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嫁给了同县的涂如松。新婚伊始,涂如松望着美若春花的杨氏,满心都是宠溺。他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呵护,仿佛杨氏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每日劳作归来,他都会给杨氏带回一些小物件,或是一朵娇艳的野花,或是一枚精巧的发簪。而杨氏呢,总是笑意盈盈地迎接他,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着涂如松的心。
可是,杨氏生性活泼,喜爱交际。在那些闲暇时光里,她总是与涂如松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嬉笑玩闹。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起初,大家都觉得这是她性格开朗的表现,涂如松也并未过多在意。但日子一长,杨氏的行为愈发过火。她与那些男子们的玩笑开得越来越没分寸,常常引得旁人侧目。涂如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好言相劝。
“娘子,你与他们相处,还是要有个分寸。”涂如松一脸诚恳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杨氏却不以为然,轻笑着回答:“不过是些玩笑罢了,你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一次次的劝阻,换来的却是杨氏的无动于衷。涂如松心中的怒火渐渐燃烧起来,从最初的轻声埋怨,到后来的大声辱骂。情绪失控时,他甚至对杨氏动起了手。每当此时,杨氏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怒,她决然地收拾行囊,回到娘家。每一次回娘家,她都满心期待着涂如松能来接她,诚恳地向她道歉,可涂如松却总是倔强地不肯低头。
就这样,三西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夫妻二人之间的这种闹剧不断上演,邻里们都见怪不怪了。他们时常在背后议论纷纷,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则是一脸无奈。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被打破了。那是一个阴沉的日子,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灾难的降临。杨氏再次遭到涂如松的打骂后,愤然离家。可这一次,她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杨氏的家人西处寻找,踏遍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他们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找遍了杨氏常去的地方,可依旧毫无头绪。娘家没有她的身影,她平日的好友那里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向了何方。
杨氏的娘家人心急如焚,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涂如松。在他们心中,涂如松平日里对杨氏的打骂,就是最大的疑点。尤其是杨氏的弟弟杨五荣,他坚信姐姐一定是遭遇了不测,是涂如松害了她。他带着满腔的愤怒,领着一群人来到涂家,在涂家门前大闹起来。他们的叫骂声引来了众多邻居的围观,场面一片混乱。
“涂如松,你把我姐姐藏到哪里去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杨五荣怒目圆睁,对着涂如松大声吼道。
涂如松满脸焦急,无奈地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那天她走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但杨五荣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口咬定是涂家害死了杨氏。在众人的喧闹声中,涂如松被推搡着告到了县衙。
当时的知县汤应求是个清正廉洁之人,他仔细审查了这个案件,却发现证据不足。尽管杨五荣等人言辞激烈,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能轻易定涂如松的罪。于是,汤应求暂时将这个案件压了下来。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就此平息。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湖广总督迈柱的耳中。迈柱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决定委派自己的亲信——广济县代理县令高仁杰前去审理此案。他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若是高仁杰能成功审结此案,立下功劳,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就任麻城县令。
高仁杰接到这个任务后,心中暗自窃喜。他深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能办好这个案子,自己就能平步青云。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审理工作。
这天,阳光有些刺眼,高仁杰带着仵作来到了验尸的现场。现场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令人作呕。仵作薛某,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早己收了杨五荣的贿赂。他在那具己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前,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番,然后指着尸体,信誓旦旦地说道:“大人,这是一具女子的尸体。您看,她的肋部和头部都有遭受重击的痕迹,应该是被人谋杀的。”高仁杰听后,心中一喜,他根本没有仔细去核实,就认定这具尸体就是杨氏的。
杨五荣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一口咬定这就是他姐姐的尸体。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成了。
第二天,杨五荣递上了一纸诉状。他在诉状中,不仅指控涂如松害死了杨氏,还诬陷原县令汤应求收受涂如松的贿赂,故意压案不审。这一纸诉状,如同一颗重磅炸弹,使得整个案件变得更加复杂。
涂如松被传唤到了大堂之上。他看着堂上威严的高仁杰,心中满是冤屈。面对高仁杰的质问,他坚决不承认杀害妻子的罪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大声说道:“我没有杀我妻子,我是冤枉的!”
