什么……
「邢屹的病历本-关于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那天,他在宁城见到了孟纾语。
她十七岁,灰色百褶裙,白色帆布鞋,站在收银台前排队,拿着一瓶陈醋发呆。
下一秒,她隔着玻璃橱窗看了他一眼。
他表面冷得镇定,夹着烟的手指却倏然一颤。
掉落的烟灰烫到他指背。
他终于遇见她了。他想给她一切-
孟纾语住进颐云公馆之后,柜子里源源不断的昂贵新衣,不是莱姨买的。
是邢屹买的-
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架钢琴。这事也是邢屹提议的。
表面是莱姨下的订单,背后是他暗箱操作给的钱。
当时邢美莱还疑惑,怎么卡里一分钱没少,钢琴却光明正大送到家了-
其实他对钢琴不感兴趣。
只是恰好,在成长vlog里得知孟纾语喜欢,所以他从十三岁开始自学。
好几次想砸了钢琴,最终还是坚持下来。
心想,等她不高兴的时候,他可以弹琴给她听-
大学那会儿改了微信名,从xx改成xy。
意思不是邢屹。
而是小语 -
孟纾语住到家里之后,邢屹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
当她不在的时候,他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焦灼,不安。
咨询了心理医生才知道,那叫分离焦虑。
孟纾语很多次想搬走,他尝试用金钱留住她。
她每次都不要。
那段时间,非常希望她变成一个拜金的人-
给她挑了几套法式蕾丝,到头来她一件也没穿,他却因此做了好几场春梦。
无论现实还是梦里,他都最喜欢她骑在他身上-
邢屹希望孟纾语每天都开心。
但只要他离她近一点,她就愁眉苦脸,说讨厌他。
他试图保护她,却因为用力过猛而让她害怕。
其实他迷茫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一直不懂正常人的爱。
但好在他有钱。
孟纾语不理他的时候,他就给她打钱。
顺便喂一喂她蚂蚁庄园里快饿晕的小鸡-
第一次带她回老宅吃饭,她被邢皓南刁难。
其实邢屹最开始的想法,不是简单回怼,而是把对方的头摁进汤碗里,把人呛死-
她给李时然送生日礼物那次,邢屹嫉妒得发狂。
事后又看了一次心理医生。
诊断结果出来,发现他的偏执程度越来越重。
正好邢老子催他出国。
他觉得,是时候该离开一段时间,好好治病-
邢屹跟孟纾语提分手,目的是让她挽回自己。
简而言之,作。
他承认自己作得要死。
以为会被她挽回,没想到喜提拉黑。
后来他失眠一个月,抽烟抽得肺都疼了-
出国那天,他在机场里等了很久。
没有等到孟纾语。
林泽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问,想她啦?不打算给她打个电话吗?
可是号码早被拉黑了。
于是他尝试用新的手机号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孟纾语脱口而出:抱歉,我现在不买房,谢谢你啦,拜拜。
嘟。被挂了。
他脸色一黑,全程一副杀手表情登了机-
到了纽约之后,那边的心理医生建议他采用药物治疗。
于是他吃了很多精神类药物。
时间一长,避免不了一系列不良反应,比如时不时出现的恍惚感。
有一次感冒在家,吃了药极度犯困,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觉得手边有个软软的东西,于是就捞过来,抱着睡着了。
菲籍保姆到点赶来打扫卫生,看见邢屹躺在沙发上,怀里紧抱一个枕头,有点意识不清,嘴里频繁低喃着什么。
好像是一个名字,小语-
邢屹承认自己共情力低下。
但其实,孟纾语想念母亲的时候,他是会心疼的。
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每次都撂话称,自己无法理解她对母亲的感情。
就嘴硬。
导致孟纾语误以为,他的温柔都是假的。
无奈,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能慢慢解释,慢慢哄-
因为喜欢舔她,所以邢屹想过,要不要去打个舌钉。
但说实话,他自认为有点非主流。
怕被她嫌弃,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两年了,他的病还是没能治好。
偏执,掌控,占有一切变本加厉。
他以为自己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是把她绑回家锁起来。
可是那一晚,他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在校门口跟别人谈笑风生的她。
一边嫉妒,一边又心疼,她怎么瘦了那么多-
最初,邢屹对她的要求是,必须爱他。
再后来,他的下限直降——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她不爱他也行-
虽然邢屹憎恨母亲,但偶尔,他也感谢母亲的遗传基因,给了他这副百分百的好皮囊。
可以因此让孟纾语对他稍微迷恋一刻。挺好-
书房抽屉里存了很多财产赠与合同。
每份都写了孟纾语的名字。
邢屹学不会平静克制的爱,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一切都要给她最好的-
邢屹知道老爷子在利用他。
但是无所谓。
他会借此掌控自己的人生。
未来,他爱谁,想跟谁结婚,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能力是爱一个人的资本,他不能连这个都不具备-
孟纾语睡在他怀里的每一晚,他都不用再吃药。
邢屹逐渐发现,比起做/爱,他好像更喜欢听她匀浅的呼吸声。
在她沉睡时,他会悄然亲吻她舒展的眉心。
她迷迷糊糊往他怀里拱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
恨不得时间停在这一刻-
邢屹设想过,是否要伪装成温淡的模样与她相爱。
事实是,不行。
他知道,时间一长,他一定会嫉妒那个伪装后的自己。
因为她爱的是那个人,而不是真实的他-
她担心自己怀孕那晚,邢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感交集。
他既希望结果是个乌龙,又希望能借此留住她,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为了让她留在身边而欺骗她,是邢屹做过最后悔的事。
懊悔、反思,这些看似非常正常的事,他却很晚才学会。
有愧于心。
对此,他道歉的方式是给钱。
不过孟纾语一身正气,对这些“不义之财”没什么兴趣。
邢屹非常伤脑筋。
他很想开个小号每日记录:
今天孟纾语图我钱了吗?-
邢屹最大的梦想,就是听孟纾语对他说一句“我好爱你”。
醉酒状态下除外。
她喝醉之后会无意识撒娇,每次都勾他。
可是撩起火了又不负责-
邢屹从小到大,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他绝不否认自己有病。
如果要写一篇自传,开头两句一定是——
这个人天生病态扭曲。
他最爱的人是孟纾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