高仁杰见涂如松不肯招认,心中恼怒。他心生一计,让人把烧红的铁链铺在地上。那铁链在阳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后,他命衙役将涂如松强行按跪在上面。
“啊!”涂如松发出一声惨叫,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的双膝与烧红的铁链接触的地方,瞬间冒出了青烟,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但他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屈服。
然而,人的意志终究是有限的。在这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下,涂如松最终还是“含冤认罪”。他的声音微弱而绝望,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呐喊。
高仁杰见涂如松招认,心中得意洋洋。他迅速将审案结果报给了黄州知府蒋嘉年。蒋知府是个谨慎之人,他对这个结果心存疑虑,于是另行委托仵作李荣复验尸体。
李荣是个正首的人,他仔细地检查了尸体,得出了与薛某截然不同的结论——这是一具男尸。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高仁杰惊恐万分。他害怕自己的阴谋败露,那到手的县令之位就会化为泡影。
就在高仁杰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席卷而来。洪水如猛兽般咆哮着,将一切都淹没在其中。那具关键的“男尸”也被洪水冲走,消失得无影无踪。高仁杰见状,心中暗自庆幸,他觉得这是上天在帮他。
他趁机诬陷仵作李荣收了涂如松的贿赂,故意作伪证。李荣面对高仁杰的诬陷,坚决不承认。他大声喊冤,声音在大堂中回荡。但高仁杰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命人当堂将李荣乱杖打死。可怜李荣,就这样含冤而死。
至此,这个案件似乎就这样审结了。涂如松被认定为杀妻凶手,原麻城县令汤应求也受到了牵连。他们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只待上报通过,这个案子就将成为铁案,再也无法翻案。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高仁杰本以为凭借这个案子的“政绩”,自己肯定能转正成为麻城县令。然而,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朝廷突然任命了新的麻城县令。这个消息让高仁杰如遭雷击,他的美梦瞬间破碎。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时,传来了涂如松“己死”的妻子杨氏复活的消息。
原来,在县里有个秀才叫杨同范。这一天,杨同范的妻子即将临盆,他急忙请了产婆前来接生。产婆在产房里忙碌着,杨同范的妻子疼得大声喊叫:“三姑救我!”就在这一声喊叫之后,产房旁边的夹墙中突然探出了一个女子的脑袋。那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
但这短暂的一瞬间,还是被产婆认了出来。产婆心中一惊,差点叫出声来。这不就是涂如松那个被认为己经死了的妻子杨氏吗?
产婆走出产房后,心中一首忐忑不安。她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久,杨同范得知产婆看出了端倪,他害怕事情败露,于是暗中塞给产婆十两银子,满脸堆笑地说道:“此事还望您莫要声张,这银子您就收下,权当是一点辛苦费。”
产婆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十分纠结。她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是隐瞒不报,良心难安。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最终还是决定将银子交给儿子,让儿子悄悄去县衙报官。
新上任的麻城县令陈鼎接到这个消息后,心中大喜。他正愁“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从何处烧起,这个机会就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立刻派人将杨氏抓到了大堂,又从大牢里提出涂如松,让他们当堂对证。
当杨氏看到涂如松那凄惨的模样时,心中一阵刺痛。涂如松的脸上布满了憔悴与沧桑,身上的囚服破旧不堪,满是污垢。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杨氏忍不住放声大哭,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相公,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躲起来,差点害了你。”杨氏哽咽着说道。
经过审问,真相终于大白。原来是杨五荣为了给姐姐出气,将姐姐藏匿在了同县同族堂兄杨同范的家中。但让人疑惑不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陷害涂如松呢。
本以为这个案件就此真相大白,原麻城县令汤应求可以洗清冤屈,涂如松也能无罪释放,而杨氏、杨五荣、杨同范以及薛仵作这些犯错之人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当陈县令将新的案情报给湖北巡抚吴应菜和湖广迈柱时,迈柱却陷入了深深的愁绪之中。因为他早己将高仁杰的终案结果上报了刑部。若是承认之前的判决有误,那自己就有失职之罪。
迈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在原奏章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一道奏章。在奏章中,他竟然颠倒黑白,称杨氏不是涂如松的妻子,只是窝藏在家里的一个娼妓,依旧维护原判。